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可是大城市來的，他原本也生在這個小村莊，不過人家學習好，考上了大學，就住在城里了。人家現在可是非農業戶口、吃上了國家糧，還娶了城里的媳婦！就憑這，就算他打個飽嗝，村里人都得回味半天，說話是相當有分量。

興邦娘問他，自己兒子是在家種地好還是出去打工好，表叔說：“最好還是讓孩子繼續讀書。畢竟他才15歲。”

“我和孩兒他爹也都是這么想的！想著他要是也能考個大學，那我們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了！可這孩子根本不是那塊料，我問過老師了，哎呦！倒著數！那是哪門課來著……什么‘理’（物理）的，才考了7分！哎呦，這還指望什么！考高中沒戲！他也不喜歡學習！還不如早點下來，幫著家里掙點錢！”興邦娘雙手攤在大腿上，褲腿上還有早上澆地濺上的泥點。

“如果這樣，讓他去學點技術呢？你看，去打工的話，他一方面年紀小，人家都有規定，要16周歲以上的；一方面他也沒技術，只能做一些最低級的活，報酬肯定也低。”

“怎么……報仇？”

“啊，就是錢。”表叔想笑又忍住了。

“啊！錢啊！哦！咱村的二臭他們，都沒念完初中就去打工了，怎么也要啊，那娃才14！”

“這個，其實是違法的。”表叔有些無奈。

“哦吆，這也違法！又沒干啥傷天害理的事兒！還和多要個孩子一樣啦！？多要個孩子也違法！你說，農村沒個男娃行不！沒有兒子，人家都叫你‘老絕戶’啊！”興邦娘一臉的不滿。

表叔附和地笑著。這時，興邦釣魚回來了，遠遠地看見表叔在和娘說話，再結合最近家里常聊的話題，他就猜個八、九不離十：肯定在談自己去不去打工！

對這個問題，興邦自己并沒有什么意見，娘說干啥就干啥好了，從小到大，爹常在城里打工，大事小事一直都是娘給拿主意。但是這會兒，興邦可不想回家，因為他不想見表叔。表叔老是問自己考了多少分，煩人！興邦就在自家大門口徘徊著。

晚飯前，興邦娘找到了興邦，把他拉到一邊，像是間諜傳達重大機密一樣，輕聲說：“你表叔讓你去上中專，學修汽車。說是學完以后，比咱村的孩子掙得都多！他在大城市有關系！你可以直接上！不能給別人說這個！就說是你自己考上的！知道嗎？”

“哦，好。”興邦抬起迷茫的眼睛，看見娘堅定的眼光，自己便也堅定起來。

“學校在蕪州呢！你娘我一輩子也沒出過咱鄉啊！你這都要去市里了！”興邦娘感嘆著，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什么事來似的：“我還得給你交學費呢！以后掙了錢，可得好好孝敬你娘！”

興邦呵呵一笑，樸實中還帶著幾分傻氣。“晚上你表叔在咱家吃飯，我是女的，不能上桌，你爹讓你干啥，你就干啥！”

“哦，娘，我能去大城市了！太好了！我也沒出過鄉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