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克思的東方社會理論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
- 謝霖 謝靜靜
- 14496字
- 2019-01-04 12:36:03
第二章 “西方化”、“歐洲化”不是東方社會發展的道路
只有在偉大的社會革命支配了資產階級時代的成果,支配了世界市場和現代生產力,并且使這一切都服從于最先進的民族的共同監督的時候,人類的進步才會不再像可怕的異教神像那樣,只有用人頭做酒杯才能喝下甜美的酒漿。
中國學術界對馬克思的東方社會非資本主義發展理論存在著許多誤解,很多學者認為,19世紀50年代馬克思關于東方國家發展道路的觀點是“西方化”和“歐洲化”。他們說:“馬克思斷定象印度這樣建立在農村公社基礎上長期停滯的社會,必須經過西方文明的沖擊,它的發展前途只能是西方式的資本主義社會”;“馬克思在19世紀中得出的對東方道路的看法,也是西方化”
;馬克思1853年論印度的文章中“明確地表述了使古老的亞洲社會‘歐洲化’的思想”,“在19世紀的歷史條件下,亞洲擺脫閉關自守的國家建立現代工業的現實道路,只能是‘西方化’、‘歐洲化’的道路”
。這些觀點的主要論據是:(1)1853年馬克思在一封信中提到過的“歐洲化”問題;(2)馬克思當時關于英國在印度要完成“雙重使命”的論述。
我們認為,這些說法完全沒有弄清楚馬克思19世紀50年代關于印度問題的思想,對馬克思存在著極大的誤解,更不符合50年代以后馬克思關于東方社會發展道路的思想,與1877年馬克思寫給《祖國紀事》雜志編輯部的信的思想是根本對立的。
一 “歐洲化”不是馬克思的觀點
應當弄清楚1853年馬克思所說的“歐洲化”究竟是誰的觀點。1853年6月14日,馬克思在致恩格斯的信中詳細地談了印度農村公社的組織和公社土地所有制后說:“英國人雖然已經使這個國家大大地愛爾蘭化了,但是打破這種一成不變的原始形態畢竟是歐洲化的必要條件。只靠稅吏是不能完成這項任務的。要破壞這些村社的自給自足的性質,必須消滅古老的工業。”有人就摳出這段話中的“必須消滅古老的工業”和“畢竟是歐洲化的必要條件”這兩句話,把它們對接起來,認為是馬克思主張必須消滅印度古老的工業,這是歐洲化的必要條件。這種說法是錯誤的。
第一,沒有弄明白這段話的主語是什么?這些話語之間的邏輯關系是什么?只要對這段話的形式和內容稍作分析就能看出,這段話表達的不是馬克思的觀點,而是英國人的觀點。“英國人”是一系列殖民活動——使印度愛爾蘭化;打破一成不變的原始形態是歐洲化的必要條件;必須消滅印度古老的工業——的主體,又是這一段話的邏輯主語。在這里,歷史和邏輯是一致的。是英國人使印度愛爾蘭化即殖民地化了,是英國人打破了印度的原始形態,是英國人認為這是使印度“歐洲化”即殖民地化的必要條件。因此,馬克思這段話描述的是英國殖民主義的活動,表達的是英國人的觀點。如果把這些看作是馬克思的觀點,認為馬克思主張印度“愛爾蘭化”、“歐洲化”和消滅印度“古老的工業”,等等,那是一種極大的誤解和邏輯悖謬,是完全違背馬克思思想的。
第二,應該通觀全文才能正確地理解馬克思的思想。馬克思在前面第三段里說他曾在《不列顛在印度的統治》這篇文章中“把英國消滅當地工業當作革命行動來描述。這會使他們很不高興。然而,不列顛人在印度的全部統治是骯臟的,直到今天還是如此”。既然馬克思認為英國人在印度的全部統治是骯臟的,他已經明確地指出了“英國消滅當地工業”這一客觀事實,他會主張消滅印度古老的工業,讓印度走“歐洲化”即殖民化的道路嗎?
