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著火把的幾個人對在臥牛山周邊神出鬼沒的野狗早已見慣不驚,并沒有多少畏懼的心理。對他們來講,這些畜生唯一在他們心里形成的陰影來源于民間捕風捉影的傳聞,說這些野狗經常從剛埋下的棺槨里拖食死人的尸首。所以在臥牛村人的心目中,這些野狗身上透露著種種不祥的邪性氣息,就是人和野狗偶爾遭遇上了,也是各自繞開了走,并不相互發生沖突。
長久以來,盡管臥牛山有野狗出沒,但是野狗傷人的事情也是極少發生的。最多也就是趁著半夜三更的時辰,這些沒有踅摸到食物的家伙會躥進村子里偷食一兩只雞鴨什么的家禽。對于這些損失,臥牛村的人并不放在心上。
據曾經的老一輩講,在舊社會的時候,臥牛村的人甚至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家家戶戶帶上一兩塊刀頭肉送到憬悟寺里,讓憬悟寺的老和尚把這些刀頭肉用來孝敬這些野狗,以求這些家伙不要隨時進到村子里滋事。
知恩圖報的理念在臥牛村人的骨子里表現得非常淳樸。
而今天,這些野狗卻在寒風凜冽的夜晚突然發瘋了,從這些畜生眼珠子里透露的信息看得出來,這些家伙似乎對大殿里所有的人充滿了憤怒和仇恨!
舉著燃著火苗子柴火棍的幾個人面對野狗露出的猙獰,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小鼓。
這時喜哥說話了:“就是它們!地洞里就是它們!差點咬死我!”
喜哥突然間說出的話令把守在門口的幾個人心里一抖,同一個念頭瞬間涌上腦門,難道這群野物真是從那個神秘的地洞里躥出來的?它們真是從鬼門關里跑出來禍害人的妖魔鬼怪?
有了這樣的想法,眼前的野狗猙獰的樣子瞬間被無限地放大變形。野狗在這幾個人的眼里突然間變成了一個個青面獠牙的地獄怪獸。
幾個人舉著火把的手開始劇烈地哆嗦,野狗不敢進來,他們也不敢沖出去。
一個人帶著哭腔地喊:“怎么辦?它們沖進來怎么辦?”
沒有人回答,因為根本就沒有誰知道該怎么辦。
而就在這時,在憬悟寺的山門外,又有黑黢黢的高大人影從外邊接二連三地慢慢走進來。這些黑影并沒有出現在大殿的門口,他們似乎對大殿有所畏懼和敬畏,只是擠站在山門口,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好像在做著攻擊前的窺探。
這是一群隱藏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魎。如果這些東西突然發起攻擊,后面的狀況沒有誰敢去想象!
大殿里此時除了透心涼的寒意,更多的是絕望和恐懼。他們不知道外邊的不明怪物一旦涌入大殿,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大殿外和大殿內的對峙在寂靜和恐懼中悄無聲息地繼續著,只有冰冷的雪花混雜在黑色的空氣中撲簌簌地飄落著……
突然,從大殿的側門后邊傳出一陣有節奏的咚咚的鼓聲,鼓聲里還夾雜著金屬佩環的叩擊聲。這鼓聲在此時極不合時宜地響起,卻將整個緊張得幾近僵硬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咚咚,咚咚……嘩嘩,嘩嘩……
鼓聲是從最黑暗最神秘的角落里傳出來的。
大殿里的人情不自禁地一起回頭朝著大殿的側門看去。
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只見一個頭戴猴皮帽子穿著極其怪異的人物出現了。這人脖子上掛著一根獸骨穿成的項鏈,上身穿對襟黃色坎肩,下身穿一條白色齊腳跟的麻布白裙,腿上裹著白色綁腿。
怪人一邊敲著手中的圓形小鼓,一邊跳著神奇怪異的舞步從側門后一蹦一跳地進到了大殿里。
這不是張子坤是誰?
五嬸和幺婆婆不知道這瘋瘋癲癲的張子坤在搗什么鬼,都愣在原地,傻了似的看著他。
此時的張子坤半瞇縫著眼睛,骯臟的臉上一副癡迷陶醉的樣子;嘴里,確切地說是從喉嚨或者是胸腔里發出一陣陣古怪的聲音,音節簡單但卻連貫起伏。可以確定的是,這是動物間發自本能的一種聲音,而不是用來交流的神秘語言。
張子坤顯然進入到了仿若無人之境的狀態中。他敲著手中佩掛著幾個金屬佩環的皮制小鼓,跳著奇怪詭異的舞步,身體著了魔一般地手舞足蹈,繞著大殿里燃起的火堆咿咿唔唔地又跳又吼,樣子癡狂而且著迷!
他那詭異的影子被搖擺不定的火光投影在四面陰森森的墻壁上,更加顯得迷亂詭異!
而情勢卻在張子坤出現的那一刻起發生了逆轉。首先是大殿里緊張僵硬的氣氛在鼓聲和佩環叩擊出的聲音里一瞬間緩和了下來。
一直用兇惡的眼神與守在大門口的幾個人對峙的野狗突然間變得溫順了,瞳孔里陰森兇狠的光芒也突然間萎了下去。它們居然低低地嗚咽了幾聲,朝著黑暗中退卻了。
而一直在山門邊窺視的那一群魑魅魍魎這時卻蠢蠢欲動起來。在這群黑影中間,也傳來一陣古怪的低吟之聲,和張子坤的低吟之聲發生應和,這中間似乎有感應的東西在相互糾結。
大殿內和大殿外的氣場在張子坤怪異的舞步和鼓聲中逐漸改變。一直隱藏在山門陰暗處的魑魅魍魎這時終于慢慢走到了大殿的門口現身出來。
原來是一群身形高大,長著濃密毛發,眼珠子夸張地朝著外邊凸出的縱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