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同一時間，劉陽上了早朝，坐上了龍椅。一些普通的事務被提了出來，而后很快解決了。春節剛過的這幾天里，大臣們中間充斥著各種明爭暗斗的摩擦，不是想著挽回丟失的顏面，就是再鞏固他們暫時的勝利。

和往常一樣，劉陽他們花了好幾天才讓朝堂的秩序恢復正常，這意味著他們正等著下一件大事情發生，他們堅信自己能再次借力勝過對方一籌。早朝差不多要結束時，劉陽利用對話中的空隙，站起身來說：“朕有一事宣布。”

百官全都噤了聲，滿懷希望地抬頭看著他。

劉陽等了一會兒，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之后，這才開口道：“近來，翻看一些舊日記錄之時，朕發現我朝在春分時節有一個傳統。你們有誰對此有所了解？”見百官們只是竊竊私語，劉陽繼續道，“根據前朝一位偉大的史學家所述，新登基的皇帝，得在春分前后閉關祈福四十天。”

“啊，對了。”魏夫子上前一步說，“聽陛下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還真有這個傳統。前幾年戰事不斷，這個傳統被廢了，因為皇上沒法長時間放下朝政不理。不過當然，現在國家已經重歸安寧，是時候重新恢復這一傳統了。”

“朕也是這么想的。”劉陽說。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謝侯急著說。跟他站在一起的官員也急忙表態同意，這樣很快大多數贊同的局面就很明朗了。

劉陽不住地點頭，像是將大家的觀點認真地考慮了：“既然如此，朕今日開始閉關。早朝在朕出關之后照常進行。這段時間之內，凡有緊急政務交由三公打理。朕當然也會繼續批閱呈上來的奏折。”

“放心把朝政交給我們好了。”車大人向他保證。

“祝皇上閉關祈福一切順利，諸神眾仙定能體察皇上的一片苦心，降福蒼生。”勞大人補充。

劉陽和可蘭回到了御書房，跟柴華以及其他尚書侍郎開了一個簡短的會，這才出發。

“我還是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樸陽說，聲音聽上去很擔心。

“哦，你饒了他們吧。”柴華說，“一個月不會生出什么大的事情的。”

“再說了，我們也好趁機過過皇帝癮啊。”白惹加了一句。

“呃，可不是你。這份職責基本上是魏夫子或者范大司馬擔當，或許還有我。”

“這可不太公平。”白惹抗議。

“平日里一直由我來管你們倆，這就是公平的理由。”柴華駁了回去。

“你們多久這樣吵一次啊？”劉陽大笑著問。

“多到連我都知道接下來會怎么樣。”可蘭說，“白惹會說她是年紀最長的，因為她是先出生的，不過最終總還是柴華勝。”

“沒什么必要吵了。”樸陽道。

“就是嘍。”柴華同意。

“往好的方面想，你們兩人有一個月的時間來吵個夠。”可蘭說。

“而你們這兩個調皮鬼正好出去躲清靜。”柴華說。

“說到這事，我們得快點兒了。”劉陽說，“我們還得找兩匹馬。”

“朱成給你留了這個。”白惹說著從口袋里取出了一封信。

可蘭接了過來，撕開了信封封口。里面是一幅地圖和一封短信。顯然，朱成知道他們兩人會想出個什么借口來離開京城，早已經命下人多準備了兩匹馬和所需的物資。她還給他們備下了地圖，說明了他們打算走的路線，這樣大家不會錯過對方了。

“她有時候真挺叫人怕的。”劉陽道。

“我想她選擇不與我們為敵，真算是我們的運氣。”可蘭同意。

和侍郎們道了別之后，他們利用暗道出了皇宮。兩人找到了留在小客棧里的馬匹，不再耽擱，即刻出發。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班超問：“我們是不是該找個地方今晚歇歇腳了？”

“我知道一個地方。”朱成說，“前面路口不遠有一座破廟。”

“你是怎么知道的？”班超問。

“當然是因為山賊在那兒聚會啊。”朱成答。

“這聽上去挺好的。”小龍說，“會像舊時一樣。”

“沒有松軟的床和熏過香的枕頭。”班超同意，“老實跟你們講，我一直沒習慣。”

