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原來的世界1(12)
- 原來的世界(合集·共5冊)
- 繆熱
- 4923字
- 2018-04-27 10:19:38
張幺爺一聽,臉色就嚴峻了。白曉楊也抬起頭,眼睛里閃過一絲奇異的光。
張幺爺很嚴肅地足足看了張子恒有三四秒鐘,又用手搔了搔后腦勺,說:“你先給老子把門關上,我有話跟你狗日的說!”
張子恒就把門關上了。
張幺爺想了想,說:“你剛才在外面沒做正事,就和大家商量這個事情?”
張子恒說:“這個也是正事啊!”
張幺爺突然大聲說:“你正事個屁!我說你是正做不做豆腐放醋!子銀的尸首你就讓他擺在天井里,等晚上狗來拖貓來咬?”
張子恒說:“我安排了人守的,可是都怕。”
張幺爺說:“誰不怕?我都怕!那咋辦?”
張子恒說:“我就是不知道咋辦嘛。”
張幺爺說:“咋辦?馬上架起柴火燒咯!你是隊長還是外邊的人是隊長?別人叫你報公社你就去報公社?你的腦殼里是不是裝的不是腦水?裝的豆腐渣?啊?”
張子恒委屈得有點冒火地說:“幺爺,你咋朝我發火呢?我這不是征求大家的意見嗎?現在大家都站在外面不敢回家,你說咋整?”
張幺爺手一揮,說:“咋整?先把張子銀的尸首燒了再說!反正這個事情堅決不能報公社!”
“為什么呢?”
“我說不能報就不能報!你狗日的還嫩得很,好多事情老子擺都沒有給你擺!”
見張幺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張子恒就顯得很有些為難了。
而一旁的白曉楊卻一直在很專心地聽著張幺爺朝張子恒發飆的話,她的眼神隨著張幺爺的話在起著微妙的變化。
張幺爺似乎也覺得自己對張子恒的態度嚴厲得有點蠻不講理了,畢竟張子恒現在還是個三十歲不到的人,人生閱歷淺薄得很,偏偏碰上這么離奇兇險的事情,要讓他做到從容應付也的確是有點難為了他。
于是張幺爺終于放緩了口氣,朝張子恒說:“今天這個事情,我幺爺表的這個態自然是有我幺爺的道理。你也不要去想那么多,反正就一句話,我幺爺只想著讓臥牛村的人過得太平。你今天先啥事也不要過問,最主要的就是把張子銀的尸首火化了。過后的事情,我們再想辦法解決。啥事都得有個先后、主次,別他媽的自己先亂了陣腳了。”
張子恒嘟嚷道:“真不知道你咋就會發那么大的火!神經兮兮的。”說著很不服氣地要走出去。
張幺爺又叫住他,說:“你先出去給大家封個嘴,就說誰要是把今天這個事情拿出去造謠,弄得人心惶惶的,就把誰弄進學習班里吊鴨兒浮水。反正現在正搞運動,誰造謠誰倒霉!”
張子恒氣嘟嘟地往外走,沒有回應張幺爺的話。
張幺爺又說:“對了,一直忙著逮蛇的事情了,那個張子坤回來沒有?還有我的黑子?”
張子恒停住腳,說:“我就是打算來跟你說這個事情的。張子坤可能現在還在老林子里,村子里的人都沒見著他。”
張幺爺說了句:“麻煩了!”眉頭皺了起來。
他又叫住張子恒,用商量的口氣對他說:“要不組織幾個人到老林子里去找找?”
張子恒說:“幺爺,你說話怎么總是這么輕巧?現在天都黑盡了,誰還敢去老林子?再說,子坤瘋瘋癲癲的,找回來又能做什么?”
張幺爺盯著張子恒說:“你的意思就是等他自生自滅了,不去管了?”
