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
少年撞鬼了。
僅僅是買水果的工夫,再次回到家,室內就明顯多了一股陰寒氣息。最初少年還不在意,直到關上了房門,才知道為時已晚。
那是個面目兇惡的厲鬼。
他猛地撲了上來,眼看就要抓住少年,卻在少年面前突然緊急停住。
一人一鬼面面相覷。
“買的……西瓜?”厲鬼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瞥了眼少年手中的袋子。
少年點點頭。
厲鬼一把奪過西瓜,想了想,又分成兩半。
“一半歸我了。”
“你不吃我?”男孩擦了一把冷汗。
“你比西瓜好吃?”厲鬼翻了個白眼,他將一半西瓜放在懷中抱了一下,然后歸還。西瓜冒著涼氣,光是看著,暑意都消了大半。
“喏,還你半個,冰鎮當作另外半個的報酬。”
“等等!”他又道,然后從背后掏出個勺子,挖走了西瓜最中間的那一口。
【小乞丐】
小乞丐被凍得瑟瑟發抖,他身上只剩兩件單衣,根本抵擋不住寒冬的侵襲。
他團著身子,期待著雪停。
街角跑過來一只雪白的小狐貍,向小乞丐求救,小乞丐想了想,把碗翻過來,將其扣在下面。
不一會兒,又跑來個道士。
“這兒跑過去一只狐貍,你看沒看到?”道士問。
小乞丐搖搖頭。
“喏。”道士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顛了顛,“你要是告訴我那只小狐貍去哪兒了,這錢就是你的了。你可以買套新衣服,吃一個月的熱乎飯菜。”
小乞丐的眼睛都直了,他咬咬牙,搖了搖頭。
“我真的不知道。”
道士失望地把銀子收回,轉身離去。過了好久,小乞丐偷偷掀開碗,小狐貍躥了出來,撲在他的身上,化為一張狐裘毯子。
“我沒有銀子,給你遮風擋雨,好不好?”
【玩具騎士】
男孩得到了一個玩具騎士,騎士手執兵刃,戰意凜然,只是缺了一套合身的鎧甲。
六一兒童節那天,男孩拿著積攢下的零花錢,興沖沖地跑去商店,卻意外地發現,櫥窗上寫著年幼的他根本難以負擔的高價。
“如果能有一身鎧甲,騎士就可以為我抓條龍來。”男孩憧憬地說道,卻只能無奈地搖頭。
他越長越大,幾次搬家后,那騎士也不知被丟在哪兒了。
直到十年以后,偶然的一次打掃中,男人找到了年幼時的箱子。
“啊,好久不見。”男人看著顏色已經變淺的騎士,懷念道。當天晚上,他下班回家時,手中多了一個盒子。盒子拆開,是一套小小的銀甲。
男人把銀甲套在騎士的身上,輕道了一聲:“兒童節快樂。”
夜深,突然傳來一陣敲窗戶的聲音。男人睡眼蒙眬地下床,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有銀甲在月光下閃耀。
一名高大的騎士翻窗而入,手腕一抖,甩進來一條飛龍。
飛龍摔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男人目瞪口呆。
騎士把右手置于胸口。
“主公,兒童節快樂。”
【火柴】
女孩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一位神路過,有些于心不忍。
“孩子。”神蹲下身子,遞給女孩一盒火柴,“這盒火柴送給你,你每點燃其中一根,我就實現你一個愿望,你要善用。”
女孩點點頭,她想了想,劃著了一根火柴。
“我想要一只燒雞。”她說道。眨眼間,一只燒雞出現在她的眼前。女孩眼前一亮,又點燃第二根火柴。
“我還要一只燒雞。”
燒雞又一次出現,神的眉頭輕微地皺了皺。
“我想要一個溫暖的家。”女孩喃喃道,又點燃一根火柴。
許愿聲剛落,遠處街角走來一對夫妻。他們發現瑟瑟發抖的女孩,將其帶回了家。
火爐旁,女孩又一次興高采烈地劃火柴,將其點燃。神從火焰中出現,道道火光襯得女孩的小臉通紅。
“孩子,這將是你最后的許愿機會。”神的語氣帶著些許惱怒,他有些后悔將火柴送給這個貪得無厭的人。
“你來啦!”女孩的雙眼瞇成彎月,“快來這里取暖,這里好暖和的。”
說著,她從懷中掏出兩只燒雞,將其中一只遞給神。
“給你留的,在這里吃,就不會吃壞肚子啦。”
【小狗】
“喏,慢點吃。”
女孩從鍋中撈出煮熟的豬骨,遞給剛撿回來的小狗。
小狗撲上去,叼起骨頭,跑到墻角大快朵頤,臟兮兮的尾巴左右搖著,抖落灰塵滿地。
“你身上好臟……”女孩撇了撇嘴,“快吃,吃完給你洗澡。”
