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奶,這公子細皮嫩肉,不像歹人,我們救救他罷!”
迷迷糊糊間,顧暮惟聽到一個軟軟糯糯的女聲。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三少奶,此人不像是習武之人,想來難有威脅。”
第二個女聲發話。
安靜片刻。
第三個略顯清冷的女子聲音響起:
“既是如此,且帶他回屋...”
聽到這,顧暮惟心神一松,就此失去知覺。
忽忽不知過去多久。
再次醒來時,顧暮惟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內。
房間甚大,布置卻頗為簡單,不過一桌一椅一桁一木床。
此時他正躺在床上,身上蓋了張青色繡花被子。
數道金霞穿過半掩的窗戶投在床前地面,霞光中幾粒浮塵飄動,教他分辨不出是清晨抑或黃昏。
咕嚕~~
正猜測間,顧暮惟肚子倏地叫了一下。
旋即,強烈的饑餓感涌上心頭,繼而四肢乏力。
他用手撐起半個身子,斜倚在床頭聲音沙啞的開口喊道:
“有人嗎?”
當務之急,需先想辦法填充肚腸。
在昏迷之前,他就已一天一夜沒有東西落肚。
此刻,顧暮惟感覺就算有一頭牛在自己面前,他都能吃得下。
過不多時,一個身穿淡白裙衫,頭挽雙髻,大約十三四歲年紀的清秀少女推門走進房間。
“公子,你終于醒了。”
少女來到床邊,關切中帶著好奇。
顧暮惟當即辨認出,這是他昏迷前聽到的第一個聲音。
“美…姑娘,我這是在哪?”
“公子放心,你如今在莊家大屋,很安全。”
少女朝他笑了笑,柔聲回道。
“也是巧了,昨日公子正好昏倒在我們屋子大門前,若運氣不好倒在荒郊野嶺,恐怕已讓狼給叼去啦!”
說話間,她兩顆小虎牙若隱若現,頗吸引人目光。
莊家大屋?
顧暮惟心中一動,正待再問,肚子卻‘咕嚕嚕’的再次鳴叫起來。
他臉上不由露出尷尬神色。
噗嗤~!
少女掩嘴輕笑。
“公子自昨日申時睡到方才才醒,大抵是餓了,請隨我來,我帶你去吃早飯。”
早飯?
原來只過去了一夜。
“多謝姑娘!”
他沒有客氣,掀開被子下了床,跟著少女走出房間。
事已至此,先吃東西吧!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回廊,來到用餐的偏廳。
一路上,顧暮惟勉強打起精神,將周遭環境暗暗記在心中。
在花廳只坐了片刻,少女就端來一個木盤:
“公子請慢用!”
木盤上放了一碗清粥、一碟小菜以及五六個大白饅頭。
食物香氣飄來,顧暮惟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多謝,那我不客氣了!”
他道謝一聲,提起筷子便吃。
腹中餓極,什么洗漱刷牙之類,都已顧不上。
須臾,一碗粥落肚,顧暮惟整個人仿佛被重新激活,四肢力氣停止流失。
他繼續拿起饅頭。
連塞四個饅頭,感覺身體稍緩過來,才停下手中動作。
抬頭瞧見對面少女正饒有興致盯著他狼吞虎咽,顧暮惟雙手抱拳:
“失禮了,未請教姑娘芳名?”
“我叫雙兒,一雙的雙。”少女甜甜一笑,“嘻~,雙兒亦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顧暮惟贊嘆道:“一雙瞳人剪秋水,雙兒這名字極好。”
“我姓顧,草字暮惟。”
話罷,他起身向少女異常鄭重地長揖一禮:
“顧暮惟多謝雙兒姑娘救命之恩。”
“不不,顧公子,不是我救的你,都是三少奶的吩咐。”
雙兒慌得連連擺手,不敢居功。
她只是一個小丫鬟,平日主家使喚她做事她只覺理所當然,未曾想過會有人如此鄭重地向她行禮道謝。
“不管如何,雙兒姑娘的恩情,顧暮惟銘記于心,來日必當厚報。”
顧幕惟神色一正,認真許下承諾。
他沒透露自己昨日昏迷前曾聽到雙兒請求救人的話,心中打定主意,日后定全力護佑這小姑娘周全。
“公子,你太客氣啦!”
