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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兒女心事誰可憐(3)

此時,那個黑衣的青年阿七踏進水閣,躬身道:“昨夜在下和老爺子從福建剛回的城,凌風落日上有人擺酒,請過往武林中人飲酒。是個二十余歲,三十又不到的男子。建威武館邵老俠客要請朋友喝酒,見落日樓頂三層居然一個空位也沒有,動了火氣,那人也不服軟,雙方動上了手,那人只用一根尾指點在了邵大俠的眉心,邵大俠口服心服,居然帶著朋友一起與那人飲酒……”

他說道這里,范天霄心頭一驚,他插嘴問道:“是方覺曉?他用的是什么武功?”

阿七搖頭說:“是他。他手法太快,我未曾看清。”

范天霄不語,心頭驚恐更甚,范長柯因為事務繁忙,一生就只有兩個弟子,他范天霄乃范長柯侄兒,也是弟子之一,而另一個,就是這寡言少語的黑衣青年袁重七。范長柯強將手下,自無弱兵,袁重七晚他十三年學藝,可是天資之好,武功之強已經隱然逼他而來。可是這個捕頭以一只尾指使出的武功,居然快到了袁重七都看不清楚的地步!設想這樣的人若是對手,對陣之時,恐怕茫然間便作了劍下亡魂。

范長柯見他臉色陰晴不定,輕笑了一下道:“是劍法!那一劍,我也只是剛剛能看出來,當真是世間不該有的劍法!”說這話的時候,連范長柯的臉色也有些灰暗,想來那一指,恐怕非但點在了邵大俠的眉間,也一并點在了范長柯的心里!

阿七見范長柯不再說話,接道:“我和師傅剛巧路過落日樓,聽見樓上人聲鼎沸……”

方說到這里,范長柯打斷了他道:“我就和他去喝酒!”

他微笑著四顧周圍,隨口問道:“各位可知道我為什么要與他喝酒?”

座中一個大漢道:“想來范大俠大人大量,不介意刑部那些小肚雞腸,禮數上不想虧欠他罷?”

范長柯微笑不語。

余空子撫掌大笑道:“范先生和他喝酒,就是想和他喝酒就是了,要什么理由?”

范長柯也是一聲大笑道:“余真人果真好快的嘴,好快的心!我和他喝酒,便是想和他喝酒,要什么理由么?范長柯一生又幾曾為了應酬面子與人糾纏?”

笑聲方停,他又問道:“可有人知道方捕頭為何有此雅興在落日樓設宴?”

有了剛才的教訓,水閣里的人都你看我,我看你,只是不說。

還是范天霄道:“想來是探聽我們算天府的消息了?”

范長柯微微點頭道:“不錯,此時他已經如愿以償了,好一個方覺曉,他本不該是個官府中人!”

范天霄道:“恐怕不然吧,江湖傳聞多有空穴來風,就算身在洛陽的武林人士,又哪能分出真假?我算天府的消息又怎么可以給人在一夜之間探的出來?”

范長柯苦笑一聲道:“可是那些消息都是我告訴他的!”

范天霄一驚道:“叔父,你……”

范長柯還是苦笑道:“身在江湖中,哪里有多少事情瞞的住人?以方覺曉那雙耳朵,聽那滿滿一樓江湖客聊上一夜大天,恐怕連我房里藏多少金銀都估算的出來呢!我又何苦不送他個人情算了?”

他一振長須又道:“其心正,其人正,我可沒有什么怕他知道的事情!”

這句話說來淡淡,在場的人卻都是肅然,余空子不禁向范長柯一拱手,也不言語。

才說到這里,范長柯忽然抬頭道:“來的好快!阿七啊,方捕頭是不是認出我們了?怎么我們剛出落日樓,他就追上來了?”

袁重七一愣,用疑惑且犀利的眼光在人群里仔細的掃了一遍,似未發現方覺曉藏在其中,便又把目光轉回了范長柯。

范長柯哈哈笑道:“阿七,阿七,識人之術,你還是不如你師兄,方大捕頭難道是偷偷摸摸的人么?你且仔細聽聽,馬五伯是不是正往這里跑來?”

話音沒落,一個跌跌撞撞的老頭兒直沖進了水閣,手持一只名刺大喘著氣道:“老爺,老爺……”正是算天府看門的老家人馬五。

范長柯笑笑揮手道:“回去歇著罷,我知道了。老爺,老爺,老虎來了么?”

他轉頭對范天霄道:“天霄,迎客!”說著已經走到了人群里,他衣飾平常,就和一般的江湖人沒什么區別。如此一舉,分明是不想見方覺曉。范天霄也不多說,著了外袍,出了水閣,躬身靜立,不一時,鐵衣鐵劍的方覺曉已經到了門口。范天霄心里暗暗詫異,這名滿天下的刑部第一神捕居然就是這么一個平平淡淡的年青人,甚至還有幾分文秀。刑部的大捕頭他也見過不少,可是方覺曉身上即沒有趙七公子的豪邁奔放,也沒有馬存真的敏銳精干。方覺曉的身上,什么都看不出來,什么都沒有一樣!自負識人之術少人能及的范天霄心里不由的一陣茫然,但是他也不多看,只是低頭拱手道:“恭迎方捕頭。”

方覺曉有些低沉的嗓音傳來道:“有勞范公子久候!”

