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趙靜美說自由競爭上軌道以后一切都會好的
袁非第二天還是那么早起床,不過,他這天沒下樓跑步,而是去書房打開了進口的高保真音響。他這人為了讓客廳簡潔明清爽,把34英寸的大電視機跟音響都放到書房里,只是在飯廳掛上一臺21英寸的小電視機。林琳起初為這事跟他拌了幾次嘴,不過最終還是依了他,她如果知道這是老公跟陳紅梅商量好的,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現在尚早,袁非怕影響到周圍的鄰居,把聲音調得低低的。悠緩流暢的音樂從落地音箱里流出來,他不由自主地坐在了地板上。袁非依照長春老人教他的吐納方法開始練氣,吸入那么一點點就被嗆了一下,他煩躁地站起身,無法再用練氣法吸入一丁點城里的濁氣。
袁非來到車庫,看看時間太早就分別給麥靈和趙靜美打了電話,說馬上開車去接她倆。麥靈昨天跟同事們玩到很晚才回家,她接到袁非的電話時還沒有起床呢。
袁非聽見她甕聲甕氣的聲音,便問她能不能一刻鐘趕到公路邊?麥靈答應說沒問題。她起床以后用飛快的速度完成了早晨該做的一切,而臉上的妝比平時還弄得細致一些。
在金江大酒店門口,趙靜美手里拖著一只大皮箱出來。袁非把車開過去,待趙靜美上車以后問她是不是要回去?趙靜美笑嘻嘻地說:“是要回去,不過不是回上海,是去你那兒。”
“搞什么?你臉皮也太厚了吧,這至少也該征求一下我的意見。”麥靈喊道。
“我去他那兒憑什么要管你的看法?”趙靜美撇下嘴說道。
“不行。”麥靈拉拉袁非的手臂說:“你不能答應她。”
袁非說:“我在開車,別拉我手。現在不是去公司嗎,下車再說吧。”
“不行,現在就要說清楚。”麥靈不依不饒。
“說什么,她蠻不講理說要去我那兒,我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
麥靈聽袁非用了個蠻不講理,臉上不覺露出笑容,她說:“如果你同意了,我也要同等待遇。”
袁非說:“她去住也就是幾天,你搬過來要住多久?”
“當然是地久天長。”麥靈歪著頭說道。
“怎么都是些沒臉沒皮的人呀,這叫我怎么享受新生活嘛。”袁非氣惱地說。
“我們可以給你新生活呀。”麥靈說道。
“千萬別這樣,跟厚臉皮的人在一起,俺是不可能有新生活的。”
“還說是好朋友呢,真沒勁。”麥靈看來是真的有點生氣,她坐正身子再也不跟袁非講話。
趙靜美看她沒語言了,便對袁非說:“我去你那兒是為了節約銀子,現在身上除了機票錢就沒多余的了。”
麥靈張張嘴,最后還是忍住了。袁非看看她說:“你有話就說吧,我還沒剝奪你的話語權。”
麥靈鼓鼓嘴巴,沒理他。趙靜美笑著說:“麥靈姐,你這幾天就跟我一起去他那兒吧。”
袁非想了一下說:“行,都來吧,不過,不能帶多余東西。”
“什么東西是多余的呀?”麥靈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你手袋裝得下的,其他都是多余。”袁非說。
麥靈看看腿上的小包,說:“這里面能裝什么,裙子都塞不進去。”
“內褲塞得進去就行了,要換衣服回家去換。”袁非說。
