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篤守漢學家法
北大預科相當于附屬高中,學制3年,后來改為2年,畢業后可以免試升入本科。預科第一類畢業后升入文法本科,第二類預科畢業后升入理工科。北大文科既招收預科畢業生,也招收沒有預科畢業證書的“同等學力者”,預科需要3年,本科學制4年,有的學生不愿按部就班學7年,第一年考取預科,第二年又報考本科。范文瀾預科一年后也升入文科本科。時文科分為外文門和中文門,范文瀾為中文門(后改稱國學門)學生。
1914年6月,自夏錫祺被任命為文科學長后,北大文科學風發生顯著變化。以前由姚之概擔任文科教務長,桐城派學風在北大文科居于優勢,桐城派崇尚宋儒理學,以孔、孟、韓、歐、程、朱的“道統”自任,標榜“因文見道”,自詡“文道合一”,與漢學(乾嘉的考據派)相抗衡。夏錫祺代替姚之概主持北大文科后,引進章太炎一派的學者,如黃侃、馬裕藻、沈兼士、錢玄同等先后到北大文科教書,他們注重考據訓詁,以治學嚴謹而著稱。這種學風后來成了北大文史科的教學和科研中的主流。范文瀾入北大國學門后,深受文選派的影響。范文瀾向蔡美彪追述北大的求學生活。“那時北大的教員,我們前一班是桐城派的姚之概。我們這一班就是文選派了。教員有黃季剛、陳漢章、劉申叔等人。辜鴻銘教西洋史,其實根本不講課,上課就是罵洋人,說只有中國才是禮儀之邦。那時北大有點 ‘百家爭鳴’。姚之概上課宣傳桐城派,罵文選派。黃季剛上課就罵桐城派。”所謂的文選派和桐城派乃是以文章體制的源流來劃分。文選派的代表人物黃侃、陳漢章和劉師培也是古文經學的傳人,在北大講授經學、音韻訓詁和古典文學。“范文瀾在北大求學時,先后師從黃侃(季剛)、陳漢章(伯弢)、劉師培(申叔),傾心向他們學習。他后來追憶當時的志趣是 ‘追蹤乾嘉’、 ‘篤守師法’,所謂 ‘師法’即黃、陳、劉諸師傳授的漢學家法。”范文瀾在北大得到國文功底深厚的黃侃、陳漢章和劉師培三位老師的指導,學習經學、小學、史學考證等課程,為后來經史方面的研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舊派人物辜鴻銘上課給范文瀾留下了深刻印象。周作人曾給辜鴻銘作了形象的描繪:“他是福建閩南人,大概先代是華僑吧,所以他的母親是西洋人,他生得一副深眼睛高鼻子的洋人相貌,頭上一撮黃頭毛,卻編了一條小辮子,冬天穿棗紅寧綢的大袖方馬褂,上戴瓜皮小帽;不要說在民國十年前后的北京,就是在前清時代,馬路上遇見這樣一位小城市里的華裝教士似的人物,大家也不免要張大了眼睛看得出神的吧。尤其妙的是那包車的車夫,不知從哪里鄉下特地找了來的,或者徐州辮子兵的余留亦未可知,也是一個背拖大辮子的漢子。”辜鴻銘學貫中西,先后在英、法、德留學11年,獲得文、理、工、哲多科文憑,其博士學位多達13個。回國后又苦讀20年經典,羅振玉稱之為“醇儒”。辜鴻銘懂六國外語,滿口“春秋大義”。他在北大英文門當教授,教拉丁文功課,主講西洋文學,后來教英詩。上課常帶童仆裝煙倒茶,坐在椅子上,一會兒裝煙,一會兒吃茶,一學期下來,僅僅教了六首英文詩。辜鴻銘的國學,在西方人眼中,遠遠超過康有為和梁啟超,成為最早的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候選人。
