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輕巧的轉動，熟練的翻身，匍匐潛行在后花園。?

這些行為有點像賊的行為，但是陳子健每每心虛回家都是翻墻頭滾草地的。?

看，那個翹手翹尾的跟做賊似的陳子健，很快就繞到了后門，掏出鑰匙神不知鬼不覺的開門，推開門躡手躡腳的走進去，就在那心里得意的那個一瞬間，客廳的吊燈毫不客氣的亮，把陳子健的臉全部的失落給抖了出來。那個猥瑣啊，哪像平常從大門神龍擺尾的走近來，然后搖頭晃腦的走出去那個闊綽大方啊。?

還不是給人抓住了痛處，現在只能躲的一時是一時咯。

“媽，還沒睡呢？”子健一連續的對著他媽獻媚，他媽根本就不領他那像帥臉的情。?

“這么偷偷摸摸的事情怎么發生在我家這么高貴的人的身上，你看你又翻墻的，又滾草地的，多辛苦啊，到頭來還不是逃不過你媽我的手掌心。”林湘沒好氣的說。?

夜已深。

“你要是再敢走一步看看，我不把你的銀行卡給停了我以后倒過來看你。”又是沒好氣的對著已經飛奔到房間門口的陳子健叫道。?

“啊喔媽，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問，你盡管問，問到三更半夜，問到雞鳴天亮。”陳子健有條不紊的回到了客廳上，十分不高興的坐在灰白色的皮椅上，雙手攤開搭在椅子背上，一仰頭，一贖罪之后的無奈樣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實話實說，今天你都干了什么？”陳子健想了好半天都沒搭上話，就一直盯著他媽看。?

“我叫你說話，沒叫你盯著我看，你坐不嫌累是不是？”?

“也沒干什么啊？”

“喲呵，這都不算事，那以后還有什么事發生在你身上才算事。”

“媽，請坐！”陳子健用手啪了啪旁邊的位置，笑臉盈盈的對著林湘。?

林湘也很自然的坐了下去，便一把抓住了陳子健的耳朵，“你今天是說還是想吃點苦頭什么的，我都會奉承的。你媽我現在倒是有些開始游手好閑了。”?

“啊，媽，虎毒不食子呢，你連自己的兒子你都下狠手。”陳健掰開了林湘的手，揉著滾燙般的耳朵，“你怎么對男人就不能溫柔點么，特別是對我這種長得跟你一樣漂亮帥氣的男孩子。”

林湘被陳子健逗笑了，“死小子，盡管用你那哄女孩的功夫哄你媽吧，在我這里不管用，你媽我都老了。”?

“媽，我的好媽媽，我的好好媽媽。”陳子健看到林湘笑了，心里放佛看到有了一個洞口，看到那么一絲絲的光就往那走出去。子健拽住林湘的胳膊不斷的撒嬌扭捏。林湘整個人都搖晃了起來。?

林湘把陳子健摟抱在懷里，“別以為媽什么都不知，以后別在外面干那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到頭來還不是你老媽為你背黑鍋。”?

陳子健在懷里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世界上有這么一個女人，她是為了我受苦受難而來的。”?

“你就樂吧，到時候看你還能能說會道。回去睡覺。”?

陳子健心里終于得到徹底的解放，站起來高呼“我愛媽媽。”

卻被石破天驚的推開的客廳大門震驚了，“莫非真的有賊？”?

“誰是賊還不知呢？反倒賊喊捉賊了。”?

“三更半夜的從外面回來……”陳健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馬跑到門口向外看，果真給他找到了跟他所想的一樣的東西。?

“我說你怎么就這么八。”

“媽，姐的第N任前男友送她回來的。夜這么黑，要不請人家回來過個夜。”陳子健眼睛不斷的對著外面眨巴眨巴，一直盯這那輛跑車的身影不放，還不忘給家里回報情況。?

“人家有車，沒你這么寒酸，泡女孩子就你那一輛不知道怎么說的車子。更要提醒你的是，他是肖杰，不是前任。”陳子惠斬釘截鐵的說。?

“為了對付你弟，你也不用真和那個當健身教練的走在一起吧。”

“誰叫你姐嬌生慣養，找個強壯點的男人來保護也是當仁不讓的。也是大勢所趨。”子惠對著子健一字一個音調的說，然后跑到她媽身旁揉著肩捶著背，“媽！”?

“你都二十四了，你的事媽不會管的，你也是為人師表，要懂地自重。”?

“陳子惠，我覺得你跟陳佩佩是絕配。”?

