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逸仙怒斥程耀垣 司令平怒眾部下

孫中山先生就任護法軍大元帥，準備征用一家水泥廠的廠房作為元帥府，于是他就派了海琛號艦長程耀垣帶著水兵和人家廠長交涉。

可這一交涉，廠長說了：“什么？要征用我的工廠？不行！”

程耀垣趕緊賠著笑臉：“廠長，話不能這么說，現在全國的護法浪潮都起來了，您這么做不也是為護法作貢獻嗎？這可不是白白征用的。”

“少廢話！護法不護法跟我有什么關系？想征用我的工廠，那就是不行！”

程耀垣一聽，鼻子差點沒給氣歪了，他心說：這護法就算是全國都不知道，可廣州是護法的核心地區啊！怎么你還說這話啊？

所以程耀垣當時火就上來了！要說程耀垣，這小伙子精明強干，他的父親叫程奎光，是程璧光的親弟弟，此人是清末時期的革命烈士，是孫中山的鐵桿，程璧光結識孫中山，也是由程奎光引薦的。程奎光別的方面都好，就是沾火就著。程奎光早年跟著孫中山發動起義，失敗被俘。程璧光當時正好在甲午海戰時受了重傷，這時候為了救兄弟，強支病體，托門子，找熟人，錢都花海了！總算把清政府的官員買通了。結果程奎光偏偏不領情，在公堂之上痛罵清政府喪權辱國，結果惹得當官的興起，一頓板子，當場要了程奎光的命！程奎光死后，程璧光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就把兄弟留下的兒子程耀垣帶在身邊，一直教育他：“凡事都要冷靜行事，不要莽撞！”

所以這回程耀垣剛要發火，想起這個事來了，所以又一琢磨：叔父總囑咐我要冷靜行事，別莽撞！也是，這回我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復雜，這廠長這么橫，你知道他后臺是誰啊？要是得罪了要命的人，我們海軍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謹慎為妙啊！

琢磨來琢磨去，程耀垣也不再跟廠長扯皮了，直接回去報告了孫中山先生。孫中山又氣又恨：“什么？整個廣州還有這種人！不過這個人可惡也就罷了，你們這么多人，干什么吃的？”

程耀垣一聽：“孫先生，人家有人家的說法啊！我們初到此地，得罪了人家，怕給您也造成麻煩。”

孫中山冷笑一聲：“麻煩？能有什么麻煩？現在我是護法軍大元帥！你們奉我的命令去執行任務，沒兩句話就讓人頂回來了，你們這還算是軍人嗎？”

“這……”

“告訴你，我孫中山自革命至今，已經二十余年了，跟我一起革命的人不少，和我因為革命分道揚鑣的人也不少。他們為什么和我分道揚鑣，知道嗎？那就是因為他們革命意志不堅定！你們也是一樣！要想跟著我革命，我歡迎。你們要是缺乏革命的決心，趁早走人！我這里有你們不多，沒你們也不少！告訴你們，這件事你們辦不了，我自己去！”

說到這兒，孫中山先生抄起手杖，披上大衣出了門。再說程耀垣，他一看孫先生發火，都傻了！等先生走出去了十幾秒，他還在那兒發愣。旁邊的人一捅他：“艦長！”

“唉！”

程耀垣一激靈，明白過來了，再一看，孫先生蹤跡不見！

“孫先生去哪兒了？”

“哎呀！孫先生早走了！”

“啊？不好！”

說著話，程耀垣趕緊帶人直追孫中山先生。他知道：如果孫中山先生有什么三長兩短，先別說全國人民會怎么聲討自己，就自己的叔父程璧光那一關就過不去啊！

可沒想到追上了孫中山，孫先生把眼睛一瞪：“你們來干什么？”

“先生，我們怕您出危險？”

“出危險？我革命那么多年，出了那么多危險我都不怕，我能怕他個廠長？用不著你們跟著！”

程耀垣一聽，只能灰溜溜地跟在孫先生后面。

等孫中山到了水泥廠，一敲門，估計里面是做好準備了，“呼啦啦”，闖出二三十號人，這些人手里都抄著棍棒。

孫先生看了，一點也不慌，把手杖一戳地：“你們廠長在哪兒？”

為首的一個人一撇嘴：“找我們廠長啊？你是干什么的？”

“我乃是護法軍大元帥孫中山，特來找你們廠長談事！”

“哦！是這么回事。不過我可告訴你啊，想要我們的廠子，沒門兒！”

孫先生反問：“你是什么人？”

“我是這兒的工頭，一般的事都是我負責。”

孫中山先生一瞪眼：“一般的事？這事跟你說不著！我只跟廠長說，閃開！”

