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上海堡壘(鹿晗、舒淇主演)
- 江南
- 4707字
- 2018-05-14 14:27:41
還好,飛行訓練場就在浦東機場。
如今浦東機場每天能有一架航班起降就不錯了,停機坪上站滿戰(zhàn)斗機和預警機,空軍總部也挪到這邊來了。
等我換上飛行服氣喘吁吁地奔到機庫時,教官老路已經(jīng)氣歪了鼻子,正靠在一架“鷂”上橫眉立目。
老路叫路錦輝,原來西飛公司的試飛員,技術上非常過硬,手下帶著一個中隊的鷂式。這是種老式戰(zhàn)機,代號AV-8B,原產(chǎn)英國,改進于美國,設計缺陷很多,每飛一萬小時就會有一起A級空中事故,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可以垂直起降,這樣假設跑道被毀,不至于憋死在停機坪上。
空軍對這些老式飛機還蠻看重的,把它們交給老路管。將軍也很看重,安排我們這些技術干部來上飛行課。
真有那么一天捕食者進入泡防御內(nèi)部,還指望我們駕駛老式戰(zhàn)斗機上天決戰(zhàn)?搞不懂。
“快快快!耽誤老子時間!”老路也沒有心情罵我,使勁揮手叫我上飛機。
這是一架鐵灰色涂裝的“鷂”,少見的雙座版本,代號“灰鷹一號”。老路在前我在后。
“地面控制臺,這里是灰鷹隊長。灰鷹隊長報告,一切正常,訓練項目開啟。”我扣上頭盔,公共頻道里傳來老路的聲音。
“灰鷹一號,這里是地面控制臺,已經(jīng)收到。訓練項目開啟。”
天光忽然從頭頂瀉下,機庫的頂棚從中間分開。
飛馬發(fā)動機像是一頭吸風的怪獸在咆哮,機身震動,機庫壁也震動,好像隨時會分崩離析。
鷂如振翅的鷹騰空而起,老路直接開了加力,壓得我沒法喘氣,這家伙的飛行風格一貫如此暴躁。
我們迅速爬升到海拔1000米。
“現(xiàn)在你接管控制。”老路說。
“明白。”
隨著老路把控制權切給我,操縱桿上的力量感忽然增加。這架鷂現(xiàn)在在我手里了。
“慢慢拉起,我們攀升1000米。”
“攀升1000米我們會撞上泡防御界面的。”我說。
“攀升!”老路冷冷地重復。
“明白!”
這是我的第九次飛行課,操縱桿我已經(jīng)摸熟了。畢竟是20世紀70年代的老式飛機,并不很復雜。
鷂持續(xù)攀升,頭盔耳機里傳來密集的警報聲,中控屏幕上紅光跳閃。這是接近泡防御界面的警告,撞上去我們就灰飛煙滅。不過現(xiàn)在老路是灰鷹隊長,軍令如山,一切他說了算,原則上說就算他命令我一頭撞上去,我也只能服從命令。
“平飛!”當警報聲密得連成一線長音時,老路終于下達了新的指令。
我一推操縱桿,上升勢頭銳減,鷂輕盈如一只踏浪滑翔的水鳥。
“方向打得再輕一些!在高速下你這樣一把就會失速!這玩意兒的推重比只有0.78,失速了拉都拉不回來!”老路在耳機里大吼。
“明白!”我一個字兒不敢回嘴,如今上海的空域里沒人敢跟灰鷹隊長放對。
捕食者除外。
“測算我們和泡防御界面的距離。”老路說。
“150米,危險距離。”我瞥了一眼中控屏幕,上面是一張泡防御界面的模擬圖,雷達顯示我們已經(jīng)極度逼近那層看不清的死神界面。
“憋屈死了,就像是在籠子里面練飛的鳥。”老路輕聲說,仰頭看著鉛灰色的天空,“天真陰,想捅它個窟窿。”
“你以為你孫悟空呢?”我說,“回去么?”
