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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成然行駛在別墅區行車道上,還沒到成家別墅,就見路邊停著兩輛搬家公司的廂式貨車,搬家工人們進進出出,正往一棟別墅里搬家具,隨即他放慢車速,因為看見那個正連說帶比畫、用中文雞同鴨講地指揮工人們的中年華人婦女,正是綠卡她媽!一腳急剎停車,成然想看個明白:綠卡她媽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居然還是在搬家!

綠卡沖出別墅大門,她看見成然開車經過,直奔而來:“親,你回來了?”

成然一臉懵逼地下了車:“你……你們……這是什么情況呀?”

綠卡爸老金也大步流星地沖出別墅:“哎喲,我的帥女婿!好久不見了。”

成然望著這一家三口:“你們家怎么……全都在這兒?”

綠卡回答他:“因為這兒是我家呀。”

成然的腦子發出嗡的一聲轟鳴,以為沒聽清,又問了一遍:“這兒?誰家?”

“我家!我爸媽把這棟別墅買下來了。”

綠卡爸媽露出財大氣粗的微笑,一起含蓄低調地點頭確認。

成然把內心的恐懼盡量包裝成真誠的建議:“這兒的房子性價比不是那么高,你們應該再看看、多選選……”

綠卡爸大手一揮:“不用,我就看上這兒了!露露一說你們這兒有房出售,我立刻出手,第一時間拿下。中國人嘛,最穩妥的投資理財還是買房!”

綠卡媽親熱如火:“女婿,以后咱兩家就隔100米,隨時互通有無。將來等你倆有了小寶寶,我們在這邊幫著帶孩子,你倆照樣可以在你那邊享受二人世界。”

成然五雷轟頂,趁著綠卡媽繼續用中文指揮美國工人、綠卡爸心疼他的紅木圈椅的工夫,一把揪住綠卡:“是你攛掇他們買的吧?”

“我不是要追你嗎?住得近,追起來方便。”綠卡肝膽相照,“別擔心,我先不讓他倆過來住,這就是咱倆的二人世界,等以后有了孩子,再讓他們過來。”

一張天網正從天而降,成然還能往哪兒逃呢?最后一個能救他的成偉也走了,賴不著誰,也怨不著誰,成然只能自食其果,因為這張網他自己也沒少幫著織。

從被春田大廚視頻直播脫衣秀肉、贈送私定壽司那一晚開始,只要在蕭清的上班時間,無論她在招呼客人、點菜、傳菜還是上菜,都不時感覺到春田追隨自己的黏稠眼神,她總避免不了要到壽司制作間的窗口外取做好的壽司,好幾次被他趁機捏住她的手,除了盡量不引人注目地掙脫掉,蕭清對他無可奈何。

找了個合適時機,趁老板走到后門外抽煙放松、獨自一人時,蕭清走過去,想讓他了解自己的處境,并對春田大廚有所干預。

“老板,我有點困擾,想請你幫忙。”

“什么困擾?”

“關于春田大廚,我覺得……他太熱情了。”

“春田大廚的確是個熱情的人,他廚藝這么好,就是因為對料理懷著巨大的熱情,有愛的食物才會格外美味。”

“他對食物熱情,我完全沒有意見;但是對人,熱情過頭,影響了我的工作。”

老板迅速明白了蕭清另有所指:“你想說什么?”

蕭清只好把話挑明:“他對我經常有摸手、拍屁股一類的身體接觸,這很困擾我。”

老板嘿嘿一笑,暴露出他對蕭清屢被騷擾這件事并非瞎子:“他的確對你很熱情,否則也不會強烈要求我把你留下來。你能有這份工作,是拜他所賜。”

“老板,我很珍惜這個工作,所以能不能請你跟春田大廚談談?”

“談什么?他對食物的熱情和對你的熱情沒有什么區別,唯有美食與愛不可辜負嘛。我給你的建議是:反正摸一下、碰一下你也不損失什么,不如試著把這當成一種生活情趣來享受,就不會覺得困擾了,說不定還會有驚喜。小姑娘少見多怪,好了,去工作吧。”老板扔下蕭清,徑自進店。

“Excuse me?這是生活情趣?”老板的不以為然和輕描淡寫讓蕭清以為程序出錯的是自己,也讓她立刻認清并接受了一個現實:日料店的處境,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幫她。

深夜打烊后,蕭清做完整個店面清潔,手拎兩只碩大的垃圾袋,走出后門,把垃圾扔進垃圾桶,這是她每天的收尾工作。突然,她的屁股又被擰了一把,蕭清一聲尖叫,猛然回身,全身開啟戒備模式。果然,春田大廚悄無聲息地來到眼前,正對她一臉春色蕩漾。

“春田大廚,請你尊重我,別再開這種玩笑了!”

“蕭,我不是開玩笑,我很認真,你真的很可愛,請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是來工作的,沒有和任何人談戀愛的打算,請你停止這種想法。”

“做我女朋友有很多好處喲,可以少點辛苦、多點薪水,還能天天享受我專門給你一個人定制的美味。”

“謝了,這些好處我不需要。”蕭清說完想走。

春田大廚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那你需要什么?你說出來,我會讓你滿意的。”

“什么都不要,我現在就要下班回家。”

春田大廚不撒手:“今天我可不會再讓你逃走了。”

這是逼自己出手、斬立決的節奏啊!蕭清深呼吸:“請你松手!”

春田大廚露出一臉頑皮:“我就不!”

蕭清正要抬手,忽然,兩道強光射來,她和春田以及整條昏暗的后巷瞬間被照得通明,強光中心的兩人一齊舉手遮光,尋找光源。他們看到:光源來自巷口停著的一輛汽車的大燈,一個身影邁步下車,身披車燈的光影,如天神降臨,向他們走來。走近一些,蕭清看清了他的臉,是成然!