范文瀾在北京大學文科第一年級學年試驗分數

黃侃,字季剛,晚年自號量守居士,湖北蘄春人。入武昌文普通學堂,與同學董必武、宋教仁、田桐暗中開展反滿宣傳。1905年,赴日本早稻田大學留學,與宋教仁、田桐等人加入同盟會,并成為其中的激進分子。章太炎流亡日本主編《民報》,從章氏研究國學,執弟子禮,成為章門高足,并在《民報》發表大量反滿文章。1910年秋,改組鄂皖邊境的“孝義會”為“崇漢會”,籌劃武裝起義。1911年,加入湖北新軍革命團體文學社,在《大江報》發表《大亂者救中國之妙藥也》,成為武昌起義的導火線之一。武昌起義爆發后,參加漢口軍政分府工作。中華民國成立后,在上海主編《民聲日報》以助威。袁世凱竊國后,對革命喪失信心,由激進變為頹唐,從此潛心學術,托足講壇,寓愛國主義思想于研求和講授漢學中,“師古而不為所役,趨新而不畔其規”,成為一代國學宗師。黃侃是范文瀾入北大的第二年,由夏錫祺聘為北京大學國文系教授,講授《文學概論》、 《詞章》及《中國文學史》。時章太炎因反對帝制被軟禁,黃侃千方百計進行營救。黃侃剛入北京,聲名大噪。起初,師生傳誦其不畏殺頭,敢于殉道,到監獄去陪伴章太炎。“籌安會”出籠后,又面斥劉師培,反對袁世凱稱帝。黃侃成了傳奇式人物,只知捍衛真理,捍衛正義,將生死置之度外。范文瀾極為仰慕,欽佩之至。
范文瀾特別喜歡上黃侃的課,黃侃學識淵博,語言詼諧,深入淺出,方法靈活。每次上課,學生由少到多,講堂內坐不下,有人站在門外、窗子外,聽課者不限于學生,有不同年級學生,也有北大的任課教師。在課堂上念詩念文章,抑揚頓挫,吸引聽眾也跟著高聲吟誦,稱為“黃調”。“黃侃是范老的文學老師,范老后來研究《文心雕龍》的著作與黃侃的關系很大。范老不像有些人,整天圍繞著黃侃轉,被稱為 ‘黃門侍郎’,而是靠自己扎扎實實的學問得到黃侃的賞識。”范文瀾尊稱黃侃為“蘄春師”,稱籍貫而不稱名字,最為尊重之意。黃侃自編講義,將自己的科研成果融于講章之中。上課并不照本宣科,就教本講教本,為了講好課程,傾注大量心血,圍繞課題,博覽群書,揚其所當揚,棄其所當棄,“言必由中,切理厭心”,使學生弄懂一個問題,同時弄懂了多個問題。讀通了一本書,同時讀通了多本書,觸類旁通,深而且博。為了講授劉勰的《文心雕龍》,黃侃作了深入研究,劉著凡50篇,黃侃就其中31篇,依劉著篇目次第寫成札記,或注或議,許多重要學術觀點貫徹其中。黃侃的《文心雕龍札記》與范文瀾的《文心雕龍注》都是“龍學”名著,二者有淵源關系,黃侃的《文心雕龍札記》是范文瀾創作《文心雕龍注》的重要基礎。范文瀾在《文心雕龍注》中,不時引錄黃侃的論述,稱為“黃先生曰”。在《文心雕龍注·例言》云:“愚陋之質,幸為師友不棄,教誘殷勤。注中所稱黃先生,即蘄春季剛師。陳先生,即象山伯弢師。其余友人則稱某君,前輩則稱某先生,著其姓字,以識不忘。”
范文瀾的《群經概論》第九章《春秋及三傳》第二十四節《三傳平議》,注明出自“黃季剛先生”。黃侃強調治學要務“本”,黃乃章門弟子,章太炎要求青年必讀20本書,黃侃增加為25本,其中經學15本,即十三經加上《大戴禮記》、《國語》;史學4部,為《史記》、《漢書》、《資治通鑒》、《通典》;子部2部,為《莊子》、《荀子》;集部2部,為《文選》、《文心雕龍》;還有小學2部,為《說文》、《廣韻》。這25部書乃是治各門學問的根底。黃侃也向學生傳授治學精神,坦言:“人之生世,實為勤苦而生,不為逸樂而生;能如苦中求樂,方是真樂。”