雙兒雙頰微溫,內心感動,兩眼升騰起水霧。
長這么大,小姑娘從未曾被人如此重待過。
“公子,我再去給你盛碗粥。”
她有些慌亂地抄起空碗,急急忙轉身出了廳堂,生怕多停留一息眼淚就掉下來。
過了好一會,雙兒才端了碗粥重新回到花廳。
顧暮惟欣然接過,就著小菜慢慢把粥喝掉。
朝食過后,收拾停當。
又從雙兒口中獲取一些關鍵信息后。
顧暮惟提出請求:
“不知雙兒姑娘能否帶我去拜見三少奶?我該當面向她道謝。”
至此刻,對金系小說極熟悉的他已明瞭自己是來到了“鹿鼎記”的世界。
而雙兒口中的三少奶,正是此間話事人。
眼下他身無分文,無處可去,不妨先想辦法留在莊家大屋。
欲達成此事,顯需莊家三少奶點頭。
雙兒搖搖頭:
“顧公子,三少奶不便見你,她已吩咐過,你可在莊家借住些日子,等身子養好再行離開。”
小姑娘猶豫瞬間,瞄了一眼顧暮惟頭上的短發:
“依照韃子朝廷規矩,留發不留頭,不留辮子是要殺頭的,公子近期最好不要出門。”
“......行,我聽你的,不出門。”
沉默片刻,顧暮惟答應下來。
他知雙兒所言非虛,滿清入關后的一系列屠殺,不少都與剃發易服有關,其中又以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最著名最殘酷。
這兩場屠殺,無辜被殺漢人將近百萬,罄竹難書。
建議得到尊重,雙兒甚是高興,她轉頭看了看四周,忽地壓低聲音道:
“公子,其實三少奶因為這個篤定你是漢人才收留你的,我們莊家...絕不容留韃子。”
“原來如此!”
顧暮惟恍然。
雙兒又打量了下他的七分褲和短袖:
“公子這樣...不甚雅觀,等過兩日采買那人過來,我給你做兩套衣裳。”
“多謝,勞煩雙兒姑娘!”
他再次道謝。
隨后兩日,顧暮惟老老實實待在莊家大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他主動刻意結交,與雙兒之間情誼急遽提升。
相處數日,小姑娘對他已頗為信任,除了一些要緊事情,其它知無不言。
被問起來歷,顧暮惟則給自己安了一個逃難書生的身份,借雙兒之口降低莊家大屋眾人戒心。
只是除了雙兒,莊家大屋其余人一直都不曾現身。
醒來第三日。
雙兒果真用采買人捎回的布料,給顧暮惟做了兩套漢家衣裳,叫他擺脫了無衣可換的尷尬局面。
“公子,你換上新衣裳變得更俊啦!”
望著穿上自己親手所縫新衣豐神俊逸的顧暮惟,雙兒唇邊笑意掩蓋不住。
“都是雙兒你手藝好。”
顧暮惟不吝夸贊。
小姑娘更是高興,上前伸手為他整理衣襟。
待雙兒滿意撤手,他話鋒忽地一轉:
“雙兒,三少奶既不便相見,那我可否去給莊家列位前輩上柱香?”
這兩日,他旁敲側擊,得知大屋東邊幾間屋子供奉著莊家男丁的靈位。
當下提這個請求,心中自有計較。
雙兒微微一怔,抿了下嘴唇回道:
“公子請稍候,我要先問過三少奶。”
此事她無法作主,話罷轉身進去內堂請示主家。
約摸過了盞茶功夫,雙兒提了個籃子重新回到顧暮惟身畔。
籃子里,裝了些祭祀用的香燭。
“公子,三少奶答應啦,還說公子有心了,公子你跟我來。”
雙兒領著顧暮惟,來到東邊最大一間屋子的靈堂內。
進得靈堂,她放下籃子,用火折子點著一根蠟燭,再持蠟燭去點燃其它物事,動作嫻熟,顯是經常做這個事情。
接著,雙兒把點好的香束遞給顧暮惟:
“公子,給!”
顧暮惟接過燃香,上前兩步來到供桌前,眼睛掃過供桌上的一塊塊靈牌:
莊允城、莊廷鑨、莊廷鉞、李令皙、程維藩......
這一連串名字,他在自己專業課的資料上都曾看過,當時只道尋常,然此際置身其中,卻別有一番滋味。
感慨片刻,顧暮惟雙手舉香過頭頂,拜了三拜,口中祝告:
“各位在天有靈,請保佑我等早日報得大仇,將順治、鰲拜、查繼佐、吳之榮四個仇人送入地府......”
話音剛落,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全身縞素,年紀約二十五六歲的少婦倏然疾步跨入靈堂。
她不施粉黛,臉色蒼白,清冷聲音中略帶一絲顫抖:
“顧公子...適才你講順治、鰲拜、查繼佐、吳之榮四個仇人......此話何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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