第三,既然馬克思提到他在1853年6月10日寫的《不列顛在印度的統治》,我們就應當看看這篇文章說了些什么。馬克思在摘引了英國下院委員會一大段關于印度村社的報告后說:“這些細小刻板的社會機體大部分已被破壞,并且正在完全歸于消滅,這與其說是由于不列顛的收稅官和不列顛的士兵粗暴干涉,還不如說是英國的蒸汽和英國的自由貿易造成的結果。”“英國的干涉則把紡工安置在郎卡郡,把織工安置在孟加拉,或是把印度紡工和印度織工一齊消滅,這就破壞了這種小小的半野蠻半文明的公社,因為這破壞了它們的經濟基礎;結果,就在亞洲造成了一場最大的、老實說也是亞洲歷來僅有的一次社會革命。”看了這段話,就能明白馬克思在4天后
寫給恩格斯的那封信中所說的“打破這種一成不變的原始形態”、“消滅古老的工業”這些行為究竟是誰干的,這不都是英國人干的嗎?英國人認為,這些殖民化的活動才是“歐洲化的必要條件”,怎么能把這種殖民主義的活動說成是馬克思的主張呢?1861年9月21日,馬克思在《不列顛的棉花貿易》一文中說:“印棉的消費量正迅速增長……實際上英國現在正自食其多年來在龐大的印度帝國進行罪惡統治的后果。”
1861年11月1日,馬克思在《英國的危機》一文中又說:“實際上,英國現在是在受著自己長期罪惡地治理印度的報應。”
馬克思對英國人的殖民主義統治給予了最嚴厲的譴責,用了“罪惡統治”、“罪惡地治理”這種極其嚴峻的語言,而且說這是一種“報應”,在亞洲造成的“社會革命”,就是這種報應。這就充分地表明馬克思根本不會主張印度和東方國家走這種導致“罪惡統治”、“罪惡地治理”的“歐洲化”、“西方化”即殖民化的道路,而且表明馬克思是堅決反對東方國家走這種道路的。
二 馬克思從來沒有主張亞洲國家走“西方化”、“歐洲化”的道路
馬克思尖銳地揭露了英國在亞洲要完成的“破壞性的使命,即消滅舊的亞洲式的社會”的實質。馬克思對西方殖民主義制度和殖民主義對東方各國的侵略一直持強烈的批判態度,從來沒有主張亞洲國家走“西方化”、“歐洲化”的道路。如果說在《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對資本主義推動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歷史作用還給予過充分贊揚的話,那么,當50年代初馬克思總結了1848年歐洲資產階級革命失敗的歷史教訓,把目光從資產階級文明的故鄉轉向殖民地時,他就更加敏銳而清楚地看到了“資產階級文明的極端偽善和它的野蠻本性”
。他明確地指出:“不列顛人在印度的全部統治是骯臟的,直到今天還是如此。”
英國的工業、科學技術和自由貿易破壞了印度社會的整個結構和經濟基礎。“英國人在印度進行統治的歷史,除破壞以外恐怕就沒有別的什么內容了。”
馬克思認為,這種“破壞性的使命”“完全是被極卑鄙的利益驅使的”,“是全部現存的生產制度所產生的有機的結果”
。也就是說,這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發展規律和資本積累規律的必然結果。因為資本主義的發展要求資本的集中,而資本的集中在它的原始積累階段必然通過對殖民地的殘酷和剝削、無恥的掠奪和血腥的暴力。因此殖民主義是資本主義發展的必然產物,它們是同一歷史過程的兩個方面,沒有殖民主義就沒有早期的西歐資本主義的發展。殖民主義的歷史禍害直到今天也沒有在第三世界發展中國家中徹底消除。國外學者威爾伯指出:“當代的不發達狀態大部分是不發達的衛星國和現在發達的宗主國之間過去和當前經濟等關系的歷史產物。”
馬克思對英國殖民主義的揭露和批判,表明他是站在殖民地人民一邊的,他從來沒有贊揚和肯定過西方殖民主義的“進步作用”,根本沒有斷定“東方國家必須經過西方文明的沖擊”,更沒有把這種西方殖民化模式作為亞洲國家的發展道路。
殖民主義是資本主義發展的必然產物。資本的原始積累是和對殖民地的殘酷掠奪和剝削分不開的。19世紀60年代以后,歐洲資本主義國家加強了對亞、非、拉各國的侵略,重點在亞洲。波斯、中國和印度成了資本主義列強侵略和爭奪的重要對象。1804年以后,俄、英、法、美、奧等國強迫波斯簽訂一系列不平等條約。英國在1840—1857年發動了兩次鴉片戰爭侵略中國,1843—1849年把印度變成了它的殖民地并以此為基地對緬甸、阿富汗、新加坡和中國發動殖民主義戰爭。中國人民刻骨銘心不能忘懷的是:1894年窮兇極惡的日本軍國主義匪徒對中國發動了甲午戰爭,中國遭受了史無前例的失敗,中國人民遭受了慘絕人寰的屠殺,同時也促使了中國人民的覺醒和革命運動的發展。中日甲午戰爭發生時,馬克思早已逝世,恩格斯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關注著中國和東方社會發展的命運,至少三次論述了中日甲午戰爭,確確實實是極為珍貴的警世箴言。