“喲！怎么著？你還敢硬闖？孩兒們，給我上！”

二三十個人各抄棍棒就要動粗，這可把后面跟著的程耀垣等人嚇了個半死，程耀垣心說：你看見沒？要壞！今天孫中山先生可能有危險！

不過程耀垣再一琢磨：人家孫中山先生是廣東人，人頭熟，而且經驗豐富，甭看情況挺緊張，也許還沒事呢！我們是客軍，在這里算是客居他鄉，如果貿然動手，人家給我們安一個尋釁滋事罪，我們以后怎么在廣州混？

所以想到這里，程耀垣給水兵下令：“別動，全體戒備，如果孫中山先生有危險，立刻就給我上！如果沒動手，千萬別管！”

再說孫中山先生這邊，他一看對方要動手，把眼睛一瞪：“你敢！我乃是堂堂護法軍大元帥！你想造反不成！”

“這……”

孫中山先生這一瞪眼，這幫混混還真不敢動了。有人問：這是真的嗎？一點不假，人的經驗多少，決定了他氣場不一樣，真正的強人，氣場強大，你就是想造次，他一瞪眼，你也得傻！

孫先生這一瞪眼，二三十人全愣在了當場。那個工頭正手足無措的時候，廠長出來了，雙手握住孫先生的手：“哎喲喲！這不是孫中山先生嗎？哎呀，手下人不懂規矩，您原諒啊！”

說著話，廠長走過來，“啪！啪！”給了那個工頭兩個嘴巴：“你說你長這么大，怎么就會犯渾呢？這是孫中山先生，你還敢這樣對待！滾！”

工頭挨了一頓罵，一揮手：“走！”

二三十個人全撤下去了。

有人問了，這廠長怎么出現得這么巧呢？其實您不用想也知道，這根本就是做的局，廠長早料到孫中山會親自出馬，所以讓這渾不論的混混工頭在門前等候，到時候裝著不知道，揍孫中山先生一頓。可沒想到孫中山先生的氣場如此之強，這一瞪眼，二三十個混混全都愣在當場。廠長一看，再僵下去不好收拾了，所以出來裝糊涂解圍。

廠長收拾完了工頭，轉回身笑嘻嘻地對孫中山說：“哦！孫先生，久仰久仰啊！您里面請！”

孫先生一揮手：“不必了！廠長，剛剛我的人來和您交涉，希望您能夠為護法運動有所貢獻，我們要暫時征用您的工廠作為辦公室。可聽他們說，您對此不愿意，而且態度很堅決，我希望知道一下為什么？”

廠長一聽：“呃，這……是這樣的，孫先生，我們這也是沒辦法啊！沒有上面的命令，我們的廠子是不能隨便轉讓的啊！”

“哦？這還有上面的命令？”

“是啊！我們莫榮新莫督軍說了，現在是非常時期，有任何事情都要請示他，然后再做決定。”

本來廠長認為，他這么一說，孫中山是根本沒咒念，只能去找廣東的督軍莫榮新，然后就扯皮。咱們前文也說了，莫榮新因為孫中山當上了大元帥，又氣又怕，氣只氣，孫中山輕輕松松就當上了護法軍大元帥，自己好不容易爬上了廣東督軍的位置，仍然在他之下。怕只怕，莫榮新本人是廣西人，而孫中山是廣東人，威望也遠勝于自己，這要是讓他站穩腳跟，自己肯定就完了！所以莫榮新就下了這么一道命令，讓孫中山處處掣肘。可孫中山先生早就聽說莫榮新是個狡猾之輩，說好聽點叫地方實力派，說不好聽了，這家伙也是個軍閥！對自己的行動，他肯定要處處阻撓。所以孫中山先生對程耀垣他們發火，另外早把對方的可能性算了一遍。現在一聽廠長說：現在是“非常時期”，知道他已經上了套了，所以反問道：“哦？你們莫督軍真的說了現在是非常時期嗎？”

“正是！”

“那什么原因你知道嗎？”

“這……不知道。”

孫先生把拐杖一戳地：“我來告訴你，現在的非常時期就是因為北洋軍閥段祺瑞廢除《臨時約法》，大逆不道！凡我中國人民，都應該以維護臨時約法為第一要務，莫督軍肯定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廠長，請您把廠子交給我，如果有什么問題，我這個大元帥自會去和莫督軍交涉，你無須請示！”