“不!”
我一愣,操縱桿的力量感忽的消失,老路把控制權切回他自己手里了。
“控制臺,這里是灰鷹一號,這里是灰鷹一號,執(zhí)行Z計劃,執(zhí)行Z計劃。隨時準備開啟孔洞,隨時準備開啟孔洞!”老路的聲音里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控制臺明白,Z計劃,孔洞開啟準備,反應時間0.3秒,開啟時間6秒,好運!”
我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兒,發(fā)動機的嘶吼聲已經(jīng)穿透了座艙,鷂急劇上升,我嚇得幾乎要喊出來,150米的距離,戰(zhàn)斗機幾秒鐘就攀升上去了,我們會像飛蛾撲火一樣撞在泡防御界面上!
高度表飛閃,等我回過神來,我們的海拔高度已經(jīng)超過2200米,還在繼續(xù)攀升。
“我們現(xiàn)在在泡防御外面!”我大吼。
“廢話!”老路說得漫不經(jīng)心。
我不知道什么是Z計劃,我想空軍的兄弟們大概是瘋了。剛才的一瞬間,泡防御界面打開了一個孔洞,我們從孔洞里鉆了出來。塵埃云已經(jīng)過去,雨云層還在更高的位置,空氣透明度很好,我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周圍的一切。
雨云之下,捕食者群靜靜地懸浮著,長長的觸須飄動著,像是水母和甲殼動物的混血種。
我的飛行服里都是冷汗,濕透的內(nèi)衣估計能擰出一杯水來。
老路調(diào)整了噴氣口方向,鷂輕盈地懸停在半空中。捕食者們保持著安靜,像是睡著了。
我現(xiàn)在只希望老路別輕舉妄動,別驚動這些可怕的毒水母,我們好來好走。
根據(jù)以往的戰(zhàn)例分析,捕食者并不把單個的飛行器視作敵人。它們絕大多數(shù)時候很懶惰,像是飽食的貓,不被激怒的情況下,會放任飛行器貼著它們飛過,這也是上海還能有航班進出的原因。
“老路……”我說,聲音小得像是在躲貓貓。
“灰鷹隊長報告,抵達預定位置,攻擊預備。”
“地面控制臺收到,同意攻擊。”
“攻擊?”我腦袋里面“嗡”的一聲。
機身輕微地震動了一下,那一瞬間我覺得心臟都停跳了,那熟悉的震動感是……機炮發(fā)射!我可以想象老路戴著飛行手套的手指熟辣而輕佻地在機炮擎上輕盈一點,單發(fā)點射!
我眼睜睜看著那發(fā)炮彈帶著白色的煙跡,筆直向前,對準我們正前方的那只捕食者。那東西好像正在午睡,可就在炮彈命中它的前一瞬……它睜開了眼睛!炮彈在堅硬的巖石狀表皮上爆炸,濃腥的黃綠色液體四濺。
整個水母群都驚醒了。
捕食者們先是蜷縮成一團,就像人類收緊肌肉,而后張開了所有觸須!巨大的偵查型捕食者正從我們頭頂飛過,睜開了足球場大的眼睛,我木然地仰頭,整個天空都是那只綠色的巨眼。瞬間我們就被定位了,消息以某種人類還不了解的方式涌入每只捕食者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四面八方不知道多少捕食者向著我們圍聚過來!