成然當然看到了蕭清被春田大廚捏屁股、拽胳膊的全過程,張嘴含怒:“這位大廚,我女朋友給你留著面子,但她表達得還不夠清楚嗎?你這樣死活糾纏,太失禮了吧?”

春田大廚打量著一身名牌的成然和他身后的賓利歐陸,氣勢上先輸了一陣,狐疑地問蕭清:“他是你男朋友?”

蕭清聰明地報以沉默,可以理解為默認,讓春田感到威懾;也可以理解為不承認,避免成然上臉。

“就憑你那點雞毛蒜皮的小恩小惠,也想追她?開玩笑吧?”成然演蕭清的男朋友演得來勁兒,掏出名牌錢包,動作夸張、表情炫耀地翻開,一張一張抽出銀行的黑卡、金卡、白金卡,像撲克牌一樣碼成一個扇面,舉到春田面前嘚瑟,“這些銀行卡你認識吧?只要她愿意,無上限、隨便刷!你能給她我給的這些嗎?”

春田大廚一秒黑臉:“要是真的,她還打什么黑工?”

“知道什么叫有錢任性嗎?我們工作,不是為了錢,是為了體驗人間疾苦,接觸天下蒼生。當然,像你這種不知財富為何物的人,理解不了我們這種境界。今天就算給你開眼了,以后再敢打她主意,我可就沒現在這么客氣了。”

春田大廚感覺自己被金錢赤裸裸地凌辱了,他惱羞成怒,一轉頭進了日料店后門。

成然沖蕭清得意地炫耀:“兵不血刃,一個回合就KO……”

話音未落,他表情就變了,只見春田大廚去而復返,手舉一根鋼管沖出后門,直取成然,嘴里喊著“渾蛋”。成然見勢不妙,一秒鐘正面硬扛的念頭都沒有,撒腿就跑。說時遲,那時快,蕭清眼疾腿快,抬腿一個側踹,春田大廚高舉鋼管的右手腕被一腳踢中,當即剎車,一聲慘叫,鋼管掉在了地上。

聽到大廚的慘叫,成然才在逃竄的狼狽之中回了一下頭,瞥見春田翻倒在地,手中的鋼管扔在一邊,他這才敢停下,視線從悲慘可憐的春田轉移到安然無恙的蕭清身上。這是她干的?一個回合就KO了?

還得把受傷的春田緊急送到醫院治療,兩人再從醫院出來時,已經是深夜了,成然歡快地開車送蕭清回家,一路洋溢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給人付醫藥費你還挺開心呀?”

“開心!這錢花得心甘情愿。看那家伙疼得齜牙咧嘴,你不覺得解氣?”

“我后悔,壽司之神啊!手傷要養一個月,老板非氣瘋了不可。我當時要是稍微走走腦子,絕對不會讓他手腕骨折,最多是……毀容。”

兩人同時爆發出一陣狂笑。

“甭管哪兒折,咱都是正當防衛,他對我行兇在先,你見義勇為在后。”

“你那個囂張炫富的德行簡直就是找揍,他不行兇才怪。”

“我就要閃瞎他的狗眼,讓他看到差距,找回自知之明,以后不敢再打你的歪主意。我可是頭一回把炫富用在了正地方,你也不給咱點個贊?”

“贊你什么?英雄救美反被救?”

“慚愧慚愧,最后還被你保護了,沒面子。”

“不用慚愧,一般人都不知道我是真漢子。”

“女俠,我覺得打這種黑工太委屈你了,辛苦不說,還要忍受這種人渣。別干了,錢不是問題,我幫你解決。”

“所有錢能解決的,對你都不是問題;所有錢能解決的,對我都是個問題。但是——這個問題我只能、必須自己解決!”

“你先別忙著拒絕,順著我的思路抬眼瞧瞧,小到民間借貸,大到各種國債,凡人哪有不借錢、不融資的?聯合國還逮誰跟誰借錢呢,怎么到你就一概拒絕外援,非得自己解決不可?純屬小國寡民閉關鎖國的狹隘思路。”

“你是想放貸給我?”

“無息無期,請接受一個美國公民的國際友誼援助。”

蕭清歪頭看了一眼成然,忽然覺得:這個游手好閑的小富家子,有點可愛。

“成然,你喜歡打游戲吧?請問你打游戲享受的是什么樂趣?”

“當然是戰斗的樂趣,一路過關斬將打boss,直到通關,爽!”

“完全能get你的樂趣,因為對我來說,生活就是一場通關游戲,每當自己解決一個難題,就特有成就感,從幼兒園和小朋友打架,到現在打黑工遇到人渣,我也是一路過關斬將。每當遇到之前沒見過的變態題型,挑戰難度增大,成就感也就更大,裝備不斷升級,戰斗力越來越強,爽!我特別感激我爸媽的一個地方,就是他們從來不在第一時間出手幫我解決問題,因為他們知道:人生永遠伴隨問題,誰也不能一輩子幫我解決,所以,讓我學會面對和解決問題、不斷自我升級才是王道。當我終于離開他們的庇護,成為一個不管扔到什么環境都有辦法生存的人時,這是他們給我的最好禮物。”

成然在心里五體投地地給蕭清跪了,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榜樣的力量,第一次覺得辛苦打拼比養尊處優要帥!