張子恒有點畏懼張幺爺咄咄逼人的眼神,躲閃著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張幺爺就說:“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別忘了,瘋子也是人,何況他還是你們的本家兄弟。算了,我現在給你說這些你也聽不進去,還覺得我在你面前唱高調。你不去找我也不強求你,我再合計合計。你先去安排張子銀的事情吧。”
張子恒走了,張幺爺在享堂里背著手轉起了圈。
白曉楊已經將盒子里的東西收拾好了。她坐在稻草墊子上,用很復雜的眼神看著轉圈的張幺爺。她在很仔細地觀察著張幺爺的一舉一動。
而庹師卻翻著一雙陰陽眼望著黑漆漆的屋頂一動不動。
火光在享堂里搖曳著,白曉楊給火堆里又添了一大把柴火,火舌越加旺起來。她站起來,把鋪在地上的庹師的衣服拿著湊近火堆烤。
張幺爺還在享堂里埋著頭背著手轉悠煩躁不安。
白曉楊這時說:“幺爺,要不然我讓庹師一會兒和你一起去老林子里找那個人?”
張幺爺抬起頭,說:“庹師?又是庹師?”
白曉楊點頭。
張幺爺說:“怎么我們老張家出的后輩子孫都那么沒有卵用呢?”
白曉楊說:“這也不能怪他們,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些事情的,誰碰上都會心虛一陣子。”
張幺爺說:“說實在話,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以前只是聽老一輩的人講過,還不大相信。”
白曉楊說:“有時候傳說并不就是空穴來風,沒準就是有事實依據的。只不過傳來傳去的會摻點杜撰的成分,但大體事實還是不會變的。”
張幺爺說:“你說這話還有點道理。你看,今天這個事情就是真的了。不是親眼所見,說出去誰也不信,還以為故意編故事嚇人!”
白曉楊說:“所以我覺得你剛才不讓把這件事報公社是對的。這么離奇的事情傳出去,是很容易產生謠言的。”
張幺爺說:“謠言倒是其次的,還有一些更主要的原因,我還不好對別的人說。”
白曉楊好奇地看著張幺爺,說:“哦!難道幺爺還知道什么不愿意告訴人的秘密?”
張幺爺說:“其實也沒有啥秘密。以前我老父親臨死的時候就告訴過我,說臥牛村這個地勢不是普通的地勢,能夠旺人,弄不好,也容易埋人!”
白曉楊說:“他為什么會這么說呢?”
張幺爺說:“我也問過我的父親,可是他不告訴我。他說是天機,誰也不能說。說了的人會倒血霉,知道的人也會倒血霉!”
白曉楊好奇地問:“幺爺,你父親是怎么死的?”
張幺爺說:“兇死的。嚇人得很,我親眼看著他死的,渾身冒血,眼珠子和舌頭都是爆出來的。”
白曉楊打了個哆嗦,就說:“幺爺,你不要說了,我還是怕這些的。”
張幺爺說:“好,我不說了。”
【第十三章 人蛇搏斗】
閃電出手
一會兒,張子恒又推門進來,后面還跟了三個愣小子。張幺爺說:“我剛才吩咐你的話你出去跟村子里的人說了沒有?”
張子恒很有情緒地說:“你幺爺吩咐的話誰敢不說?”
張幺爺把眉毛一橫,說:“你狗日的別有情緒!我說的話是有道理的。本來老子是不想跟你說關鍵的東西的,現在我就告訴你。你知道現在的那個公社書記是咋樣子起家的?是靠造反、靠打砸搶起家的!你去告訴他這個事情?他懂個屁!說不定不光把你我都抓起來弄進學習班吊鴨兒浮水,還會帶人來亂整。萬一再整出更大的事情咋整?到最后還不是我們村子里的人倒霉!老祖宗的東西,說邪乎它就邪乎,說玄乎也玄乎,他們要是不亂搞,會出這種古怪的事情?啥事你都得好好動動腦筋。不是我說你,子恒,不要以為你當過幾年兵,你要跟著幺爺學的東西還多得很!不是老子在你面前飆高尿,倚老賣老!”