“我們知道。”朱成說，“你都跟我們講過多少次你神奇的治愈術了？只要在地板上睡幾晚就好了。”

“嗨，這真的是有用的。”班超抗議。

他們沿著朱成指點的一條小路走了過去，穿過一個廢棄的小鎮。大部分房屋原本起得都不結實，現在已經塌成幾截倒在地上。只有小鎮南頭，曾經富麗堂皇的廟以及其他幾座建筑物仍然沒倒。

他們到了廟門口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班超推開通向寺廟庭院的一扇已經朽爛的木頭大門，然后策馬進去。春天的氣候頗暖，他們只需將馬兒系在能找到的最結實的籬笆上，然后扛著各自的馬袋，走進了廟里，發現這里過夜倒還真不錯。

朱成爬上供奉佛像的一處神臺，將神像移到一邊。她伸手到底下，扳動一個類似開關的東西，一面墻上便出現了一個空洞。“進去取些木頭出來。”她指揮班超。

他聽話地照做了，他們很快在屋子中間生起了一堆火。借著火光，班超看見了屋子四周散放著稻草床墊子。過了一會兒，見朱成一句解釋都沒有，只做著自己的事，他忍不住問：“這些都是怎么準備的？”

小龍笑著說：“我在猜你要等多久才會問。”

“為什么？你知道？”班超問。

“這些東西為什么會在這里，我完全不知道。”小龍說，“我只不過知道你要不了多久會問的。”

朱成大笑著對班超說：“你比我預期的要忍得久。現在，回答你的問題，這是我的主意。幾年前，我遇上了在這一帶出沒的一伙人。他們需要一個地方跟其他幫派會面，或者是干完一票之后躲一躲。我發現了這座破廟，所以我建議把這里稍稍修整一下。這些柴火都是從倒塌的房子里取來的。”

“這座小鎮發生什么事了？”小龍問。

“我完全不知道。”朱成說，“不過有些傳說。其中一個故事說，這里的水井突然全部有了毒，鎮民們都離開了；另外一個故事說這個小鎮有過一場瘟疫。可是都沒有人確認過。”

“這有點恐怖。”班超一邊說著一邊環視著四周。

“已經沒有鬼了。”朱成假裝一本正經地向他保證，“我們綁了能找到的最好的驅魔道士來。”

一個時辰之后，他們正打算睡覺，朱成站起身來出了廟，說她要查看一下馬兒。她過了足有一盞茶的工夫還沒回來，班超問：“她到底做什么去了，花了這么長的時間？”

“我不知道。”小龍皺起了眉，“我們去看看吧。”他倆抓起劍，沿著黑暗的走廊向廟門口走去。當快走到破敗的大門口時，小龍和班超感覺到左邊的走廊上有人。幾乎同步，他們縱入走廊中，拎出兩個人來。

只有到了幽暗的月光下，四人才互相看清楚對方。還沒等他們質問發生了什么事，朱成就從剛才劉陽和可蘭被拎出來的黑暗走廊里跳了出來，大笑起來。

這時其他人都一起開了口。“等等，她跟我們說你們倆遇上麻煩了。”劉陽說。

“先不說這些，你們倆在這里做什么？”班超轉頭質問道。

“還有你們是怎么找到我們的？”小龍問。

他們一起轉向朱成，朱成已經回轉身走向殿中溫暖的火堆：“我希望剛才能再亮一點，我好看清楚你們大家臉上的表情。”

他們急急地跟著她進了大殿，質問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不管怎么說，他們剛才差點誤傷了對方。“好了啦。”她終于對大家說，然后轉頭對著小龍和班超，問道，“你們是不是打算罵他倆一路？”

“我們跟你還沒算完賬呢。”小龍對她說。

朱成夸張地嘆了口氣：“當然了。你們這些人什么時候放棄過破壞我的興致的機會了？”

“可是，說真的，你們怎么會在這兒？”班超問，“我們一致同意你們倆留在京中。”

“都怪她。”可蘭說，伸手指著朱成。

“我以為今天對我的責怪已經結束了。”朱成大笑著說，“這次我又做什么了？”