送到合租別墅,蕭清下了賓利歐陸,向成然致謝:“謝謝送我回來,bye。”他望著她的背影,心里突然蕩漾了一下,不甘心今晚就這樣正常而禮貌地結束。成然拉開車門,一個箭步下了車,蹦蹦跳跳追到蕭清身后。

蕭清邁上門前臺階,聽到成然追趕她的腳步聲,轉頭望去,他已經站在了臺階下,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走吧。”

“我看你進去。”

蕭清掏出鑰匙開了門鎖,最后一次轉頭勸離,卻驚詫地發現成然已經來到眼前,近在咫尺,呼吸相聞。

成然雙手撐門,對蕭清形成環抱。

蕭清動彈不得,無處可避。

成然目光灼灼,吻像坦克一樣碾壓過來,蕭清不能使用暴力,躲又躲不開,嘴被他結結實實地吻上。也許是忌憚蕭清的暴力打擊,還沒等她的囧轉化成怒,成然拔腿就跑。

媽蛋的!一撥流氓退去,又一撥流氓來襲。賓利歐陸絕塵而去的同時,身后的大門突然洞開,蕭清猝不及防,仰面朝天摔倒在地。這是個什么夜晚?蕭清摔得起不來,上空出現了莫妮卡和凱瑟琳的兩張臉,正肩并肩、齊刷刷,低頭看著她。

“你們誰開門陷害我?”

凱瑟琳壞笑:“怎么倒下的就一個人?我明明在貓眼里看見帥哥的臉壓過來,所以想請你們進門慢慢親啊。”

想到剛才的一幕被她們盡收眼底,蕭清打滾哀號:“我的初吻啊,莫名其妙就沒了,我還沒談過戀愛呢……”

莫妮卡和凱瑟琳毫無同情心地一起狂笑:

“初吻耶,要喝酒慶祝!”

“喝酒喝酒,我們要聽今晚的故事。”

“慶祝個鬼?沒有故事,全是事故!”

成然開車回家,即將經過綠卡家別墅,剛才吻蕭清時有多怦然心動,這會兒他就有多做賊心虛,為了避免自己的行蹤被發現,熄了車燈,減速慢行,摸黑無聲地滑過綠卡家。

回到成家別墅,依然怕暴露目標,還是不敢開燈,成然用遙控器升起車庫門,借助車庫里的微弱燈光,把車駛進車庫。剛停好車,手機就響了,低頭一看,來電顯示是綠卡,成然硬著頭皮接起來:“喂?”

“老公,啊不,親愛的,你怎么到我家門口把車燈關了?是不是怕車燈太亮影響我休息?以后千萬別這樣,摸黑開車太危險了。反正不管多晚,我都會等你回來的,不跟你說‘晚安’我根本睡不著。今天我就不去給你good night kiss了,洗完澡記得把頭發吹干再睡,做個好夢,夢里要有我噢,晚安,親愛的,mua!”

成然欲哭無淚,似乎已經預感到:他越努力爭取婚內自由,他得到的自由就越少。

清晨,蕭清正在草坪上除草,一位氣質雍容、衣著華麗的華裔中年女性走上了合租別墅的私家草坪。蕭清暫停除草機的操作,詫異地詢問:“您好!請問您找誰?”

貴婦沒有回答蕭清的問題,仿佛這個問題根本不值得一答,反而反問她:“你是莫妮卡雇的除草工?”

“算是吧,我也是這兒的房客。”

貴婦譏諷了一句:“現在的房客都會賺房東的錢了。”掏出門鑰匙,開了合租別墅的門,徑直進屋。

蕭清意識到這位貴婦是誰了,放下除草機,跟隨進門。莫妮卡正走下二樓,表情震驚地望著來客,對她不打招呼地突然登門感到詫異:“媽!你怎么來了?”

“我來還需要理由嗎?”

蕭清印證了自己的猜測,這位正是莫妮卡的母上大人!接下來的母女對話,更讓她開眼。

“沒事你不會來吧?總不會是突發思念來看我吧?”

“你是不歡迎我嗎?”

“我有這個資格嗎?你才是這座房子的主人。”

“你有這個概念就好。”

蕭清接到莫妮卡向她投來的眼神,莫妮卡對她聳聳肩,做出一個感覺荒謬的表情。這對母女之間的關系和氣氛,第一時間讓蕭清感覺到了——詭異。

上完課,再趕去日料店打工,一進店門,就撞上老板的肅殺目光,這是蕭清早有預料并有所準備的,昨晚春田大廚的手腕被診斷為骨折,今天她勢必要對此做出交代。

老板一張嘴,語氣就非常冰冷:“昨晚搞出那么大麻煩,我以為你會自動消失。”

“傷到春田大廚,我非常抱歉,但是老板,請你了解一下事情經過,這件事不能只怪我一個人,是他錯在先。”

“你們之間的問題不關我事,但春田受傷直接導致店里生意受到嚴重損失,當然是你的錯!”

“我愿意接受處罰。”

“處罰你?我可不想自找麻煩,你走吧,不用再來上班了。我本來就不愿意用黑工,早知道你男朋友那么厲害,有錢有勢,我才不敢雇你。求你快點走吧,別來攪和我的生意,不要再費口舌。”

就這樣失去了日料店的工作,蕭清又失業了,這份工才打了一個月,現在,要重新找工作。因為被開除,這天回到合租別墅的時間比平時早了很多,蕭清下了自行車,一眼看到莫妮卡獨自坐在門外臺階上,正悶頭抽煙。

蕭清走過去問她:“怎么了你?”

莫妮卡抬起頭,一眼可見,她剛剛哭過:“你覺得我像是有家人、有母親的樣子嗎?你有印象我媽她聯系過我嗎?事實上——就是沒有。我和她,有快一年沒有打過一個問候電話、說過一句話了。”

蕭清在她身邊坐下:“她現在不是來看你了嗎?”

