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三節 外資進入與企業競合關系

一 新實證產業組織中的市場勢力估計新方法

已有討論FDI及其市場效應的文獻采用統計意義上、基于會計數據的市場勢力溢價作為分析的基礎。比如Sembenelli等(2008)采用如下的方程計算市場勢力溢價:市場勢力溢價=(總產值-工資成本)/(工業增加值+原材料凈成本),這種計算方法,即統計意義上的市場勢力溢價(Census Markup),受制于會計數據帶來的各種缺陷,在很大程度上是市場勢力溢價的有偏估計。更嚴重的問題在于會計數據本身并不適于經濟意義上的分析(Shapiro, 1987)。新實證產業組織理論(NEIO)為市場勢力的測度提供了便利,新實證產業組織方法開創了產業組織領域研究的一個重要分支,李國棟(2009)與周末(2012)兩篇博士論文是國內較早地系統性介紹新實證產業組織方法及其應用的重要文獻。劉忠和袁莎(2011)對市場勢力測度模型發展進行了文獻梳理。使得基于產業組織的研究越來越注重微觀經濟基礎,使用的微觀計量方法不依賴于企業會計數據,得到的參數估計具有清晰的經濟學意義。

本研究沿用新實證產業組織中早期由Hall(1986, 1988)開創并由Roeger(1995)發展的市場勢力測度模型。現將本章文獻的脈絡梳理如下:

Hall(1986, 1988)關于市場勢力測度的模型是從索洛余值(Solow Residual)分析開始的,Hall(1988, 1991)證明了索洛余值(Solow Residual)具有方差不變的特征,該余值與導致產出和就業變動的任何外生變量都是完全不相關的。利用Solow(1957)計算余值的辦法,Hall將Markup植入索洛余值方程中,為在宏觀環境下討論市場勢力提供一個基本框架,避免了估計需求彈性這一棘手問題。在要素使用內生性問題處理上,尋找了三個工具變量,估算了兩位數行業市場勢力溢價,討論了可能存在的測量誤差及其影響方向。Shapiro(1987)認為市場勢力溢價(Markup)并不是反映企業行為的一個通用指標,市場需求方特性——需求彈性也需要同時進行測度,用市場需求彈性和代表性企業需求彈性的比值來描繪企業行為,并同時估計Markup和需求彈性。Domowitz等(1988)擴展了Hall的模型,詳細估計了4位數代碼產業市場勢力,在模型中加入中間投入品,降低了可能存在的向上估計偏誤(Overestimate)問題。該文在Hall基礎上做了兩個重要改進:一是將市場結構(Market Structure)和產業特征(Industry Characteristic)植入市場勢力溢價模型來估計;二是使用了一個含有技術因素的特定生產函數進行估計。其缺陷仍然是沒有擺脫內生性問題,仍須尋找合適的工具變量(Instrumental Variable, IV)。Konings(2001)也是基于Hall(1988)的模型,同Domowitz等(1988)一樣加入了中間投入品,該文對Domowitz等(1988)使用的含有技術因素的特定生產函數進一步拓展,使其更為一般化。并研究了比利時競爭政策對Markup的影響,同時運用了廣義矩估計(General Method of Moment,GMM)方法來處理內生性問題。

基于Hall的后續文獻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工具變量的選擇,也是文獻批評Hall方法的主要原因。Hall的方法受到來自至少三個方面的質疑和批評:第一,要素投入帶來的內生性問題需要外生工具變量來矯正,而找到合適的外生工具變量本身就十分困難。第二,Hall采用的工業增加值數據的生成過程使得所謂的外生變量(原油價格等)在邏輯上就與增加值數據相關(Waldmann, 1991),而無關假定是Hall方法估計的基礎。Waldmann(1991)認為Hall發現的一些產業高市場勢力溢價有悖現實,Hall所計算的市場勢力溢價并不反映企業的市場勢力(Market Power),尤其是非制造業數據,基于Hall模型的Domowitz的結論也因此可能不可靠。第三,存在估計方法的問題。Norrbin(1993)采用序貫Bonferroni矯正方法來檢驗Hall提出的無關假定,得到幾乎完全不同的結論。

