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神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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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25評論第1章 尤卡之花(1)
母親,春天到了,我可以娶媳婦了。
惡龍的詛咒
雷頓王國背負著一條代代相傳的詛咒,每隔一百年,當五月的第一天來臨,會有一條龍從天而降,帶走一位十六歲以上的公主做新娘。
詛咒已經延續了八百年。八百年間,雷頓王室遍尋世界上最優秀的神官和咒術師進行破解,都沒有成功。
一百年前,當時的國王理查五世不相信這個詛咒,因為他有五個兒子,沒有女兒。結果,歷史永遠記下了那慘烈的一幕--在五月的第一天到來時,一頭棕色巨龍沖進了城堡,抓起了王子中最俊美、最溫柔、最博學的四王子林洛,消失在蒼茫的天空中。
所有人都聽到了,巨龍的嘶吼聲是女子的聲音。這一代的國王沒有女兒,可這一代的巨龍恰巧是母的。
這就是詛咒的力量。
如花似玉的林洛王子成為了皇室的第七位犧牲品。他的畫像和名字將永遠銘刻在皇家悼念冊上,等待著下一位犧牲者……
又是一百年過去。
五月即將到來。融化的雪水溫暖著河床,錦繡繁花開遍阿爾卡丹大陸。晨曦喚醒林間的棲鳥,綠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翠草抖去涼濕的薄露,花蕾漸漸綻放,亞寧山脈的清晨,是精靈的吟游詩中最愛唱誦的篇章。
未完全退卻的晨霧中,有嗚咽的哭聲,細微縈繞。
“是你說,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到天涯海角都會保護我……”
披著黑色斗篷的少女坐在草叢中哭泣,長長的金色卷發披散在肩上,姣美的面龐好像一朵帶著露珠的蘭花。
她身邊的年輕男子嘆了口氣:“為了保護你,我哪怕死一萬次也在所不惜,這是我的責任。就像你也有你的責任一樣。”他微微躬身,垂下的眼簾掩蓋住悲傷的棕色眼眸,肩膀上王家衛隊的紋章流蘇輕輕擺動,好像風中的金鈴花穗,“請和我回去吧。”
少女驟然抬起頭:“你要把我帶回去送死?”
“我不會讓你死!”男子的手握緊了腰間的劍柄,“但你現在必須回到王宮去,整個王國的安危都在你的身上。公主殿下。”
那個稱呼從他口中吐出,少女立刻像秋天的落葉那樣瑟瑟顫抖起來,她咬住嘴唇,死死看著眼前的男子,忽然重重地點頭:“好吧,我和你回去!”她抬袖擦擦臉上的淚痕,站起身,胡亂地理了理頭發,無視男子恭敬伸來的手臂,挑起一抹譏諷的笑,“反正,即使我不回去,你也會強行把我帶回去的吧。堂堂皇家衛隊的唐多隊長怎么可能為了我舍棄大好前程?”
男子的臉上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轉而又變成恭敬的淡漠。
少女揚起下巴,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哎呀一聲,滿臉痛苦地蹲下身:“腳好疼!蛇!草叢中有蛇!”
男子立刻拔出腰間的佩劍,斬向旁邊的草叢,就在他低下頭的一剎那,一個堅硬的物體重重擊上他的后腦。男子踉蹌一步,不敢置信地緩緩轉頭,漫天金星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直挺挺地摔倒在草叢中。
少女拋掉手中的石頭,小心翼翼地踢了踢昏迷的唐多,迅速蹲下身,扒走他懷中的錢袋和腰間的水囊,豎起斗篷的風帽罩住頭頂,飛快地向著遠處的山林奔跑。
她未曾發現,在一塊山石后,有一雙漆黑的眼睛一直在注視著這一切。
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脊之后。晨曦的草地上恢復了寧靜,除了草叢中昏迷著的唐多之外,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山石后,一個龐然大物騰空而起,展開巨大的雙翼。
母親,你說過,女孩子的眼淚是最珍貴的寶石,現在,我終于懂了。任何一頭雄性,都不應該讓女孩子流淚。
一塊小石頭從它的右爪中撲地墜下,正好砸在幽幽醒轉的唐多隊長的額頭上。
唐多悶哼一聲,再度一翻尚未完全睜開的雙眼,沉入濃重的黑暗。
天空上,巨大的陰影向著少女逃跑的方向飛去。
小鎮疑云
金閃閃鎮是亞寧山脈旁一個繁華的小鎮。它坐落在前往王都的必經之路附近。出了鎮子,還有兩條大路分別通往洛庫庫平原和卡蒙公國。
在金閃閃鎮的高老爹坐騎坊買一匹上好的馬,再配上一副由高老爹親手制作的鞍具,就能像飛鳥一樣快地穿越洛庫庫平原。
廣袤平原的盡頭,就是海港了,那里的海船,會帶著旅人到達一切想象得到和想象不到的地方。
“買別人的馬,根本無法擁有這么快的腳程,穿過平原至少讓你多花一個月的時間。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矮人是最會養馬的種族。而高老爹又是最會養馬的矮人。”
喇叭酒館的小伙計將一杯青果汁放在穿著黑斗篷的少年面前,如斯介紹。
少年的臉大半隱藏在斗篷風帽的陰影中,在酒館昏黃的燈光下,只隱約可見秀美的輪廓。他輕輕點了點頭,低聲問:“那么,買一匹馬,一套鞍具,要多少錢?”
