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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歸去
  • 孫軍珍
  • 10035字
  • 2018-05-02 15:02:47

“方萍姐,來,上我們這里坐。”王睿眼尖嘴快、動作麻利,說話間便旋風(fēng)般地迎上前,將方萍引到自己旁邊的座位上。

“方萍姐,初見驚艷,再見依然啊,真喜歡你的氣質(zhì)。來,先吃點兒水果。”王睿嘴甜又會照顧人,邊說話邊殷勤地將水果端到方萍面前。

王睿平時和四姐妹的關(guān)系就很熟,此時更是仗著酒勁兒,盡興地表達著對方萍的欣賞。

“那些初見驚艷、再見依然的詞,恐怕只適合年方十八的妙齡少女,對你姐姐我是不合適的。”方萍在王睿面前,總愿意以長者的身份自居。

“我就喜歡和你們這樣成熟、有思想、有深度的女人交流。姐,我敬你一杯。”

“現(xiàn)在的男人還是和年輕的女孩比較搭,尤其是心理年齡更匹配。”方萍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

“方萍姐,你說的那是迂腐老男人的觀點。眼下,有點兒眼界和品位的男人,確切地說像我這樣成熟的男人,更懂得欣賞熟女的魅力。尤其像您這樣的女人,經(jīng)歷和閱歷已經(jīng)將骨子里的溫柔、風(fēng)情、聰慧都顯現(xiàn)了出來,讓你更加感性、細膩、善解人意,也更懂得愛。”

“嗬,幾天不見,長進不小啊!是談戀愛了,還是拜鳳歌為師了?說起女人來一套一套的。”方萍說著王睿,順便敲打著坐在他旁邊的鳳歌。

“你倆閑聊別扯上我。”鳳歌的情緒,似乎還沒有完全脫離剛剛的回憶。

“那你打電話叫我來干什么?”

“讓你陪帥哥聊天呀。”

“方萍姐,我說得對不對?”已經(jīng)有些微醺的王睿,堅持讓方萍認同他的觀點。

“好,好!你說得對。”方萍無意和酒后的王睿爭執(zhí),索性以安撫為主。

“你們更了解感情生活的真諦,也更懂得如何珍惜和享受情感……”王睿一看自己的話得到方萍的贊成,更滔滔不絕了。

“有沒有人說過,你有俄狄浦斯情結(jié)?”方萍打斷了王睿滔滔不絕的“女人經(jīng)”。

“方萍姐,其實你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只是不好意思承認罷了。”

“聽了你的感想,不了解你的人,還以為你在感情上飽經(jīng)滄桑了呢,哪想到你至今還單飄著。”方萍從來不愿意和年輕人討論情感問題,年齡和經(jīng)歷,才會讓人言之有物。

“我年輕,并不代表我幼稚。他們成熟,卻整天把眼睛盯在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身上,恨不得找個像自己女兒一樣大的女孩,天天帶在身邊,以此彰顯自己的成熟。其實,這恰恰是他們?nèi)狈ψ孕拧⒌讱獠蛔愕谋憩F(xiàn)。我說得對不對,姐?”王睿把嘴角努向角落一群客人那里。

“你不是他們,怎么能了解他們內(nèi)心的想法?”方萍問。

“姐,你想啊,一個滿臉褶子的老頭,和一個乳臭未干的丫頭片子混在一起,他們能有什么共同語言啊,丫頭看中的是他們兜里那倆銅子兒。老頭大把地往丫頭兜里塞錢的同時,還得像哄孫女一樣哄著她玩。丫頭們除了那張空洞、蒼白的臉之外還有什么?只有那些變了態(tài)的、沒有自信的老男人,才會用錢在孫女身上找回青春。那些老不正經(jīng)的,一把年紀(jì)了,不在家享受天倫之樂,卻跑到這里來現(xiàn)眼。”

方萍看到酒吧右邊靠墻的兩張桌子,已經(jīng)被并到一起了。六七個年齡很大的男人,每人身邊都坐著個年輕姑娘,他們一張張漲紅的臉,正嬉皮笑臉地往姑娘們的臉上湊著。

