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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林深時見鹿2
  • 晏生
  • 3211字
  • 2018-04-23 14:12:56

都說玫瑰花是帶刺的,咱們校草渾身自帶的是玻璃碴兒,近身者死。

香港作家張小嫻在小說《我終究是愛你的》里面構造了一個有趣的情節,女主人公得到一大筆意外之財,花重金雇傭了一個私家偵探來跟蹤自己。

憂郁的青年偵探每天的工作很單一,就是跟著女主人公,記錄她每天的生活,像她在暗處的影子。

漆黑的房間里,偶爾會有水管滴水的聲音。惜光睜著眼睛,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想起這本書,這個橋段。

但她確實萌生了一個瘋狂而大膽的想法。

她想去試一試跟蹤顧延樹,看看他的一天,是怎么過的。

但這個想法要付諸于實踐,難度無異于登天。

顧延樹本就是一個行蹤不定的人。他有時候整天整天在顧氏公司工作,有時候神出鬼沒到了學校,常去的酒吧是7號渡口,常待的地方……或許、或許只有宋渝生才知道。

至于惜光,根本摸不清楚規律。

但最近不同,大四畢業生會頻頻返校,辦理離校的一些手續。惜光不需要去別的地方,只要在金融系的教學樓附近等著。

惜光果然看見了他。

這次他是和班上的同學一起從側門出來的,手里拿著深棕色的檔案袋,一邊走一邊在接電話。

一群人熱鬧地下了臺階,蜂擁著去宿舍收拾東西,計劃再去聚一次餐。只有他旁若無人般,徑直朝南門口的方向走。

惜光想,延樹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合群啊。

顧延樹把手上的幾樣東西扔到了副駕駛座上,發動車子離開學校。

惜光攔下一輛出租車,跟司機說:“師傅,麻煩跟上前面那輛車,牌照后面帶兩個6的那輛車。”

司機通過車內后視鏡看了她一眼,沒多問,踩著油門飛快地沖出去了。

大概是惜光的表情很嚴肅、很緊張,司機默默地把音樂電臺也關掉了,一心一意地打著方向盤。

一個小時以后。

顧延樹的車依舊保持著勻速,還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

地帶越來越偏僻,不同于商業區的繁華,摩天大廈鱗次櫛比,各式各樣的店鋪琳瑯滿目,這里道路兩旁的樓房顯得陳舊,都是上了年頭的建筑物,街頭時不時閃現一兩個賣水果的攤子。

快要到城郊了。

惜光有點慌了,皺著眉自言自語:“他是不是發現了后面有車跟著,故意繞路?”

“不會不會,”司機安慰她,“我沒有一直緊盯,時遠時近的,不會讓他輕易發現……”

兩人說話時,顧延樹已經拐進了前面的一條巷子停下來,車子熄了火。車門打開,他彎腰從里面出來。

司機提醒惜光:“你也趕緊下車,在后面跟人的時候要選擇好地點,注意及時隱藏,膽子要大,千萬不要畏畏縮縮!”

惜光:“……”

顧延樹去的是一家動物保護中心,蔥綠的招牌筆直地豎在門口,像一棵小松樹。

等他進去了五六分鐘,惜光才鼓起勇氣推開那扇半透明的玻璃門。干凈整潔的前臺上趴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抬起頭問她:“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惜光還沒想好該怎么回答,只好含糊地說:“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女孩卻把她誤當成來這里做義工的志愿者,笑著說:“當然啦,不用這么客氣,我們應該謝謝你才是。”

惜光知道女孩會錯了意,也不拆穿,目不斜視鎮定自若地往里走。里面的世界別有洞天,視野開闊,像一個依山而建的動物園。

離惜光最近的位置上是一個很大的紙箱子,里面躺著一只大型的薩摩耶,溫順地垂著眼睛伏在底下墊著的棉花上。但它好像受了傷,背脊上有幾道刺目的口子。

兩個工作人員和獸醫在旁邊忙活,一邊安撫薩摩耶,把它當成小孩兒一樣哄著,一邊迅速地幫它處理好傷口。這里很多被送來的動物,都遭到過主人的虐待,受到過不同程度的傷害。

惜光看見薩摩耶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醫生的手指,又很快縮回去,討好一般。

她記得以前在謝家的院子里養過一條這樣的狗,眼睛望著你時,總像在對你笑,光看著它就容易心軟。

惜光想靠近一點,摸摸它的腦袋。旁邊兩排茂盛的榕樹后,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小顧,今天有空過來呀?”

有人簡單地回答:“嗯。”

老者繼續問:“還去給狗崽子們釘新房子?”

