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維護中央集權,平定三藩】
統治階級內部并不是平順的一塊整體,為了權力,各種勢力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矛盾甚至激化有至兵戎相見。愛新覺羅家族和地方的三大諸侯,在權力的分配上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終于導致了一場持久的戰爭。
康熙親政后,將處置“三藩”看成是治國安邦的頭等大事。所謂“三藩”,即順治年間清廷派駐云南、廣東和福建三地的平西王吳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后由其子精忠襲爵)。當時,他們奉命南征,擊敗南明政權及農民軍余部,曾為統一中原做過貢獻。但是,他們的權勢也隨之惡性膨脹,至康熙初年,已發展為新的地方割據勢力,成為危害國家統一的癥結。
諸藩勢力的發展,與清初政治形勢是有聯系的。當時清朝統治者需要以高爵厚祿招降漢族將領,為其統一中原服務。孔有德、耿仲明(耿繼茂之父)、尚可喜,原為遼東人,于天命六年三月清太祖努爾哈赤攻占遼東后,陸續去皮島,投靠明總兵毛文龍。天聰二年六月,明薊遼總督袁崇煥擅殺毛文龍,東江大亂,自相殘殺,孔、耿、尚等輾轉流徙,最后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先后于天聰七、八年投降后金。清太宗皇太極出城十里相迎,隆重接待,并一反過去分撥降人隸屬滿洲八旗的慣例,授孔有德為都元帥、耿仲明為總兵官,命率所部駐遼陽,號“天祜兵”;授尚可喜為總兵官,命率所部駐海州,號“天助兵”。崇德元年六月,皇太極改國號為清,封孔有德為恭順王、耿仲明為懷順王、尚可喜為智順王,并多方給予遷就和照顧。這時出現直屬皇帝的三位漢人藩王,不僅于中央集權無害,反而有利于抵制滿洲諸王,維護皇帝的地位和權勢。崇德七年八月,皇太極分漢軍四旗為八旗,命有德、仲明、可喜分隸正紅、正黃、鑲藍旗。
清朝進關后,主要是在漢人居住地與漢人交戰,所以很注意發揮漢人藩王的作用。順治元年十月,命孔有德、耿仲明隨大將軍豫親王多鐸,吳三桂、尚可喜隨大將軍英親王阿濟格,從南、北兩路進兵陜西,征伐李白山。順治二年,下西安后,有德、仲明與多鐸移師下江南,克揚州,取南京,消滅南明第一個政權——福王政權,八月班師;三桂、可喜與阿濟格進兵湖廣,追擊李白山,即班師。如果說這時還是滿漢合師進討,那么從第二年起便逐步進入漢人藩王獨自專征的階段,由此也形成了三藩割據一方的局面。“三藩”分鎮,曾取得顯著效果。吳三桂于順治十八年十二月率兵攻入緬甸,強行引渡永歷帝及其眷屬、隨行官員,并另遣總兵追擊、招降鞏昌王白文選,不久晉王李定國亦死,云南底定。耿、尚分守閩、粵,亦曾有效地抵御鄭成功的進擾。
隨之而來的是“三藩”擁兵自重,權勢日漲。云南每年耗餉最多時達九百余萬,平時亦不下數百萬,所以說“天下財賦,半耗于三藩”。而且三藩分別專制一方,嚴重侵犯了中央集權。吳三桂以功晉封親王,總管云南、貴州二省文武軍民一切事務。
“三藩”各自把持駐地財源,欺壓百姓。在康熙初的十余年間,“三藩”的勢力已越來越強,漸成尾大不掉之勢。居功自傲的功臣在戰爭結束不久,已成了伏踞南方、危害國家安定的勢力。形勢的發展,向年輕的康熙皇帝提出嚴峻的挑戰。
康熙親政和擒拿鰲拜之后,專心學習經史典籍,更加清楚地認識到,“三藩”不能與宋初的開國功臣相比,而是屬于唐末藩鎮之流,勢在必除。因此,更加緊進行撤藩的準備工作:整頓財政,籌措經費;擴編佐領,加強訓練,提高八旗兵的戰斗力;采取緩和民族矛盾與階級矛盾的措施,以爭取民心。此外,他還關心因反對吳三桂而遭到處罰的官員。九年,將因揭發三桂“陰謀不軌”而被判死刑的原甘肅慶陽府知府傅宏烈免死遣戍廣西梧州;十年,康熙東巡至奉天(今沈陽),親自召見因劾奏三桂而被流徙尚陽堡的郝浴。郝浴向皇帝“具陳始末”,康熙聽后為之動容,“慰勞良久”,對他們寄予深切的同情與關懷。之后不久,又有南明遺臣查如龍竄至云南,煽動吳三桂反叛朝廷。此人于事泄之后被處死。從此朝廷對吳三桂的懷疑更深。三藩必撤之勢已成,只待有利時機。