馬克思認為,東方社會近代的停滯落后是由兩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一是內部原因,即東方社會自身的亞細亞生產方式的作用和制約;二是外部原因,即西方殖民主義的侵略和統治。東方是世界文明的搖籃。古代東方各國都有過自己的燦爛文化和經濟繁榮,走在了世界的前列。如果沒有資本主義各國野蠻的殖民主義侵略與掠奪,東方社會完全可能是另外一種發展道路,即使發展緩慢,也完全可能是另外一種狀態,但絕對不會是殖民地狀態。
馬克思、恩格斯對殖民主義制度和殖民主義對東方各國的侵略,一直持嚴厲的批判態度。馬克思認為,殖民主義統治阻礙了東方社會的發展。他指出,不列顛人在印度的統治完全忽略了公共工程部門,導致農業的衰落。不列顛的蒸汽、科學和自由貿易在印度斯坦全境把農業和手工業的結合徹底摧毀了。這些細小刻板的社會機體大部分已被破壞,并且正在完全歸于消滅。英國工業的毀滅性作用是顯而易見的,而且是令人吃驚的。
馬克思深刻地論述了西方殖民主義侵略破壞了東方社會的經濟基礎。他說:不列顛人給印度斯坦帶來的災難,與印度斯坦過去的一切災難比較起來,“毫無疑問在本質上屬于另一種,在程度上不知要深重多少倍”。在這里馬克思所指的還不是不列顛東印度公司在亞洲式專制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歐洲式的專制,這兩種專制結合起來要更為可怕,而是指這種侵略所產生的深刻的社會變化。內戰、外侮、政變、被征服、鬧饑荒,所有這一切天災人禍盡管十分復雜、猛烈和帶有毀滅性,也只不過觸動了印度社會的表面。而英國的工業、科學技術和自由貿易“則破壞了印度社會的整個結構”
。“破壞了它們的經濟基礎”,從而造成了一場最大的“亞洲歷來僅有的一次社會革命”
。印度失掉了它的舊世界,同自己的全部古代傳統和全部歷史斷絕了聯系,而沒有獲得一個新世界。印度所遭受的就是這么一種性質的災難,這無疑比任何其他社會的表層災變要深重得多。
資產階級一直為殖民主義歌功頌德,為它辯護,把它說成是東方人民的“救世主”。直到今天,還有人要重新評價殖民主義,要肯定它客觀上的“進步作用”,而且把這說成是馬克思的觀點。這既不符合歷史事實,也不符合馬克思的思想。
歷史證明,西方殖民主義給東方社會帶來的不是什么“繁榮和進步”,而是衰落和倒退;不是什么“文明的傳播”,而是文明的毀滅。恩格斯曾經說道:“我研究得越深,我就越清楚:英國的入侵,使愛爾蘭的發展喪失了一切可能性并使它倒退了幾個世紀,而且恰恰是從十二世紀開始的。當然,還不應忘記,丹麥人持續三個世紀的入侵和掠奪,已經使這個國家民窮財盡。”英國對它的第一個殖民地——愛爾蘭的殖民統治導致歷史的大倒退,它的東方殖民地難道會有另一種歷史命運嗎?
馬克思對殖民主義的揭露和批判,表明他是站在殖民地人民一邊的,他從來沒有贊揚和肯定過殖民主義。通過50年代初期對東方社會歷史的研究,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本質和歷史作用有了更深的認識,如果說他和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還贊揚過資本主義在它登上歷史舞臺的一百年內造成了“比過去世世代代總共造成的生產力還要大,還要多”的生產力,那么到50年代初期馬克思對它在東方殖民地的統治就是另外一種評價了,更多的是揭露它的虛偽性、野蠻性和反動性。其實,早在1847年,馬克思就認識到殖民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本質聯系,殖民主義是資本主義的必然產物,因而提出“必須消滅現存的所有制關系”即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偉大任務,在他看來,“現存的所有制關系是造成一些民族剝削另一些民族的原因”
。這些思想和認識對于他思考東方社會革命的前途是有重要影響的。
馬克思深刻地論述了英國在印度要完成的“建設性的使命”的實質,是要使印度成為愛爾蘭式的殖民地,而不是“西方式的社會”。馬克思認為,英國工業愈是依靠印度市場,英國廠主就愈是感到他們摧毀了印度本國的工業以后“必須在印度造成新的生產力”。英國的工業資本家發現,使印度成為一個生產國對他們有很大的好處。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要供給印度水利設備和內地交通工具。他們之所以愿意在印度修筑鐵路,“完全是為了要降低他們的工廠所需要的棉花和其他原料的價格”
。非常清楚,英國資產階級在印度的所謂“建設性的使命,即在亞洲為西方式的社會奠定物質基礎”
,其目的是為了資本的積累、資本的增殖和資本的超額利潤;是要把印度變成它的原料基地和商品市場,成為愛爾蘭式的殖民地,而決不是要把它建設成為“西方式”的資本主義社會。歷史告訴我們:英國殖民主義的野蠻侵略和掠奪,使印度的農業遭受了嚴重破壞,手工業破產,紡織工業的中心達卡迅速衰落,人口從15萬人減少到三四萬人,19世紀前半期印度約有150萬人死于饑餓。正如馬克思所說,印度人民所遭到的災難具有一種特殊的悲慘的色彩,英國資產階級難道“不使個人和整個民族遭受流血與污穢、窮困與屈辱就達到過什么進步嗎?”