老路猛推操縱桿,鷂大角度傾側,升力瞬間損失80%以上,我們高速下墜,像是折翼的飛鳥。噴管加力全開,推動著我們加速下墜,高度表上數(shù)字閃得飛快。
我們處在失速的邊緣,但這無疑是眼下最有效的回避動作,老路人是糙,駕駛技術不是浪得虛名的。
幾個G的加速度把我死死地壓在座椅上,我覺得臉上的肌肉都要被拉裂了。
數(shù)以百計的捕食者從不同方向匯聚到我們剛才的位置,聚集在一起緩緩逆時針旋轉,像是巨大的漩渦。一小隊捕食者從漩渦的中心筆直地墜落,那無疑是它們派出的追擊小隊。距離在不斷地縮小,純拼速度我們絕對不是捕食者的對手,老路竭盡全力控制著鷂,不讓它進入失速尾旋,雷達顯示捕食者的速度已經(jīng)達到三倍音速。
“灰鷹隊長呼叫地面指揮臺,準備開啟孔洞,準備開啟孔洞!”
“地面指揮臺,明白!”
2800……2700……2600……2500……2400……高度表一閃再閃,來不及了,距離我們最近的捕食者已經(jīng)張開了觸須,快要觸到鷂的尾焰了。在屏幕上看起來,那東西的口器像是一朵難看的肉質(zhì)花,它張開了花瓣,露出流淌著黏液的花蕊部分,像是要把整架鷂吞進去。
老路猛拉操縱桿,機身巨震,鷂以類似“普加喬夫眼鏡蛇”的超難度機動姿態(tài)昂首,減速。
捕食者擦著機翼超到我們前面去了,這東西就是這樣,速度快,但笨拙。
巨大的過載讓我眼前一片漆黑,心臟好像被一只大手抓緊了,要把里面的血全部擠出來。我所見的最后畫面是許多道白煙混著火光浮起在座艙上方,像是馬戲團的焰火。
幾秒鐘之后我的視力才恢復。再次看清高度表,高度已經(jīng)是1800米,我們回到了泡防御內(nèi)部。
尾部監(jiān)視器把剛才的一幕錄了下來。老路做完眼鏡蛇超機動的同時,那只體積超過鷂十幾倍的捕食者全身多處同時發(fā)生爆炸,高溫撕裂它的身體,彈片切削它的觸須。它狂亂地揮舞著觸須,化為一團火焰墜落。
是空空導彈命中了它?我不敢相信,空空導彈命中捕食者太難了,這東西比導彈還快。
燃燒的捕食者像火流星一樣撞擊在泡防御界面上。準確地說,那不能稱為一次“撞擊”,沒有聲音,沒有震動。捕食者在接觸泡防御界面的瞬間化成了灰燼,片刻之后隨風散去,仿佛被虛空中死神的手揮去。
這就是泡防御界面,死神般不可接觸的東西,我們撞上它,結果也是一樣的。
五分鐘后,鷂垂直降落在浦東機場,我手腳并用,像軟體動物那樣“蠕動”出了座艙。
“熊樣兒!”老路站在舷梯上,狠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注意到他摘了飛行手套的手上也滿是汗水。
“靠!搞什么啊?我又不是專業(yè)搞飛機的!我只是個預備役,我是個人民!”我翻著白眼,大口喘息。
老路的臉僵了一下:“什么叫專業(yè)搞飛機?這個可不要對外說,是絕密測試。”
“測試什么?”
“跟我下去看看就知道。”
我蹲在機翼下,老路指給我看兩翼外掛點下的掛架。我登機的時候太著急了,沒有注意到這件新武器,每個掛架都分為三個端子,左翼下的掛架已經(jīng)空了,右翼下則是沉甸甸的九枚導彈,三枚一束。
“地獄犬掛架,英國人的新產(chǎn)品,你按下激發(fā)擎,電控裝置會依次點火,0.6秒內(nèi)三枚導彈全部激發(fā)。它們由一套很復雜的軌跡程序控制,會以包圍的方式攻擊一個目標。”
“嗯,載彈量增加了。”我點頭。
“不只是載彈量大了。根據(jù)日本人和美國人和捕食者空戰(zhàn)的戰(zhàn)例,如果只有一枚導彈鎖定捕食者,命中率太低,三枚同時鎖定,則有50%以上的把握。”老路說,“剛才打那只我為確保不失誤,放出了9枚。”
“明白了,那現(xiàn)在的總載彈量是多少?”