“佩佩又怎么啦，要是佩佩代替著你，我不知道有多高興。人家長得好看漂亮，溫柔善良，都是我們淑女類的，怎么能跟人家比你、、、、、、”?

“男女有別，我要是那么沒本事，你干嗎每次失戀不去找陳佩佩借肩膀用，每次都管我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往我肩上墜。”?

兩個人的眼神都延伸了一股怒氣，卻不能爆發。?

“星期天叫佩佩到家里來，好久天都沒見她了，怪想念的。”

“陳子建，你天天能見她，你去說。”

“說就說。她來了你還有什么不樂意的，每次都是我成了跑腿的。”

“都給我睡覺去，能讓我省心點就給我省點，別以為你媽我回來是來調解矛盾的，我可是休養！”林湘一頓訴，兩個人向對方吐吐舌頭掉頭就走回房間。可就在這時，有種不好的感覺在林湘的心頭，她條件反射的捂住胸口，心臟的心絞痛得厲害。，林湘整個人顫抖的厲害。隨即痛苦的叫了一聲。

“媽，你今天不是去醫院檢查了，怎么還痛。”子惠扶著他媽坐到沙發上，小心問道。?

“沒什么的，這在工作上落下來的病，隨時都能發作。”林湘強忍著痛。?

“媽，我給你拿藥。”子惠看了看老早就回到房間關上大門的陳子健，心理就來氣，“陳子健，下來照顧媽。”?

聽到“照顧”兩字，陳健就明白了什么，一身彩色斑駁的睡衣走出來，拖鞋在樓梯上“嗒噠”作響。?

“是不是又氣上心頭啦？”子健很快的就來到了林湘身邊。?

“沒事，惠去拿藥了。”心痛得林湘說上一句話都覺得困難。她笑著看著子健，頭搭在兒子的肩上，“你的肩膀像你爸，那么偉岸。”?

“我會留一邊給媽，讓你一直靠到老。”?

“媽其實也不懂你們，這里的一切物質享受都是媽能唯一給你們滿足的，就是委屈了你們多年隔空的愛。”?

子健像感受了媽的身體在自己的心中顫抖。?

“從你外婆離開的那天，媽媽就離開了你們，孤身一人去美國打理公司。那時，你還多小啊！”再多說一句，他的心都快要被嚼碎。

他很愛他媽媽，比他爸還要愛。不管媽媽不在身邊多少年，至少那么多年都是在自己身邊，從沒空缺。他甚至不愛他爸，因為他爸總是讓媽操心奔忙。幾乎這幾年公司的事務都是媽一個人在國外奔忙，操心。自己的心愛的人天天在世界的另一頭孤獨的過著沒有親人陪伴的日子。自己卻不放棄天天研究，研究，而忘了給一個薄弱的女子在背后苦苦支撐的痛楚與空虛所需要的支持與陪伴。

“媽，你怨過爸么？他愛你卻那么自私。”?

“孩子，你沒認真的愛過，你不懂。”林湘的心一緊，不斷的喘氣，咳嗽。?

“媽，藥來了。”子惠把藥和溫開水拿來了。?

吃過藥的林湘好多了，她吩咐子健回去，然后子惠陪她惠房間。?

只是健不懂啊，因為他還是不能像媽一樣諒解那位在爸的位置上缺了還在媽的位置缺了的男人。他想不通他老爸為什么可以那么頑固的不需要媽的一切幫助。別說難熬的歲月媽辛苦賺來的錢。?

子健一心一意的想著心事，剛想睡下床，卻聽到了姐快哭出來的叫喊自己的聲音。?

子健一個翻身跑到外面，卻見到子惠神色慌張的從媽的房間跑出來，“快速去開你的車，媽不好了。”?

“媽怎么了？”?

“我叫你快去。去啊，還楞著在嗎干嘛！”子惠帶著哭腔喊道。?

子健已經知道七七八八了，他飛快的跑到家里的車房，熟練的操作那臺他媽一回來就不允許他開去外面瘋狂的愛車，他已經沒有時間像每一次坐上車子就不停的愛撫一樣的情調了，他恨不得自己能一下子把車開到醫院。?

子惠早已扶著已經奄奄一息的林湘在門口等著了。?

子惠打著赤腳，她生怕自己的鞋子一點都趕不上最好的時間，她怕錯過了一時就錯過一輩子。?

林湘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像粘貼在子惠的身上一樣，嘴角還有剛剛留過殘留下來的血跡。痕跡斑斑。飛疾，飛疾……車子像原野上的獵豹，沒有限速的飛疾。?