“看我?這樣的親情我壓根兒不指望。”

“那她來干什么?”

“她來——”莫妮卡用手指著自己腎臟的位置,說出了一句聳人聽聞的話,“要我的腎!”

“啊?”蕭清被莫妮卡的這句話結結實實地嚇到了。

“這就是她百年不遇、突然出現的原因,她讓我馬上跟她回紐約,去做腎臟配型。因為——她和我那個美國有錢后爸的兒子、我同母異父的弟弟得了尿毒癥,他們不想讓他一輩子以透析維持生命,想給他換一個健康的腎,所以,就來要我的。”

這是怎樣一種凜冽的家庭關系?寥寥數語,一個瞬間,蕭清觸摸到了莫妮卡身上那個一直被她自己含糊和遮掩的傷痛。

“她從來沒做過一分鐘合格的母親,現在有什么資格對我提出這種無理要求?就因為我是她生的?我的身體、我的腎是她給的,就可以像銀行存款一樣,想支取就支取?想拿走就拿走?”

“可能她看你弟弟生病受罪,心里太擔心、太焦慮,所以病急亂……”

“她永遠只為Adam擔心、焦慮,永遠不會為我,她只有Adam一個孩子,為什么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想起自己有兩個孩子?”

“平時再怎么聯系少,你們還是母女,你不愿意,她不會逼你的。”蕭清握住莫妮卡的手,努力讓她平靜下來,“冷靜一下,我陪你進去,再和她好好談談。”

蕭清陪著莫妮卡返回別墅,莫妮卡媽媽正儀態萬方地端坐在客廳里,莫妮卡的行李箱就立在她的腳邊,不用張嘴,強悍得不容反抗的氣場已經全開。

“我的行李你都替我收拾好了?”

莫妮卡媽媽起身,端正一下鮮亮的衣裙,擺出拔腿就走的架勢:“該講的道理我都已經講過了,我不想繼續跟你爭吵。要么,你拿上行李,跟我飛回紐約,飛機兩小時后起飛;要么,你就離開這棟房子,因為我是這里的房主,既然你不把我當成你媽、不把Adam當成你弟弟,我也不再把你當女兒。你選吧!”

母親擺出的兩條路,讓莫妮卡難以置信,也讓蕭清難以置信。

“六年前你拋棄過我一次,現在還要再拋棄一次嗎?”莫妮卡對母親的質問里流露出了她的選擇,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第一種。

莫妮卡媽媽面無表情:“你完全可以不這么理解,我每一次所做的,明明是皆大歡喜的選擇。”

“皆大歡喜?”莫妮卡的淚水奪眶而出,上前搶過她的行李箱,充滿恨意地最后看了母親一眼,奪門而出。

蕭清追出門時,莫妮卡的汽車瘋狂地沖了出去。蕭清情急,騎上自行車就追,追出兩個街口,越落越遠,好不容易看見下一個路口變了紅燈,她腳下猛踩,希望能在那個路口趕上停車等綠燈的莫妮卡,沒想到,莫妮卡絲毫不減速,闖紅燈而過,蕭清只好放棄了雙腿不敵四輪的徒勞追趕。

回到合租別墅,推門就看見莫妮卡媽媽站在窗前,手里還拿著一杯威士忌,全然沒有女兒剛剛離家出走的焦慮。

“莫妮卡不知道去哪兒了,我追不上她。”

莫妮卡媽媽沒接話,繼續喝酒,就像蕭清說的是:莫妮卡出去散個步。

“你不找她嗎?不擔心她發生意外?”

“用不著擔心,她的堅強一直都很讓我意外,這一次也不會讓我失望。”

蕭清忍不住“哇”了一聲,這算是她聽過的最奇葩邏輯了:因為她沒出過事兒,所以我不用擔心她。

“我討厭中國人什么事情都要撕破臉皮、面子里子一股腦扯個稀巴爛的解決方式,我習慣這樣冷處理,給莫妮卡一點時間,她會想明白的。”

蕭清聽得生氣:“你好冷,你不找她,我去找!”轉身又出了門。

既然莫妮卡的離家出走只有蕭清擔憂,她就決定負責到底!先聯系上凱瑟琳,兩人把她們能想起來的莫妮卡以前的相好都問了個遍,無人知曉莫妮卡的下落。兩人又分頭去莫妮卡經常流連的夜店、酒吧找,還是無果。這時已經入夜,蕭清決定用笨辦法,一家一家去找酒店,既然莫妮卡沒有找熟人、朋友投宿,那她就只能去住酒店。

就在蕭清忙著滿世界找莫妮卡時,成然像往常一樣,在晚飯時分推開日料店的門,進去找了一圈,沒看見蕭清的身影,卻見壽司制作間的展示窗后,春田大廚手腕綁著夾板,正口頭指導另一名壽司制作員工。隔著玻璃,兩人目光相遇,成然完全無法控制一臉譏諷的笑容往外冒。

成然問一名女服務員:“我怎么沒看見蕭清?她來上班了嗎?”

“蕭清不在這兒了,她被辭退了。”

成然心里一驚,眉頭一皺:“麻煩把你們老板找來。”

老板很快出現在成然面前:“請問您有什么事?”

成然興師問罪:“你為什么辭退蕭清?”

“你就是她那位有背景的男朋友吧?相信你很清楚,蕭清沒有打工資格,當初是春田大廚好心勸我雇她,現在她給店里造成經濟損失,我辭退她完全合理。”

成然用手一指展示窗后的春田大廚:“好心?那家伙對蕭清就沒安好心,昨晚是他騷擾蕭清,受傷純屬活該,我已經付了他的醫藥費,你不開除騷擾女職員的流氓,反而辭退受害女職員,合的是什么理?”