英國確實把印度變成了它“東方的愛爾蘭”,“至今還沒有任何重新改建印度社會的意思”,“印度失掉了他的舊世界而沒有獲得一個新世界”
。這個歷史事實就是對英國的所謂“建設性的使命”和“為西方式的社會奠定物質基礎”的最好的注解,也是對認為馬克思主張亞洲社會“西方化”、“歐洲化”觀點的有力的否定。
直到2011年,還有人對馬克思關于殖民主義的觀點提出批評。英國學者特里·伊格爾頓說:“馬克思自己在反殖民主義政治問題上態度很不明朗。”“他評論說印度自身沒有什么值得驕傲的歷史,英國人的征服卻無意中給了南亞次大陸社會主義革命的條件。”“馬克思對殖民主義持肯定態度……他認為這種壓迫雖然骯臟可恥,卻能夠將資本主義的現代性因素帶給‘未開化’的地區。而這些地區不僅能夠從中獲得好處,還能夠為實現社會主義做好鋪墊。”“馬克思從殖民主義中發現了一些‘進步傾向’。”這些說法完全不符合馬克思的觀點,而且是與馬克思的觀點直接對立的。在我們了解馬克思在殖民主義問題上的全部觀點以后就會知道,馬克思反殖民主義的政治態度是十分明朗的,他對殖民主義一直持否定態度,從來沒有肯定過什么殖民主義的“進步傾向”。伊格爾頓的說法表明他沒有正確地理解馬克思的思想,這些說法是錯誤的。
三 馬克思為東方國家指出了一條非西方化、非歐洲化的發展道路
馬克思深刻地揭示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客觀規律的實質和東方社會基本矛盾的特殊性、特殊矛盾及其本質,為東方國家指出了一條非西方化、非歐洲化的發展道路。只有從馬克思關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規律的理論出發,才能正確地理解馬克思關于英國在印度要完成的“雙重使命”的思想。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因此,“歷史中的資產階級時期負有為新世界創造物質基礎的使命”。這是英國資產階級“一定要做的事情”
。生產力的發展又受到生產關系的影響和制約,“英國資產階級看來將被迫在印度實行的一切,既不會給人民群眾帶來自由,也不會根本改善他們的社會狀況,因為這兩者都不僅僅決定于生產力的發展,而且還決定于生產力是否歸人民所有”
。“生產力是否歸人民所有”實質上就是生產關系性質問題即所有制關系問題。馬克思深入分析了東方社會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矛盾運動的特殊性質和特殊形式,論述了一條東方國家通過“根本的革命”和“偉大的社會革命”(而不是什么“必須經過西方文明的沖擊”)擺脫殖民主義統治,改變社會生產關系,支配現代生產力及其成果以實現社會現代化的道路。他認為,“如果亞洲的社會狀況沒有一個根本的革命”
,印度人民就不可能完成民族獨立和復興的使命;而在英國統治階級還沒有被本國工業無產階級推翻以前,或者在印度還沒有擺脫英國殖民主義的枷鎖以前,“印度人民是不會收到不列顛資產階級在他們中間播下的新的社會因素所結的果實的”
。“只有在偉大的社會革命支配了資產階級時代的成果,支配了世界市場和現代生產力,并且使這一切都服從于最先進的民族的共同監督的時候,人類的進步才會不再像可怕的異教神像那樣,只有用人頭作酒杯才能喝下甜美的酒漿。”
馬克思論述的是一條反映東方社會特殊的歷史條件、特殊的社會結構、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矛盾特殊性的非西化、非歐化和非殖民化的道路。馬克思關于東方社會非資本主義現代化的思想在19世紀50年代已經萌芽。這就證明關于亞洲社會“西方化”、“歐洲化”的觀點從來不是馬克思的思想。
馬克思關于印度社會變革和發展道路的論述是馬克思關于東方社會非資本主義現代化發展理論的起點。馬克思是通過對中國社會、印度社會和俄國社會的研究逐漸形成和完善這一非西方社會現代化非資本主義發展理論的。我們比較一下馬克思、恩格斯對中國、印度和俄國的論述,就能使我們認識到馬克思這一思想的內在聯系、前后一貫及其邏輯和歷史的形成過程。
馬克思、恩格斯認為,中國和印度社會的發展道路有許多相同之處。
第一,中國和印度都有大體相同的社會經濟結構即亞細亞生產方式,都在近代遭受到外國資本—帝國主義的侵略,社會結構和經濟基礎都遭到毀滅性的破壞,出現嚴重的社會危機和社會變革運動。
第二,中印兩國人民都展開了轟轟的革命斗爭,中國有太平天國革命運動(1851—1864),印度有民族大起義(1857—1859),馬克思、恩格斯認為,這是“人民戰爭”和“根本的革命”。
第三,馬克思、恩格斯都強烈譴責殖民主義—資本主義的野蠻侵略和掠奪,都反對中國和印度走“西方化”和“歐洲化”的道路,主張亞洲經濟落后的國家走一條非西方、非資本主義現代化的發展道路。
第四,他們都對中國和印度的革命前途和發展前景充滿期待,認為中國的前途必定是“社會主義”,印度將會邁向“偉大的社會革命”。