“如果不全怪她，她也是推波助瀾的。”劉陽說，“我們發現是她指示仆從替我們準備好了馬匹，以及行李。還有，她給了白惹這張地圖帶我們找到這里。”他把手伸進包裹中取出地圖來遞給了小龍。

還沒等小龍接過來看上一眼，朱成就一把就奪了過去扔進火中。

“這是做什么？”班超不解了，“現在開始毀滅證據已經有點遲了，不是嗎？”

“你們這幫人反正也不會殺了我的。”朱成說，“我倒是不擔心。可這個地方本該是處隱秘之所。不能留下一幅地圖，不是嗎？”

小龍嘆了口氣，揮揮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我們不如坐下來舒舒服服地討論這件事吧。我們從頭說起。我想你們不會沒做任何安排就跑出來了吧？”

“說得這么沒有信心，真叫人傷心。”可蘭說著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我們向滿朝文武說明，在接下來這一個月左右劉陽將會在宗廟里閉關，完成一個傳統儀式。”

“你出的主意中，這算好的一個。”朱成一邊在一個蒲團上坐下來一邊說。

“我們將日常事務交給了侍郎們，魏夫子和范大司馬。”可蘭說，“別擔心。能想象到的可能會發生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柴華會嗜權到自己奪了皇帝去做。”

聽到這話，大家笑了起來，將剩下的一點緊張都驅散了。“我覺得這也不算是場大災難。”班超說，“我會挺滿意的。”

“我也是。”劉陽說，“反正這么多事都已經是她做的了。”

“想想百官們會驚得暈過去的。”小龍說，“就為了這點，我想這也是值得的。”

“如果這就是說你們不會把我們趕回京城了，我還真挺餓了呢。”可蘭說，“我去拿行李。朱成跟我們說你們遇上麻煩了，我們把東西都留在了外頭。”她站起身，快步走出了大殿。

“你真的相信有小龍在，我們還會遇上麻煩？”班超問。

“事后這么想想，我們還真挺蠢的。”劉陽承認，“可她說得真像有這么回事似的。”

“別怪他們。要怪就怪我出眾的演技吧。在朝堂之上戴著張面具擺出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著實讓我進步不少。”朱成說。

可蘭很快回來了，分發著食物。劉陽一邊吃著，一邊評論道：“說老實話，我預想著你們可能會不愿意我和可蘭跟著你們一起去呢。”

“嗯，你們已經在這里了，而且你們制造了一個不錯的假象。”班超說。

“還不止呢。”朱成坐直身子對他說，“過了不到小半個時辰，這兩人就因為把你們倆拋下深覺愧疚呢。”

“這也可能是一部分原因。”小龍承認。

“好吧，我還真高興，都無須我們多費口舌來說服你倆。”劉陽說著吃完了他的晚餐，他拍拍手上的殘渣，走到他的包袱邊上取出一張帝國的地圖，“我們現在只需制定一個路線。下一次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離開皇宮了，我不知道你們怎么想的，不過我想去越多的地方越好。”

“我再同意不過了。”可蘭說，“我已經進入度假模式。也許我們見夠了帝國的山山水水，我們會更滿足于天天被奴役的日子。”

“我是這么打算的。”劉陽說了起來，示意大家都湊過來看地圖，“我們應該向東南方向走，前往宿州。我父親曾經多次提起那兒的美麗風景。從那兒我們可以沿著海岸線走，一直到秦州的臨淄，反叛的傳言是從臨淄傳來的。根據我的計算，我們可以在臨淄待上幾天然后往回走。我們甚至還有時間路過一下陳柳，看看大伙兒過得怎樣。”

朱成大笑著望向其他人：“好吧，你們覺得怎么樣？他對自己的這個計劃充滿熱情，我都不好意思反對。”

“反正我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班超說，“不過如果我們想在四十天之內打個來回的話，我們去宿州的路上得加快步伐。”

“這不成問題。”可蘭說，“如果每天抓緊趕路的話，我們最多十天就能到達宿州，別一路上浪費太多時間東瞧西看的。”

“我們明天早上得起個大早好趕路。”班超一邊說著一邊就禁不住打起了哈欠。其他人顯然也都同意，因為除了小龍主動提出值第一班更之外，大家很快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