范文瀾繼承了其師的治學精神,后來發展為“坐冷板凳,吃冷豬頭肉”的“二冷精神”。

范文瀾的“蘄春師”黃侃像
范文瀾在北京大學考試成績(1914年起)

陳漢章,譜名得聞,字云從、伯弢,號倬云,浙江象山人,生長在一個世代讀書并有科名的家庭。先后師從德清俞樾和定海黃以周,與章太炎同學。1909年,被聘任北京大學教師,見北大藏書豐富,不為教師而甘為學生,改入京師大學堂經科,1912年改入史學門。范文瀾入北大預科時,陳漢章以甲等第一名畢業,執教北京大學。陳漢章授課口述粉書,洋洋萬言,均出自記憶,從不帶抄本,被譽為“活書櫥”,蔡元培尊稱為“兩腳書庫”,黃侃尊稱為“魁儒”。范文瀾尊稱陳漢章的籍貫為“象山師”。陳漢章的文稿中,記錄范文瀾上課時所提問題。
范文瀾頃讀《國風》,以下諸條困未能通,敬請先生指示,以解迷惑。
(一)《國風》: “我躬不閱,遑恤我后。”《禮記·表記》引作“我今不閱,遑恤我后”。請指其故。
陳:此為東侵兩部合音例躬今,又,雙聲易豫九四簪,荀爽本作宗與爾臨沖,韓《詩》作隆沖,詩云:“漢二事臨,躬為音蕩。”首章諶終韻,皆其證也。
(二)《式微》之泥中、中露,未知在今何地?黎臣作詩,何以雜入《邶風》?
陳:“毛傳”并云衛邑,黎侯為衛寓公。朱右曾云,《列女傳》作中路,路即帝摯子元所封之路。
(三)《北(邶)風》 “其虛其邪”。《爾雅》引作“其虛其徐”。箋云,邪讀如徐。不知以何字為正?請示其說。
陳:《釋文》: “傳虛,虛也。”一本作“虛,徐也。”疊韻字,如委蛇。虛邪見《弟子職》及《太玄經》,戾初一,羨次六。鄭箋從《魯詩》讀,見曹大家《幽通賦》注引詩。邪,古音徐,《魯頌·》四章,邪與魚徂音。

范文瀾的北大成績單
(四)《鸤鳩》“其儀一今”。《禮記·緇衣》引作“其儀一也”。《經傳釋詞》云也,猶兮也。請示其說。
陳:兮,胡雞切,匣紐字也,羊者切,喻紐字,旁紐雙聲。
(五)《鴟鸮》“今女下民”。《孟子》引作“今此下民”,請示其異同。
陳:魚脂兩部令音例,此女字音汝。清紐、日紐皆齒聲。《樂記》止女為韻,此從止,從匕皆聲。此又與是通,禪紐字。
范文瀾的五個問題,并非泛泛之問。而陳漢章的解答,也是相當深切,并非虛與應付。一個求知若渴,一個循循善誘,教學相長,相得益彰。
陳漢章兼通經、史、子、集四部,范文瀾的著作大量引證“陳先生言”,其《群經概論》明顯受陳漢章的影響。《群經概論》第一章《經名數及正義》第五節《今古文家法》,全錄“陳伯弢先生”一萬余言。原北大預科生茅盾也提到這位“愛國怪人”的這份材料,“陳先生有一次發給我們一份油印的材料《論今古文學派》,是他自己編寫的。他說,大學本科有個學生提出這個問題,作此答之,也給你們看看。這篇文章是駢文,每句下都有他自己寫的注釋。文章有萬把字,評述經今古文學派之起源、演變,而他自己則贊揚鄭康成破今古文學派的頑固家法,釋經今古文學說有舍有取,可謂有功。他痛斥康有為的《新學偽經考》是荒謬的”。范文瀾所照錄的與茅盾所描述的均為陳漢章同一文章。《群經概論》第五章《周禮》第三節《周禮不偽證》云:“陳師伯弢亦作《周禮行于春秋時證》一篇,凡列六十證,詳博宏大,非他經師所能言。”