第五,馬克思、恩格斯在1850年提出了“中國的社會主義”,他們在1853年論印度時為什么沒有提“印度的社會主義”呢?這是由于馬克思、恩格斯對中、印兩國社會歷史和經濟狀況的深刻了解和洞察所決定的。中國和印度同為經濟落后的第三世界發展中國家,有很多相同之處,也有許多民族的、社會的、經濟的和歷史的不同特點,這就決定了它們在社會發展道路上的特殊性。印度是一個長期受英國統治的殖民地,是一個典型的亞細亞生產方式國家,在印度社會的基因中,五大因素極其復雜地糾纏和融合在一起——種姓制度、宗教教派、殖民主義、專制主義、資本主義——使得印度的社會革命比其他國家面臨著更為艱巨的任務。印度社會的發展道路決定于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矛盾運動的特殊性質和特殊形式。印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因此馬克思、恩格斯極為慎重,不提“印度的社會主義”而與中國區別開來。不過“偉大的社會革命”即內在地包含了社會主義發展的因素和方向。時間和歷史會告訴未來,印度的未來只有等待印度人民的歷史選擇。
馬克思、恩格斯在中國和印度問題上所形成的非西方國家現代化非資本主義發展的思想,在70年代和80年代初研究俄國社會發展道路問題時,得到了進一步的完善和發展。
第一,50年代馬克思、恩格斯通過對印度農村公社的研究,形成了亞細亞生產方式的概念;馬克思在50年代和60年代通過寫作《經濟學手稿》(1857—1858)和《資本論》(1867),研究“資本主義生產以前的各種形式”,70年代在“人類學筆記”中對農村公社制度的研究,形成和完善了亞細亞生產方式理論;這些觀點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對俄國農村公社的研究中得到了進一步應用和發展,集中體現在1881年馬克思寫給查蘇利奇的信和三份草稿中,馬克思明確地闡述了俄國不要走資本主義發展的道路,而要跨越資本主義制度的卡夫丁峽谷的重要觀點。
第二,馬克思、恩格斯反對亞洲社會“西方化”和“歐洲化”的觀點在馬克思1877年寫給“祖國紀事”編輯部的信中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馬克思明確地認為,《資本論》關于資本原始積累的起源只限于西歐各國,世界上的其他國家并不注定都要走西歐資本主義發展的道路。馬克思反對俄國“遵照西歐各國的先例成為一個資本主義國家”,“它一旦倒進資本主義懷抱以后,它就會和塵世間的其他民族一樣地受那些鐵面無情的規律的支配”,“而遭受資本主義制度所帶來的一切極端不幸的災難”。馬克思這封信是對東方社會“西方化”和“歐洲化”觀點的明確否定。
第三,馬克思把對資本主義和殖民主義批判的觀點應用于俄國社會發展道路的研究,明確表示俄國人民應當跨越資本主義發展階段,避免“資本主義生產的一切可怕的波折”。
第四,他們一致認為,無論在中國、印度還是在俄國,要推動社會向更高形態發展,都必須有人民群眾積極參與的社會革命。
第五,舊的亞細亞生產方式在革命進程中必須得到改造,這樣,農村公社才能得到新生,舊的生產方式才能轉變成為新的生產方式。
這些重要思想我們將在下面幾章中做詳細的論述。
四 資產階級背叛了歐洲1848年革命
以1848年法國二月革命為起點,奧地利、普魯士、意大利、波蘭、匈牙利、捷克、羅馬尼亞等地相繼發生了規模巨大的革命運動。這就是1848年歐洲資產階級革命。無產階級及其領袖馬克思、恩格斯以極大的革命熱情參加了這次革命運動。聲勢浩大的1848年革命最終失敗了。馬克思、恩格斯及時地總結了1848年革命的經驗和失敗的教訓,對于馬克思主義的形成和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通過1848年革命失敗原因的分析,馬克思對資產階級革命的作用及其局限性有了具體的和理論上的更深層次的認識,這種認識無疑對他思考東方社會問題有重大影響。
1848年歐洲各國革命運動的失敗,有一個普遍的、共同的和根本的原因,那就是資產階級的出賣、背叛和向王權投降。馬克思以極其強烈的革命義憤譴責了資產階級由其階級本性所決定的無恥行徑。他在1848年11月寫的文章中說,德國資產階級是寡廉鮮恥的,它以奴婢的身份出現,為了不讓人民勝利而自己甘愿受人擺布,“并為自己暴君的利益而實行反革命”,“歷史上沒有比德國資產階級更可恥更下賤的角色了”。“1848年的德國資產階級毫無良心地出賣這些農民,出賣自己的天然的同盟者。”
資產階級處處都和反動的封建勢力暗中妥協,然而它又把革命運動的正式領導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并采取了種種不徹底的措施,其結果就自然“使得革命運動流產”
。馬克思尖銳地指出:可憐的、膽怯的和狹隘的利己主義使得普魯士資產階級瞎了眼睛,以致它“竟拋開了自己必要的同盟者——農民”,并把農民這個同盟者“變成了封建反革命手中的武器”
,“為了王權而犧牲人民”
。