麗麗也站在桌子旁邊,和一個年齡不小的男人說著什么。

“他們好像是日本人。”方萍說。

“是。剛剛在洗手間,他們以為沒有人能聽懂他們的話,在那里大放厥詞。那個戴眼鏡的說,在中國找姑娘,相當(dāng)于商場年底打折,在日本十萬日元找一個姑娘,在中國可以找一群。要不是我當(dāng)時倒不出手來,早就狠狠地教訓(xùn)他了。”王睿氣憤地說。

“他們真這么說?”鳳歌問。

“這些混蛋,簡直就是挑釁我的底線,我過去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王睿坐不住了,尤其是看到那個日本老男人,一直站在麗麗身邊說個不停,更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

“你等等,本小姐先過去,挫挫他們的銳氣。”鳳歌聽了王睿的話也氣性大發(fā),心情越發(fā)地不爽了。

她能理解一個中國男人聽到日本男人那番話后的感覺,她也擔(dān)心王睿酒后情緒沖動把事情鬧大。

“老四,他們就是來這里喝酒的,并不犯法,而且他們的行為也沒有什么太過格的地方,你們過去擅自干涉會讓其他客人反感。”方萍見他們情緒激動試圖阻止。

“二姐說得有道理,咱倆一起過去,是有點兒太給他們面子了,這樣,我一個人過去,去和他們喝點兒酒沒有什么錯吧。你們誰也不要跟著我,王睿,你在這兒陪我姐,不許動。”鳳歌把王睿安撫住,自己端著酒杯過去了。

“你胃口不好,少拼點兒酒吧。”方萍追喊道。

“放心。二姐,你就等著看場好戲吧。”鳳歌扭著腰走了。

鳳歌過去了,方萍和王睿的注意力也過去了。

方萍密切地關(guān)注著鳳歌的一舉一動,她還是不放心自己的眼睛,又把麗麗喊過來,吩咐她多關(guān)注那邊的情況,晚上人多音樂聲大,酒過幾巡后大家興致越來越高,誰也保不準(zhǔn)一不留神會出現(xiàn)什么狀況。

鳳歌則根本沒有任何顧慮,一會兒便融入了對方的陣容中,并且順利地和對方陣容中的女孩,聯(lián)合起來一致對外了。

“方萍姐,看到我老姐的本事了嗎?任何情況下都能化敵為友、誘敵深入,這可是智商和情商雙高的體現(xiàn),不是誰都能成的事。來,我們?yōu)樗梢槐!蓖躅5纳囝^開始變大。

“你也喝多了,不能再喝了。”方萍勸著王睿。

“我喝得再多,也沒有他們多。還有啊,我喝多也不會像他們那樣不檢點,酒后失德。”王睿的舌頭明顯不聽使喚了。

王睿說得沒錯,那些人確實喝得不少,一旁的麗麗都著急了。

“四姐,不能再喝了,你們喝得太猛了。”

“麗麗,你甭管,拿酒來!”鳳歌覺得麗麗的表情不同往常。

“四姐,真的不能再喝了。”

“我陪他們喝,你看好就是了。”鳳歌看了麗麗一眼,擠到一直糾纏麗麗的老男人身邊。

麗麗無奈地搖搖頭,只好又端上來一瓶洋酒。

很快,他們桌上的洋酒瓶子也排起了隊。

這時,情緒興奮高漲的不再是鳳歌和那些女孩們,而是坐在她們身邊的那些日本男人。他們手舞足蹈,邊喝邊唱著中國民歌《茉莉花》。

“你就是一朵清香美麗的小茉莉花,來,我敬你一杯。”其中的一個打著領(lǐng)帶,相對年輕的男人,中文竟然說得十分流利。

“對,你就是一朵清香美麗又調(diào)皮可愛的小茉莉花,來,我們一起敬你!”其余的幾個人,也不甘示弱,用生澀的漢語表達著自己的心情。

“狗日的,本小姐的美麗還用得著你們這些人來贊揚,你們不是來中國找便宜的嗎?今天就讓你們嘗嘗便宜的滋味!”鳳歌心里發(fā)著狠,臉上卻不露聲色,依然掛著溫柔的微笑。