康熙十二年三月十二日,年已七旬的平南王尚可喜疏請歸老遼東,并請以子尚之信襲爵,留鎮廣東。康熙覺得撤藩的機會來了,遂令議政王大臣會同戶部、兵部以及吏部“確議具奏”。吏部以“藩王見存,子無移襲之例”駁回襲爵之請;議政王大臣會議又以“尚之信仍帶領官兵居住粵東,則是父子分離,而藩下官兵父子兄弟宗族亦至分離”為由,作出“既議遷移,似應將該藩家屬兵丁均行議遷”的議處,康熙立即批準撤藩之議。
該年七月初三,平西王吳三桂為窺清廷意向,疏請撤藩。同年七月初九,靖南王耿精忠疏請撤藩,議政王大臣遵旨會議,作出“應將王本身并標下十五佐領官兵家口均行遷移”的決定。八月初六,議政王大臣在對吳三桂疏請撤藩一事會議時,康熙作出“著王率領所屬官兵家口,俱行遷移前來”的決斷。
八月十五日,清廷派遣禮部侍郎折爾肯、翰林院學士傅達理前往云南經辦撤藩事宜,遣戶部尚書梁清標前往廣東、吏部侍郎陳一炳前往福建辦理撤藩事宜,于是三藩并撤。不久三藩公開反叛,正式起兵對抗清朝政府。歷時八年,三藩之亂才被平定。這次平叛戰爭的勝利,清除了地方割據勢力,避免了一次國家大分裂,有利于多民族統一國家的鞏固和發展。同時,中央集權制力量得到加強,提高了抗御外敵的能力。康熙在平叛戰爭結束后,沒收藩產入宮充當軍餉,撤藩回京師。除吳三桂部調往邊區站、臺服役外,其余各部重新編入八旗。福州、廣州、荊州派八旗兵駐防,廣西、云南派綠營兵鎮守,徹底消除了藩鎮制。此外,這次平叛戰爭的勝利,意味著受“三藩”割據之害民眾的解放,給這些地區社會經濟的恢復和發展提供了必要的條件,從而有利于邊疆和內地經濟、文化的交流。
在這次戰爭中,康熙玄燁表現出杰出的政治、軍事才能。他指揮有方,處置得當,臨危不躁,謹慎地對待戰局的變化,不急于求成,也不放過良好的進攻時機。對待將領,不論親疏貴賤,一律賞罰嚴明,因而最終取得了戰爭的勝利。
【3.拉攏漢族士人,開考“博學鴻詞”】
能在馬背上打江山,但卻不能在馬背上治國。要想得到不同民族的擁護,必須了解他們的心思,考慮他們的需求,滿足他們的利益訴求。得了人心才好治國,家族的統治才能長久。
隨著邊疆及全國形勢的逐步穩定,康熙帝覺得確實應該喘口氣了。可是他心中明白,要在戰場上以武力征服頑敵并不是難事,對他這樣一個被漢人視為滿洲夷人的帝王來說,化解民族歧視、緩和滿漢之間的矛盾,使漢人心服,才是長期、艱難的事。
對此,康熙一直用盡心機,但仍時時感到滿漢之間的隔閡未徹底消彌。既為征服者,當然要保證滿族享有統治民族的特權。但如果對漢人歧視太甚,他們即使不公開反抗,也會心懷不滿,以消極的方式不予合作,只有漢族人口百分之一的滿族也像坐在火山口上,難以自安,更不要說達到天下大治了。他之所以事無巨細地親自過問,凡事謹慎小心,不能不說與這一點有關。其實,自康熙帝即位開始,這一問題始終是急于解決的突出問題。而康熙帝也為此付出了艱苦的努力,取得了明顯的成效。
順治年間,由于對漢族官員的歧視,朝官中,同一官職,滿官品級卻高于漢官。如滿洲大學士、尚書、左都御史等官居一品,而漢大學士只有五品,尚書、左都御史為二品,而其他職務也都是滿員高于漢員。這種明顯的歧視,不僅不能調動漢官的積極性,反倒使他們感到恥辱,使本來就難以誠心辦事的情形更加復雜,有些漢官不過是混日子,三心二意地應付局面。康熙帝親掌政務后,立即下令將滿漢官員品級劃一。盡管實際上在每個衙門中仍是滿官作主,但起碼在形式上一致起來了。就在康熙帝親政前夕,他又下令“各省督撫,不論滿洲、漢軍、漢人,應簡選賢能推用。至于提督總兵官,系防守地方,亦應不論滿洲、漢軍、漢人,簡選賢能推用”。此旨一下,才逐漸改變了清初地方官總督、巡撫多用滿人的局面,但是仍以使用旗人(滿、漢軍)為多。當然,這不完全是民族歧視的結果。清初,天下初定,民族矛盾尖銳,用滿人可以放心,但對協調緩和民族關系不利,用漢人又難以擔當責任。所以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主要使用的是漢軍旗人。不過既然康熙帝明確表示“不問滿漢,但選賢能”,對緩和對立情緒還是起到很大作用的。