“我的店當然按我的道理,你無權干涉,如果不想吃飯,就請離開吧。”

春田大廚這時也從壽司制作間里沖出來助陣:“老板,他要是敢鬧事,我們就報警!”

成然盛氣凌人:“信不信我把這個店買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這個色鬼大廚開除?”

老板還擊成然:“信!你們中國人最有錢,恨不得買下全世界,但你可以開價試試,看我多少錢肯賣這個店給你?”

成然轉身就走,現在比在氣焰上壓倒兩個日本人更重要的事,是找到蕭清。他走出日料店,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蕭清正騎著自行車沿街而行,目光四處巡視,尋找莫妮卡的汽車。聽到手機響,看到成然來電,此刻焦慮找人的心情使她顧不上接。轉過街角,她單腳撐地停車,前方一家精品酒店門外,莫妮卡的汽車停在那里。

蕭清沖進精品酒店前臺詢問:“請問今晚有沒有一位叫莫妮卡的女孩入住?”

“抱歉,我們不會透露入住客人信息。”

“她是我朋友,和家人吵架離家出走,情緒很糟糕,我一直聯系不上她,剛才在門口看到她的車,才進來問的。”蕭清從手機里翻出她和莫妮卡的合影,舉到前臺接待面前給他看,“就是她,拜托你查一下,如果她住在酒店,就幫我給她房間打個電話。”

前臺仔細看了看照片,說:“她是一個小時前入住的。”他在電腦上查詢,然后拿起電話撥號,等了一會兒,告訴蕭清:“房間電話沒人接,會不會出去了?但是我沒印象看到她離開酒店。”

蕭清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和前臺接待一起來到莫妮卡房間外時,門上掛著“請勿打擾”。敲門,從輕聲到用力,久久不應。前臺接待掏出應急門卡,打開了反鎖的房門,蕭清三步并作兩步,沖進房間。

房間沒人,無聲無息,蕭清看到衛生間門半掩,心臟以令人窒息的速度狂跳,按住胸口,拼命控制住心率,推開衛生間門,眼前的畫面還是讓她差一點暈厥。

莫妮卡和衣浸在浴缸里,手臂沒在水里,浴缸里的水,已成一池血色!

凱瑟琳陪著莫妮卡媽媽趕到醫院時,蕭清疲憊得連從長椅上起身迎接她們的勁兒也沒有了,也不想起身對莫妮卡媽媽展現禮貌。

但她看到的莫妮卡媽媽仍然很鎮定:“莫妮卡現在怎么樣了?”

“她失血過多,醫生說幸虧發現得不算太晚,沒有生命危險,正在給她縫合傷口。”

“謝謝你去找她。”

“其實她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堅強。”

莫妮卡媽媽不和蕭清做更多交流,走到長椅邊,坐下等待。

凱瑟琳勸蕭清:“你折騰一晚了,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兒守著。”

蕭清搖頭拒絕:“莫妮卡還沒完全脫離危險,我不放心,而且我比較了解她和媽媽的狀況,等她醒過來,我陪著會好一點。你先回去,明天早上過來接替我。”

“OK,有什么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

合租別墅里的所有人都集中在醫院時,成然獨自等在合租別墅外,一直等不到蕭清回來,給她打電話,沒關機,但始終不接。成然想不到莫妮卡會發生意外,他擔心的是:蕭清失業、失聯,那么需要一份打工收入的她,接下來怎么辦?

深夜,蕭清歪在醫院長椅上打了個盹,醒來時,發現身上搭了一條莫妮卡媽媽的圍巾。凱瑟琳已經回去了,這條出現在自己身上的圍巾,讓蕭清特別意外,也讓莫妮卡媽媽的冰冷人設突然有了一絲絲人味兒。

莫妮卡媽媽正端坐在蕭清旁邊的椅子上,即使疲憊也保持著萬方儀態,正喝著一杯咖啡,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見蕭清醒了,就扭頭問她:“醒了?”

蕭清坐起身,把圍巾疊整齊還給她:“謝謝。”

莫妮卡媽媽又把一個袋子遞過來:“三明治和咖啡,一晚上都沒吃東西吧?”

“看見吃的才覺得餓,不客氣了。”蕭清接過來,悶頭就吃。

莫妮卡媽媽目視前方,不像是和蕭清說話,卻問了一個她沒有防備的問題:“你一定覺得我是個冷酷無情的母親吧?”

“不了解,不評價。”

“我剛帶莫妮卡來美國時,日子過得非常糟糕,直到遇上一個能給我安定生活的人,那種好不容易才從爛泥潭里掙扎著爬上岸的感受,只有我自己最切膚。莫妮卡這個孩子,就像是——我急于融入美國社會和新家庭,不得不扔出去的一件礙事的東西,可現在,我卻不得不為了保全新家庭的完整,把她撿回來。她是我女兒,唯一的女兒,卻成了一個無處安放的孩子,我可以給她一座房子,卻給不了她一個家。”

猝不及防,蕭清就這樣聽到了她不像是傾訴的傾訴,聽出了她話語中不像是自責的自責。

莫妮卡媽媽對著空氣喃喃自語:“我到底在干什么?”