十七八世紀資產階級曾經是生氣勃勃的革命階級,進行過成功的資產階級革命,為什么1848年歐洲的資產階級革命以失敗而告終呢?馬克思以普魯士三月革命為例,從歷史條件和階級關系的變化上做了深入具體的歷史唯物主義的分析。他在1848年12月撰寫的《資產階級和反革命》一文中說,不應該把普魯士的三月革命與1648年英國革命和1789年法國革命混為一談。在1648年和1789年的革命中,資產階級都是實際領導運動的階級,無產階級還不成熟,還沒有形成自己單獨的利益并組成為獨立發展的階級,不過是為實現資產階級的利益而斗爭。它們是歐洲范圍內的革命,宣告了歐洲新社會的政治制度,資產階級在這兩次革命中獲得了勝利。而普魯士的三月革命卻完全不是這樣,它決不是歐洲的革命,不過是歐洲革命在一個落后國家里的微弱的回聲。它不僅沒有超越自己的世紀,反而比自己的世紀落后了半個世紀以上。德國資產階級發展得如此萎靡、畏縮、緩慢,“以致它同封建制度和專制制度對峙的時候,它本身已經是同無產階級以及城市居民中所有那些在利益和思想上跟無產階級相近的階層相對峙的了”。普魯士的資產階級并不是一個代表整個現代社會反對代表舊社會的君主制和貴族的階級,它降低到了一個等級的水平,“既脫離國王又遠離人民,對國王和人民雙方都采取敵視態度,但是對于每一方的態度都猶豫不決,因為它總是在自己的前面或后面看見這兩個敵人;它一開始就蓄意背叛人民,而與舊社會的戴皇冠的代表人物妥協,因為它本身已是屬于舊社會的了。”
馬克思對德國資產階級政治立場的分析是極其深刻和精彩的。從德國資產階級在普魯士三月革命中的表現,我們能清楚地看到它面對“兩個敵人”時所表現出來的兩面性、妥協性、投機性和對王權的屈從及對人民的敵視。德國資產階級在這種典型政治環境中形成的典型性格即資產階級的階級本質,具有普遍性。馬克思對德國資產階級階級性入木三分的深刻揭露,對于我們認識東方社會資產階級革命的性質及其發展道路具有重要的意義。
馬克思通過對1848年革命失敗的經驗教訓的總結,對于資產階級革命的作用和歷史地位有了新的認識。他明確地把資產階級革命劃分為兩個時期,即十七八世紀的資產階級革命和19世紀中期以后的資產階級革命。在這兩個不同的歷史時期中,資產階級所起的作用是完全不同的。在十七八世紀,無產階級還沒有完全成熟,還沒有成為獨立的政治力量,資產階級是革命的領導階級,它聯合工人和農民與封建專制制度做了堅決的斗爭,取得了資產階級革命的重大勝利。到19世紀中期,社會經濟條件有了新的變化,無產階級作為一個成熟的、獨立的政治力量已經走上了世界歷史舞臺。“兩個全新的階級——工業無產階級和自由農民進入了普魯士的歷史。”1831年11月、1834年4月法國里昂工人的兩次武裝起義,30年代英國工人階級在憲章主義旗幟下向資產階級政權發起進攻的、長達10年之久的憲章運動,1844年6月德國西里西亞紡織工人起義,1848年革命中無產階級的革命鋒芒不僅指向封建專制制度,而且指向了資產階級,所有這一切都表明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矛盾已經上升為資本主義社會的主要矛盾,無產階級已經開始了反對資產階級的偉大斗爭。正是階級關系和階級矛盾的變化,使得資產階級必然背叛農民、出賣革命、與封建王權妥協而“實行反革命”
。
馬克思對資產階級革命的認識和評價有了新的變化。他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在19世紀中期新的歷史條件下,資產階級的革命性已經逐漸消失,它已經從反封建專制制度革命的領導者變成了叛賣者。與這個結論相聯系的是,馬克思認為,從此以后“在德國不可能發生純粹資產階級的革命,也不可能建立君主立憲式的資產階級政權,可能發生的不是封建專制的反革命,就是社會共和的革命”。這就是說,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在德國和與德國類似的其他國家不可能再發生1648年和1789年英、法那種由資產階級領導的純粹的資產階級革命了,可能發生的或者是反革命,或者是由無產階級領導的、聯合農民和小資產階級的新型的社會革命。
馬克思對1848年歐洲資產階級革命局限性及其經驗教訓的總結對于馬克思主義的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是馬克思思考和觀察東方社會革命性質和發展前途的重要出發點。
五 馬克思期待東方社會進行“根本的革命”和“偉大的社會革命”
馬克思對西方殖民主義在亞洲的侵略行徑和暴行極為憤慨,給予了義正詞嚴的譴責,他深切地同情人民群眾所遭受的苦難,滿懷信心地期待著包括印度在內的廣大東方國家進行一場“根本的革命”和“偉大的社會革命”,使自己的國家復興起來。
馬克思清楚地看到印度社會中極為深刻的兩類矛盾:一類是印度的民族獨立與英國殖民統治之間的矛盾;另一類是印度廣大人民群眾與極少數剝削階級之間的矛盾。英國的殖民主義在亞洲式專制的基礎上建立起歐洲式的專制,并且把這兩種專制結合起來給印度人民帶來了極為深重的災難。印度面臨的首要任務是反對殖民主義,爭取民族獨立和政治統一。同時還應當使印度人民擺脫農村公社中存在的種姓劃分、奴隸制度和前資本主義形式的剝削。顯然,印度所要進行的根本的革命和偉大的社會革命,是屬于資產階級革命范疇的民族民主革命,而不是社會主義革命。對于印度社會革命的性質,馬克思是清楚的。