酒保摸摸下巴:“以往十個金幣就可以,但現在恐怕要二十個。百年詛咒之日馬上就要到了,接到騎士召集令到王都的人越來越多。高老爹的馬太出名,很多人路過這里都會換一匹好馬為日后的決戰做準備。”
這一代的雷頓國王愛德華三世只有一個女兒玫蘭妮公主。為了從惡龍爪下保住自己的獨生女,國王向這片大陸的所有人類國家發布了騎士召集令。
召集令第一條就是--從惡龍手中救下公主的最英勇的人,可以成為公主的丈夫。
玫蘭妮公主今年十七歲,傳說,她的美貌曾讓精靈族的吟游詩人發出贊嘆,稱她為阿爾卡丹最嬌艷的玫瑰。
打倒惡龍,得到這朵玫瑰,無疑是這片大陸未婚男子的最高榮譽。各國的王子,各地的騎士都蜂擁趕往雷頓國的王都。
酒保轉著眼珠打量了一下被斗篷裹得嚴嚴實實的少年,沒有多嘴詢問,為什么在這個時候,這位年輕的客人反而要快速離開王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身為喇叭酒館的酒保,只能不動聲色地窺察,絕不能唐突地刺探。他瞟著少年清秀的輪廓,心想,也許是一個喜歡故弄玄虛的精靈吧。只有高傲的精靈族,才不會對人族的阿爾卡丹玫瑰感興趣。
他回到柜臺中,調好幾杯烈酒,送到另一張桌子上,那張桌子旁圍坐著幾個佩劍的青年,正在高談闊論關于百年詛咒的種種。
“……陛下應該解散圣教會,不要再養那些吃閑飯的神官了。一天到晚捧著經書念念念念,八百年了,卻連一窩龍都降服不了。”“神官,他們只是王國的廢物罷了。在緊要關頭,保護王國和公主的,還是騎士手中的劍!”
幾個青年拍著桌子,發出肆無忌憚的大笑。震天的笑聲中,一個聲音幽幽地響起:“誰是吃閑飯的王國廢物?”
酒館中懸掛的燈忽然左右搖晃起來。
青年們止住笑,將手按在劍上,四下打量。不遠處的一張桌子旁坐著一個瘦小的老者,半禿的腦殼如同一枚胡桃,背著一根像用樹杈臨時削成的木杖,灰白色法袍的領扣上,星辰新月的紋章閃著冷冷的光。
青年們愣了愣,又大笑起來。
“閣下是教會的人?您這么老了,又身負神職,竟還想娶公主嗎?”
“哈哈!神職人員應該是不能結婚的吧?可見公主遠大于神的魅力!”
老者身邊噌地站起一個穿著法袍的短須男子,向青年們呵斥:“不得無禮,難道你們看不出,這位是多么尊貴的大人嗎?”