“孩子們,我們來做一個游戲好不好?我喊什么,你們就做出相應(yīng)的反應(yīng),做錯的人我們就罰他喝酒,好不好?”鳳歌想盡辦法,作弄著這些讓她不痛快的日本人。

這群人已經(jīng)喝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他們好像已經(jīng)沒有能力和智商,來辨別鳳歌這些行為的目的性,或者,他們已經(jīng)被鳳歌特殊的性格魅力迷惑了。

此時此刻,只要是鳳歌說出的話,他們都會不假思索地一呼百應(yīng)。

“孩子們,告訴我小狗是怎么叫的?”鳳歌右手擎著一根筷子,像是拿著指揮棒。

“汪汪!”

“好,乖!”

“小貓是怎么叫的?”

“喵喵!”

“好,那現(xiàn)在,我們把它們連起來叫啊。”

“小狗!”

“汪!汪!”

“小貓!”

“喵!喵!”

酒吧的一角儼然成了一個貓、狗的訓(xùn)練場。

日本男人已經(jīng)被酒精麻木的大腦,根本顧不上思考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他們已經(jīng)沉醉在鳳歌制造的特殊氛圍中,興奮得忘記了一切。這些人從未遇到過像鳳歌這樣讓他們感到新奇、刺激、充滿激情的女孩,他們?yōu)樗V迷,為她折服,愿意聽從她的所有擺布。

他們豬肝色的臉上冒著油漬,眼睛充滿了血絲,興奮地回應(yīng)著鳳歌的口令。

很快,這個角落里發(fā)生的一切,成了全場關(guān)注的焦點。

樂隊也為他們奏起了與之匹配的音樂。

于是,整個酒吧的目光都聚焦到他們這里。

這正是鳳歌所希望的。

她更加起勁兒地鼓動著他們的情緒,一步一步地按著自己的計劃實施著。

人們的熱情被激昂的樂曲點燃了,大家隨著激烈的迪斯科舞曲展開了新一輪的狂歡。

鳳歌趁機帶著這些人歡跳了起來。

只見她曼妙的身姿,搖擺在那群男女的前面。

此時此刻,鳳歌的大腦完全進入了另一種狀態(tài)……一是她喝了太多的酒,二是劉國喚的事情,喚起了太多的回憶……心情復(fù)雜的她,借著酒勁兒排解內(nèi)心的壓抑,發(fā)泄著對口吐狂言的日本男人的憎恨。

然而,讓她絕對想不到的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一件事情,竟然將她此后的生活徹底改變。

她回頭看著身后這幫人,仍然在癡迷地跟著她,就決定帶著這支隊伍走出酒吧,奔向大街,她要讓這些來中國尋找便宜的日本老男人出更多的丑。

她煽情地舞動著自己的雙手,邊唱邊跳就出了酒吧的大門。

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麗麗和方萍,把醉得坐不住的王睿,扶到員工休息室。等她倆再回來時,已經(jīng)看不見鳳歌那幫人的蹤影了。

“茉莉花呀,茉莉花,茉莉花呀,茉莉花……”鳳歌唱著,后邊的人也跟著她唱著,熱情不減半分。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你問我恨你有多深?”鳳歌不斷地變換著歌曲。

時間已經(jīng)接近午夜了,馬路上行人寥寥,零零星星的幾個行人,饒有興致又大惑不解地遠遠觀看著這一群醉男醉女。

這是本市最繁華的大街,鳳歌帶著這群人走在大街的最中央。街上的車輛稀少,但道路兩旁的燈火依然璀璨。

她帶著的這些人肆無忌憚地唱著、走著、舞著……最后她索性脫下鞋子,將鞋子高高地擎在手上赤腳跳起來。

誰知,她這一脫鞋,后邊的男男女女也興奮得像她一樣,把鞋脫下來,然后雙手舉著鞋跳著。

“亭亭白樺,悠悠碧空,微微南來風(fēng)……”

“我是一只來自北方的狼……”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全國愛國的同胞們,抗戰(zhàn)的一天來到了,抗戰(zhàn)的一天來到了……”

當(dāng)鳳歌覺得自己唱累了也跳累了,想要回家的時候,這幾個日本男人不干了。

他們要求鳳歌繼續(xù)陪著他們?nèi)コ砸瓜?

