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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被迫大義滅親

你怔怔地站在小主人阿炯和愛妻紅娜之間,不知該如何動作才好。

阿炯聽到你的叫聲,臉上云破天開,由于你及時趕回,他已由劣勢變為優勢。他一只手捂住小臂上被紅娜咬破的傷口,一只手伸出一根食指一根中指,做出V形手勢,說:

“迪克,紅娜不是我們的朋友,它是豺狼!它想趁你不在咬死我。迪克,快,咬它,咬它!”

你熟悉這種手勢,這是要你勇猛撲擊的命令。你天生就是一條正統獵犬,你懂得對主人的命令是不能講任何代價的。要是前面是刀山,是火海,是龍潭,是虎穴,是熊窩,你都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但此刻,你仿佛中了邪,傻瓜似的慢慢搖動尾巴。

你什么都能撲咬,就是不能撲咬紅娜;你什么都敢撲咬,就是不敢撲咬紅娜。紅娜腆著大肚子,肚子里是你迪克的骨肉。你不能咬死愛妻,不能讓自己的骨肉窒息在母腹。

紅娜定定地望了你幾秒鐘,突然將高高豎起的紅尾巴耷軟下來,搖成朵紅薔薇。惡狠狠的圓睜著的狗眼彎成月牙形,鼻子皺起,嘴角微撇,換成嬌憨可愛的神情。你非常熟悉也非常喜歡紅娜這樣撒嬌。記不清多少次了,你要去鎮東的竹林幽會,紅娜要去西頭的草地歡樂;你銜來兩根肉骨頭分給紅娜一根自己留一根,紅娜卻想將兩根都獨吞……每逢發生爭執時,紅娜便搖尾彎眼皺鼻撇嘴,似嬌非嬌,似嗔非嗔,使點兒小性子,玩點兒鬼名堂。于是,你的火氣消了,立刻讓步,犧牲自己,滿足紅娜。

紅娜天生會撒嬌,你就吃這一套,這已成為你們永恒的生活情趣。

此刻,紅娜顯然想故技重演,用媚態軟化你的意志,逼你就范,逼你讓出道來。

不,它左右甩擺尾巴。紅娜,我可以放棄去鎮東竹林幽會的樂趣跟你到鎮西草地去撒野,我可以餓著肚皮把兩根肉骨頭全奉獻到你嘴下,我甚至可以為得到你的嬌媚而犧牲自己的一切,就是不能讓你去撲咬我的主人。

紅娜尾巴搖得愈加厲害,眼彎成一條線,鼻子皺得朝天,嘴角撇到脖頸,變成一副可憐巴巴相,變成羞怯忸怩凄凄楚楚的哀求。

你仍然搖搖頭,生了根似的擋在紅娜面前。

紅娜委屈地吠了兩聲,突然兩眼圓睜,紅尾巴豎成魚鉤形,腦袋厭惡地半仄著,后爪使勁刨土,土屑和雪塵飛揚,一片迷蒙。你知道,紅娜使出了威嚇的絕招。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啦。

在紅娜這種性質的威嚇下,你曾經做出過喪失原則的事。那次,紅娜到你的狗棚來玩,一眼瞧中主人家掛在房梁上的一掛臘肉,就要你去偷。主人家曾再三關照你夜里守著這掛臘肉不讓饞嘴野貓來偷吃,但你經不起紅娜的脅迫利誘,把那掛臘肉偷了出來。監守自盜沒臉見主人啊,害得你花了整整兩天時間鉆進山溝逮了一只兔子,送進主人家廚房,悄悄彌補自己的罪過。

紅娜這手絕招確實夠厲害的。

你的心縮緊了。看來,要想讓紅娜回心轉意放棄逃亡荒野做一條野狗或野豺的念頭恐怕是不可能了。但盡管理智判斷不可能的事,你感情上卻強烈地希望能實現。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你仍要用全副身心作最后的努力。

你將尾巴搖掄成一只只柔軟的圓圈,袒露你渴望大團圓結局的思想。你伸出狗舌,先舔怒氣沖沖的紅娜的頸窩,又回身舔驚恐萬狀的小主人阿炯的腳桿;你無休止地來回往返舔著,像織布機上的梭子;你就是想在敵對的阿炯和紅娜之間用你的虔誠和執著織出一縷情絲,織出一條愛意,織出些許溫暖,織出幾多理解,化干戈為玉帛,化仇敵為朋友。

