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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5評論第1章 雪夜里的啼哭聲
兆豐來了又走了,大家的心也再一次空了。影影綽綽的人影被搖曳的火光投映在大殿陰森的墻壁上,使整個空間里彌漫著一股股驚惶不安的氣息。
盡管大伙兒現(xiàn)在都圍聚在火堆旁,搖曳的火光將所有人的臉映射得恍惚不定,但是,寒冷和黑暗以及恐懼和孤獨卻將這一群人死死地包裹著。
大家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處于僵硬麻木的狀態(tài)中,一言不發(fā),一雙雙的眼睛定格了似的愣愣地盯著搖擺不定的火苗子出神。
緊緊偎依在大人懷里的小孩子變得特別安靜溫順,一會兒仰著臉,望望懷抱著自己的大人,一會兒又轉(zhuǎn)動著腦袋觀察著火堆旁每一個人的表情和動靜。
空曠冷清的大殿里,也只有這幾雙小孩子的眼睛在機警靈活地轉(zhuǎn)動著,烏溜溜的瞳孔里仍舊有一股股掩飾不住的活力在隱約地閃現(xiàn)。但,這一股股活力里也是滿含著驚恐和疑問。
眼前的這個世界對他們而言的確是太冷太陌生了。在他們有限的生活經(jīng)驗里,他們或許不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將會經(jīng)歷什么,唯有周圍衍生出的恐懼氣氛將他們幼小活潑的心靈壓抑得很不舒服。
這時,春斌的肚子里傳出一陣饑腸轆轆的響聲。他怯生生地朝緊緊抱著他的大人說:“媽,我餓——”
抱著春斌的素芬正癡癡地看著火堆里呼呼卷起的火苗,一串淚水順著臉頰流淌滑落。聽了春斌怯生生的喊聲,她方才從癡迷的狀態(tài)中醒過神,將春斌朝懷里使勁攏了攏,然后騰出一只手,從身邊的腳底下拿出一根已經(jīng)被燒黑的新鮮竹棍去火堆里刨烤熟的紅薯。
春斌懂事地伸出小手去擦拭素芬臉頰上的淚水。
刨出來的紅薯散發(fā)出一股股香甜的氣息。這股氣息在大殿的空間里彌漫開來,頓時勾起了其他孩子的食欲,幾個孩子也朝著抱著他們的大人喊餓。
幺婆婆說:“趕緊把紅薯弄出來給他們吃吧,大人心里想事情,小娃娃可不能餓著。”
火堆旁終于開始有了動靜和活力。一個個烤紅薯從火堆里被刨出來,香甜的氣息彌漫在了整個空間里。
烤紅薯很燙,但很香。春斌幾個小孩子將烤紅薯在手里來回快速地掂著,尖起嘴使勁對著手里的烤紅薯呼呼地吹,經(jīng)不住烤紅薯香甜的誘惑,連烤焦的紅薯皮也顧不上撕掉,便趁著熱乎勁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小孩子的心靈始終是單純明凈的,有了香甜的烤紅薯的慰藉,幾個小孩的臉上洋溢起了美滋滋的笑意,相互看了看,見對方的一張小嘴都被烤焦的紅薯皮弄成了一圈黑色,呵呵呵地相互打趣地笑起來。
幾個小孩子的笑聲感染著大伙兒,人們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也一下子緩和了許多。
幺婆婆說:“大家都刨些出來吃吧,再不刨出來吃就該烤成焦炭了。”
聽了幺婆婆的話,大伙兒的饑餓感和著食欲一起升起來,開始接連不斷地把烤紅薯從火堆里刨出來。
這一刻,原本空曠的大殿里有了一絲絲暖暖的溫馨。
而外邊飄落的雪花也越發(fā)地大起來,有形成鵝毛大雪的趨勢。
雪下得越大幺婆婆心里就越是不安。她沒有一點食欲,看著火堆旁的人吃得那么起勁,她不動聲色地站起身,朝大殿的門口走去。
幺婆婆原本是打算跨出門檻,到山門外看看有沒有張幺爺和張子恒回來的動靜,但是外邊伸手不見五指地黑,只有大殿里透出的搖曳火光將大殿外的空壩子映出了一點昏暗之色。而雪花就在這一片昏暗的光影里洋洋灑灑地飄落著。半人高的蒿草上已經(jīng)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積雪。
幺婆婆放棄了跨出門檻走出大殿的打算,就著門口坐下來,看著從漆黑的夜空里飄落下來的雪花發(fā)呆。
她到現(xiàn)在也沒有弄明白,原本平平靜靜的日子怎么會幾乎在一夜間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直暗中注意著幺婆婆的五嬸這時拿了一個烤紅薯走到幺婆婆身邊,陪著幺婆婆坐下,說:“幺婆婆,東西還是要吃的,光擔(dān)心是沒有用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說。”