從來沒有人能強迫鳳歌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斷然拒絕的態(tài)度和表情,讓幾個日本人大為惱火。

他們好像突然間明白了,這個特殊的中國女孩,今晚就是專門為戲弄他們而來的。

他們有些惱怒了,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之后,一起向鳳歌湊了過來。

“我們可是陪你玩了一個晚上,現(xiàn)在你玩累了把我們?nèi)酉戮妥撸@可不行,我們還沒盡興。接下來你應(yīng)該讓我們開開心,你們說對不對呀?”流利的中國話出自那個系著領(lǐng)帶、戴著眼鏡的男人。

他挑逗的語言和淫笑惹怒了鳳歌。

“滾開,你們這些小鬼子,本小姐今天已經(jīng)盡興了,不想再玩下去了,有種咱們明天再戰(zhàn)。”

“小茉莉,你發(fā)起火來的樣子讓我們更喜歡,今天你就別打算走了,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去吧!”“領(lǐng)帶男”流里流氣地說。

“滾開,再走近一步,我就不客氣了。”鳳歌下了最后的通牒。

同時,她把手里的高跟鞋當(dāng)作武器舉了起來。

“你打呀,小茉莉,今天晚上還沒嘗到被你打的滋味,來吧。”他的手竟然伸向鳳歌的臉。

“放肆、大膽,去死吧,你這個可惡的鬼子!你以為你是誰?竟敢調(diào)戲本小姐?去死、去死吧你!”鳳歌先下手為強,一面用手里的高跟鞋當(dāng)武器,一面喋喋不休地痛斥著對方。

這些日本人根本沒有想到,鳳歌的態(tài)度會在這么短暫的時間內(nèi),發(fā)生如此強烈的變化。

躲閃不及的“領(lǐng)帶男”,右臉頰被鳳歌揮舞的鞋跟劃破了。霎時,鮮血順著傷口淌了下來。

“血?血!血!”一起跳舞的女孩們失聲尖叫。

她們理解不了剛才還鶯歌燕舞,怎么會轉(zhuǎn)眼就武力相見。尤其是她們見到鳳歌憤怒自衛(wèi)的樣子,才明白這個半道加入她們的女孩,真和自己不是一個道上的人……

不能眼看事情鬧大牽連到自己,她們作鳥獸散,一會兒就不見了蹤跡。

幾個日本男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鳳歌身上。

“領(lǐng)帶男”更是惱羞成怒,他手握酒瓶猙獰地對鳳歌說:“你的,給我的補償!”他的意思是,要鳳歌為自己的舉動付出代價,你把我的臉刺破,我也要把你的臉刺破。

“你敢!以本小姐的能力,你們就是拼了命也休想靠近我。”鳳歌心里雖有一絲膽怯,她面臨著的畢竟是幾個男人,而自己唯一的武器就是手里的高跟鞋。但她仍勇敢面對,巍然不可侵犯地保持著自己的尊嚴(yán)。

她知道,此時此刻,決不能表現(xiàn)出一絲的懦弱和膽怯,就是戰(zhàn)死也決不能讓他們嚇?biāo)馈8螞r自己是站在中國的土地上,只要她一喊人,情況不會糟糕到哪兒去。

可是,她不想呼喊,憑已經(jīng)獲得序二段的相撲功夫,對付眼前的這幾個小日本,應(yīng)該不在話下。想到把日本人的功夫,以這種方式還給他們,她勇氣陡增,心底一片豪情。

她視死如歸的態(tài)度,更加激怒了幾個日本男人。這個小女子也太不把他們放在眼里了,耍弄了他們一個晚上,現(xiàn)在勢單力薄竟然還如此囂張。

他們互相鼓著勁兒,圍了上來……

“住手,都什么年代了,你們還想在中國的土地上耍威風(fēng)!幾個男人圍攻一個小女子,這就是你們的武士道精神?”一個中國男人威武凜然的聲音,在日本人的背后響起。

“怎么?不敢了?不敢就趕快滾!”男人一聲怒吼,大有地動山搖之勢。

“你是什么人?”