范天霄這才一抬頭,他眼睛一抬,就遇見了方覺曉的眸子,于是一道寒氣從他后腰忽然竄上了腦間,背脊一根冰線一樣,一股忽如其來令人戰栗的寒冷讓他差點兒打了個寒噤。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方覺曉的眼睛絲毫也不兇煞,只是有一股冷冷的寒焰在他瞳子深處寂寂的燃燒一樣,好犀利的一雙眼睛!

方覺曉唯一和別人不一樣的,就只有這雙眼睛。范天霄被他的眼光灼了一下。

他連忙一抱拳,雙手用力緊握,止住了快忍不住的顫抖,道:“今日家中邀了幾位親朋,請進屋一坐。”

方覺曉邁進水閣里,回首對范天霄微微一笑道:“打攪諸位了。”

他在滿屋子上百雙目光的圍繞下揚了揚眉毛,一抱拳算是行了禮,徑直走到水閣中間,此時諾大的水閣里人人都是筆直的站著,他也不下坐,只用眼睛環視一周,目光又落回到范天霄身上道:“范大俠不在府里么?”

范天霄眼角掃了人群中的范長柯一眼,范長柯半點表示也沒有,于是他立刻收回目光道:“家叔為抗倭之事,常奔走荊楚,福建,兩廣一帶,府中的事務是由在下打理。”他也不說范長柯在與不在,只是巧言帶過。

方覺曉淡淡的道:“那當真遺憾了,本來想拜見范大俠,看來還是緣吝一面。”

范天霄見他只字不提差案的事,接口道:“且容在下為方捕頭引見各位武林中的豪杰人物。”

方覺曉搖頭道:“諸位我雖然未曾相識,但都曾有耳聞,今日若要一一介紹,恐怕耽誤了公事,在下只想請公子和在座其他當年‘刀槍劍戟十二少’中的諸位大俠隨我回府衙錄個供狀,以便在下查清司馬正司馬大俠的慘案。其余諸位容方某來日相敘可好?”

他雖然相問,口氣卻淡漠且隱隱間頗強硬,沒幾分可商量的余地。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短箋,道:“請諸位大俠隨覺曉一走,不過兩個時辰的工夫。”

他說到這里,眼光在人群中略略一掃,在當年“十二少”中的幾個人物身上都稍稍定了一會,收回目光,老僧入定一樣站在水閣中央,在周圍數十雙眼睛的圍視下,一言不發。

當年的“刀槍劍戟十二少”無一不是武林十三世家的少年公子,而今日則無不是十三世家中的梁柱,從來沒有人敢于招惹這樣棘手的角色,可是現在,這個捕快一進來就要拿人!而且要拿盡十二少中剩下的所有人!如此一舉不象是來公干,倒更似是來上門邀戰的。官府豈是隨便可以去的地方?

但是方覺曉是刑部的第一名捕,司馬正一案的皇差,所以大家也并不敢公然得罪,只是閉口不言,看看鐵衣的方覺曉敢挑上他們中的哪一個。一股寂靜得發澀的氣氛悄悄的籠罩了整個水閣。

方覺曉靜了半晌,抱拳道:“請諸位稍等,容我回府衙開了拘票再請各位走一趟。”眾人心里不是沒數,一旦開了拘票,就不是軟請,而是硬要拿人了!

李洞屏的長子李沐正是十二少中的老八,李洞屏護犢,本來早已憤怒難禁,此時一腔怨氣再也憋不住,揚手又是拍碎一張桌子。大喝道:“老子們出生入死,沒有賞賜倒也不在乎,難道反要給當成賊寇冤枉?朝廷憑你們這幫鷹犬,難道抗得了倭寇,平得了東南?”

方覺曉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依然是靜靜的道:“方某不才,不能為掃平倭寇出力建功,自然遺憾。但是我所管的是刑部的事,接了司馬大俠的案子,就要竭力為這案子奔忙,無論先生抗倭中居功何偉,在我眼里一樣是個百姓。且令公子于此案有關,方某就要請他走一趟,并不是懷疑令公子違反律條。各人當各司其責,而方某是一個捕快,管不得黎庶疾苦,總要管好是非善惡!李大俠如此關心此事,似乎多少也有些牽扯,可否移步也走一趟?”

李洞屏給他一番話一逼,無言以對,一股怒氣直沖頂門,頓時越步而出,手上蓄滿了開山大手印的內力,就要來推方覺曉。李洞屏是個粗人,這樣一怒就和一個街頭打架的莽夫沒什么區別,也并不是真的想致方覺曉于死地。剛剛跳出來,他自己就已經覺得不對了,但是又怎么有臉皮退得下來,于是在一腔怒氣的催使下,掌力一吐,印向方覺曉的雙肩。他也想說點什么,可是似乎說什么都不是,只是大喝道:“可惡!”