幺婆婆用暗淡的眼神看了五嬸一眼,輕嘆了一口氣,說:“五嬸,也是天黑,我腿腳又不怎么好使,要不然我都該到外面去看看你幺爺和子恒。這么大的雪,溜溜滑滑的,天又那么黑,要是摔倒在哪條溝溝坎坎里了,不就只有凍死了?你幺爺那條老命啊!唉!指不定就擱哪兒回不來了。”
五嬸安慰幺婆婆說:“沒事的。幺爺?shù)难劬檬沟煤堋K植皇菦]有走慣夜路的人。再說,不是有子恒跟他一塊兒嗎?出不了什么岔子的,幺婆婆。”
五嬸的話絲毫不能給幺婆婆帶來寬慰,她仍舊憂心忡忡地說:“這小白也是氣性大。你幺爺也就是一時間牛勁上來了,說話口無遮攔。我跟著他大半輩子了,知道他說話是‘有口無心’的,不該說的話說了,過后啥事也不會有的。你看,就一句話,一賭氣就走了。你說這城里人也真是難將就的。通情達理起來啥事都能給你寬心解悶,小氣起來,就像瓷瓶子,稍不留神,一碰,就碎了裂了。唉!我和你幺爺,跟她不沾親不帶故的,結(jié)果惹上這一身麻煩,到現(xiàn)在還落得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訴的地步。你說,這不是天老爺故意要安排這么一連串事情來折磨我和你幺爺嗎?”
見幺婆婆在一種自怨自艾的情緒中越陷越深,五嬸說:“幺婆婆,你不要東想西想的,我都說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先把心放寬了再說,好歹熬過今天晚上興許就好了。”
幺婆婆卻說:“我怕的是熬不過今天晚上啊!”
幺婆婆的話令五嬸頓時就驚了,她露出一副驚詫的表情說:“幺婆婆,你說啥話呢?都倒牙了,可不興說些不吉利的話啊!”
幺婆婆說:“五嬸,你也不要說些寬慰我的話了。其實你心里比我也輕松不到哪兒去。我把話說這兒了,后面還不知道要出啥大亂子呢!”
說著幺婆婆要從門檻上站起來走回火堆旁。
突然,幺婆婆站住了,整個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門檻上了。
五嬸見幺婆婆的樣子有異,定定地看著她,說:“幺婆婆,你怎么了?”
幺婆婆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說:“你聽,外邊好像有奶娃子在哭。”
聽幺婆婆這么說,五嬸以為幺婆婆中邪了,渾身立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感覺瘆得慌,但又見幺婆婆不像是在說胡話,于是也尖起耳朵聽外邊的動靜。剛聽了一下,五嬸就“咦”了一聲說:“不像是奶娃子的聲音,倒像是小耗子在哪個旮旯里叫喚。”
幺婆婆越加聚精會神地諦聽著外邊的動靜,耳朵里就像伸出了爪子般地朝著又黑又冷的山門外探伸過去,說:“不對,是奶娃子的聲音。我聽得出來。”
五嬸又聽,說:“聲音好像不見了。”
外面果然只有雪花落在枯草上的沙沙聲。
幺婆婆卻說:“莫非是小白把她的孩子找回來了?”
五嬸疑心幺婆婆出了幻覺,說:“幺婆婆,你可不要東想西想的把腦子想出岔子來了。外邊真的什么聲音都沒有了。興許剛才就是旮旯里的小耗子發(fā)出的聲音。”
幺婆婆卻堅持說:“不對!你聽不出來我聽得出來。小白的奶娃子我親手帶過,我聽得出她的聲音。這孩子的聲音和別的孩子的聲音不大一樣。”
五嬸說:“怎么不一樣?難道還不是人的聲音了?”
幺婆婆沒有聽出五嬸話里的譏諷成分,仍舊說:“具體咋不一樣我也說不大清楚。反正我感覺這孩子哭的聲音跟別的奶娃子的哭聲就是不一樣。”
五嬸真的有些擔(dān)心幺婆婆的精神狀況了,不再跟她說那些不著邊際的話,伸手去拉她,說:“幺婆婆,還是到火堆邊暖和點,這門口雪風(fēng)這么重,當(dāng)心凍著了。”
幺婆婆卻一把甩開五嬸的手,說:“你聽,是奶娃子的哭聲。”
這回,五嬸也聽見了風(fēng)雪交加的黑夜里,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弱弱的哭聲,的確是一個嬰兒氣若游絲般的啼哭聲,而且?guī)е沟桌锏奈兜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