汪汪,你朝紅娜哀叫著,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情分上,請收回要撲食人類逃亡荒野罪惡而又愚蠢的企圖,向我的小主人阿炯認個錯道個歉賠個罪,一切仇恨就會煙消云散,我們就能言歸于好。

汪汪,你朝阿炯求饒著,看在我們主仆一場的緣分上,請收回要我撲咬紅娜的成命吧。我曉得你受到了委屈和驚嚇,紅娜年輕不懂事,你就寬恕它吧,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們又是和和睦睦一家子。

汪汪汪汪,要團結,不要分裂。

紅娜非但沒有悔過自新的表示,還趁你穿梭似的兩頭跑兩頭舔的機會,嘯叫一聲,斜刺躥向阿炯,要不是你及時扭身阻擋,精神上已解除了防衛的小主人后果不堪設想。

小主人則不斷翕動鼻翼嗅聞著任何可疑的氣味,說:“迪克,你怎么變得婆婆媽媽了,你怎么不去咬它?它還在,我聞到它的豺狼氣味了。它還在叫,叫得多兇,它想吃掉我。迪克,我怕,幫幫我。”

你氣餒了,你絕望了。看來在生死存亡面前,沒有任何調和的余地。紅娜是半豺半狗,你無法改變它仇恨人類的殘忍本性,你也無法扭轉它向往山野叢林的價值觀念。而你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拋卻獵狗的職責背叛主人跟紅娜走的,你絕不可能為愛情出賣自己的信仰。人各有志,狗也各有志。你無法找到妥協的辦法,只能和紅娜分道揚鑣。雖然這樣做你很痛苦,但你畢竟是愛它的,更何況它肚子里有你的親骨肉;一旦分別,你明白,那就是永訣,今生今世再也休想見到它和還未出世的可愛的小寶貝了。

但這樣做,總比發生殘殺和流血要好得多。

你拿定了主意,飛快朝紅娜甩動光禿禿細溜溜的尾巴,朝神秘的死林深處輕吠了幾聲。去吧,紅娜,但愿你能在險惡的荒野叢林里生活得平安幸福。

小主人阿炯驚恐萬狀地趴在鷲形巖石上,顫著聲問:“迪克,你把豺狼趕走了嗎?迪克,你不會離開我吧?迪克,你過來,讓我摸摸你。”

阿炯手臂上還滲流著殷殷血絲,你退后兩步,把尾巴塞進他的胸懷,擺甩著,讓他的手指撫摸捏弄,鎮定他的情緒。

同時,你的唇吻不斷地向死林深處翹指,讓紅娜快快離去。

紅娜佇立著,粉紅色的舌頭一遍又一遍舔食著嘴唇和胡須間殘留的血。這是你的小主人阿炯傷口中流出來的血,是人血。

你是正宗獵狗,你根本想象不出一條扮演了許多年家犬的野豺,在品嘗到人血后巨大的心理突變。色澤鮮艷的人血溫熱鮮美,有一股沁豺肺腑的奇異芳香,是生命的汁液,是天與地造化的瓊漿。猶如久旱的花蕾淋到了甘露,猶如饞嘴的狗熊嘗到了蜂蜜,一剎那,紅娜壓抑得極深的嗜血的本性被誘發出來了。對豺來說,人是食譜中最美味可口的珍饈佳肴。它才品嘗到了幾滴人血,這更吊起它貪婪的胃口。它不愿就這樣輕易放棄阿炯。

你迪克是條公狗,你也想象不到二月懷胎已臨近分娩的母狗或母豺對異性伴侶的依戀與依賴心理。紅娜不愿自己獨自流浪山林。它意識到自己快要分娩了,它知道單靠它一匹母豺是很難在弱肉強食的叢林里立足生存的,是很難養活一窩小寶貝的。

豺雖然是食肉類猛獸,但自己又是自然界食物鏈中的一個環節;豺吃孱弱的小動物,自己也被更兇猛的野獸所食。尤其是初生豺崽,毫無防衛和逃命的能力,是蟒蛇、金雕、狼、獴、猞猁、狗獾垂涎覬覦的對象,天敵無數,危機四伏,即使野生野長的豺,也要靠夫妻合力或生活在群體之中才能養活后代,更何況它紅娜長期和人類廝混在一起,缺乏捕食能力和在叢林里生存的經驗。它必須有個幫手,它離不開你迪克,它必須讓你陪伴在它身邊。