方覺曉沒有出手,他只是稍微低頭,身形閃了一下,滿屋子的人都看見他忽然就到了李洞屏的面前。此時的“面前”在李洞屏眼里再也明白不過,他只覺得自己渾厚的掌力如泥牛入海一樣,而瞬時間,就看見方覺曉的面孔出現在他面前,鼻尖都快和他的鼻尖貼在一起了。眼眶里的寒火把他的腦子里照的一片空明,眼睛里除了方覺曉的一雙瞳子,什么也看不見!他全身驟寒,只聽得方覺曉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先生自重。”他都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再能看清東西的時候,方覺曉已經退出一丈開外,不再看他了。

而在旁人眼里,方覺曉不過是用了一個小巧的身法躲過了李洞屏的掌力,擦他身旁而過罷了。

許久,李洞屏才嘆了口氣道:“走一遭便走一遭,老子身正何怕影斜?”

而這時候方覺曉卻道:“李大俠不用去了,在下以為李大俠和此事并無瓜葛,方才多有得罪了!”

然后他站在門口,數著從水閣門口走出去的十二少諸人,包括范天霄的幾個當年十二少的故人走出了水閣。他數著數著,眉心忽然振了一下,道:“除去不幸先亡的司馬大俠,還應有十一人,怎么蘇州蘇氏蘇晚楓先生和淮南杭家卓夢航大俠沒有在算天府中么?”

他說著這話,眼睛又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人群里的范長柯見他總是掃視人群,不禁微微哼了一聲,他剛哼了一下,就覺得方覺曉的目光轉了回來在他臉上多停了一剎那,只是仍舊淡淡的,又過去了。

范天霄道:“我們府里人丁單薄,蘇七弟已在三個月前入贅于算天府,娶了在下表妹,叔父已經遣他去京里商量大連珠炮的鑄炮之事,所以未能在場。卓大哥因為家中有事,無法趕來商討抗倭之事。”

方覺曉微微點頭道:“原來府上正在商量抗倭大計,倒是打攪了。在下久慕蘇大俠文采,不能相見,著實可惜。蘇大俠人近中年而新婚,誠然萬千之喜,請公子見到的時候代我道聲喜。”

他回頭就走,回頭時,眼光不經意的自范長柯臉上掠過,他的眼光流動起來,就象空中飄飛的兩點寒芒,兩柄快刀,映在范長柯眼睛里,范長柯身上一寒,手指微微彈動,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卦劍的劍柄,在他后悔以前,他已經把劍拔出了一寸,“噌”的一聲龍吟響徹水閣,卦劍的出鞘聲此時在范長柯的耳朵里,大得可怕。他剛想悄悄收劍,就看見伴著那聲龍吟,方覺曉的手已經搭上了腰間“鐵衣劍”的劍柄,于是他便再也止不住拔劍之勢,龍吟大作中,精光四溢的卦劍昂然出鞘,無聲無息間,名動六扇門的第一神劍——鐵衣劍也躍出鞘外。范長柯和方覺曉周圍的眾人立時散開,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立時撤開,范長柯卦劍厚重,提在手中分腿而立,方覺曉右手反手持劍,左手分指化掌,左腕壓右腕以腕力制劍,默然不動。一旁觀戰的范天霄之見范長柯的身形漸漸的高了起來,仔細看時他的雙腳慢慢踮了起來,氣勢越見增大,左手也倫次彈開五指,手勢展開,絲絲縷縷的劍氣從他劍上,五指間,全身每一出逼發了出來。而方覺曉不動,有人心里不禁大急,如果方覺曉以不變而能抗住范長柯最后的無上劍氣,那范長柯還未出手已經輸了半招,武林十三世家的第一高手輸給朝中一個捕快,這面子還往哪里擱?茫然間這些人居然也來不及想范長柯與刑部的皇差過招是何等的不敬朝廷,后果將是什么了,只心急如火的看著雙方的劍勢。

范長柯的氣勢越來越高,雙腳踮得更高,以上壓下,眼看氣勢就要盡了,這時候一陣隱隱的風雷聲忽然從水閣的每一個角落里響了起來,仔細聽時才發現方覺曉的鐵衣劍已經自己輕輕震動起來,而方覺曉的手不動,他完全是灌注內力于劍上,手不動而劍上猶如急云大作,風雷驟起一樣,一陣渾沉的雷聲從劍面爆起。他其實也已傾全力!

“咣”的一聲,有人在驚慌中打碎了花瓶,隨著這一聲,范長柯大笑道:“老夫范長柯,真是幸會了!”

方覺曉也收劍微笑道:“晚輩方覺曉有禮了。”

范長柯道:“難道昨夜在落日樓你便知道是我?”

方覺曉搖頭:“今日在水閣里看見眾人對老前輩的眼神才猜出來的。”

范長柯大笑:“人在江湖中什么都瞞不住,好劍!”

方覺曉道:“老前輩劍氣太強,不敢不出手。”

范長柯輕輕搖頭道:“改日我作東請你一醉?”

方覺曉靜靜的看看他的眼睛,緩緩道:“好,那在下先告辭了。”

范長柯微微頷首。方覺曉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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