老者的領扣上,新月紋飾周圍,閃爍著九顆星辰。
一直沉默地喝著青果汁的少年手一顫,將臉更深地隱藏到風帽中。
在酒館最深處的角落,一個同樣包裹在漆黑斗篷中的身影隱藏在墻壁的陰影后,靜靜地看著他。
酒館里的喧囂也頓時靜止,所有人都探頭數著老者領扣上的星星。
九顆,圣教會至高無上的大長老才能擁有資格。而陪同在老者身邊的短須男子,領上也嵌有七星,對平民來說已是遙不可及的大神官資歷。
剛才囂張大笑的幾名青年似乎有些發怵。還沒等他們有下一步舉動,禿頭老者抬手抽出了背后那根木杖,向上一舉。
轟!所有人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喇叭酒館在夜色中迸發出一個巨大的光圈。夜風溫柔地吹起,星光灑在酒館中的每個人身上。喇叭酒館的屋頂眨眼間化為烏有。
萬籟寂靜中,老者幽幽地說:“你們可以誹謗我。但誹謗神和王室,必須要受到懲罰。”短須男子一抬手,咣當,一個裝滿錢幣的錢袋砸在了柜臺上。
酒館中再沉默了片刻,絕大部分人幾乎同時跳起身,爭先恐后向門外逃去。
他們剛逃出門外,天空突然噼哩叭啦砸下瓦礫和木塊,那是剛剛飛往神的方向的酒館屋頂,現在正在回歸大地。
少年夾在驚呼的人群中,被擠得東倒西歪,狼狽地逃到對面的屋檐下。奇怪的是,從天而降的磚瓦全都自動地避開了人,跌落到地上。
也許大長老只是想警告大家,并不想傷人吧?少年這樣想著,卻不小心被旁邊的人的手肘重重撞了一下,一個立足不穩,就要跌下臺階。
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少年借力穩住了身體,他抬起頭,那只手已經迅速縮了回去。少年對著手伸來的方向說了聲謝謝,目光掃過的眾人都是一張張淡漠的臉,不像剛剛幫助他的人。
少年記得那人的衣袖是黑色的,手很溫暖,很有力氣。可眼前的這些人,都沒有黑色的衣袖。
少年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飛快地轉身拔腿逃開。
穿過兩條街道,跑到一個暗巷內,才停下腳步扶著膝蓋大口喘氣。金色的卷發從風帽中滑了出來,在燈光下閃著流轉的色澤。
不對,如果是皇家衛隊的人,沒道理不立刻抓人,他不是來抓我的人……可能只是一個路過的好心人吧?是我太多疑了。少年拍了拍胸口,平復下氣息,向著巷外走去。
陰影中的角落里,兩個窺探已久的流浪漢掛著淫邪的笑容舉起了套索和麻袋……
砰!他們的眼前突然金光一閃,隨即陷入更深沉的黑暗。
少年察覺到了什么,回頭看去,暗巷中安安靜靜的,比夜晚王宮的后花園還平和。
沒想到,這個小鎮看起來人很雜亂,治安真的不錯呢。
放心地笑了笑,少年大步走出巷子,直接奔向了高老爹坐騎坊,卻看見緊閉的店鋪門前掛著一塊木牌--已售完,明天早晨將從鎮外的馬場運來新坐騎。
……沒辦法,只能在鎮上逗留一夜了。
少年懊惱地嘆了口氣,轉身向鎮中的旅店走去。
金閃閃鎮的每條街道上都有一家或幾家旅店。可是現在,很多旅店的房間都被前去保護公主的騎士們塞滿了。
少年一間間地問過去,某間旅店的老板娘告訴他:“連馬廄里都睡著人。”她同情地說,“對不起啊,小哥,我們這里已經沒有空余的地方了。拐角那邊還有一家旅店,不然你去那里……”話未說完,街道上突然響起嘈雜的馬蹄聲。
“讓開道路!”“所有店鋪打開大門,接受檢查!”
少年打了個寒戰,是國王的衛隊!火光下,騎在最前方馬上的,正是唐多!
少年的心怦怦跳起來,無措地向后退了兩步。突然,一個人抓住他的胳膊,將他一把拉進了旅館內。
少年吃了一驚,剛想掙扎,耳邊低低響起一個聲音:“別怕,我,幫你。”
他猶豫了一下,注意到抓著自己的人的衣袖非常眼熟。
“哎……”老板娘剛想說話,雙目對上兩道冰冷的視線,大腦中頓時一片恍惚。待清醒過來時,面前什么人都沒有。
剛剛是不是發生過什么?老板娘揉著額頭。尚未等她回過神,明亮的火把已經進入門內,王家衛隊的肩章在火光中熠熠生輝。
“今天店里有沒有來過奇怪的人?”
老板娘搖搖頭:“沒有。”
為首的棕發男子掏出兩張畫像:“有沒有見到過一個這樣打扮的少年?”
一張畫像上的人穿著黑色的斗篷,頭戴風帽,斗篷下是貴族少年的服飾。
另一張似乎和第一張上是同一個人,只是斗篷摘了下來,一頭長長的金色卷發垂在腰間,秀美的臉龐好像明艷的花朵。
老板娘看著第一張畫像,心中好像被觸動了一下,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仍是一片茫然。她搖搖頭:“……沒有……”
棕發男子犀利地盯著她,一揮手:“搜!”