無論是出于嗜血的本性還是出于母性的本能,紅娜都要咬死阿炯。

紅娜引誘威嚇都歸失敗,便齜牙咧嘴露出一副兇相,不顧一切地朝阿炯撲去。你縱身一躍,用結實的胸脯把它頂翻在地。它怪叫一聲逃開了。你并不去追咬,你不想傷害它,你只是想阻止它去撲咬你的小主人。

汪汪汪,你身體大幅度朝死林深處前傾,還舉起一只前爪做驅趕狀,想把紅娜攆走。但紅娜根本不理會你的一片苦心,全身的豺毛都憤怒地豎直起來,狂嘯一通,惡狠狠地撲過來。你仍然像上次那樣用結實的胸脯去阻擋,紅娜偏側豺嘴,在你胸脯猛咬一口,叼走了一撮黑毛。

你胸脯火辣辣的疼。咬吧,紅娜,你心里有氣就咬我兩口,解解恨吧。

你不使用尖利的狗爪,也不使用犀利的犬牙,只用肉身和紅娜周旋。紅娜一定是把你出自愛情的忍讓看成是軟弱可欺,一次又一次兇猛地撲到你身上又抓又咬,黑毛飛旋,你身上出現一道道血痕。

行了,紅娜,咬兩口出出氣就行了,難道你真舍得咬死我嗎?

紅娜又一次撲到你身上,你躲閃得慢了些,咔嚓一聲,紅娜把你右耳朵咬了下來。你有些火了,紅娜,我是你的迪克呀!

干嗎要真咬?干嗎要往死里咬?

紅娜可不管這一套,連連撲擊,豺牙叮著你的頸窩,眼睛里閃動著渴望見到死亡的光芒。你不寒而栗,你憤怒了,在扭打中,出其不意地在它后腿張嘴咬了一口。你不敢咬得太重,怕真的咬殘紅娜,傷了胎氣,你只是咬破點皮,流幾滴血,讓紅娜清醒清醒,要不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你輕而易舉就可以把它咬碎的。

真的,別說紅娜,即使來匹身強力壯的公豺,也不是你迪克的對手。你迪克本來就是生性勇猛的獵狗,又在荒野叢林像獨狼一樣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格斗擒拿,撲擊追蹤,早已練得樣樣精通。

可惜的是,腿上的血非但沒使紅娜清醒,反而刺激得它更癲狂了,連喘息的間隙都不留,一次緊接一次朝你撲咬,大有把你置于死地而后快的勁頭。

你欲咬不忍,欲逃不能,只能且戰且退,一直退到鷲形巖石邊,不敢再退了。再退,就把小主人阿炯暴露出來了。紅娜貪婪的眼光已瞄向阿炯半個棗核似的喉結。

小主人阿炯雖然眼睛看不見,卻把一切都聽在耳朵里了。“迪克,你怎么變得不中用了?”他用衰弱而又絕望的聲音哀嘆道,“你對付不了這匹豺狼,你不敢沖上去咬它,是嗎?難道說,我養了條怕死的狗!”

獵狗的最高道德就是對豢養它的主人忠貞赤誠,無論何時何地面對何種敵人。背棄主人的狗是狗類中的敗類。你迪克是條頂天立地的雄狗,就像天上的雄鷹,人間的男子漢。你無法忍受怕死的恥辱。小主人阿炯的每一聲哀嘆都像箭鏃鉆進你的心窩。你心里升騰起一股雪恥的狂熱。

男子漢把名譽看得比愛情更重,你就是狗類中的男子漢。

紅娜眼里布滿血絲,朝你發出一串嘯叫。這是一種發自胸腔的瘋狂而又惡毒的叫聲,黏澀嘶啞,低沉短促,跟虛張聲勢的恫嚇完全是兩碼事。你一聽就明白,這是拼命的前奏,復仇的口號,凡是這樣嘯叫的豺或狗,是一定要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的。