“領(lǐng)帶男”仗著手里的酒瓶子囂張地問。

“中國人!你難道還不知道,自己是在別人的國土上惹是生非嗎?”男人的叱呵,令幾個日本男人心底生寒。

當(dāng)著同伙的面,“領(lǐng)帶男”捂著自己還在流血的臉,越發(fā)覺得沒有面子。

他硬撐著,雙手舉著酒瓶,像是舉著戰(zhàn)刀,迎向突然出現(xiàn)的中國男人。

分明是英雄救美,鳳歌反倒緊張起來。

但英雄不俗,他只用了幾個回合就將“領(lǐng)帶男”打得服服帖帖。

幾個日本男人一看,他們根本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便識趣而逃。

馬路上像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一樣,很快恢復(fù)了原來的寂靜。

“謝謝你。其實,我本來能行的……哎,你受傷了!”鳳歌發(fā)現(xiàn)他的胳膊流血了,語氣馬上充滿了溫柔。

“我沒事,女孩子最好別逞強。我在酒吧的洗手間里,聽到他們在一起商量,今天晚上要對你怎樣怎樣的,就一直跟在你們身后。時間不早了,快回家吧。”他抬手?jǐn)r了一輛出租車,不由分說地將鳳歌塞進出租車。

他的沉穩(wěn)與淡定、自信和霸氣,讓鳳歌強大的內(nèi)心迅速瓦解。她的心忽然低到塵埃,柔情頓起。

“你叫什么名字,留個電話吧。”鳳歌從車窗探出頭來。

“快回家吧!”男人果斷地說。

“再見!”鳳歌坐在車?yán)铮ぶ^看著這個男人,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

英雄救美,一個很俗又很溫暖的故事,但是卻缺少了……

忽然,她覺得男人的臉有些眼熟。

她快速地轉(zhuǎn)動著大腦。

想起來了,沒錯,是他。

沒想到,那個曾被自己狠狠地嘲笑過的“雕塑”,今天竟然冒著危險,解救自己于危難之中。

一絲復(fù)雜的笑容浮上鳳歌的嘴角。

盡管這絲笑容掛在鳳歌臉上,但她還是知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想辦法深入制假基地,獲得第一手材料。

經(jīng)過大量的準(zhǔn)備工作,鳳歌帶著王睿和他的小哥們兒于天黑前趕到了制假現(xiàn)場。

“姐,時間差不多了。”王睿小聲提醒著。

“嗯。他們六點開工,現(xiàn)在八點,我們進去。”鳳歌打開車門帶頭跳下卡車。

借著夜色的掩護,三個人很快就靠近了院門口。

大院鐵門緊鎖,院子似乎很大,里面?zhèn)鞒鲆魂囮嚳諘绲呐榕槁暋?

“門鎖著。”鳳歌小聲地說。

“我來。”王睿的哥們兒迅速貼近大門。

“可以了。”沒用上十秒鐘的時間他回頭對王睿說。

“兄弟,真給哥長臉。”王睿捶了哥們兒一拳。

隨即,門被王睿推開了。

“姐,你走中間。”

王睿走在最前面,手里擎著個特大的手電筒。

大院里面還有個后院,聲音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后院的門竟是虛掩著的,里面的人,大概覺得外面厚厚的大鐵門,已經(jīng)給了他們足夠的安全感,而無須再設(shè)防了,所以誰也沒想到會有人摸黑進來。

“不許動,都站到一邊去!”王睿用大號的手電照向院子里。

院子里的人誰也沒想到,這時候會有人來,而且一時也摸不著頭緒,到底來了多少人,就都停住手里的活兒,怔怔地待在原地。

“你們……你們是干什么的?”一個坐在凳子上的人站起來問。

“記者。”鳳歌亮出采訪證。

“記者?你們來干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裝糊涂啊?”王睿將手電光掃向問話的那個人。