奇怪的少年
少年被神秘人拉著,一路跑上樓梯。他忐忑地打量對方,可惜這個人和他一樣,全身裹在黑色的斗篷中,根本看不到面目。
兩人在二樓最盡頭的一間房門前停下,神秘人推開門。
門內的床鋪上,一個騎士正翹著腿喝酒,看見他們愣了一下,瞪著眼正要開口罵,雙目卻迎上兩道冰冷的視線,腦中頓時一片茫然。
他恍恍惚惚地站起身,茫然地走到窗邊,推開窗,撲通跳了下去。
窗戶下是被改造成臨時住所的馬廄,騎士掉到棚屋邊,竟然毫發無傷,雙腿自動走進棚屋中,屋內的人都在賭牌喝酒,沒人注意他。他雙眼直勾勾地走到墻角,抱過一束稻草蓋在身上,呼呼地睡了。
房間內,神秘人插上房門,關上窗子。
少年顫抖著低聲問:“你想做什么?”剛剛的一切告訴他,眼前的人絕對不簡單。“你會使用迷魂法,你是教會的人嗎?”
神秘人轉過身:“迷、魂、法?”他的聲音很年輕,帶著少年特有的清澈,吐字生澀而緩慢,好像這個詞他第一次聽說一樣。
“搜!不要放過任何一間!”
馬靴踩踏地板和敲打房門的聲音響起,少年再度驚慌起來。神秘人一把抓住他,將他塞進墻角的衣柜內。
砰,房門在衣柜門合攏的瞬間被踹開。衛兵們涌進屋內,見到披著黑斗篷的身影,不由都眼前一亮。
“隊長,人在這里!”
少年透過衣柜的縫隙,看到唐多從衛兵堆中緩緩走出,在神秘人面前站定。
“我們是王室衛隊,奉命追查一名逃犯,請閣下摘下你的斗篷。”
神秘人不動也不說話,如巖石般沉默。
唐多冷冷地說:“得罪了。”伸手將神秘人的斗篷扯開。待看清斗篷里的人時,唐多不由怔了怔。
一個黑漆漆的少年。
他的頭發和雙眸都是罕見的純黑色,身上的衣服也是漆黑的,只有皮膚異常白皙。年齡至多只有十六七歲,面孔帶著少年特有的稚氣,很精致,又不同于精靈那種宛如夢幻的華美,而是帶著一股冷冰冰的氣息,好像一尊無可挑剔的完美雕像。他身周包裹著暗夜般的氣氛,在他露出真面目的剎那,屋內充滿了濃重的寒意和壓迫。
這個少年,來歷不尋常。
唐多在陰寒的壓迫感中打量著少年看似簡單卻高貴的衣裝,猜想,這或許是一位前來保護玫蘭妮公主的,身份高貴的王子。
“保護玫蘭妮公主”的念頭讓唐多的心緊縮地刺痛起來,他恭敬地彎下腰:“抱歉,是我們唐突了,請閣下原諒。”
黑發少年依然一言不發地一動不動。
唐多的目光從墻角的衣柜處掠過,垂下眼簾:“告辭。”轉身帶著衛兵們離去。
待喧囂聲漸去漸遠,躲在衣柜中的“少年”才慢吞吞地鉆出來,掀開遮帽,露出一頭金燦燦的長發。
“呃,謝謝你啊,對不起,一開始我還誤會你別有居心。”
她的聲音恢復了少女的清脆。
黑發少年漆黑的雙眸在望著她時驀然變得明亮起來,閃動著某種莫名的光彩。好像……好像她養的小狗多多想要吃的東西時,望著她的眼神一樣。
“不、用、客、氣。”黑發少年吐字依然很生澀,“肯肯。”
“啊?”她有些莫名。
“肯肯。”黑發少年指著自己,“我,肯肯。”
她怔了片刻:“難道……你叫肯肯?”
黑發少年的臉上浮起多多得到食物后那種快樂的表情,點頭:“對,叫我,肯肯。”
肯肯,這名字……真詭異。哪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會叫這種名字呀。她有些冷汗,也指著自己,笑著說:“我叫敏妮。”
肯肯微微側頭:“玫、蘭、妮……”
她嚇了一跳,連忙說:“不是玫蘭妮,是敏妮,敏妮!記住了嗎?敏妮!”
肯肯的神色中帶著一點點困惑,而后緩慢地重復:“敏、妮……”
她開心地笑起來:“對啦。”隨手捏了捏肯肯的臉頰。捏完之后,她自己嚇了一跳。不知道為什么,她老感覺這個少年很像多多,情不自禁就做出了這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