它完全瘋了。它前爪撲到你肩上,悶著頭來咬你的喉管。你一扭脖子,紅娜咬在你的側頸,叼走一小塊頸肉。好險,只要你再偏半寸,你迪克就喉管裂斷魂歸西天了。

你被深深激怒了,就在紅娜叼著你側頸上的肉準備從你身上跳開的一瞬間,你閃電般地將嘴伸向它柔軟的頸窩。

只聽見咔嚓一聲輕微的脆響,紅娜頸窩噴出一汪熱血。天上烏云密布,在鉛灰色的雪光里,紅娜的血奇怪地變成深藍色。

你怔怔地站在那兒,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眼前發生了什么事。

紅娜奇怪地望了你一眼,蹣跚地朝前走了兩步,訇然一聲倒在地上,四足朝天,渾身抽搐。

你這才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嗚咽著跳過去,叼住紅娜的肩頭,想讓紅娜重新站起來,但紅娜永遠也站不起來了。你用舌頭抵住紅娜開裂的喉管,想止住流血,但深藍色的液體仍然洶涌地無情地從傷口流淌出來。

你傻呆呆地跑在紅娜身邊。紅娜漸漸停止了掙扎,面目重新變得安詳美麗。

f.幫助地質勘探隊

阿炯無從了解迪克和紅娜之間復雜微妙超越一般同類的那層關系,他是個瞎子,也看不見迪克在盛怒下失口咬死紅娜后悲痛欲絕的痛悔表情。他蜷縮在鷲形巖石底下只是感到有點奇怪,迪克在咬死了那條名叫紅娜的豺狼后并沒像往常那樣發出驕傲自信高亢嘹亮的吠叫,也沒像以前那樣搖著尾巴鉆進他懷里邀功請賞。他聽見,迪克站在呼呼吐著血沫的紅娜跟前嗚咽。這是迪克在為紅娜憑吊。他爬過去,摟住迪克,他感覺到迪克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他用手摸摸迪克的臉頰,摸到了兩行熱淚。迪克從來沒有哭過,迪克也從來沒有叫得這樣凄涼過,他似乎有點明白了,那匹叫紅娜的豺狗和迪克有著一種不同尋常的關系。迪克不愿咬死它,迪克為它的死悲痛欲絕。他又朝前爬去,摸到了紅娜漸漸冷卻的身體,他費勁地把紅娜抱起來,讓它四條腿直立在地上,可他一松手,咕咚,它又像木頭似的栽倒在地。

噢——迪克發出一聲尖銳的撕心裂肺的哀鳴。

“迪克,你恨我了,是嗎?是我讓你咬它的,你一定恨我了。”

迪克溫熱的狗舌舔著他的手背。

他動情地把迪克攬進懷來:“迪克,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可它已經死了,我們把它埋了吧。”

迪克叼著紅娜的后頸,阿炯抬著紅娜的后腿,離開小路,鉆進一片茂密的樹林,找到一個采藥人留下的淺土坑,小心翼翼地讓紅娜躺了進去。然后,迪克用狗爪他用雙手刨了一層落葉和腐草將土坑填平蓋嚴。

迪克銜著他的竹棍在前面帶路,很快就走到死林邊緣。突然,前面傳來人的說話聲。不一會兒,一小群人來到他和迪克面前。

“我說聽到狗叫的聲音了吧?”

“想不到在死林里還能遇見人。”

“瞧這狗,壯得像小牛犢,準能幫上我們的忙。”

“這么丑的狗,真惡心。”

“我們又不要它去拍電影,管它丑不丑,只要能替我們把東西找回來就行。”

“你們快看,這小孩的眼睛……”

“盲孩子穿越死林,真不可思議。”

“陳工,你跟他說說吧。”

阿炯聽出來,他面前是三男兩女,好像碰到了什么麻煩事想求他幫忙。果然,一個汗味很重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和藹地說:

“小朋友,見到你很高興。我們是昆明來的地質勘探隊,剛才,我們一位同志不小心,將一小袋礦樣掉進懸崖下去了。坡太陡,人不好爬,再說懸崖下是片灌木林,東西也小,也不知掉在哪個草旮旯里了,人就是下去了也很難找到。我們想請你幫個忙,讓你的狗替我們下去把礦樣找回來。”

“我們會好好謝謝你的。”一個女人說。

“我餓。”阿炯說。他已一天多沒吃東西,早餓壞了。

“這好辦,來,小芹,給他一包壓縮餅干。”