英國在印度建立工廠,修筑鐵路,發展工商業,確實在為西方式的資本主義創造物質基礎。但這只是一種客觀的結果,英國資產階級并不希望殖民地真正發展資本主義,成為資產階級共和國。通過對1848年歐洲革命經驗的總結,馬克思認識到西歐資產階級革命的局限性,這種認識使他得出結論,英國資產階級決不能領導印度消滅現存所有制關系的社會革命。印度和東方社會革命的前途,不會是建立資產階級專政和舊式的西歐資本主義社會,而應該是一種新形式的社會革命。在當時的印度和東方社會,經濟條件和階級斗爭的發展還沒有導致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出現,馬克思還沒有找到東方社會革命的主體力量,他期待于廣大人民群眾。
印度的土地所有制十分復雜。18世紀末,英國政府在印度逐步實行柴明達爾制度,把印度教徒中的封建領主、土地稅的包稅主變成私有土地的地主,作為英國殖民統治的支柱。19世紀初實行萊特瓦爾制度,萊特(農民)成為國有土地的持有者,又是他們所租佃的土地的所有者,必須繳納高額的地稅。英國殖民主義者對農民進行敲骨吸髓般的剝削和掠奪,賦稅高得難以置信,濫施刑罰,封建領地被剝奪,獨立地區被兼并,傳統風俗被破壞,終于導致1857—1859年的全民族起義,給予英國殖民主義統治以極為沉重的打擊。恩格斯把當時中國風起云涌的太平天國革命運動稱為“人民戰爭”,馬克思則把這次運動的民族解放起義評價為“革命大海”。他們對中國人民和印度人民爭取民族獨立和反對殖民主義侵略的正義斗爭給予深切的同情和支持,從中國和印度人民的解放斗爭中,馬克思、恩格斯看到了農民群眾中所蘊藏著的巨大的革命力量,看到了東方社會革命的前景。
馬克思認為,英國資產階級被迫在印度實行的一切,客觀上為新世界創造了物質基礎和物質條件,帶來某種社會進步。但是人民群眾能否獲得政治自由和根本改善他們的社會狀況,“不僅僅決定于生產力的發展,而且還決定于生產力是否歸人民所有”。這里,馬克思提出了生產力的社會形式即生產關系問題,也就是改變生產關系即社會革命的問題。馬克思接著指出:“在大不列顛本國現在的統治階級還沒有被工業無產階級推翻以前,或者在印度人自己還沒有強大到能夠完全擺脫英國的枷鎖以前,印度人民是不會收到不列顛資產階級在他們中間播下的新的社會因素所結的果實的。”
“只有在偉大的社會革命支配了資產階級時代的成果,支配了世界市場和現代生產力,并且使這一切都服從于最先進的民族的共同的監督的時候,人類的進步才會不再像可怕的異教神像那樣,只有用人頭做酒杯才能喝下甜美的酒漿。”
馬克思東方社會理論的基本問題之一,就是要從世界范圍內解決西方革命和東方革命的關系問題,即西方無產階級革命與東方民族解放運動的關系問題,也就是世界范圍內的工農聯盟問題。馬克思認為,1848年巴黎6月起義和1870年9月巴黎公社失敗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工人沒有得到農民的支持。1856年4月馬克思指出:“德國的全部問題將取決于是否有可能由某種再版的農民戰爭來支持無產階級革命。”馬克思在構思東方社會革命的前景時,思考的是東方民族解放運動與西方無產階級革命的聯系和相互支持的問題,東方社會革命的道路問題。東方革命和西方革命只有相互支持才能取得勝利。印度人民只有擺脫英國殖民主義的統治,只有取得社會革命的勝利,才能享受社會進步的成果。
印度人民所進行的“根本的革命”和“偉大的社會革命”,決不是舊式的資產階級革命,只能是在西方無產階級支持下,以民族民主革命為內容的、以跨越資本主義制度、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新型的、民主主義革命或人民革命。
六 關于歷史報應的規律
1857年9月4日,馬克思在《印度起義》一文中提出歷史報應的規律這一重要思想。他說:“人類歷史上存在著某種類似報應的東西,按照歷史上報應的規律,制造報應的工具的,并不是被壓迫者,而是壓迫者本身。”馬克思的這個重要思想長期以來不為人知且不被理解,幾乎沒有人論述和研究。在談印度進行“根本的革命”和“偉大的社會革命”的時候,思考和研究馬克思所提出來的歷史報應規律,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馬克思在文章的開頭就談到印度起義的西帕依在印度的暴力行為,認為這些行為的確是驚心動魄的、非筆墨所能形容的,而且認為“不論西帕依的行為多么不好,它只不過是英國自己在建立其東方帝國時期以及在其長期統治的最近幾十年當中在印度所作所為的集中反映”
。馬克思在做出關于歷史報應規律的論斷時,在這段文字的后面寫下了兩段話:“為了說明這種統治的特點,只需說刑罰是英國財政政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夠了”;“我們只要熟悉一下英國第一次對中國進行的戰爭,也就是熟悉一下昨天發生的事件就夠了”
。馬克思還指出,印度政府“應該對所發生的災難以及使這次災難達到如此巨大的規模負責”;“看到這樣的事實,公正而嚴肅的人們也許會問:人民企圖趕走竟敢對自己的臣民這樣濫用職權的外國征服者,難道不對嗎?如果英國人能夠冷酷無情地干出這種事情,那末就算起義的印度人在起義和斗爭的狂怒中犯下了硬說是他們犯下的那些罪行和暴虐,又有什么奇怪呢?”