“你……別!”那人用手擋住射過來的強光。

院里的人一聽是記者,又看進來的只有三個人,還有個女的,似乎放松了一些。還有幾個人互相看看,似乎在合計著什么。

王睿和他哥們兒,馬上看出了對方的心思,兩個人同時掏出了手里的槍。

“不許動,都老實點兒。”

面對黑黑的槍口,幾個人驚恐地蹲在了地上。

“制假還制出理了,我看誰敢動粗的,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了?你,給我站出來,把所有的賬本都給我找出來,放在桌子上。”王睿的哥們兒沖著問話的那個人喊,他儼然開始辦案了。

那個看起來像是個頭兒的人,驚疑地看著黑黑的槍口,從桌子的抽屜里,翻出幾個本子放在桌子上。

鳳歌也趁機拿起相機,在現(xiàn)場一頓狂拍。

院子里既沒有什么大型設(shè)備,也沒有太多的工人,只有一口深井,深井的旁邊,是一臺簡易的封口機。所有從井里抽出來的水,都直接灌進瓶里,就地封口裝箱。

一箱箱打好包裝的假礦泉水,垛在院子四周。

鳳歌在王睿耳邊耳語了幾句。

王睿用槍指使現(xiàn)場的人,將桌子上的本子、制假的機器和一部分假礦泉水全部搬到外面的大卡車上。

王睿又把那幾個工人聚攏在一起,一通訓(xùn)話,還勒令他們,將自己的身份證號和聯(lián)系方式,寫在一張紙上,回去等待有關(guān)部門的處理決定。

那個所謂的負責(zé)人,一看這個陣勢,撲通一聲,跪在王睿面前:“大哥,我錯了,您千萬別把我抓起來,我愿意配合你的一切行動。”

“說,誰給你撐腰制假?”王睿氣憤地問他。

“沒有誰,就是想多賺點兒錢嘛!”

“放屁,你這是賺錢嗎?分明是圖財害命!這水人能喝啊?”

“是,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看著頭上黑乎乎的槍口,那個人雙腿抖動,一頭冷汗。

“這樣直接入口的飲用水也敢制假,還有什么不敢的?殺了你們,我都不解恨!你老實交代,你受誰的指使?誰給你撐腰?”

“這種事敢告訴誰呀?都愿我自己太貪心!”

“鬼才信呢!你說,你和劉國喚什么關(guān)系?”

“劉國喚?劉國喚是誰?”他一臉茫然地問。

“你的真實身份是什么?”鳳歌問。

從他斷斷續(xù)續(xù)的敘述中,鳳歌聽明白了。他的真實身份是亮涼公司銷售主管的外甥,他舅舅是行業(yè)內(nèi)專業(yè)人員,了解水的利潤率很高,又有現(xiàn)成的銷售平臺,就和自己的外甥一起私下做了這冒牌產(chǎn)品,謀取私利。而這一段時間,他們看到市場上各種水制品熱賣,產(chǎn)品供不應(yīng)求,便又投入資金多買了些設(shè)備,加快制假速度,以獲取更多利潤。而且,為了增加隱蔽性,他們把制假點分散在幾個農(nóng)戶的大院里,每個地方規(guī)模都很小,不易引人注意。

“真是些畜生……你就不怕遭報應(yīng)啊?從今天開始你給我老實在家待著等我的電話,沒有我的允許哪兒也不許去,要不就把你全家老少都關(guān)起來!”王睿咬牙切齒地說。

三個人坐車返程時,鳳歌始終無語。

“姐,你怎么了?”王睿小心翼翼地問。

“你的槍從哪里來的?”

“姐,你也被蒙住了?這是仿真的,嚇唬人的。”王睿從兜里把槍掏出來。鳳歌拿過來,反復(fù)掂量著、看著。

“還真能唬一陣子。你知道嗎?仿真的帶在身上也是違法的,你倆今天這一亮家伙,這事情的性質(zhì)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姐,剛開始我倆也沒想那么干,可是當(dāng)時的情況你也看見了,他們想動粗的,那能行嗎?”