蕭清忍不住說了一句:“如果你避免不了要失去一個孩子,至少,你能避免同時失去兩個。”

這句話像一只強有力的手,把莫妮卡媽媽的視線從空氣中猛然拉回到蕭清的臉上,扭頭凝視她好一會兒。

護士走出急救室向她們匯報:“莫妮卡醒了,可以進去探視。”見蕭清和莫妮卡媽媽一齊起身準備進去探視,她隨即補充了一句:“抱歉,她說……不想見到她媽媽。”

莫妮卡媽媽戛然止步,問:“她脫離危險了嗎?”得到護士點頭肯定后,就對蕭清說:“那我先回去休息,這里就辛苦你了。”她轉身走出醫院,高跟鞋踩著平穩的步子。

蕭清走進急診室,見莫妮卡躺在病床上,神志清醒地迎接自己,她割腕自殺的左手纏著厚厚的紗布。蕭清上前,輕輕握住莫妮卡的手。

“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里我一直想回家,可怎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我走啊走啊,累得實在走不動了,還是想不起家在哪兒。”

“你怎么不給我和凱瑟琳打電話?我們會去接你的。”

“那只是座房子,不是家。我也不知道,我在找哪個家。”

“是小時候的家嗎?”

“從我記事開始,我爸就不在家,我媽說他在美國,將來會接我們過去團聚,我就一直盼。7歲的時候,我媽帶我來到了美國,我爸住的房子特別小,可我總算有爸爸了,家終于完整了,家人在一起才是家呀!但是沒過多久,他們倆就開始吵架,整天雞飛狗跳。吵到我9歲那年,有一天,我爸出去就再沒回來,我媽說他是個窩囊廢,沒本事給我們像樣的生活,就逃走了,不要我們了,這個不是很好但好歹還算完整的家,就沒有了。”

“那你媽也不容易。”

“我媽其實很厲害,我們被逼到絕境后,她打各種工、拼命學英語,不放過任何一個改善生活的可能。一年后,她牢牢抓住了一個有錢、有地位的美國人,半年就把他變成了我的繼父,我也有了第二個家,還很快有了一個混血弟弟。說實話,那段時間我挺開心的,經濟條件比之前改善太多,繼父對我不錯,小弟弟也可愛,這個不是原裝、半路拼湊出來的家,好歹也讓我產生了歸屬感。”

“那不是很好嗎?”

“沒過多久,就變味了。13歲那年,繼父看我的眼神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我媽不在的時候,他經常有一些讓我不自在的身體接觸,然后自己又表現出不安和內疚,向我道歉。那時候,我對這些還不是很懂,只是害怕,又很困惑,就偷偷告訴了我媽,希望她能幫我解決這種困擾。結果,那個暑假后,我等來了我媽的解決方式——在看上去完美的家庭和讓她各種情緒交織的女兒之間,她選擇了放棄我!她把我帶上飛機,送到舊金山一所寄宿中學,還給我買下這棟房子,請人照顧我,給我足夠的生活費,保證我衣食無憂。安排好這一切,她就走了,回到紐約的家里,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邊。她只偶爾飛來看我一眼,到我高中畢業后,連偶爾也省了。我從14歲開始,就是獨自一人,沒有家人、沒有媽媽,只有一棟房子和不缺的生活費。在同學和朋友眼里,我是有錢有自由、無牽無掛的open girl;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個被放逐的homeless people。”

震驚、憐惜、難過……對莫妮卡的心情,蕭清難以言表,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我只想要個家,卻一直找不到,被我爸拋棄,又被我媽放逐,好像注定我就是自生自滅一樣。現在,是不是只要我舍得拿出一個腎,就能換回他們接納我回去?可我怕:就算這一回我肯拿出腎,也免不了下一次被拋棄,再被放逐……”

蕭清起身,在莫妮卡身旁躺下,緊緊地抱住她。

清晨,凱瑟琳來醫院接班,蕭清在急診室外交代她:“莫妮卡狀況穩定了,就是情緒不好,你陪她聊點閑篇兒,換換心情。”凱瑟琳拿出一個餐盒塞給蕭清:“我帶了比薩,給你當早餐。”蕭清拿上餐盒拔腿就走,今天上午有堂刑法大課,無論如何都不能遲到、缺席。

美國大學的法學教育,以哈佛法學院創立的案例教學法為主流,采取蘇格拉底式質問進行授課,課堂上,教授和一兩個學生之間連續推論和反推論、質疑和反質疑,以此訓練法學生的思辨能力和庭辯技巧。一旦學生被點名,如果沒有事先完成教授布置的閱讀量,沒有充分備課,就是一場滅頂之災;沒有被點名的學生也不會高枕無憂,教授隨時會叫任何一個人接盤庭辯。因此,法學院的法學課,對每名法學生來說,都是一場戰斗!

今天上戰場前,因為昨晚的通宵忙碌,蕭清沒有做一分鐘課前閱讀和預習,沒有絲毫準備,她帶著僥幸心理來到法學院課堂上,想著只要刑法教授不叫到自己,就能蒙混過關、萬事大吉。

刑法教授站在講臺前,氣壓全場,所有學生都在他的俯視之下:“前期課程已經覆蓋了刑法的基本內容,比如犯罪行為、犯罪意圖、法律認識錯誤、事實認識錯誤、犯罪競合等。從這節課開始,正式進入刑法罪名部分,我們將結合案例,對刑法罪名逐一進行學習。”

通宵沒合眼的蕭清突然困意來襲,勉強撐開雙眼,還是阻擋不住一波又一波困倦,一個勁兒想睡覺。坐在她側后方的書澈,看到了蕭清昏昏欲睡的狀態。

“如果你們聽學長說過,或者谷歌過我的課程,相信你們都知道我的課程強度。但是如果你們認為前期課業壓力已經不小了,那么我建議:從現在開始,你們投入多一倍的時間。”

“wow!”滿堂學生嘩然,被更可怕的課業壓力嚇到了。

蕭清被同學們的齊聲驚呼嚇醒,振作一下精神,抬頭聽課。

刑法教授開始提問:“誰能介紹一下謀殺罪的幾種罪名?”

