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甯武子—衛瓘(1)
- 善謀者勝:西晉之亂
- 羽林輕騎
- 3209字
- 2018-06-01 14:50:40
第一節 計取鄧艾
如果說賈充對司馬家族有救命之恩的話,那么衛瓘就有為司馬家族開疆拓土之功,特別的是,這位效力疆場的開國元勛并非一介武夫,而是一員儒將,以草書聞名于當時的文壇,且為人低調,深得司馬家族的信任,在崇尚儒家文化的士人心中,對衛瓘的評價無疑要高出賈充很多,因此在《晉書》中衛瓘的傳記排在第六,而賈充的傳記卻是排在第十位,由此可見一般。
衛瓘很早就表現出了優異的才華,20歲左右就在中央部委做了一名秘書,即尚書郎,20歲也就是現在大學畢業的年齡,小衛這么容易就在中央當了一名公務員,要歸功于當時的門閥制度,在門閥制度下,“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什么都講究關系和門第,其實就是拼爹,因此,很多的人才都被埋沒在這樣的體制下,后來的動亂多少與這種體制有些關系,不過在這種體制下也出現了一些人才,衛瓘算得上其中的一位。
衛瓘當部長(尚書)的老爸在他10歲時候就去世了,但體制讓他能“襲父爵”,后來又得到了部長傅嘏的賞識,傅部長一番考察,給了小衛一個相當貼切的稱呼:“甯武子”,“甯武子”一詞出自《論語·公冶長》:“甯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大白話就是:領導好我就好,領導壞我就壞,要做好人我不敢自稱第一,但如果要做壞人,我如果自稱第二,沒有人敢稱自己是第一。
如此水一般的行為準則,可以看出衛瓘靈活的處事原則,門閥出生加上自己的努力和靈活的處事方式,十年之間,衛瓘就從中央的高級秘書做到了首都公安局長,廷尉。
真正成就衛瓘英名的則是他在平蜀一役中的表現,公元263年(景元四年)時任魏國大將軍即軍委主席的司馬昭命令征西將軍鄧艾和鎮西將軍鐘會兩支大軍大舉西征蜀國,司馬昭心中清楚,平蜀不難,難的是平蜀后對兩將的處理。
此時的司馬昭,在政治上已經相當成熟,其在識人上有獨特之處,識人是一個優秀管理者必需的特質。
《資治通鑒》中記載,在司馬昭眼中,鎮西將軍鐘會是“見利忘義,好為事端,寵過必亂,不可大任”之人,只是用人用長處,平蜀要借用鐘會,為了防止鐘會生亂,司馬昭給鐘、鄧二人派了一名監軍,這名監軍人選要滿足三點要求:第一有資歷;第二這個人該聰明的時候要聰明,該裝傻的時候要裝傻,該出手時就出手,而對于一般無傷大雅的事情,那就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第三要具備驚人的洞察力,處事懂得把握分寸。
司馬昭一代梟雄,立刻相中了甯武子衛瓘,并且從禁軍中選拔了一千人的精銳作為衛瓘的護衛,讓他隨主力大軍鐘會出征。
鐘會、鄧艾兩人在軍事上沒有讓司馬昭失望,尤其是鄧艾,歷盡艱辛從陰平小路自江油、綿竹一舉突襲成都并且俘虜了后主劉禪,司馬昭在賞賜上也不吝嗇,當即兌現,立刻封鄧艾主管軍事(太尉),位于三公之列;封鐘會主管行政(司徒)。
司馬昭的封賞頗有意味,鄧艾依然掌握兵權;而鐘會卻被剝奪了軍權。
而此時鐘會擁有的兵馬卻是鄧艾的五倍以上。
二人矛盾凸顯。
司馬昭如此安排,堪稱御人有術,知道兩人心高氣傲,便有意制造矛盾。
所謂團隊精神,只是上級樂意看到的下級對自己的絕對服從精神,而下級之間的團隊精神,未必是上級樂意看到的。
事實也證明了司馬昭的先見之明,鐘會擁有天府之國的地盤,有人有槍,便在蜀中降將姜維的開導下,為建立新蜀國做準備。
對鄧艾、衛瓘,是認作可以依靠的朋友,還是你死我活的敵人,鐘會選擇了后者。
一切在司馬昭的掌握之中。
而作為滅蜀第一功臣的名將鄧艾卻不識廬山真面目,他有些得意忘形。
司馬昭的獎勵,再加上朝野上下的頌揚之聲,讓鄧艾頭大起來,不僅對身邊鐘會的十幾萬人馬視而不見,更擅自越俎代庖代替鐘會行使行政命令,司馬昭通過衛瓘提醒他:“所有的事情必須匯報,沒有得到批準不能采取任何行動。”但鄧大頭非但沒有重視,反而暈頭暈腦地走了一步臭棋,蜀國的事情還沒有辦好,便替司馬昭制定了一個討伐吳國的宏觀戰略。
鄧艾最初在司馬昭平蜀戰略上所持的態度是右傾的,他認為以魏國實力尚不足以平蜀,只是在司馬昭的強制下,才不得已領兵出征,而在蜀地尚未完全穩定的情況下,鄧艾卻又立刻轉左,替司馬昭謀劃向吳國宣戰。
作為下屬,為主分憂是理所應當,但要分清哪些領域是可以碰,哪些領域是不能碰的。司馬家族靠陰謀起家,疑心很重,此刻鄧、鐘二人滅蜀后兵多將廣,又擁有富饒的天府之國,“高祖(劉邦)因之而成帝業”最應避免功高震主,而鄧艾卻偏反其道而行之,焉不惹來殺身之禍?