“迪克也餓。”阿炯又說。

“迪克?噢,是狗的名字吧。這也好辦,小芹,再開一罐午餐肉罐頭。”陳工慷慨地說。

阿炯和迪克狼吞虎咽地把一包壓縮餅干和一罐午餐肉吃得精光。

吃飽后,那位名叫陳工的男人攙扶著他登上一座山包。

“到了,小朋友,前面就是懸崖。”陳工說,“你快叫迪克下去吧。唔,給它聞聞礦樣袋的氣味。”

阿炯摸摸蹲在身邊的迪克的額頭,剛要下達讓迪克下到深箐去的指令,驀地,他腦子里閃出一個念頭:這支地質勘探隊來自昆明,要是此刻他提出讓他們帶他和迪克到昆明去,他們或許會滿足他的要求的。他們正為丟失了珍貴的東西而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哩。當然,這樣做不地道,有點像乘人之危進行要挾。他阿炯從來沒干過這種無賴才干得出來的事。可是,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呀。穿越死林,他算是嘗到了路途的艱辛。饑餓寒冷不說,還差點送了命。聽說麗江到昆明有好幾百公里,他沒錢買車票,走路的話不知要猴年馬月才能見到親愛的阿媽。唉,他只好做一次小無賴了;唉,真對不起這些好心的叔叔阿姨了。他把手從迪克的額上移開,閉著嘴不吭聲。沒他的指令,迪克是不會擅自行動的。

“怎么啦,小朋友,你還有什么要求嗎?”

“這樣好了,你叫迪克下去把我們的礦樣袋找回來,我們付你錢。”名叫小芹的女人說。

“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么,快說呀,真急死人了。”

“我……我要去昆明。”

山崖上變得一片靜寂。阿炯雖然眼睛看不見,卻能感覺出驚詫、憎惡、憤慨的眼光在盯視著自己。他臉羞得通紅。

“嘿,我還以為山里的孩子忠厚老實,沒想到比城里的娃娃還要鬼精明,倒挺會做生意的。”一個男人用嘲諷的口氣說道。

“小朋友,你提的條件太高了。”陳工摸摸阿炯的頭發說,“我們付你十元錢的報酬,總該可以了吧。”

“我要去昆明。”阿炯固執地說。

“豈有此理!”一個男人憤憤地說。

“小朋友,你要到昆明去干啥呀?”小芹問。

“我找阿媽。”話一出口,他的淚水就止不住地往外流,想忍也忍不住。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哭,似乎是在為自己的無賴行徑流著羞愧的淚,又似乎是在為自己苦難的遭遇流著心酸的淚。

“別哭,小朋友,別哭了。有什么事,你好好說嘛。”小芹柔聲勸慰道。

阿炯抽抽噎噎把自己的身世和遭遇訴說了一遍,末尾又重復了一句:“我要去昆明。”

“陳工,這孩子真可憐,我們就幫幫他吧。”那位名叫小芹的女人在向陳工央求。

“那袋礦樣是我們花了半個月心血才采集到的,要真找不回來,損失可慘了。”另一個女人幫小芹敲著邊鼓。

“送他去昆明倒不難,明天隊上正好有一輛卡車要到昆明去拉給養,捎上他就行了。可是,他到了昆明后是否一定能找到阿媽呢?”

“我找得到的,阿媽就住在豆腐營。”

“就算你很幸運能找到你阿媽,以后的事也很難說啊。”

“我只要找到阿媽,阿媽就再也不會讓我離開她了。”

“要真能這樣,那就太好了。唉,事情恐怕不會那么簡單。”陳工憂心忡忡地說。

“陳工,你何必想得那么遠。我們只要把他送到昆明,就算盡到了我們的責任,以后的事就看他的運氣了。”一個男人說。

“那好吧,小朋友,我答應你,明早就托駕駛員把你帶到昆明去。”

“謝謝叔叔,謝謝阿姨!”阿炯說著,深深鞠了個躬。然后,拍了一下迪克的脖頸,大聲說,“去,迪克,到深箐去把礦樣袋找回來,要快!”

攀爬陡崖,氣味尋物,是迪克的拿手好戲。別說找一袋礦樣,就是找一根繡花針,迪克也不會讓他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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