可以清楚地看出,馬克思是強烈地譴責反動統治階級對人民群眾的殘酷迫害和鎮壓的,是強烈支持人民群眾對反動統治階級進行斗爭的,并且認為“制造報應的工具的,并不是被壓迫者,而是壓迫者本身”。這就深刻地揭示了這種歷史報應的性質、根源和因果關系。馬克思把這種歷史上的報應稱之為“規律”,也就是說它是建立在生產力與生產關系辯證矛盾運動的基礎上的,因而是一種經常出現和必然出現的社會現象。上面我們還談到1861年9月馬克思曾經指出英國正在自食其多年來在印度進行“罪惡統治的惡果”,正受著自己長期“罪惡地治理印度的報應”。
為了深刻地理解馬克思的這一重要思想,我們來看看恩格斯在這個問題上的論述,是十分必要的。恩格斯在1874—1875年寫的《流亡者文獻》一文中說過這么一段十分重要的話:“壓迫其他民族的民族是不能獲得解放的。它用來壓迫其他民族的力量,最后總是要反過來反對它自己的。”壓迫者不能獲得解放,被壓迫者最終要反對壓迫者。——這就是歷史的辯證法和歷史的價值觀。
恩格斯在他去世前兩年,1893年2月和10月曾兩次在與俄國革命家尼·弗·丹尼爾遜(《資本論》俄文版的譯者)的通信中談到過這個問題。他說:“歷史可以說是所有女神中最殘酷的一個,她不僅在戰爭中,而且在‘和平的’經濟發展時期中,都是在堆積如山的尸體上馳驅她的凱旋車。而不幸的是,我們人類卻如此愚蠢,如果不是在幾乎無法忍受的痛苦逼迫之下,怎么也不能鼓起勇氣去實現真正的進步。”在1893年10月17日的一封信中又寫道:“沒有哪一次巨大的歷史災難不是以歷史的進步為補償的。”
恩格斯還指出:“文明時代的基礎是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剝削,所以它的全部發展都是在經常的矛盾中進行的。生產的每一進步,同時也就是被壓迫階級即大多數人的生活狀況的一個退步。對一些人是好事的,對另一些人必然是壞事,一個階級的任何新的解放,必然是對另一個階級的新的壓迫。”
恩格斯揭示了歷史辯證法的真理:歷史的災難和歷史的進步、歷史上的“善”與“惡”是對立統一的,又是互相轉化的,歷史的進步往往要以歷史的災難為代價,歷史的災難又往往能轉化為歷史的進步。——這是歷史的辯證法和歷史的價值觀的統一。
“歷史報應的規律”是歷史辯證法和歷史價值觀借以表現出來的形式。我們應該根據馬克思、恩格斯的這一重要思想去認識和觀察社會歷史。2014年是中日甲午戰爭120周年,也是抗日戰爭77周年。1894年的甲午戰爭,中國在日本野蠻殘暴的侵略中遭到史無前例的慘敗;1937—1945年的抗日戰爭,中國人民經過長達8年之久的浴血奮戰,終于在近代歷史上第一次取得反侵略的民族解放戰爭的勝利。正義終于戰勝邪惡。發動侵華戰爭、1941年12月發動珍珠港事件的日本法西斯,在二戰中遭到滅頂之災,1945年還遭到美國的東京大轟炸和兩顆原子彈的報復,在中國東北的百萬日本關東軍被蘇聯紅軍全部殲滅。這就是歷史報應的規律最生動的例證。
1909年10月,瘋狂侵略朝鮮和中國的罪魁禍首,四次出任日本首相的伊藤博文,在中國哈爾濱被朝鮮革命者安重根槍殺斃命,罪有應得,這就是歷史的報應!
作為歷史辯證法和歷史價值觀統一的表現形式的“歷史報應的規律”,不是讖言,不是魔咒,不是迷信,不是宿命,而是一條客觀的歷史規律,中國人用很樸素的語言——“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多行不義必自斃”——給予人們雙重的啟迪:無論是一個人或一個國家,不要居心不良,不要欺侮和侵略別的國家,不要搞霸權主義和擴軍備戰,一切窮兵黷武、侵犯別國的帝國,無不遭到歷史的報應,被人民的正義力量砸得粉身碎骨、灰飛煙滅。歷史上的亞歷山大帝國、羅馬帝國、希特勒帝國和大日本帝國的覆滅,就昭示了“歷史報應的規律”的真理。有人還要當世界霸主和世界警察,還要領導世界一百年,請記住馬克思所揭示的這條歷史報應的規律!這條歷史規律也告訴人們:人民正義的事業、歷史的進步盡管往往以歷史的災難為代價,但是歷史的災難往往能轉化為歷史的進步,人民正義的事業歷盡艱辛終將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