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日子一天天過著，陽光明媚，月光也皎潔，并無戰(zhàn)爭與災荒的征兆，一點兒都沒有。湖水還是那樣的清綠，魚還是那樣的豐盛，湖心小島上的花木還是那樣的秀茂。然而，灰狐先生的心情有點兒不好了，不好的原因是太太和它天天為了曬魚的事爭吵。

“總是吵，這不好，”灰狐先生主動向太太做檢討，“今后我不會再跟你吵，你吵，我微笑。”

“我也不吵了，也微笑。”太太說，“讓我調整一下自己，做到像從前一樣。”

此后兩口子不再爭論，當然前提是太太停止曬魚，它們還像從前那樣，把吃不了的魚放回湖里。

花狐家卻一直忙于曬魚，小山南坡曬滿了，小山北坡也曬滿了，東坡、西坡上都曬滿了，數(shù)一數(shù)一共曬了三千八百一十九萬尾魚。它們計劃曬一億尾干魚。它們還挖了一個好大的洞，把曬干的魚儲藏在里面，洞口用石頭壘上，別人休想進去。

“啊，真夠荒唐了。”灰狐先生這樣點評花狐家。

“愚蠢至極哦。”太太也點評。

灰狐先生又說：“啊，我們決不學它們，一輩子也不學。”

“對。”太太點頭，“讓它們去曬吧，去受苦受累吧，悠閑才是我們的追求。”

可是沒過多久，灰狐太太就覺得想保持悠閑的心境很難了。

起因是花狐夫婦生下了兩個小狐貍。接著又生下了三個。之后又生了四個。九個小狐貍整天在小島上奔跑、戲耍，一天要吃很多很多魚。原先，花狐家每天只須喊三次“來吧，魚！”現(xiàn)在要喊七八次，甚至十次。它們曬魚也更加起勁兒了，為了儲存更多的干魚，它們又挖了兩個大洞，而且有一個洞挖到了灰狐家的草房底下，土層較薄，聽得到下面翻動干魚的聲音。

灰狐太太坐臥不安了，不僅僅是洞的問題，花狐一大家子每天熱熱鬧鬧，要吃掉很多很多魚，要曬很多很多魚，要儲藏很多很多魚，照此下去湖里的魚會沒有了啊！這是個嚴重的問題。還有個問題，鄰居家氣氛火熱，自己家這邊冷冷清清，灰狐太太很有點兒孤傷的滋味在心頭。

從前，就是鄰居沒來之前，灰狐太太與先生住在小島上，它從未有過孤傷之感，現(xiàn)在卻有了。那份感傷很不好，像一叢花，原本好好地在那里開放著，后來又長了同樣的一片花，同樣地盛開著，太繁盛了，原先的一叢花被湮沒了，色澤、芬芳都被遮蓋了，一切都處在陰影之中。就是這樣。

當然，這只是灰狐太太的感受，灰狐先生是沒有的。但灰狐先生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問題：太太抑郁了，悶悶不樂，眉鎖目暗，日子驟然變得壓抑起來，像濃霧鎖住了秀美的湖。太不幸福了啊，灰狐先生憂心忡忡，心想，必須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啊，親愛的，你，是不是也想有一些孩子？”它試探著問。

“我們，行嗎？”灰狐太太反問。

“啊，行的，我們不是不具備生育能力，只是我們一直沒有利用而已。你想有多少個孩子？九個？”

“不能多一點兒？”

“啊，那就二十個吧。”

“太好了，我就想超過花狐家。”灰狐太太興奮起來。

夫妻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一直缺乏生育興趣，現(xiàn)在興致大起，特別強烈。生育的程序其實并不深奧，稍加用心就會了，不需要找老師。

不久，灰狐家第一胎小狐貍呱呱墜地，很大的一胎，比預期的還多一個，二十一個！這一大胎孩子讓灰狐太太幸福得睡不著覺，抑郁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