并錄其文六千余言。范文瀾所說“非他經師所能言”,自然包括章太炎在內。黃侃稱贊陳漢章為“魁儒”,佩仰之至。《群經概論》第七章《儀禮》第七節《儀禮行于春秋時證》,全錄“陳伯弢先生”。陳漢章對經今古文派如鄭康成一樣,有取有舍,既不完全贊同經古文學派,也不完全贊同康有為的經今文學派,對于康有為在《新學偽經考》中否認《春秋左傳》,指為偽書,持批判態度。

范文瀾的“象山師”陳漢章像
陳漢章在文學方面,對范文瀾的影響也頗深。范文瀾于1929年出版的最負盛名的《文心雕龍注》,廣泛引證陳漢章的論述。范文瀾的注釋引證陳漢章之說十余條,如《情采》 “夫水性虛而淪漪結”句,范《注》曰:“陳先生曰:‘淪猗’,本《詩》伐檀篇。淪猗。猶《吳都賦》云 ‘刷蕩漪瀾。’劉淵林注:‘漪瀾,水波也。’瀾即漣漪之漣。《毛詩》釋文亦云,猗本作漪。”又如《程器》“此江河所以騰涌,涓流所以寸折者也”句,范《注》云:“陳先生曰:‘語意本《荀子》王霸篇,小巨分流者,亦一若彼一若此也。'”
此外,范文瀾也運用陳漢章之說,以糾正黃叔琳注紀昀的失誤之處,至于運用陳漢章之說加以發揮者,則不勝枚舉。陳漢章的《文心雕龍校注》并未刊印,但從范文瀾所引用的十余條注釋中可見一斑。范文瀾與陳漢章的長子陳慶麒也保持長期的通信聯系。
范文瀾在中學就喜歡閱讀劉師培的文章,對劉師培作為國學大師兼激進的民族民主革命家也心儀已久。然而,劉師培自從與章太炎鬧翻后,即出賣革命黨人,成為革命的叛徒。辛亥革命爆發后,劉師培被四川資州軍政分府拘押。經章太炎和蔡元培電請南京臨時政府,將劉師培保釋。可是,辛亥革命以后,又參與帝制復辟鬧劇,列名“籌安會”六君子之一。袁世凱氣絕身亡后,劉師培的“帝制禍首”因“人才難得”而被“寬免”,寓居天津期間,窮困潦倒,身體每況愈下,人也變得孤傲,整天蓬頭垢面,不修邊幅,恰似一瘋子。1917年范文瀾畢業那年,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長,經章太炎推薦,聘其為北大教授,兼任文科研究所國文門指導教師,講授古代文學史,編有《中國中古文學史講義》,講授漢魏六朝文學源流與變遷,范文瀾有機會親自聆聽這位國學大師的講課。劉師培上課時,總是兩手空空,不攜帶片紙只字,隨便談起來,都是頭頭是道。旁征博引,也是隨口背誦。范文瀾欽佩之至。但劉師培來北大時,身體已越來越差,講話也有氣無力。兩年后,這位對傳統經典造詣極深的學者因病逝世,年僅三十六歲,由蔡元培經辦喪事。
蔡元培稱贊劉師培“學問淵博,通知古今”,一生著述豐富,論群經及小學者有22種,論學術及文辭者有13種,群書校釋有24種,詩文集有4種,學校和教本有6種。劉師培出身于樸學世家,曾祖父劉文淇、祖父劉毓崧、伯父劉壽曾三代治《春秋左氏傳》,以及其他經史考證之學,其中劉文淇撰寫的《左傳舊注疏證》最為有名。“劉師培是范老的經學老師,他對范老的影響更大。”范文瀾在自己的著作中,引證劉師培的論述甚多,有的列為一節,注明出自“劉申叔先生”。《群經概論》第一章《經名數及正義》第三節《唐人正義》云:“劉申叔先生論《正義》之得失甚精,茲全錄其文如下。”
共有三千言。第四章《詩》第十六節《毛詩詞例舉要》,共三千余言。第九章《春秋及三傳》第十三節《左氏學行于西漢考》;第十四節《周官左氏相通考》;第十五節《左傳荀子相通考》;第二十節《公羊荀子相通考》;第二十二節《穀梁荀子相通考》,共兩萬兩千余言。