張子恒還真是無話可說了。
張幺爺這時又說:“你現在就在這兒把庹師的衣褲烤干,一會兒我和庹師去老林子找子坤。我先把小白送回我家去,馬上就回來。”
說完張幺爺就對白曉楊說:“小白,我先送你回去吧,一會兒幺婆婆在家里等得急了。”
白曉楊放下手里的棉襖,跟著張幺爺走出了享堂的大門。
張子恒看著白曉楊的背影,神情居然有點呆滯了……
一個愣小子問張子恒:“四爸,咋有這么漂亮的女人?”
張子恒回過神,瞪了那個愣小子一眼,沒說話,徑自走到庹師的身邊。
庹師躺在稻草堆里,好像很享受,丑陋的臉上洋溢著暖暖的美意。
進來的三個愣小子見睜著陰陽眼的庹師,嘴巴張得下頜骨都快脫臼了。
“四爸,他怎么就活過來了呢?不是說死硬了嗎?”一個愣小子說。
張子恒環顧了一下享堂的四周,說:“你問我我問誰?老子現在還感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呢!這一連串的事情,把老子都搞得腦子發暈了。千古奇聞啊!”
一個愣小子說:“那條蟒蛇還會出來吃人嗎?”
張子恒說:“誰知道?幺爺又這不準那不準的。他怎么做事一下子就變得那么鬼祟了?”
說著張子恒已經拿起庹師的棉襖對著火堆烤起來。
另外三個愣小子也各拿了一件庹師的衣褲圍在火堆的周圍。
張幺爺的話在這些小字輩當中還真的很管事。
一個愣小子問:“四爸,一會兒你還去老林子找張子坤不?”
張子恒說:“咋不去,讓幺爺一個人去你放心?”
愣小子說:“四爸,一會兒你千萬不要叫我去。我真的怕得很!”
張子恒一咬牙說:“你越怕老子越要叫你去!你底下夾卵蛋沒有?”
愣小子的臉一下子就青了。
另外兩個愣小子在竊笑。
張子恒又朝另外兩個愣小子說:“你們兩個也去。”
那兩個愣小子的臉也青了。
張子恒他們將庹師的衣褲翻來覆去地烤一陣,終于算是烤干了,就把它扔到了庹師的腦袋邊。
庹師坐起來,咿咿唔唔地朝張子恒他們打出去的手勢。張子恒憤憤不平地說:“都是老爺們兒,哪個零件不是一樣的?你還講究個卵啊!”
說著帶著三個愣小子走出享堂,順手又把門給帶上了。
這時的庹師突然間一雙陰陽眼射出冷颼颼的寒光,只見它朝著享堂的中梁上齜牙咧嘴。
中梁上,居然又掛著一條手臂粗的青蛇朝著下面探頭探腦!
只見庹師就像一條褪了毛的猴子般嗖地從稻草堆里赤條條地鉆出來,四肢并用,沿著三面墻壁斜斜地爬上了中梁。
那條青蛇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掛著的身子一下子彈了起來,抬起的蛇頭正好和庹師面對面地照在一起。
趁著青蛇還沒有做出進攻的準備,庹師已經閃電般地出手,左手鉗子般地一下子就抓在了青蛇的七寸處。青蛇的身子飛卷過來,纏在庹師的手臂和脖子上。
庹師的動作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又嗖嗖嗖地順著墻的夾角滑了下來。也不見他怎么作勢,三下兩下,竟將死死纏在手臂和脖子上的蛇取了下來,一腳踩住,然后開始麻利地穿衣服。
衣服穿好后,他將蛇挽成麻花一般,迅速地揣進懷里,然后抱著膀子把棉襖死死裹住,盤腿坐在火堆旁,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張子恒和三個愣小子推門進來了。張子恒說:“剛才里面什么響動?”