小狗抬眼望了一下,尾巴抖得更歡了。
小狗就這樣住下了。它格外聰明,每天伴著女孩。唯一的缺點,就是食量大了點。
時間轉瞬即逝,最近一段時間,市里發生好幾起入室殺人案,死者均是被抽干血液,極其凄慘。
又一次喂食后,女孩依照新聞的提示,去鎖窗戶。
一道黑影抵住窗框,玻璃破碎,面色蒼白的男人闖進屋子,齜出鋒利的長牙。
還未等他進一步動作,一只手掌迎面按住他的臉,狠狠摜下。吸血鬼的頭顱撞在地上,在瓷磚上留下裂紋。
“你惹錯人了。”
小狗化為狼人,目光如劍。
【月光】
太陽西行,逐漸下落,交替著的,是月亮的上行。
大海中的魚兒從礁石中游出,追逐著月的影子。其中一只小魚游得格外迅猛,它不斷地前行,乘風破浪。
終于到了月的邊緣,它飛起一躍,一頭栽進月光里。
月亮破碎四散。
小魚游蕩尋找,但是它每向一處,那里的月亮就會從它的身邊逃離。
小魚頹喪地停止不動。
一輪圓月包圍住它,灑下銀輝。
“嘿,抱住你了。”
【黑貓】
黑貓悄無聲息地出現,放下已經死掉的獵物。
少年如往常一般在墻角等它,見它過來,眼睛一亮,又一黯。
“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來看你啦。”少年把魚干放在黑貓身前的破碗里,輕聲嘆道,“我是來向你告別的。那狗官終于來了,我要為我死去的父母報仇。”
黑貓喵了一聲以示了解,慵懶地舔著毛。少年苦笑著搖頭,轉身離開。
當天夜里,少年孑然一身,執劍刺殺貪官。利劍刺穿貪官的胸膛,血濺三尺。
貪官臨死前的叫聲驚動了護衛。奔逃中,一枚箭矢射中少年的小腿,將他撂翻在地。
數十人包圍了少年,為首的那名護衛抬手揚刀,兇狠落下。
兩根手指捏住了刀背。
黑衣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他所經之處,護衛紛紛倒了下去。眨眼間,竟是不剩一人站立。
“小子,學藝不精啊。”慵懶的聲音響起,黑衣男子縮小成一只黑貓,跳躍遠去。
“每日魚干照常。”
【蛋黃粽子】
小飯團和鴨蛋小姐青梅竹馬,盡管族類不同,但也從不在意。
直到長大。
“我要走了。”鴨蛋小姐突然說道,“懷璧其罪,我的心是其他人覬覦的寶物,我不能連累你。”
小飯團拉住了欲逃走的鴨蛋小姐,搖了搖頭。
鴨蛋小姐有些猶疑。
“相信我。”小飯團語氣堅定。鴨蛋小姐嘆了口氣,將紅橙色的心取出,交到小飯團的手中。
小飯團把蛋黃抱在懷里,朝著遠處逃跑。巷子盡頭,十數飯團圍住他,詢問鴨蛋小姐的去向。
“我不知道。”
雨點般的拳頭落在小飯團的身上,他強咬著牙,忍住痛楚。
“老大,他應該是真不知道。”
飯團們恨恨地瞪他一眼,轉身離開。
“你看,我就說我會保護好你的心。”
粽子渾身捆滿繃帶,咧嘴傻笑。
“現在,它屬于你了。”
【長頸鹿】
每只長頸鹿,都是草原上的移動Wi-Fi,每一只頭上都有著兩顆小圓柱一樣的路由器。
他也一樣,無數動物以他為中心,圍著他前往各個地方。
長頸鹿喜歡身邊的每一只動物,它總是努力站得更高,方便它們獲取信號。
那一天,小圓柱壞了。
長頸鹿跑了很久,躲在山洞里小聲啜泣。它不愿見到那些動物離開的背影,山洞里冰寒刺骨,一如他的心情。
篤篤篤……
洞口的巖壁被敲響。
“是你嗎?”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確定地問道。
長頸鹿抬頭,數百只動物堵在洞口。
“你們……沒走?”
動物們紛紛搖頭。
“有些東西,比Wi-Fi重要呀。”
【老不死】
西安城內的一條小巷里,女孩輕輕踏著月光。
自從上了高三,下晚自習的時間便延長到了十點。小巷隔一條街就是酒吧,女孩每天都要先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散著酒氣的人,才會朝著家的方向前行。
今天本應仍是如此。
女孩輕快的步伐停了下來。巷子里,四五個明顯喝多了的男人將她圍在中間。為首的男人盯著女孩露在衣領之外的鎖骨,笑了笑,探出了手。
“小妹妹,這么晚了,一個人呀?”
然后,手腕被人捏住,不得進退。
他的身后,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皺起眉頭。
青年甩開老人的手,惡狠狠地指著老人的鼻子道:“老不死的,別管閑事!”
