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那一晚的最后，靳婷完全忘記場合了，一邊帶著哭腔，一邊沖卓軒朗吼，“我討厭你，討厭你爸爸，還有你媽媽！所以，我們永遠沒有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卓軒朗先是被她臉上的淚水震懾住，反應過來才一臉疑惑地問，“我爸媽？他們做了什么，是對你說什么了嗎？”

他想抓住靳婷的手，卻被她避若蛇蝎地退開好多步。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靳婷面對著卓軒朗往后退，忽然被什么東西絆到，她一個踉蹌，跌倒之前幸虧一雙結實的手臂把她拉進了自己懷里，避免讓她陷入更加狼狽的境地。

林羨看著她臉上的濕痕，眉頭微微皺起來，“怎么了？”

他手上還提著靳婷的包包，是靳婷離開以后，他才發現她落了東西在他車上，那個時候已經離靳婷走遠有一段時間，他拿著東西下了車，抱著僥幸看看是不是能追上她，卻不想看到這樣一幕。

林羨看了幾米開外的年輕男生一眼，以為是靳婷學校糾纏她的追求者，微微低著下巴，“靳婷？”

靳婷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般，一把揪著他胸前的襯衣前襟，目光近似乞求，“帶我走。”

林羨臉上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復雜起來。

停了幾秒，他才伸出手臂，半擁著靳婷的身體，把她帶出看熱鬧的人群，一起上了停在校門口的那輛黑色凌志，然后在一種觀眾失望的眼神中凌志絕塵而去。

片刻后，校門口又恢復了往日的熙攘。

卓軒朗站在原地，目光朝向剛才凌志離開的方向，心底就像眼前那看不到盡頭的黑夜，漸漸連最后一盞燈都熄滅。

他們，靳婷跟那個男人，是什么關系……

凌志上，靳婷淚痕猶在，林羨一只手掌握方向盤，騰出的一只手在車里四處找紙巾。從角落里摸出一盒用了一半的抽紙，連著抽出來幾張，遞給靳婷。

靳婷不明所以，紅紅的眼眶像是隨時都會有淚水溢出來，可是開口卻比往日傲慢百倍，“想干嘛？”

林羨言簡意賅，“擦一擦，很丑。”說完好像真的見了什么不能入目的東西一樣，迅速移開視線。

靳婷愣了一下，接過紙巾，按在臉上。無端卻又流出幾行眼淚，卓軒朗，他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她？

林羨從后視鏡里窺得她的動作，怕她想不開把自己悶死了，問，“去哪里？”

還能去哪里呢？靳婷一陣無力，學校她是不想回去了，而家，更加不想回去，最后好像只有一個地方了，“請你送我去格林小區。”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交談，林羨不是八卦的人，靳婷更加不會主動說剛才發生的事，一直到凌志駛到小區門口，林羨熄了火，側身看靳婷，見她心不在焉地靠著椅背，忍不住喊，“靳婷？靳婷？”

靳婷回頭，才發現車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又看看了車窗外，驀地清醒過來，“到了啊。”

在林羨一副“你總算知道了啊”的表情中，她打開車門，這次卻不急著下車，而是低低地說，“謝謝你。”

以靳婷對林羨的了解，他一定會回一句“不客氣”的，可是等了片刻都沒等到那句意料中的話時，忍不住向林羨看去，林羨也看著她，可以說是面無表情，就在靳婷要棄車而逃的時候，他說，“你說什么？”

靳婷有些傻眼，頓時忘了先前的傷心事，奇怪地看著他，這個人是年紀大了聽力不好嗎？

“我說，謝謝你。”

“哦。”林羨點點頭，忽然又看著她，“就這樣？”

靳婷一下子就沒好氣了，“不然呢？”

“聽師母說你的鋼琴彈得還不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欣賞一曲呢？”林羨嗓音淡淡，可是聽在別人耳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蠱惑人心的力量，他只說聽別人說靳婷鋼琴彈得不錯，對之前在報紙上看到她獲得過許多榮譽的事，只字不提。

又或許是，有心隱瞞。

靳婷一呆，完全沒有想到他能提出一個這樣的要求來，她無奈地笑笑，“沒有鋼琴啊。”

“下次有鋼琴的時候，不準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