邊說邊四周看了下,見庹師已經穿得規規矩矩地在火堆旁打坐,也就消除了疑心。
這時候庹師卻站起來,直直地就朝外面走了……
張子恒目送著庹師一瘸一拐地走出祠堂的那扇沉重的大門,自言自語地說:“這家伙究竟是不是人?咋怪得這么出奇啊?!”
守在祠堂外面的人一看見裹著棉襖的庹師走出來,就像潰逃似的朝大門的兩邊退。
庹師眼皮也沒有抬一下走進了白雪飄飛的寒夜里。
白森森的蛇肉
半道上,剛出門往祠堂去的張幺爺看見一個矮小的人影子模模糊糊地走到近前,心里陡然間一驚,問:“誰?”
人影沒有應聲。張幺爺就緊張起來,剛要再出聲,影子已經到了近前,一看是庹師,心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罵道:“原來是你這個活菩薩!幸好老子看見過你,不然非被你狗日的嚇昏死不可!一聲不吭的。”
說著他朝庹師打回祠堂的手勢。
庹師卻理也不理張幺爺,和張幺爺在田埂路上錯身而過,徑自朝張幺爺家里走。
張幺爺就罵:“這個狗日的聾子,咋打手勢也不理人了?”只好轉身跟上去。
張幺爺出門的時候已經吩咐張婆婆把大門上了閂,庹師推了下門,見門是關著的,就回頭朝張幺爺咿咿唔唔地嚷嚷開了。
張幺爺笑道:“你慌什么?慌著要看你剛出世的孩子了?”
于是張幺爺就喊門。
張婆婆打開門,被門口站著的庹師嚇得打了個愣神。幸好又看到了旁邊的張幺爺,總算是沒有驚呼出聲。
張婆婆說:“剛出去咋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去老林子找子坤嗎?”
張幺爺說:“這個怪人忙著想看他的孩子了。”
而庹師已經徑自走進天井里,直直地到了一個最暗的角落站住了。
張婆婆對張幺爺說:“老家伙,這孩子恐怕難養活啊!聲音小得很,又弱,月母子又沒有奶水,咋辦?”
張幺爺皺起了眉,說:“給孩子的媽燉點好的東西吧,看能不能下點奶水!”
張婆婆說:“家里只有紅薯和洋芋,米也只有半斗了,養活我們可以,要養活那孩子,恐怕難了。”
張幺爺不說話,悶悶地走進天井里。
這時屋子里傳來嬰孩微弱的哭聲,張幺爺聽著揪心,說:“我剛出去的時候都沒這么哭啊?”
張婆婆說:“八成是餓了。“
無計可施的張幺爺說:“實在不行我這就去老林子里找子坤和黑子。到時候只有用黑子的肉燉湯給月母子喝了。”
張婆婆說:“真是作了孽了。我可憐的黑子!”邊說邊開始掉淚。
張幺爺說:“你傷啥心?救人要緊!”
這時聽見黑暗里庹師那邊發出一聲刺溜的聲音。
張幺爺還沒有回過神,庹師的手上拿著一根就像繩子一樣的白森森的東西走了過來。
黑暗中張幺爺看不真切是什么,庹師咿咿唔唔地把白森森的繩子遞上來。張幺爺伸手去接,感覺濕漉漉涼颼颼的,吃了一驚,大聲喊:“你拿的什么東西給老子?”
張幺爺本能地一縮手,白森森的繩子啪地掉地上了。
庹師又咿咿唔唔地把白森森的繩索撿起來,朝張幺爺狂打著手勢,依舊要把東西朝張幺爺的手上遞。
張幺爺頭皮發麻,但還是伸手接了過去,濕漉漉,涼颼颼的。因為已經有了心里準備的緣故,張幺爺硬著頭皮把白森森的東西湊到鼻子底下聞,這一聞張幺爺就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了。
他朝也被嚇得不輕的張婆婆說:“這狗東西!原來是剝了皮的蛇。”
張婆婆立刻驚聲說道:“怎么還拿蛇來嚇唬人啊?他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