“你這人怎么什么話都說得出口。”麥靈臉上紅了一塊。
“你也知道害羞呀,以為你臉皮厚得沒反應了呢。”袁非笑著說道。
三個人吵吵嚷嚷很快就到了益都大廈,她們進了電梯也沒讓嘴閑著。麥靈說她不愿意跟趙靜美住一起,她要一人住書房。趙靜美勸她還是一起睡,說容易著涼。麥靈說,怕被女人騷擾。趙靜美哭笑不得,馬上聲明不是同性戀。
這時,電梯停在一樓并很快開了門,幾個年輕人涌了進來。這些人大概已經聽見趙靜美說不是同性戀,眼睛于是都往她身上瞧。趙靜美臉上有些掛不住,便氣呼呼地擂上袁非一拳。
剛才進來的年輕人中間還有九州證券的曲經理,袁非正在跟他打招呼,無緣無故被打了一下,條件反射似地就拉住了趙靜美的手臂。
曲經理看見袁非有些興奮,問他現在在做什么,是不是還在做股票?袁非說沒有做股票了,在一家科技公司跑業務。
“你股票做得好好的,去跑什么業務呀,要不還是回來做經紀人吧。”曲經理知道袁非過去在海益公司干過,并不知道他在公司里具體做什么,后來海益公司在樓上突然神秘蒸發,他就主觀認為是虧錢垮掉了。那一場暴跌,使多少英雄豪杰盡折腰。
袁非故意說:“這樣的行情,經紀人也不好做了。”
曲經理說:“這兩年留在股市里折騰的大部分是被套住的股民,這些人的交易量少得可憐,我們現在的基本工資都成問題。”
這時,電梯在五樓停住,袁非示意他該出去了。曲經理說:“沒關系,陪你再坐一段吧。”
曲經理是認識麥靈的,他看見兩人站得那么近,覺得袁非有可能還在股市里。如果這人還在股市里,肯定是在幫某個機構做事。面對一條大魚,他怎么舍得就這樣下電梯呢。
袁非見他纏上來,知道他認識麥靈,與其躲躲閃閃,還不如直接請他去公司坐坐。袁非考慮到元融公司是他們的客戶,這人又是客戶部經理,今后遲早總要照面,再則自己說的是在科技公司做事,這跟元融科技公司一點也不沖突。
曲經理以前來過元融公司,他跟麥靈不熟,并不知道錢晨已經離開。他張開就問錢總來了沒有?袁非說錢晨去了上海,要過段時間才回來。
曲經理斷定袁非還在股票市場上混,并且混得不錯,他以前是直接領導,現在要袁非幫著拉客戶,多少有些說不出口。
兩個人沉默著一時都沒開口,袁非為了打破僵局,便問起經紀人室的老同事。曲經理說:“老姚、謝衛東,還有彭征明都已經走了,現在營業部沒什么經紀人了。”
“行情不好,這口飯不好吃。”
曲經理問起這兩年在哪兒發財。袁非說這幾天剛到公司上班,有一年多沒有做股票了。曲經理說,有機會介紹些分倉的朋友到營業部來。
袁非爽快地答應了。曲經理看時間不早,要他經常下去坐坐,多聯絡。
今天上證指數以1371點平開,稍作整理即在中石化跟中國聯通的帶領下上攻至全日高點1379點,隨后逐級滑落探低1367點略有反彈,以1369點報收,跌兩個點。袁非現在對大盤稍微有了點感覺,敏感程度還沒有被喚起,知道非一朝一夕,他也不著急。
收市以后不久,郝東找了來。他說:“你這兒可不好找,貴公司的招牌弄得太小了吧。”
袁非說:“小公司,沒在電梯口做指引廣告。”
“你們平時都忙些什么呀?”郝東望望周圍問道。
袁非指著桌上的電腦說就是做股票,他問郝東知道K線圖嗎?郝東搖搖頭說:“我哪曉得那些,以前就知道填單往柜臺里送,那時還不知道是在給別人送錢。”
袁非哈哈笑著說:“你也是虧損戶?”