可是多快呢，也沒能一下子就到達。那種急心的感覺，只有在面對最愛的人才有。?

該怎么辦呢？?

子健看著被車子推進急救室的媽媽，他心里被什么用力的揪過一樣，疼得厲害。子惠要嚇得軟在了椅子上。?

一個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長長的走道上，東張西望，不知所措。?

“這邊！”子健很冷淡的叫道。

爸這個稱呼好像在他的心里過時了一樣。?

男人跑上來就問，“怎么樣？”?

子惠一句也沒有說，她害怕說，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說媽媽怎么樣了。要是沒怎么樣該是多好。?

對，她是愛媽媽的，愛得如此激烈，連媽媽的痛她都不舍得問及。又該怎么去回答爸爸提出的“怎么樣”的問題呢！?

等候的時間里，他們就像沒有方向的候鳥，不斷的在自己的天命里彷徨祈禱。?

多真誠。?

外面已經微亮了，子健有點坐不住了，“媽有消息馬上告訴我，我去給你拿點東西什么的。”?

子惠像發了瘋的拽住子健的手，她感覺到自己弟弟的手要比自己爸爸的手還要可持。?

“陪我，我們一起等媽。”?

“讓弟去弄點東西來，這也方便你媽出來有什么所需的。爸陪你等。”

年齡就是一種可貴的經驗累積和應用。?

惠才點頭放開子健的手讓他走，“帶點什么媽最愛吃的。”?

或許，這一切都不是一個家庭所愿意面對的。?

諸如死亡。?

奮不顧身，在所不辭的挽留住那奢求已久的回來。不能錯過一點點，哪怕就是一點，都不能。子惠很細心，很細心的計算媽已經經歷了多少個小時的搶救。連天都被夜哭的淚水摸的锃亮了。

她好不心急，心急到無暇顧及一直有一個人在她的旁邊好久沒見了的臉孔，被她顧及了一下都沒有。

子惠突然開口說話，“爸，你能放棄一切回到媽身邊照顧她么？她需要你，就像我們小時候需要她一樣，現在也是一樣。”

“爸就要成功了，就快了。”

“對于一個男人，不是為了心愛著這個女人才去擁有她的嗎？你為什么還要在意那么多年外婆的一句‘你配不上我女兒’而耿耿于懷。”

“我沒有。”陳豪有些慍怒。一對夫妻在一起，如果沒有了他們共存的意義所在來維持一段婚姻，那這段婚姻已經活在岌岌可危的空白世界里。慢慢的崩潰，潰散。

“爸，我覺得你虧欠了媽太多。”子惠擦干眼淚，她必須要和在醒過的媽媽勸回爸的心，讓他只顧著研發的心回到媽的身上，讓在病痛中的媽得到最好的照應，可以讓她再次感受她最初選擇這個男人的初衷那種一起的美好。“難道媽這樣了，你不應該做回他人丈夫的本分，守在一個經歷著病痛折磨的妻子身邊？”

“爸有你們這樣出色，懂得親情的孩子感到驕傲。”

“我不想跟你扯得那么遠！”

“給爸一次機會，好嗎？”陳豪的手撫過子惠的劉海。這是一個男人該對女人擁有的細心。

子惠揚起手，把他爸的手從自己的面前撥開，毫不在乎的說，“我也是一個經歷著大人世界的女孩，有些東西是是無法代替的。就比如男朋友和老公。”

“爸沒顧上你們所成長的。”

那個男人的眼光一直凝望著那扇門，他的疲倦讓他的精神浮躁，胡子已經決定了所有的苦難而儲起來。子惠站起來，有點不穩的扶著墻，哽噎的說，“我給個電話子健，讓他快點。”

陳豪拉住子惠，“惠，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媽一醒來，我馬上通知你們。”

“不了！”子惠說的很輕。

“好，那你坐下來，電話我去打。”

子惠又把站起來的陳豪拉住，“我去，你守著媽。你應該守著他。”

子惠像經歷了很多，一下懂得了，什么是愛情。“我該用什么來紀念我流逝的愛情？用現在的好好珍惜？”子惠搖晃在白色的長廊，自己不斷的想著自己所經歷的愛情。這下子全有一個男人的執著而讓一個女人孤獨的等候無果中醒悟。

子惠像聽到有人在叫她，她的身體一個顫抖，瘋狂的往回跑，她知道，幸好沒走遠。

可是她走遠了，只是自己不知道。因為回到原來的等待著的地點，醫生已經宣布了：搶救無效。

這么多個小時的折磨，竟然換來一句，“搶救無效！”