同時,康熙帝又采取了另一項對漢族士大夫的招撫攻心之策。本來滿族一入關,就恢復了科舉取士制度,企圖對漢族士大夫誘之以功名利祿。盡管隨著清朝統治的逐漸鞏固,有一些士大夫和年輕的讀書人相繼通過考試步入仕途,但一些學問素著、名望很高的大知識分子仇恨清朝,遁跡民間,仍不肯應試為官。這些人影響很大,往往享一方名望,具有號召作用。不與清朝合作倒無所謂,他們往往著書立說,鼓動復明之志,謾罵清朝之非,顯然是新王朝的潛在威脅。因此,在順治年間,清廷便多次派人到民間征訪遺賢,又讓地方官將所管范圍內的隱逸、賢良征召為官,甚至下令:“凡山林隱匿,有志進取者,一體收編。如有抗節不到,終身不得予試。”可這些人中的大多數不是我行我素,便是托詞拒絕,就是不為所動,甚至還寫詩諷刺那些應召者,是變節辱身,硯顏利祿。
康熙帝清楚,隨著大規模戰爭的結束,對立情緒當然會逐漸緩和,因此,繼續征召無疑是消除仇恨、表示誠意的合適辦法。康熙九年,康熙帝以“孝康皇后升柑禮成”為詞,頒詔天下,“命有司舉才品優長”,對不自愿出來為官的遺老,舉為“山林隱遺”之士,征聘到京,以便任用。但仍不見明顯效果,寧波故明翰林院編修葛世振,關中名儒李頤見有征召之旨,竟稱病堅決不就,臥床不起。后幾年三藩之亂爆發,康熙帝雖然忙于戰事,但卻沒有忘記收服人心的大計。當康熙十七年三藩被先后分化,在平亂轉機已顯的關鍵時刻,一道諭旨由京城發往全國各地:“自古一代之興,必有博學鴻儒,振起文運,闡發經史,潤色詞章,以備顧問著作之選。朕萬幾余暇,游心文翰,思得博學之士,用資典學。四海之廣,豈無碩彥奇才,學問淵通,文藻瑰麗,可以追蹤前哲者。凡有學行兼優,文詞卓越之士,不論已仕未仕,令在京三品以上及科道官員,在外督撫布按,各舉所知,朕將親試錄用。其余內外各官,果有真知灼見,在內開送吏部,在外開報督撫,代為題薦,務令虛公延訪,期得真才,以副朕求賢右文之意。”
一場大規模搜訪薦舉人才的運動隨著諭旨到處開展,在不長的時間內,即有170余人的名單上報朝廷。這一次,康熙帝成功了。
應該說,當時清朝30余年的統治,即使對三藩之亂的沖擊仍無法撼動,可反清復明的前景也已無望,因為人們早已被戰亂折騰得筋疲力盡,新一代出生并成長起來的人很難再有更多的對“異族”的仇恨。這一切是康熙帝施展策略的客觀有利條件。當然一些氣節堅勁,聲望素著的大儒此生已矣,別無他求,仍難以就范。如顧炎武,當時已經65歲高齡,當征舉詔書到日,他當即表示寧死不從,如定要相逼,就只有一死。弄到最后地方官也無可奈何。后來又被他的朋友,山西學頤列入征召對象。這次他雖以病為由拒絕,竟被強行連床一起抬到省城,最后絕食6天,并要自殺,才被放回家中。大儒傅山都被抬到京城,卻抵死不肯入城,大哭大鬧,也總算被免征。其他如黃宗羲、魏禧等也是非以自殺,便稱病重。就是在名單中應薦者,有許多人也并非情愿,心存“走一遭”,對付一番了事。
康熙帝已經夠滿意了,他要好好利用這一機會,表明自己的寬宏大量以及誠意。盡管南方戰火正熾,然而銀裝素裹的京城還是一派平靜安寧,宮廷中又顯現出數年少見的安詳。十一月,各地被薦名士陸續抵達。康熙帝倒不急于開考這場被命名為“博學鴻詞”的特科,他發下旨意說:冬季白天時間太短,不利于答卷,難以顯示各學人的才華,可將考期后延,待來年春暖再行安排。同時命令主管部門——禮部妥善安置應試者的食宿,每月每人發給白銀三兩、白米三斗,不使各位有饑寒交迫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