“是呀,虧損大了。”
“郝哥,明天就把股票賬戶帶來,我幫你報仇。”
“好,試試看吧。”郝東說得有些勉強,他以前也找經紀人做過股票,那個經紀人的口氣跟袁非如出一轍,結果還是虧損。
袁非看他有些猶豫,便說:“你不要擔心,我們不是經紀公司,咱也不是為了交易費拉客戶的人。”
郝東說:“你別多心,我不是因為這個,剛才我在樓下看了半天股票,他們都說現在不能買。”
袁非說:“現在行情雖然差勁,可每天都有漲幅不錯的股票,只要認真去做,還是有機會。”
“熊市賺錢不容易,非要高手才行,聽說你也有段時間沒接觸股票了?”
“沒關系,我以前的一些經驗還是能夠幫你賺錢。”
“我明天就來開戶。”郝東看看辦公室的環境說:“你們大概跟那些做莊的機構差不多吧,平時肯定非常忙。”
袁非搖搖頭說:“現在沒有什么事,每天就是看盤找感覺,小磬平還好吧。”
“她呀,整天都念叨你,不是……”郝東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下班的時候,袁非要用車送郝東回去,他說不順路,死活不上車。袁非在他走后說起感受,麥靈安慰他道:“很正常,你們其實并不怎么熟。”
“現在的社會處處是陷阱,人人都得學會自保。”趙靜美說道。
“我們在山上可是肝膽相照的朋友,下了山怎么就這樣生分了呢。”袁非還是有點想不通。
趙靜美說:“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袁老師,是你自己行為反常,有什么好奇怪的?”
“真是可悲的人際關系,社會的悲哀。”麥靈喊道。
“自由競爭時期,社會進步必須要付出的代價,自由競爭上了軌道,一切都會好的。”趙靜美認真地說。
袁非開車路過樓外樓餐廳,問她們是不是吃了飯回去?麥靈說:“現在有家了,為什么還要在外邊吃飯,去菜市場吧。”
“麥靈,菜市場這三個字從你嘴里說出來還真好聽。”袁非說。
“來金江這么久,會說一點本地話很正常吧。”麥靈說。
袁非問她還會說些啥子?麥靈搖了搖頭說:“不會了。”
“說嘛,我喜歡聽你講金江話。”
“不說呢,你以后多聽小老板講吧。”
“錢晨現在出國了嗎?”袁非問麥靈。
“還沒,哪有這么快,又不是旅游簽證。”
“她躲在哪里,我已經接管了公司,她為啥還不露面?”袁非皺著眉頭說道。
麥靈說:“我跟她只是手機聯絡,現在真不知道在哪兒。”
袁非要錢晨的手機號,麥靈說不行,錢晨不準,還說給的是個臨時號碼,可能已經換掉。
“你們這兩天通過話吧?”
“昨天你來上班,我跟她打過電話。”麥靈說著從手袋里拿出一小張紙片遞給袁非。
袁非搖搖頭說:“你打吧,她發現是我的手機肯定不得接。”
麥靈撥了錢晨的手機,她聽了一會說系統提示不在服務區。袁非皺緊眉頭說:“想不到玩真的,她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
“昨天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她卻說馬上要走了,還要我好好跟你合作。”
“我以為回來幫她,她就可以不出國了。”袁非顯得很失望。
麥靈說:“小老板過去就是說一不二、敢作敢為的人,現在經歷了這些事,走極端可以理解。”
袁非忽然問道:“小趙,你是不是知道錢晨不會回來,才硬要搬過來。”
“沒有的事,你早晨打電話來,我才突然想到的。”
袁非盯著身邊的人說:“麥靈,你昨天是不是跟她說起過電話的內容?”
“你這么看我做什么,小心開你的車。”麥靈指著前方說。
“老實說,你們是不是串通好的?”
“我昨天打電話的時候被這死妮子偷聽了去,真沒有串通。”麥靈喊道。
“你們是在演戲你,三個女人一臺戲,你們兩個小妖精就能把我哄得云里霧里。”
“你這樣想就不友好了,我跟她一直都是敵人,只是有時候為了共同的目標結成過統一戰線。”趙靜美笑嘻嘻地說。
“打住,別侮辱我智商,下車吧,罰你們兩個去買菜。”袁非將車停在了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