“算了,別說了,這事咱誰也不能往外說。”

“姐,這你放心,我倆是發(fā)小,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我媽說,他和我都是吃我媽奶長大的,親兄弟一樣,你放心好了。”

“這樣的情形下,只有新聞馬上見報,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盡快督促相關(guān)部門行動起來,把類似的制假者繩之以法,才能不給對方回旋的余地。不然,我們陷入被動,事情就麻煩了。”鳳歌說。

“姐,上面真怪罪下來,你就說是我的主意。”王睿仗義地說。

“你這么說,就把你兄弟害了。無證持槍、查封,哪一條都夠他背一生的,你倆就負責(zé)保密,死不承認,不管出什么事,就一句話,打死也不知道。不然,我們就全軍覆沒。”

“這么嚴(yán)重?”王睿根本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后果。

“還可以更嚴(yán)重。所以,你們什么也不要說,不要問。”

也許是鳳歌的話嚇著這哥兒倆了,他倆不像來的路上那么多話了,一路上都在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卡車返回市內(nèi)時已經(jīng)過了午夜。

“在這里停下,我打車回報社。你找個地方把車停好,車上的東西保護好,那都是證據(jù),等我電話吧。”鳳歌說完跳下車。

回到辦公室,她打開電腦,趕寫采訪稿。

早上八點剛過,鳳歌揉搓著惺忪的眼睛,來到主編室。

“這是舉報案件的采訪稿,你簽個字,我送去編,明天就可以見報。”

“挺順利嗎?”

“挺順利的。”

“順利還用了三天?這可不是你的風(fēng)格。”

“兩天半。嗯,稍有點兒特殊情況,謹(jǐn)慎了一些。”

“什么情況?”

“有人打著市長的牌子。”

“哦?你仔細說說。”

“不用擔(dān)心了,是幌子。”

“你確定核實好了嗎?給……他打電話了?”

“打什么電話?都說不是了,就算需要打電話核實,也不是我的職責(zé)范圍。我的責(zé)任是把事情的真相采回來、寫出來而已,難不成還要我去印刷廠,親手一份一份印出來,再到大街上送到每一位讀者手里?”鳳歌的情緒激動起來。

“你個死妮子,你激動什么?打個電話核實一下能死?不核實好,你就是說破了大天,這稿也不能發(fā)。”主編也喊起來。

“我的責(zé)任就是把新聞?wù)嫦嗯冻鰜恚劣谥萍僬叩钠叽蠊冒舜笠淌钦l,那不是我要考慮的事情。”

“那是我要考慮的事情,算你替我考慮行不行啊?”

“我要是不告訴你,這事與市長有關(guān)系你也不知道啊。現(xiàn)在跟你說了,還說出麻煩了?”

“聽你這口氣,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這么重要的事情都跟你說了,還能有什么事瞞著你?”這句話一出口,鳳歌的小心臟還真是跳得快了起來。

“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但你要考慮一下我的感受。我這個位子是怎么來的,我能把市長推到風(fēng)口浪尖?換是你,你會這么做嗎?”主編一向沒把鳳歌當(dāng)外人,話說得很直白。

“那也得看是什么事情。這件事情的重點是殺一儆百,在這個特殊時期起到一個震懾的作用,至于是誰的親戚倒不那么重要了。再說,制假者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他是打著市長的幌子嚇唬人的。”

“制假者的話你也能信?必須打電話核實!”

“如果你一定要打電話核實,也是你以主編的身份出面,為什么讓我出面?”

“我這身份不方便。”

“我一個小記者,更不方便。”鳳歌心里很清楚主編的想法,但他不挑明白,鳳歌就裝糊涂。

“真像你說的那么簡單,你為什么不打?就一個電話,多簡單!”主編也干脆裝糊涂。

“你是主編,是你要考慮那么多。如果是我,直接把新聞發(fā)出去再說,權(quán)當(dāng)根本不知道制假者打幌子的事情。”

“你呀,我說你什么好,裝上子彈就開火。現(xiàn)在是什么形勢呀,馬上就是市長換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讓我把這件事情曝光,我的大小姐,你動動腦子好不好!”

