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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Sorrowful.2

第一天的奔波總算讓一切塵埃落定,我住進了學校的六人宿舍。四個人我都認識,大家一起背井離鄉從相同的地方來到這個陌生的都市。其中除了顧宇和烏謙之外還有一位仁兄,長著一口可以與管仲他兄弟鮑叔牙相媲美的齙牙。也許是為了彌補牙上的缺陷,與顧宇兩人每天出門之前必定是要把頭發洗個幾十遍,美其名曰保持形象。我偶爾也會洗洗頭,可是如我這般人洗了也沒人注意,自然不能與兩位美男同日而語。

七點鐘,我們準時離開宿舍。走到操場的那一刻,一陣不算冰冷卻馳騁猛烈的颶風向我襲來。我的衣物被吹得平平整整看不到一絲褶皺,飄揚著充滿動感。昨天還是碧空萬里,今天蒼穹卻已經染墨。校園周圍沒有多少高大的建筑,看不清外面。只覺得天空像一個灰布斗篷將整個校園包裹起來,嚴嚴實實,讓人透不過氣。

風還在不住的肅殺,卷起無數殘枝敗葉,我知道已入秋了。我就在這秋風飄零的時節來到這里,來到你的身側,橫渡千里,帶著半生的夢。只是那是還你還不知道,只是那只能永遠成為夢。當時此刻我只愿閉目享受這漸濃的秋味,這是生長在南國的小子所不曾感受過的。

我這才明白宋玉口中的“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這股“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的意境都是故鄉所不能具備的。北方的秋天的確很美,美的是那種意境,那種傷感,而我悲秋。秋葉飄零,悲從中來,及物及人啊。古人云:“春風不拂楊柳面”要我說與這瑟瑟的秋風相比春風何足道哉。我在上海的第一個清晨愛上了上海的風,就好像第一次見你一般一見鐘情。愛上那種氣質,那種意境,那種悲傷的憂思。清冷、蕭瑟、寂寥、悲涼、質樸,繁華落盡,江海橫流,人影綽綽誰能與我共賞此情此景?王清清,我愈發的想你了。

回到班上,人已經不少,琳瑯滿座的人影都穿著一樣顏色的校服,我掃了兩眼,里頭沒有你。我靜靜的坐下,靜靜的戴上耳麥,靜靜的等待你來。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芯苒又來事了。路旁的兩株不知名淡紫小花還在爭艷,花叢中還沒有徹底被秋風掃蕩干凈。我坐到一個石階上,她手里只是扯著衣角,小嘴嘟著,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我還未來得及說什么,就看見她的眼眶有些紅了,眼尾的一顆紅色痘斑微微抖動著。我在一旁洞若觀火,可是依舊關切的問了。

“你怎么了?”我努力的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盡可能的溫和,因為相處一年的經驗已經讓我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果不其然,她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開口就對我說道:“我想回家了,我不要在這里讀書了。”我的頭皮有點發麻,雖然早就知道她會這么說。我甚至已經想到她接下來會說出的理由是什么。可是我理智的還是讓她說出來,現在必須先讓她好好把情緒發泄出來。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還有10分鐘,時間有點緊湊,我做好逃課的準備。抬頭問道:“為什么啊?這里不是挺好的嗎?老師,同學人都很好啊,環境也不錯。”說著她已經哭了出來了,兩滴鹽水滴在我臉上,我感覺純凈度不會比雨水來的高。楚楚可憐,可是我已經麻木了,靜靜的聽著她抱怨。之后總結出這個學校是她所到過最差勁的破學校。為什么這么說呢?可以歸結為以下幾條:

一,居然不能染、燙發。天哪!這和殺了她有什么區別,這要怎么出門見人?

雖然我還沒有發現這個學校有其他學生有其他發色。結論:除了眼前這位美女,我們都是見不得人的。二,還是頭發,居然不能披發,還要把頭發扎起來,露出額頭。這點我證明,的確太不人道了,簡直泯滅人性,喪盡天良。想當年我初時認識她的時候,曾經信誓旦旦的對我說暑假要去工作,兼職拿到工資后要送我一份大大的禮物。雖然不知道她理解的大大禮物有沒有她頭上花了兩個250的發型來的“大”,可是最終我還是沒有收到。理由是她要去兼職的酒樓要求她把頭發扎起來,她認為士可殺,不可辱,就悲壯的辭職了。我也從那時起對她刮目相看。雖然不知道酒樓要求員工扎起頭發是否合理,可是現在要求這位姑奶奶把頭發扎起來參照當年的事跡來看,的確是有些“逼良為娼”的嫌疑了。

三,當然了,不再是頭發。因為她的脖子以上的位置已經實在沒有什么可以發掘的了,開始研究服裝。這學校居然天殺的要求每天都要穿校服!我們這位姑奶奶不僅僅對發型精益求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穿四百套不同的衣服,現在讓她一直穿著一套中規中矩的校服。如果前面是“逼良為娼”很可惡,現在“逼娼為良”只怕更是不容易。

四,學校居然是公共澡堂呀,沒有私人的浴室嗎?