一名美國同學舉手,在教授示意后起身答題:“在普通法下,分為謀殺罪、故意殺人罪和過失殺人罪三種。大部分州將普通法下的分類進行了進一步劃分,分為故意與蓄意的殺人行為,即一級謀殺罪:如果被告是在冷靜、非激動情況下做出殺人犯罪意圖,并付諸實施,即為故意或蓄意的殺人行為;一級謀殺重罪也算作一級謀殺罪,即在犯重罪的過程中致人死亡;有些州也因為犯罪手法,如以折磨殺人,算作一級謀殺。而二級謀殺罪,是包括一級謀殺罪以外的其他殺人罪,如行為人并無預謀又非犯罪過程中殺人,而是臨時起意殺人,或從其使用工具、殺傷部位和用力大小推定其有故意殺人,或其他未造成多數人死亡的過失殺人,以及意圖重傷而結果致人死亡等。”

“不錯!這位同學充分了解了謀殺罪的分類及構成要件,這就是我一再強調你們必須在我的課前充分閱讀的原因,如果不進行課前準備,你們就沒有必要來上我的刑法課了,因為——根本聽不懂。開始探討具體案例,辛普森案是美國司法史上知名度、曝光率、關注度數一數二的案件,我們從這件家喻戶曉的案子入手。誰能告訴我:辛普森被起訴的罪名是什么?”

又一名同學起身回答:“辛普森被起訴兩項一級謀殺罪,分別是對妮可和戈德曼的謀殺。”

每一個起身答題的同學,都讓蕭清減輕了一點緊張感、增加了一點安全感,她的神經逐漸麻痹,腦袋一垂一垂,終于睡著了!書澈看得清清楚楚,瞥向她的眼神頗為不屑。這時,成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了百人階梯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他是專門來找蕭清的。

“謀殺罪的構成要件是什么?”

“犯罪一般的構成要件為犯罪意圖、犯罪行為,以及意圖和行為之間的因果關系。”

在其他同學答題的過程中,刑法教授探照燈一般的目光,掃射到了——正在打盹的蕭清身上。

“只有形成完整證據鏈條,才能證明犯罪嫌疑人的殺人行為。辛普森案件中,檢察官提出了哪些證據證明辛普森的犯罪行為?缺失哪些證據?哪些證據存在瑕疵?最后導致了什么?”刑法教授的手突然于百人之中鎖定了蕭清,“你,起來回答一下。”

蕭清渾然不覺,鄰座的觸碰喚醒了她,猛抬頭,驚跳起來,一臉蒙圈,連問題是什么都不知道。

書澈望向蕭清,看她如何應付。

最后一排的成然神情焦急,替蕭清擔憂。

“教授,我……請再重復一下您的問題。”

“辛普森案件中,檢察官提出哪些證據證明辛普森的犯罪行為?”

蕭清把自己的課本一通亂翻,越翻越慌亂,鄰座好心地把她的資料推了過來,蕭清只好拿起來,照本宣科地讀,因為沒有預習,依然磕磕巴巴:“主要證據有:辛普森別墅里發現的帶血的手套,在辛普森臥室床下發現帶血的襪子,經檢查,襪子上的DNA與受害人一樣,還有……在辛普森的野馬車里發現多處血跡,在犯罪現場發現的帶血的腳印,鞋號為12號……”

“缺失或有瑕疵的證據有哪些?”

蕭清翻找相關資料,找不到,一臉茫然。

刑法教授的問題連珠炮一般襲來:“控方出現了哪些錯誤?辯方以哪些策略贏得了陪審團最終的無罪判決?”

蕭清徹底答不上來了,羞慚、汗顏。

刑法教授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沒有課前閱讀吧?”

蕭清無言以對,昨晚她準備預習的時間,全花在尋找和搶救自殺的莫妮卡身上了。

刑法教授宣布:“給你10分鐘,把應該課前做的事在課堂上補救回來,重新讀這些資料,10分鐘后,再給你一次答題機會!”

這是一個赤裸裸的帶有羞辱性質的懲罰決定。

書澈望著蕭清。

成然望著蕭清。

教授望著蕭清。

前后左右的同學齊齊望向蕭清。

蕭清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資料舉到眼前,逼迫自己去看密密麻麻的英文字,課堂上所有聲音都退去了,耳朵里只剩下鐘表走動的“嘀嗒、嘀嗒、嘀嗒”聲。

可滿頁英文模糊一片,入不了眼,更入不了心。蕭清的眼淚奪眶而出,啪的一聲,放下了手里的資料:“抱歉,教授,我回答不了……”

刑法教授咄咄逼人:“為什么?”

“因為,我沒有在課前閱讀你通過E-mail給我的資料……”

“那你來我的課堂上干什么?就是為了睡覺?”

蕭清無地自容。

“我理解你們作為法學院一年級學生,學業壓力很大。法學院第一年的目的,就是把你們從普通人變成初步的法律從業者。選擇了這條路,就要付出時間、努力和代價!”

不被教授獲準坐下,蕭清只能受刑一般,木樁似的站著。

“剛才的問題,誰能繼續回答?”刑法教授手指向了書澈,“你不會也沒有課前閱讀吧?”