“欲多則氣弱,氣弱則不清。你就是想得太多,還總愿意把事情往消極的方面想。為什么不這樣想,如果事情處理得好,還會像幾年前一樣再給領(lǐng)導(dǎo)的仕途添一些光彩。”

“小妮子,可你知道這其中的風(fēng)險嗎?你眼里的小事很可能是一系列事件的導(dǎo)火索,弄不好,點響的還是連環(huán)炮,我們不能幫領(lǐng)導(dǎo)熄火,但絕不能給領(lǐng)導(dǎo)添亂。雖然,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眼下是非常時期,這種事情我們一定得慎重再慎重。就一句話,寧可麻煩一千,也不能沖動一時!”

“你在惡意假設(shè),我相信我們的市長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鳳歌說。

“你也惡意假設(shè),好像說市長只犯高級錯誤。”主編回擊。

“也對,我們都在自作聰明。”

“你打!”

“為什么是我?”

“為什么不是你?”

“你齷齪!”

“你不齷齪?”

“我也齷齪。”

“我自私。”

“好吧,我來解決。但不是電話,我去趟他辦公室。”

“這就對了。能問個問題嗎?”

“和什么有關(guān)?”

“太敏感!”

“你的氣場有問題。”

“為什么放棄……”

“為什么放棄你的提拔?”

“就喜歡你的個性,什么樣的男人能讓你心動?”

“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反對歧視。”

“反對好奇。”

“算了,不落俗套了。”

“那我去干點兒不俗的事了,走了。”

“這才對嘛,但要快些,不然這老百姓喝的假冒水就越來越多,出了人命你我就是瀆職,我等你的好消息。”主編松了一口氣。

鳳歌知道,主編夸張的態(tài)度是為了渲染氣氛,如果真因為假水問題而出了人命,糾誰的錯,也糾不到她和主編的頭上。可主編的一番話倒點醒了她,如果這件事情真的能成為一個連環(huán)陣的導(dǎo)火索,那她就更有義務(wù)破解這個連環(huán)陣了,能再次為政府換屆添點兒佐料,不管喝的是正彩還是倒彩,都要比麻木和冷漠精彩。可這樣做又對不起自己心底的那番“小情感”。鳳歌又躊躇了起來。

做大事者必須斷其私意,鳳歌告訴自己。按照“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的原則,鳳歌快速確定了自己的做法。

還有一點促使鳳歌快速離開主編室的原因是,她擔(dān)心主編詳細詢問采訪細節(jié)問題時,自己再露出什么破綻,到那個時候,不僅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弄不好連竹籃也一起丟了。

她知道,那天發(fā)生的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預(yù)期,已經(jīng)觸犯到法律了,雖然有些是被迫行為,但違法就是違法,追究起法律責(zé)任時,沒有人會聽你解釋。擅自與公安人員夜間闖入民宅、沒有合法的搜查令,如果有人叫起板來,不僅自己被動,還會牽連到王睿和他的熱心哥們兒。

但是,如果按照合理合法的步驟進行,她現(xiàn)在只有坐在家里憑空想象的份了。

誰敢明明知道這個舉報案件與市長有瓜葛,還依然發(fā)指令讓她去搜查?而主編一旦知道了事情的整個過程,這個新聞事件的命運就只有兩個字:被斃。

鳳歌也并非一定要出風(fēng)頭,用劍指權(quán)貴來證明自己的不俗,她只是想用一個記者最普通的良知,借用社會輿論的力量,制止現(xiàn)在愈演愈烈的造假之風(fēng),讓類似的假水、假貨生產(chǎn)廠家退出市場,還老百姓一個安全、健康的飲食生活環(huán)境。

不過,經(jīng)歷過各式各樣的采訪事件后,她總結(jié)出一條真理:記者在采訪一些社會敏感性問題時,若局限于那些所謂的規(guī)定,就會永遠被阻擋在真相之外。而一腳踏進真相,永遠是所有記者的期望,但期望永遠替代不了現(xiàn)實。

盡管走出了主編的辦公室,鳳歌的心情卻不輕松,市長三天以后回來,她要利用這幾天時間,琢磨著怎么借著主編的手,快一點兒讓事情向著自己預(yù)想的目標(biāo)更近一步。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王睿的違法行為暴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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