范文瀾的系列著作,大多是來源于在北京大學學習和執教時的學術積累。在他的著作中并且經常把北大師長的講論引錄到書中,注明出自某師。最負盛名的《文心雕龍注》不時在注釋中引錄黃侃、陳漢章的論述,稱為“黃先生曰”、“陳先生曰”。書前的例言申明:“愚陋之質,幸為師友不棄,教誘殷勤。注中所稱黃先生即蘄春季剛師。陳先生即象山伯弢師。其余友人則稱某君,前輩則稱某先生,著其姓字,以識不忘。”《群經概論》更多引錄黃、陳及劉師培的論述,甚至有時立為一節,注明全出某先生。第一章“唐人正義”節稱:“劉申叔先生論《正義》之得失甚精,茲錄其全文如下。”“今古文家法”節注明全出陳伯弢先生。第四章“毛詩詞例舉”、第九章“左氏學行于西漢考”、“穀梁荀子相通考”等篇注明錄自劉申叔先生。“三傳平議”注出黃季剛先生。書中論述,引據“某先生曰”,更是數見不鮮。范著中引錄當時北大諸先生講論,有些已收入他們本人的著作,有些則是講授的講義,由于范文瀾的引錄而得于傳世。從這個意義上說,范文瀾不僅是新文化運動以前北大學習傳統國學的最后一班學生,而且是當年北大國學的集其大成的繼承人。
范文瀾在北大追蹤的“乾嘉老輩”,乃是清代的一個重要學術流派,又稱漢學、樸學或考據學派,因其在乾隆和嘉慶兩朝達到全盛時期,故而得名。乾嘉學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有惠棟、戴震、錢大昕、段玉裁、王念孫、王引之。其中,又有吳派和皖派之分,吳派創于惠周惕,而成于惠棟;而皖派則創自江永,成于戴震。乾嘉學派繼承古代經學家考據訓詁辦法,加以條理發展,治學以經學為主,以漢儒經注為宗,其學風平實而嚴謹,不尚空談。古音韻乃乾嘉學派研究的主要對象,通過古字古音以明古訓,明古訓然后明經,成為其共同的學術主張。自清初顧炎武開其端,中經閻若璩、胡渭等人的推崇,至惠棟、戴震、錢大昕張大其說,迄段玉裁、王念孫、王引之臻于極盛,劉師培的曾祖父劉文淇以及章太炎的老師俞樾也是著名的學者。乾嘉學派首重音韻、文字、訓詁之學,擴及史籍及諸子的校勘、輯佚、辨偽,留意金石、地理、天文、歷法、數學、典章制度的考究。在諸經校訂疏解中,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對于古籍和史實的整理,也有較大貢獻。尤其擅長考據,成為清代漢學家樸實為學的優良傳統。
范文瀾后來在延安對大學所學乾嘉學派有過總結,“‘五四’以前兩三年,我算是畢業了。學得些什么呢?學得些 ‘頭腦頑固’,一切都立在腐朽方面。我那時深信天下學問唯有 ‘好古’一家,別無分號。所以曾跟古文經學家搖過旗,曾跟 ‘選學妖孽’吶過喊,現在想來,真是覺得慚愧”。范文瀾發表以上言論,乃是受到延安特殊的政治背景影響,帶有調侃的色彩。新中國成立后,范文瀾批判胡適時,也曾否定乾嘉學派。“清朝士人懾于文字獄之暴力,一部分人逃往故紙堆里,專心做考據,久而成為風氣。他們躲避現實唯恐隔離得不夠遙遠,民族大義唯恐拋棄得不夠干凈,頭腦的空虛不亞于八股先生。這些人中間,雖然有的在考據訓詁名物上曾經做出了一些成績,但就乾嘉考據學本身來說,和理學、八股、桐城古文之類同是協助清朝統治的工具。”
范文瀾師從黃侃、陳漢章、劉師培這些學者,服膺其訓詁考證之學,以至于沉醉其中,無可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