一直盯著鄧艾的鐘會看到了機會,他立刻想出了一條一箭雙雕之計,同時解決掉鄧艾和衛瓘。
鐘會立刻將衛瓘叫來,憤怒訴說鄧艾在蜀地擅權的種種罪狀,直截了當告訴衛瓘,鄧艾有謀反朝廷之意。建議一起彈劾鄧艾,衛瓘不知是計,本著對工作認真負責的態度,將對鄧艾彈劾報告交到司馬昭手中。
衛瓘中計了,被人賣了卻還在幫人數錢。
衛瓘還不知道,鐘會有一項獨特的本事,《資治通鑒》記載“(鐘)會善效人書”,憑借這個本事,他已經冒用鄧艾的名義,模仿鄧艾的筆跡和口氣,向司馬昭寫了多封語氣狂妄的不臣之信。
司馬昭憤怒了,命令將鄧艾押回京城,史載:“詔使檻車征之”。
司馬昭也做了最壞的打算,那便是鄧、鐘二將的兵戎相見,自己要做好善后準備,他命賈充率一萬步騎進駐斜谷(今陜西扶風),自己親率大軍十萬進入長安,以應付事變。
兩支大軍封住了自蜀進入中原的道路,進可攻退可守。
但盡管如此,司馬昭并沒有完全打算要鄧艾的命,鐘會和鄧艾二者,他更相信的是鄧艾,此番的動作,也只是要敲打一下鄧艾而已。
但鐘會卻一定要致鄧艾于死地,鄧艾自陰平小路出奇兵滅蜀,對蜀地的山川地形了如指掌,是鐘會自立門戶的最大威脅。
鐘會不怕司馬昭大軍,他最怕鄧艾。
他命衛瓘所部僅千人去抓捕鄧艾,卻不派自己的一兵一卒。
鐘會的“借刀殺人”之計。
他深知以鄧艾的秉性,不但不會束手就擒,反而可能孤注一擲,率領手下那幫身經百戰的將士殺掉衛瓘,反出朝廷,自己的大軍可以名正言順的滅掉鄧艾。鐘會和司馬昭英雄所見略同,只是鐘會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直到這時,甯武子衛瓘開始看清了眼前這個鎮西將軍對自己的不懷好意,《晉書》中記載“瓘知(鐘會)欲危己。”但鐘會讓他做的卻是監軍的分內事,只能接受命令。
衛瓘面對的形勢很嚴峻,不去肯定被鐘會殺頭,去卻同樣可能有去無回。
去,關鍵是如何去。
首要的條件是對鄧艾保密,在這點上自己最不放心的是鐘會,為防止鐘會把消息泄露給鄧艾,衛瓘進行了如下布置:第一槍在鐘會可能透露消息給鄧艾之前立刻行動;第二所帶人不能多,最主要的是快;第三安排好接應人馬,防止被鄧艾一網打盡。
衛瓘防著鐘會,不敢出一絲的錯誤,而鐘會卻犯了一個錯誤,他卻沒有想到要把衛瓘捕鄧的消息透露給鄧艾,而只是在坐等鄧艾殺衛瓘的消息。
機會屬于少犯錯誤者。
衛瓘一行快馬加鞭,深夜秘密潛入鄧艾所部駐扎地——成都。
這時整個城市已經進入了夢鄉,平蜀以來,鄧艾的部下一直處于亢奮之中,歷經艱辛萬險終于功德圓滿,對這些部下來說蜀國的平定不僅僅意味戰爭的結束,活下來的人可以回到家鄉和家人團聚,更意味著他們將面臨不錯的封賞,門閥制度將惠及他們的子孫后代。
誰都沒有想到,今天夜里朝廷突然來人將他們從夢中驚醒,來人低聲念著詔書,大意是奉詔抓捕鄧艾,與爾等無關,爾等是平蜀功臣,皇上將有豐厚的獎賞,如果雞鳴之前來衛將軍處報到,封賞不變,如果不來,將誅殺三族。這些將領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也來不及相互串聯,軍人服從的天職,讓他們全都準時向衛瓘報到。
確認所有將領到齊之后,衛瓘突然帶人闖入鄧艾家,將鄧艾父子從床上拖起來綁了,押入囚車,可憐鄧艾,前一天還是位居三公的國防部長,一夜之間便淪為階下囚。
直到這時候,鄧艾手下那幫將領才清醒過來,原來朝廷要以謀反罪抓走他們的老大。
鄧艾的這支部隊是平蜀主力,全軍歷經千辛萬苦,九死一生,上下彼此情如兄弟,凝聚力很強,而今剛剛伐蜀勝利,征袍上的血跡未干,老大就突然被以謀反罪遭逮捕,分明是“敵國破,謀臣亡。”于是個個群情激奮,率領所部兵馬,以戰斗隊形浩浩蕩蕩朝衛瓘而來。
這幫大兵要搶鄧艾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