子惠心里涼透了，她的世界一下子踩空，失去重心掉在地上，碎了。“對，現在我不能倒。”惠在心里默念。

此時的陳豪已經抱頭痛哭了。一個人，什么會致使他哭，除了自己所熱愛所珍愛的，那就是來不及后悔就沒有了。

“你們可以進去看看，看看死者，也好讓她安息。”醫生沉痛的說。只是兩個人都無動于衷。

誰忍心看到，誰愿意接受，誰可以做到……

其實，不管是誰，該面對的終有他要承受的痛。

子惠掀起白色的紗布，那張好似活著一樣紅潤的臉，明明還像活著的，可是又實在沒有了表情。那具如往日溫暖的軀體，誰想得到如今變得冰冷，逐漸遠離。“你走的太快了，你還沒有看到我的成功，還沒有和我一起實現我們一起時所承諾的。”陳豪默默絲語。

沉浸在悲痛中的他，突然被破門而入的年輕人打斷了。

“老師，實驗室起火了。”

年輕人表情慌張，滿頭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

很顯然，這個學生有事隱瞞。

“你能走出來，證明已經沒事了。”陳豪心不在焉的回答。

“可是老師，起火的地方是我們的研究成果的……”

還沒有等話說完，陳豪已經無力承受打擊了，抱頭蹲在床邊，靠著厚厚的被褥，悲痛欲絕。

“不用再說了，沒有意義了，沒有意義了。失去了就失去。你先回去吧，我會回去處理后事。”

他學生欲言又止，不知所措的離開了。

“把子健叫回來！”

子惠不堪一擊，卻依然故作堅定。

子健檢點好東西，正要走出家，電話便響了，他本來無遐顧及，但想會不會醫院那頭打回來吩咐要點什么，便急促的跑過去把電話接了。

“她就這樣走了！”

說話的人很堅定，當頭一棒的打在還不知所云的子健。

“你說什么？”

“走了，你快過來！媽她走了了……”

“她走得會不會太急？”

“剛好吧！”

電話兩頭都沉默了，拿著話筒在那里，誰都不愿意放下，像還等著對方把話說完。哪怕是哭上一兩聲。

“快來吧，媽可能也在等你，她想見你。”子惠打破沉默，可也不愿再說，便掛了電話。

說多一句話，都會崩潰。就算說一個字那么短的時間，足夠哭出來了。

子健拿著電話筒賴在椅子邊，他剛剛整理好的東西，散落滿地。滿屋子都是孤注一擲的等待。

你想啊，就這么一個可以愛著自己直到死去的人，就在那短短的幾秒鐘，離開。

子健在腦海里翻找著和媽一起的日子。多一步，他現在都不想挪。那種走起來岌岌可危的世界，承受不起他沉吟的身體。

那是他幾個月后，學會叫了“媽媽”。媽媽高興極了，因為他姐姐第一聲叫的不知是哪個家伙的名記。

他學會走路時，自己崴崴的走過去把媽媽抱住。媽媽跟他說來，她自己一下就感受到的愛。來自一個孩子。

他記事起，那個只會出現在隆重場所的女人可以陪他和姐姐去附近公園玩。那里的人多雜亂，讓她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個平時打扮妖艷穿著高貴的女人，穿著運動服，換上平底鞋，陪著自己和姐姐走回到她的故鄉，帶他們去摘果子，拔菜地。

然后再跑很遠的路擠上公交車，把他們護在身邊。

她有了他們之后，不再是一個只會在生意上呼風喚雨的女強人，而是一個為人母親。

他記得，在公園里玩老鷹抓小雞。

他想起掉進田里的姐姐被媽媽揪起來，一頓臭罵卻緊張得不得了。

雖然他不知道在姐姐的記憶里媽媽有沒有改變過，但是姐姐也有說，“在我小時候，媽媽比現在還有趣。”其實是外婆告訴大家媽媽在生第一胎時，卻不知道怎么去養育一個孩子所鬧出來的笑話。

有了先前的經歷，才有了后來自己被照顧的如寶。子健哭笑不得。他揚起手，擦干了眼淚，時間已經不再容許他多想。他要馬上趕到媽媽的身邊，看看媽媽最后的表情，溫顧一下媽媽漂亮的臉蛋，記住最后一刻，媽媽的樣子。

子健撿起鑰匙和手機，掩門而去。此時，天也就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