書澈拿起畫滿筆記的打印紙和教材,起身回答:“控方缺失的重要證據,我認為是殺人兇器。根據驗尸報告,兇器是一把鋒利的刀,但至今尚未找到,原告一方至今也沒有找到一位謀殺現場的目擊者,這兩點在美國的刑事訴訟中必須有交代,而控方沒有提供殺人兇器,就給辯方留下了可乘之機。另外,物證采集方式和程序的合法性,也受到辯方嚴重質疑,由于未取得搜查令就進入辛普森私人住所進行取證,不符合取證流程和規定,違反了憲法第四修正案‘保障居民免受非法拘禁和搜查’的規定,因此,辯方抓住這一點進行質疑也無可厚非。最后,控方的證人證言因為信譽度遭到嚴重質疑,血手套發現者福爾曼警探做證:辛普森在案發當夜10點15分左右,駕駛白色野馬吉普車,來到前妻妮可的公寓,殺死兩人后,返回兩英里以外的住所。控方將福爾曼的證人證詞作為核心證據,卻被辯方找到大打‘種族主義’牌的攻擊軟肋,辯方大量舉證福爾曼過往種族主義劣跡,證明其存在種族歧視傾向,導致人格破產,福爾曼從控方證人淪為道德上的被審判者,其證人證言的可信度岌岌可危,甚至被普遍認為是主觀地對辛普森預設定罪。加之本案陪審團的成員構成,美籍黑人在12名陪審員中占到8名之多,種族歧視的烙印會給陪審團留下何種印象,可想而知。根據疑罪從無原則,陪審團認定:沒有證據鏈條證明辛普森謀殺了妮可和戈德曼,最終,做出無罪判決。”

“非常好!”刑法教授帶頭鼓起了掌,學生們也對書澈的精彩答題報以掌聲。示意書澈請坐后,教授才赦免了垂頭呆立的蕭清:“坐下吧,希望你記住這堂課,讓它不再發生。”

教授一宣布“下課”,蕭清就起身逃離“慘案”現場。成然從最后一排站起,迎上蕭清,想安慰她。

書澈這才看見成然,對他出現在這里感到十分意外:“咦?你怎么在這兒?”

成然張嘴就對書澈出言不遜:“有必要嗎?一定要落井下石才能顯出你優秀嗎?不幫著解圍就算了,至少不用得意揚揚顯示就你能吧。”

“成然,這是課堂,不是扶貧的地方。”

蕭清經過斗嘴的他倆,正準備沉默離開,聽到書澈在身后說道:“你來美國干什么?為了在課堂上昏昏欲睡嗎?那又何必每年花著父母的幾十萬、漂洋過海來睡覺?”

一句也不想辯解,蕭清快步走出教室。

成然梗著脖子沖書澈嚷嚷:“你知道什么?你對她了解多少?你知道她每天過得比你辛苦十倍、努力十倍嗎?不要拿你自以為是的認識評價她的生活!”

“什么情況?你很了解她?你最近是不是都在了解她的生活?”

“對!這是我花得最有價值的時間!”成然揚長而去。

書澈望著他的背影,看出了一些端倪:花心大少這是又瞄上蕭清了?

成然追出法學院,見蕭清正開自行車鎖要走,沖了過去:“書澈是小人!教授是鬼畜!鑒定完畢。”

“那我就是白癡!對嗎?”

“你沒必要這樣糟踐自己……”

“我必須糟踐自己!”

“你天天睡圖書館,把自己抽成陀螺了,還想怎樣?”

“我抽得還不夠!”

“你不讓我告訴別人你在校外打黑工、自己掙生活費,只有我知道:剛才課堂上的所有人都對你不公平!我知道你昨晚為什么夜不歸宿,凱瑟琳從醫院回來都告訴我了。為什么不向別人解釋你沒錯?為什么要忍受這種不公平待遇?”

“哈哈!這才哪兒到哪兒,就不公平了?少爺,你見過多少不公平待遇?我沒有什么好解釋的,更沒有什么好訴苦的。我現在最不夠的,只是時間!時間!只要有時間,我就能有一切。”

“我有時間啊!有什么需要讓我來幫你的?”

“讓我一個人待著,你就算幫我了。每天24小時,我恨不能一分鐘掰成幾分鐘過!成然,我真的沒有時間給你當小伙伴。”蕭清繞過成然,推車就走。

成然胸中陡然升起一股沖天豪氣,沖著蕭清的背影嚷嚷出一句:“我付錢,買你全部業余時間,陪我吃喝玩樂、虛度光陰還賺錢,這個交易怎么樣?”

蕭清頭也不回,回了成然一根中指。

“當我女朋友,讓我養你好不好?”

聽到成然這句嚷嚷,蕭清停下了。

“那個……不當女朋友,也讓我養你好不好?”

蕭清支好自行車,掉頭返回成然面前。

成然舉雙手投降:“打不過,求不打!”

蕭清搖頭,表示她不會使用暴力。

成然放心了:“是不是你心里已經一片汪洋?”

“一滴——也沒有!但我還是要謝謝你,雖然你的方式,恰恰是我堅決拒絕、拼命逃避的原因。你想幫我,但給我的感受很糟糕。面對侮辱,讓我憤怒、讓我反抗的,是自尊;面對好意,讓我感動、讓我拒絕的,也是自尊。我知道你認為自尊是一種矯情的東西,但我想一直有并打算一直矯情下去。別再跟著我了,應付你比打工還累,我還要再去找工作。”

時間不夠用,終于為學業和打工的兩頭應付付出了代價,這個代價的名字叫尊嚴。蕭清會永遠銘記這堂刑法課,這堂課,她的自尊被碾成齏粉。她恥于沒做功課,但不許自己為每天辛苦奔波20個小時而委屈,更不許自己怨天尤人,別人的關心,除了溫暖無濟于事。無論是之前的家庭災難,還是現在的課堂受辱,蕭清都把它們變成時刻抽打自己的小鞭子,這是她一個人的孤軍奮戰。

品牌:磨鐵數盟
上架時間:2019-01-08 11:14:29
出版社:中國友誼出版公司
本書數字版權由磨鐵數盟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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