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很久，靳婷都不知道要作何反應。

最簡單的是轉身就走，可是，她猜測地面一定是什么時候不小心沾了強力膠上去，不然，她的雙腿為什么像定在了那里似的，完全使不上力氣。

或者應該對自己的內心誠實一次，因為她也是那么想不顧一切地跑過去用力地撲進他的懷里，告訴他，這些日子她是有多想念他。

可是，那一刻，她發現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

林羨聽到門外有動靜，以為是入賊了，沒想到一拉開門，門口站的居然是那個他日思夜想，令他幾近要陷入瘋狂的人。

她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下巴尖尖的，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寫滿了驚訝，和一些別的其他什么，他不敢做深想。

良久，他們都深深凝望著彼此，誰也沒有多余的動作。直到靳婷口袋里的手機響起。

柔和的旋律，打破這長時間的沉寂，靳婷緩緩回過神來，趕緊接起電話，目光從那個人的臉上移開。

來電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靳婷走到一邊，輕輕地說了一句“你好”，然后對方立刻報了身份。

原來是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員，他們已經到樓下了，詢問靳婷樓層，以及東西都打包好了沒有。

靳婷回頭看了一眼林羨，他還好好的站在原地，只是實現已經跟隨她移動了一點點，仍然緊緊地鎖住她。

于是靳婷說了樓層，工作人員說馬上上來，然后便掛斷了電話。

靳婷將手機拿在手里，她知道林羨還在看自己，可是，無論如何她已經沒有勇氣朝他的那個方向看過去了。只好強裝鎮定，等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員。

林羨這個方向只能看到她的一個剪影，從他的這個位置看過去，她白皙的下巴越發顯得尖細了，鎖骨也明顯的突出來。

他突然就覺得喉頭發緊，他不在的這些日子，她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飯菜不合胃口的時候，有沒有人哄她多吃一點點，哪怕只多吃一口。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有沒有人陪她聊天，直到她的睡意上來，聲音越來越低下去，最終進入睡眠。

發生了那么多事，他都不在她的身邊，也是直到這一刻，對她的種種愧疚都想突然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噴薄而出，讓他這個將近180的大男人差點站不穩身軀。

也是因為這種又深濃又劇烈的愧疚，讓他一時之間完全不知道怎么開口，最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心里在催促自己，說點什么，快點說點什么……可是，舌尖苦澀，他竟連一句對不起都說不出口。

因為，連說對不起這種事，都覺得抱歉。

這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靳婷耳尖，甚至那些人還沒有敲門，她就似乎聽到了他們走到門口才停下來的腳步聲。

說上心里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升起一股失望，她就這樣，身體慢慢地朝門口走去，就在手搭上門鎖，下一步就輕輕一轉的時候，背后終于傳來林羨的聲音，低沉的，略帶沙啞的，不癢不痛地抵達她的耳朵里。

林羨說，“我會說，你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靳婷的背影頓住。

每一個人都有底線，他們會留出一些距離，讓你看不清他們的真心，林羨便是這樣的人，你說他老謀深算也好，說他城府極深也好，他確實不輕易對人袒露真心。

然而有時候，這其實更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手段。

靳婷愣神之際，門又被敲了幾下，她手一抖，門就開了，門口站著幾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員。

其中一個見了她，立刻說，“靳小姐嗎？有哪些東西需要搬走。”

“哦……”接下來的時間，靳婷便指揮那些工作人員搬東西，師爹的畫作，老師的鋼琴，以及一些其他的零散東西，她之前和李阿姨過來都已經整理好了的。

林羨這段時間里，顯得是一個奇怪的存在，他不說話，也不動，只是視線看著靳婷，靳婷往哪里走，他的視線便跟到哪里。

搬鋼琴的時候，靳婷在一旁囑咐工作人員千萬要小心，工作人員見她這么緊張，心里便也有了數，這一定是什么名貴鋼琴，馬虎不得。

等一切都搬完的時候，大概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工作人員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問靳婷搬去哪里，靳婷便要跟著下去。

“我跟你們一起走。”她說。

“好的好的。”工作人員連聲道好。

靳婷此時便像是忘記了這個屋子里的另外一個存在似的，因為她轉身要離開了，工作人員隔著幾步跟在她的身后。

門沒有關，靳婷走到門口，就快要邁出去的時候，林羨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靳婷。”

靳婷停下腳步，工作人員這時走上前來，看著她帶著點詢問的意思。

靳婷想了一下，才緩緩開口，“你先下去吧，麻煩等我幾分鐘。”

工作人員好像很明白這種狀況，是啊，這種狀況本來也很明顯好不好？女主人把屬于自己的東西都搬走，男主人卻一直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這種情況一般不是離婚了，就是要分手啊。工作人員表示很理解，點點頭，還曖昧兮兮地看了一眼屋里的林羨，然后才說，“好。反正今天也只有靳小姐這一個工作了，不急。那我先下樓等你。”

“謝謝。”

屋子里有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又是長時間難捱的沉默，樓下還有人等自己，終于靳婷按捺不住，先打破沉默，“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林羨苦笑，有，可是他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后沉默了一分鐘有余，他說，“今晚我在XXX等你，一直等到你來為止。”

靳婷慢慢地轉身，重新對上他的視線，正要開口，卻又聽到林羨說，“快點下去吧，我知道你不喜歡讓別人等，先忙完這些事情，我會在那里等著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