老人一愣,眸子里閃過一道寒光,瞇起雙眼。
“不愧是咸陽,果然藏龍臥虎。”老人后退一步,拱手說道,“閣下居然這么容易就看穿了我長生的秘密。若是只有我一人,恐怕還真要吃虧。”
“什么玩意兒,你神經病吧?”
“王齮!”老人揚聲叫道。瞬間,無數秦甲戰士在他身后出現,手執兵刃,殺氣凜凜。
“白將軍,末將聽令!”
“盡量別弄死。”
老人轉身,面容慈祥地說:“走,女娃娃,我送你回家。”
【耳后】
小象避開了龐大的象群,遠遠地跑了出去。
象群中的數十頭大象無一不在水中,唯獨它站在河邊,任誰喊它,它都恍若未聞,巋然不動。
“你身上已經很臟了,應當好好搓洗!”母象揚著鼻子,向它叫道,“所有人都在水中,這種雨季剛過,旱季未來的時候,可不是總能遇到。”
小象羨慕地看著其他伙伴,想象著水中的涼爽,最終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母象無奈地甩了甩鼻子,不再管它,轉過身去,幫助其他小象清理皮膚上的污漬。
過了好長時間,河中的大象開始逐個出水。待自己的母親終于上岸時,被曬得發蒙的小象才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躍入水中。
“這樣媽媽就不會讓你們離開了。”小象把耳朵張開,幾朵小小的蘑菇躲在縫隙里,輕輕耷拉著腦袋。
“喏,給你水,快喝吧!”
【數羊】
男人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數著羊。
最近工作忙得要死,本就消耗了極大精力的他,竟然連續失眠了好幾天。
“一只、兩只、三只、四只……”
一只又一只羊在男人的腦海中按照他數數的節奏跳來跳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羊不斷地出現又不斷地離開,后來甚至有些氣喘吁吁。
“三萬兩千四百七十一……”
“大哥,咱們還是打暈他吧,我受不了了。”有聲音在男人的耳邊響起。肩膀被捅了一下,男人猛地清醒過來。
男人睜開眼,好幾只羊站在他的床頭前,均是一臉不耐煩。其中一只拎著根棍子,不懷好意地掂了掂。
“下面還有四五家,我們已經三天沒完成任務了,你說怎么辦吧!”
另一只羊瞟了瞟餐廳的方向,咳嗽了兩聲。餐桌上的塑料袋中,裝著男人新買的水果。
“請你自覺一點。”
【強盜】
男人是出了名的地痞,撒潑打砸、調戲民女……只要是惡事,幾乎做了個遍。村子里每個人都唾棄他,他倒也不在乎,仍是渾渾噩噩地過著。
兩國爭斗,戰火很快就燒到了他所在的村子。
男人拎了一把厚背砍刀,準備趁著混亂,殺人劫貨,發上一筆橫財。
他首先選擇的,就是村頭的孤老。
夜幕降臨,敵國的士兵闖進了村子。男人藏在門后,打暈其中一個,換上敵軍的服裝,混入人流。他把刀藏在背后,走近老人的家,準備踹開大門。
門先一步被打開一條縫。
“孩子,快進來!”老人一把將他拉入,緊緊地關上了門。
“外面全是敵國的軍隊,據說已經洗劫了好幾個村子了。”老人道,“你就算打扮成這樣,也遲早會被發現的。快從后門跑,離開村子,這木門擋不了太長時間。”
男人愣了一下:“你不怕我是壞人?”
老人氣急:“哪那么多廢話,老子看著你長大的!”
男人拽過一把椅子,坐在了門前。他從背后抽出刀,沖老人笑了笑。
“老頭,今天這門,誰也進不來。”
【父親】
少年的父親是守城將軍,戰功赫赫,無往不勝。
他自小便把父親當作偶像,立志要成為像父親那樣的戰士,獨當一面。每次父親迎敵,少年都站在城墻之上,遠遠地望著。
十六歲那年,父親在戰斗中受傷,落下戰馬,摔斷了腿。
腿傷使父親難以為繼,他不再是獨立于陣前的將軍。退伍那天,父親的頭發一夜花白。
又一場戰爭開始,少年向父親索要祖傳的古劍,意欲從軍,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父親拒絕了。
“孩子,看看我的腿,我更希望你平安,而不是……”
“懦夫!”他憤怒地打斷父親未說完的話。
少年還是不顧父親的阻攔,參了軍。他手持劍盾,浴血殺敵。
敵軍的騎兵沖散了軍陣,其中一人盯上他,露出了一絲嘲笑。重錘先是將馬拍翻,又砸向他的頭顱。
一道勁矢狂飆突進,射穿了敵人的胸膛。
少年回首,望向箭飛來的地方。
城墻上,鬢發花白的父親,張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