一聽這話，廠長當時就軟了一多半。為什么啊？您想想，莫榮新雖然對孫中山先生極度不滿，但畢竟是他的上司，廣西督軍陸榮廷承認孫中山，他也不敢造次，所以，不滿歸不滿，只能在心里，不能明說。可是相反，孫中山先生這個護法軍大元帥可是正牌的。所以廠長當時就摸不著脈了，想動武，沒理由啊！而且孫先生是堂堂的大元帥，一旦有問題，自己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孫先生一看廠長軟下來了，趕緊趁熱打鐵，從懷里掏出一份文件：“廠長，既然您同意了，那就趕緊把這份文件簽了吧，您盡管放心，我們不會白借用您的廠房，我們一定要盡我們之力，維護《臨時約法》! ”

廠長鼻子都氣歪了，心說：護不護法跟我有什么關系！可沒辦法，惹不起人家啊！只得乖乖簽了文件。簽了文件，孫中山先生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了，回頭一看，程耀垣這幫人全都在后面老遠傻站著，孫先生可氣壞了，等回到住處，把程耀垣叫來，一通臭罵：“你們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我在前面冒著危險，費盡唇舌跟他們交涉，你們到底在干什么？說！”

程耀垣一聽，張口結舌：“這……這……先生，我們這不是怕得罪了他們，對您不利嗎？”

孫中山一聽，火更大了：“怕？我告訴你，要是怕，我就不會革命二十多年到今天！我都不怕，你們怕什么！我看你們這不是怕，你們這是缺乏革命的勇氣！我告訴你們，我這里護法需要勇士，不需要懦夫！我一個人去，就帶著一根手杖，就把事情擺平了，你們這幾十號人，還有軍艦做后盾，愣是連這點小事都干不成！你們要是不想革命，趁早走人，別跟這里拖后腿！”

程耀垣挨了一頓臭罵，心里難受啊！這幾天吃不香睡不著，就等著叔父程璧光前來平息此事。這就是以往的經過。今天可算見著親人了！程耀垣就把此事跟叔父程璧光一說，程璧光心里也犯嘀咕，因為從他自己而言，他比較同意程耀垣的做法，估計當時要是他自己，處理方式恐怕也差不太多。

可程璧光再一想：今天既然跟孫中山先生南下護法，那就不能像以前一樣畏手畏腳，所以他就把臉一板：“耀垣，這件事我明白了。也無怪乎孫先生生氣，咱們海軍往往就是因為不想參與軍閥之間的混戰，所以顯得畏手畏腳。今天咱們隨著孫先生南下，一方面是為了護法，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重整海軍。從今天開始，咱們海軍不能像以前一樣了，要有獨立的性格！這件事僅此一次，以后不許再犯了！明天我帶著你，咱們一起向孫先生道歉去！”

程耀垣一聽，嘴當時噘得能拴頭驢，但是拗不過程璧光，只得噘著嘴退到一邊。

程璧光一看，旁邊還站著一位呢，就是飛鷹號艦長方佑生，方佑生也是滿面的怒容。程璧光一問：“方艦長，你有什么事嗎？”

方佑生此時是一腦門子官司，開口就說：“司令，您趕緊把我撤職吧！”

“哦？此話怎講？”

“是這么這么回事。”

方佑生把陳策飆壞飛鷹艦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程璧光還沒聽完，大手往桌子上狠勁一拍，“啪！”桌子上的壺碗當時蹦得哪兒哪兒都是。

“胡鬧！簡直是胡鬧！”

方佑生一看，心里舒服多了：“是啊！司令，這事您可得管，咱們的軍艦都是寶貝，怎么能禁得住他們這么折騰啊！”

程璧光火撞頂梁門，但是他一琢磨：這個陳策是孫先生的心腹之人，如果事情鬧大了，我有一告，他有一訴，這問題就扯不清了，鬧不好還會弄得自己內部分裂啊！這可怎么辦？

程璧光正想著，海圻號的艦長湯廷光進來了：“程司令，孫先生在軍艦下面要求見您！”

“哦？什么事？”

“他說是給您道歉來了，而且還帶著陳策。”

程璧光何等聰明啊！他一聽，好！這些事都有緩了！

“趕緊請！”

時間不長，孫中山先生和陳策兩個人走進程璧光辦公室。倆人走進來之后，孫先生首先給程璧光深鞠一躬：“程司令能夠如約南下護法，逸仙感到十分榮幸，我代表普天之下愿意護法之人，對您表示感謝！”

程璧光趕緊下來，把孫先生攙住：“孫先生何出此言呢？護法是我們天下人之事，北洋軍閥的倒行逆施已經激起全國人民的反對，璧光無非是順應大勢罷了！我們海軍今天隨您南下，我們也一定要踐行我們的諾言，誓以鐵血維護《臨時約法》! ”

隨后，孫先生說出了一番話，讓在場的程璧光、程耀垣、方佑生等人十分感動，護法軍內部達到了空前的團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