Roeger(1995)引入一個更可靠的、免于尋找工具變量的方法來估計市場勢力溢價。他認為Hall(1988)在內生性問題的處理上方法不妥,選擇的三個外生變量可能并不是完全外生的。該文對比了以要素數量為基礎的索洛余值計算方法和以要素價格為基礎的索洛余值計算方法。Roeger(1995)將兩類方法分別定義為原始法(Primal Method)和對偶法(Dual Method)。Roeger(1995)通過計算兩種方法下計算結果的差值,發現兩者并不一致,進而證明了兩者的差異大部分可以由不完全競爭來解釋,因此將其歸因于市場勢力的存在。在此基礎上,Roeger(1995)成功地避免了工具變量的選擇問題,形成了一個可靠的市場勢力溢價估計方法。Martins(1996)回顧了Hall和Roeger的方法,在Roeger模型的基礎上加入了中間投入品,研究了14個OECD國家的產業市場勢力溢價水平。

本研究采用的市場勢力溢價估計方法基于Roeger(1995),并根據研究目的,將外資進入這一核心變量納入產業組織理論框架中進行分析,首次將新實證產業組織方法應用到外資效應評估中。

二 外資進入影響市場結構及市場績效的證據

外資企業與本土企業的競合關系,可以概括為兩類:一類是外資對本土企業經營的抑制,表現為外資對內資的擠出。這類擠出式的排他性競爭對本土企業的影響是致命性的,因為一旦國內投資被擠出,本土企業便無法與外資企業進行面對面(Face to Face)的競爭。Borensztein等(1998)提供了一個理論解釋,認為現實中外資對通過產品市場競爭和自身在金融市場的優勢,可能替代本土企業。另一類是外資企業與本土企業同在一個市場中經營而形成的競合關系。這種競合關系是產業組織理論意義上的競合關系,表現更為復雜,是本研究著重討論的地方。

Markusen和Venables(1999)解釋了FDI如何影響同一產業內的本土企業。外資企業與本土企業在產品市場和要素市場的競爭中更傾向于降低本土企業的利潤,但是與供應商的“連接效應”(Linkage Effects)使得本土企業可能降低要素投入成本、提升利潤。他們發展了一個理論框架來分析這些效應,分析了在外資企業作為本土產業部門的互補企業語境下,本土產業部門如何擴大生產、取代外資企業并最終將外資企業逐出本地市場。他們的理論結果與現實中新興市場國家的一些案例不謀而合。這表明,外資企業與本土企業可能存在著競爭關系。Driffield等(1998)以英國制造業為例,也證實外資企業的進入擠壓了本國企業的利潤空間。

外資進入對產業層面的影響比較直觀。FDI項目的進入,將改變一些相關產業的供給和需求水平。FDI在某一產業的競爭可能惠及其他產業中的企業。比如,通過競爭降低價格,會通過“前向”效應傳遞給消費者,給消費者帶來福利提升。實證結果表明,FDI影響東道國市場環境及市場結構的方向是不確定的。Blomstr?m(1986)以墨西哥制造業為例,發現跨國公司份額對市場集中程度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跨國公司份額越高,市場越呈集中趨勢。Singh(2011)用印度制造業的數據進行實證分析,同樣發現了FDI會顯著導致市場集中。與他們的結果相反,Driffield(2001)以英國為研究對象,揭示了外資進入顯著導致產業集中程度下降,其作用機理在于增加了本土產業層面的市場競爭程度。楊丹輝(2004)通過跨國公司進入對中國市場結構變動分析認為跨國公司的進入在促進我國產業組織結構優化的同時導致市場結構二元級差增大。