“原來的9倍,一架鷂可以帶18枚響尾蛇導彈!”
“那不是導彈倉庫了么?3枚打一只,18枚可以打6只了。”
這新武器搞得我也有些熱血沸騰,以前戰(zhàn)斗機升空,平均耗損四架才能揍下一只捕食者,就這樣軍委還要頒發(fā)軍功章表揚。如今一架改裝版的老式戰(zhàn)斗機都能揍下三只來,這地獄犬掛架絕對是大殺器!
“也沒那么容易。新技術,還不成熟,這樣密集的掛載,簡直像是背著炸藥包飛。而且連續(xù)激發(fā)對飛行員的技術是大考驗,要想上天跟外星人拼,你這種且得練呢。”老路從機翼下鉆了出去。
“地獄犬能對付次級母艦么?”我跟著鉆了出去。
“可以試試,砰——啪!18枚,全過去了。不過次級母艦太大,全部放出去也未必能擊毀它。”老路聳聳肩,“不過18枚響尾蛇導彈打出去,估計跟元旦放焰火似的,很好看。”
“好看管屁用,十八般武器都放出去了,捕食者再來我不是死菜了?”
“你不是還有一門25mm加特林機關炮么?”
“機炮打外星人?”
老路雙手比了個握著沖鋒槍的姿勢:“別歧視機炮啊兄弟,機炮多爺們啊!嘟嘟嘟掃射著沖過去,跟拼刺刀似的,帥爆了!導彈算啥,超遠程導彈間隔120公里就發(fā)射,你把人家滅了連個火兒都看不見,不算本事。”
機械師群圍著鷂檢修,我和老路并肩往機庫外走。
“老路,為什么上面讓我們幾個飛鷂?我們又不能拉出去打。”
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戰(zhàn)爭時期很缺機師,但泡防御平衡員也是稀缺物種,將軍大概還舍不得讓我們上天當炮灰。
“問你們老大去,我哪知道?這幾架鷂我還舍不得讓你們這群菜鳥飛呢。”老路哼哼,“現(xiàn)在滾吧!”
我走在候機大廳外鉛灰色的天空下,左手邊秋樹寂寥,右手邊是候機大廳的玻璃幕墻,里面的人們已經(jīng)平靜下來了,恢復到我來時的狀態(tài)。載著梁康的飛機已經(jīng)飛走了吧,再抗議也沒有什么用,只能等下一架班機逃離這個被外星人包圍的孤島。
我居然又看見了那個戴卡地亞的女人,她還是坐在那個LV皮箱上,打著手機,不停地流淚。看她那么漂亮那么講究,逃命的時候還穿著以香艷聞名的Christian Louboutin紅底鞋,應該有很多追求者吧?怎么最后只剩她自己坐在LV箱子上哭?
我的腦海里模糊了一瞬,林瀾和戴卡地亞的女人,影子有些重疊。
我低著頭往磁懸浮站走,摸出手機給林瀾寫了一條信息:“剛才飛行訓練,差點搞死我了。”
這次林瀾回得很快:“別老是抱怨,你又不是小孩又不是女孩。”
我說:“你說得輕巧,真的是九死一生。”
林瀾回復:“我值班呢,有空再跟你說,記得幫我買花。”
磁懸浮的通道寬敞寂寥,回蕩著我的腳步聲。我看著手機屏幕,想說我真的差點就完蛋了,可你說你在值班。也許等你下次值完了班,我已經(jīng)死了,于是什么也別說了,也沒花了也沒我了,什么都沒了。
我一頭撞在對面來人的身上,對方“哎喲”了一聲。我抬起頭,一雙很漂亮很飛揚的眼睛瞪著我。
“啊啊啊啊啊!”女孩蹦蹦跳跳地,抓著我的袖子,“怎么是你啊?”
居然會在這里撞上路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