“嗯。”依舊不變的語氣詞里,透著冷清的味道。

熟悉的聲音,響在惜光的耳畔,好像他就站在她身邊說話。

惜光瞬間轉過身,背對著繁密的枝丫和垂到地上的榕樹葉,明知道他應該看不見自己,卻心虛得一動也不敢動。

榕樹是天然的屏障,惜光重新跟上顧延樹。

他一路沿著綠蔭的邊緣走,白色的襯衫衣角被微風輕輕吹起,手上拎著一個木頭做的工具箱。

走過這一條榕樹覆蓋的小道,惜光看見一片用鐵柵欄圍起來的區域。顧延樹路過時,停了下來,吹了聲口哨。

鐵欄內,大堆大堆的草垛后面傳出動靜。一頭月亮熊笨拙地邁著步子走出來,發出一聲吼叫,像是回應剛才的口哨聲。

惜光曾經到山區暗訪時,在逼仄的黑屋子里聽到過月亮熊撕心裂肺的哀鳴,讓她悚然。如今這叫聲卻歡快,透著點輕松愉悅的感覺,不會叫人害怕。

厚厚的熊掌從鐵欄寬大的縫隙中探出來一點,顧延樹站在外圍,從褲袋里拿出右手,伸過去,捏著熊爪子握了握。

他們像兩個好久不見的老朋友。

惜光站在樹后,看不太清,卻覺得這一刻顧延樹的臉上應該是帶著笑的。那雙曜黑的眸子里,漫過和煦如春陽般的微光,會讓人感覺到溫暖。

她曾經親眼見過月亮熊被取膽汁,眼淚被逼著倒回眼眶,但太過殘忍的情形早就讓她心理崩潰。

她對他說,延樹,我其實不怎么喜歡這個世界。有人放生,但有更多的人在殺戮;有人拜佛,但更多的人在掠奪。我看見那些黑熊的時候,感覺到罪惡,為什么每天都會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發生,有那么多的絕望……

如今她看到這一幕,顧延樹和月亮熊輕輕握手的情景,那時內心冰冷的一角仿若被溫暖撫平,終于可以釋懷。

從鐵欄前離開,顧延樹的目的地就在不遠處的兩間平房前。門前的草地上,散落著很多刨好的木料和木屑。

顧延樹把工具箱放下,挽起襯衫袖子,就準備開工。

他挑挑揀揀,選了大堆覺得合適的木頭出來,又從工具箱的抽屜中拿出小鐵錘、釘子,還有墨線等一些木匠常用得上的工具。

量好木頭的尺寸,敲敲釘釘,他弓著背,踩著花白的木屑和在陽光下飛舞的塵埃,開始忙碌起來。

惜光在小路的盡頭看得出神,一個纖瘦的身影突然從背后躥出來:“嘿,原來你在這兒!”說著,遞給惜光一瓶飲料。

是剛剛在前臺的那個女孩。

女孩的肩膀上斜跨著一個大大的布兜,里面裝的全是瓶瓶罐罐。

“謝謝。”惜光說。

“不客氣。”女孩說,“我特地過來給你們工作人員和志愿者送喝的,兜里還有,渴了就問我要哈。”

她也看見在做木工的顧延樹,低頭翻出一瓶水,拜托惜光說:“等下你把這個給那邊那個帥哥吧,我就不過去了。”

“為什么?”惜光問。

女孩做了個鬼臉說:“我不敢呀,他太酷了,根本不搭理人。我第一次給他送的是一罐奶茶,被他隨手喂給了路過的羊駝,我當場就心碎了。后來才知道他好像只喝純凈水,送這個給他應該會比較保險,只是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去嘗試了。”

惜光覺得挺訝異的,開玩笑地說:“原來他那么恐怖啊,小伙子看起來可是帥得一塌糊涂。”

“就是嘛,”女孩找到了知音般,對惜光說,“可惜性格太冷了點,只適合遠望,不能夠靠太近,不然我心臟還得再碎一次。”

惜光笑,想起E大里關于顧延樹的種種傳聞,都說玫瑰花是帶刺的,咱們校草渾身自帶的是玻璃碴兒,近身者死。

惜光問:“他經常過來嗎?”

女孩說:“不一定,他似乎很忙,有時候一兩個月里就來那么一兩次吧。但這里的人都認識他,小動物也特別喜歡他,他蓋的小木屋溫暖又好看,狗狗們都搶著住。”

“就是他現在動手在做的?”惜光問。

“對啊,”女孩說,“他每次過來都是到這里做木工,給狗狗蓋新房子。獸醫說受過虐待的小動物其實更適合住溫暖一點的木房子,鐵籠子里太壓抑了,一點都不有愛。所以這里的一些工作人員和志愿者會自己動手,來幫著蓋房子。”

惜光看著顧延樹的背影,他彈墨線,鋸木料,組裝拼接釘釘子,像個細致又嚴謹的傳統手藝人。手上的動作始終不快不慢,勻速進行著,保持著同一個節奏,從不會失了分寸。

惜光把手上的一瓶純凈水還給女孩,抱歉地說:“這個我恐怕沒法替你送過去。”

“為什么呀?難道你也怕他?”女孩問。

惜光點頭說:“可不是嘛,我看見他不止心碎,還腿軟,簡直走不動路。”

“哈哈哈你真逗!”女孩笑。

惜光撤退之前,打聽了一句:“這家動物保護中心好像是私人辦的啊,你知道大Boss是誰嗎?”

“聽說最大的投資人姓顧。”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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