三 外資進入影響市場勢力與溢價水平的爭論

市場勢力溢價(Markup),是產業組織理論中的一個重要概念,指的是企業將價格定在邊際成本之上的能力,是壟斷勢力的外在表現。完全競爭市場下,企業之間的充分競爭將會最大化產出和福利水平。企業施加市場勢力是市場競爭不完全的一種表現,將會導致福利水平的下降。關于外資進入如何影響市場勢力溢價水平的研究,僅有的幾篇文獻集中以發達國家為研究目標,并且實證研究結論也沒有形成一致的意見。

總體來說,關于外資進入影響市場勢力溢價水平的觀點有三類:

第一類文獻認為外資進入不會對市場勢力有顯著影響。Co(2001)以448家西班牙企業面板數據,發現“綠地”投資(Greenfield FDI)對市場勢力溢價沒有顯著影響。消費者的偏好以及對品種多樣性的追求也可能不允許外資壟斷市場。Helpman, Melitz和Yeaple(2003)以及Nocke和Yeaple(2007)的結論表明,不論企業采取多么好的技術、提供多么好的產品,消費者對多樣性的喜好阻止了企業壟斷整個市場。也就意味著,即便是外資企業在各方面都優于本土企業,也無法壟斷整個市場。

第二類文獻認為外資的進入導致市場勢力溢價水平的上升。Hymer(1970)在產業組織理論框架下首次討論了跨國公司存在的市場勢力問題,他的結論是在東道國市場競爭不完全的角度上得到的。他認為東道國市場的非完全競爭性給了跨國公司施加市場勢力的機會,因此外資企業的進入會導致相應產業市場勢力的提高。Neary(2009)分析了貿易成本的下降和東道國吸引外資的自由化政策可能導致大規模的跨國兼并活動,而跨國兼并則是提高市場集中度、提升市場勢力的一個重要方式,其重要性不亞于“綠地”投資。運用西班牙企業層面數據,Sembenelli等(2008)則發現FDI長期對產業的市場勢力溢價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這種關系只存在于研發密度高的行業。

第三類文獻認為外資進入可能降低市場勢力溢價水平。外資的流入可能帶來生產者之間面對面的競爭而惠及消費者,外資的進入還對本土企業產生激勵效應。發展中國家的本土企業在先進技術的運用上通常會落后于發達國家,即便是在發展中國家的較為成熟的產業中,運用的技術也經常是過時的。外資企業的進入帶來了新技術,能夠刺激本土企業采取新技術的動機。因而導致企業間技術競爭,從而可能系統降低市場勢力溢價水平。

國內從產業角度分析外資進入影響的研究并不多見,基于市場結構分析的外資效應評估,楊丹輝(2004)認識到了外資進入對產業結構的影響,谷克鑒(2005)描繪了外資的進入如何促進國內競爭并使得中國國民部門與外資部門之間競爭力差異逐步縮小的現實。那么,外資的進入是否會因其自身優勢控制東道國市場?目前,國內學者仍停留在外資的競爭和壟斷屬性研判上,相關文獻并沒有發展中國家和轉型經濟體的經驗證據,本研究將為外資在中國這個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的壟斷競爭效應提供經驗證據。

主站蜘蛛池模板: 都江堰市| 靖宇县| 义马市| 西平县| 合阳县| 深泽县| 保靖县| 八宿县| 吉木萨尔县| 嘉鱼县| 北海市| 封开县| 南阳市| 台安县| 涡阳县| 恩平市| 乐陵市| 垦利县| 桂平市| 和平区| 前郭尔| 德格县| 大足县| 濉溪县| 莒南县| 西青区| 诏安县| 白银市| 沙雅县| 广水市| 桑日县| 宜昌市| 徐州市| 米泉市| 临高县| 德州市| 邮箱| 麦盖提县| 赤峰市| 竹北市| 福建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