老實說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立刻就暈倒了,而且在未來幾十年里每當我失眠我就想想這句話然后馬上就會再暈過去。五.。。。。。。。。。。。。

六.。。。。。。。。。。。。。。。

七.。。。。。。。。。。。。。。。。。。。。

林林總總列了十幾條吧,包括宿舍沒插頭啊,不許用吹風機,晚上熄燈太早等等。最難過的時候,咬著牙,委屈的說道:“如果以前的朋友都在就好了。”

聽到這里我的心軟了一下,突然好心疼。是啊,我那么小就離開家,四處寄宿,早已經習慣了飄蕩的日子。而芯苒從小在家里被呵護著,到了新的地方有這樣那樣的小情緒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我又怎么能要求每個人和我一樣呢?不是每個人的童年都會缺失保護而被迫使提前長大的。

我輕輕的安慰了她好久,說了什么我早已經不記得。說了什么其實也并不重要,這時候的她更多的是需要一個人能讓她撒撒嬌,陪著她就夠了。有時候其實那些道理我們都懂,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在身邊不讓自己孤單,不讓自己無助的人。上課鈴聲早已經響起,我們誰都沒有在意。我們就這樣在來到新學校的第二天的第一節課逃學了。

中午12點,老師辦公室。“報告。”我獨自來到辦公室。“進來吧。”班主任輕聲叫道。我們的班主任是一個不到三十的黃金剩女,性格很好,平時格外受學生愛戴。一頭黑發簡單一束,不加任何修飾,不怎么化妝,衣服花樣也不怎么變,不過上上下下都收拾的干干凈凈。雖然到新學校只有一天可是她已經記住了我的名字。每次見她的時候都沒有見到其他老師的那種不自在,原因很簡單。她和我一樣都沒有戴眼鏡,我和她可是一個階層的,犯不著怕她。

“你來啦?芯苒呢?”她已經停下了揮舞在手中的透明紅筆。

“哦,她沒有來,我沒告訴她。”我看著她的眼睛平靜的說道。

“去,把她叫來。怎么到學校的第一天就逃課,太不像話了。”

我沒有動,低眼掃了幾眼她桌上的陳設。一疊厚厚的作業本旁邊有一個水晶海豚,玻璃下還壓著幾張海豚和她的合影。桌子很干凈,口杯也很干凈,幾乎能看到的每個細節都很干凈,而且是那種過分的干凈,和隔壁桌子上的一灘墨跡產生鮮明的對比。我輕輕的向后移動了一小步,顯然我的新班主任是一個有潔癖的女人,這在大齡剩女之中并不少見。

我的大腦飛速的運動著,突然驚訝的指著那張照片問道:“哇,老師。這是你在海洋公園拍的,好可愛的海豚。”

班主任眉毛揚了揚,睜大眼睛問道:“你也喜歡海豚嗎?”

“那當然,我昨天就在地圖上找了好久上海的海洋公園就是找不到。我從小就喜歡海豚,就是不知道上海還能不能看得到海豚。”我眉飛色舞的盡情胡說。這一下班主任可來了興致,凳子朝我的方向移了幾公分。眼睛里精光閃閃,看樣子是遇到知音了。

“當然有,我這周就會去看寶寶,如果你喜歡到時候我帶上你。”

“真的嗎?太好了。”

話題一直很愉快,最后糾結在海豚的品種到底是64種還是63種上。看她越來越興奮,我沉默了下來。

班主任發現我突然不說話,連忙問我。“你怎么了?”

我假裝轉了一下頭,努力的讓自己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異色。略帶抽泣的說道:“我很喜歡海豚,我離開家的時候還去海洋館看了一次。海豚一直是群居的,我每次去看的時候他們都是一家三口在一起表演。可是我現在看不到他們了,也看不到媽媽了。”

說著眼看就要聲淚俱下了。班主任這時候也有點心疼了,連忙拉了拉我的袖子說道:“一個男孩子,別太脆弱了。”

我繼續默不出聲。班主任接著嘆了一口氣說道:“唉,老師也知道你們剛剛到新的境一定會不習慣。特別是離家這么遠,會想家也是應該的,當時老師也是這么過來的,那時候還沒有現在這么好的條件。”

說著似乎還回想起了當年自己外出求學的日子,感慨起來。“嗯,老師。這次是我們太任性了,我們不該逃課。”

“好了。知道錯了就行了,下不為例,先去吃飯吧。”

“嗯,謝謝老師。”一走出辦公室,我一下子放松了下來。呼~~~~劫后余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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