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MOON(2)
- 嘿,小家伙
- 溫酒
- 4720字
- 2018-03-23 14:27:56
【中元節】
“中元節,會有很多很多鬼嗎?”中央大街十五號的一間臥室中,小男孩面露恐懼,“媽媽,我怕。”
白無常倚在窗外,掏出筆,記錄下最后一個地點。
同一時刻,很遠處的黑無常,正站在鬼門前的廣場中央,宣讀著最后的注意事項。
“……中央大街十五號附近,以上六十五個地點不要去,其他隨意。”黑無常看著手中的小本子,強調道,“一定要記住,聽明白沒有?”
說罷,他拉開鬼門。
“黑無常哥哥,為什么這些地方不能去呀?”小女孩跑到黑無常的身邊,好奇地問道。
“因為生人怕鬼。”黑無常解釋道,“雖然外貌一樣,但畢竟幽魂是飄行的。你們去了難免會被發現,只好委屈一下了。”
小女孩有些沮喪地低下頭。游樂場也是黑無常劃歸的禁地,甚至因為恐懼鬼魂的人數太多而被重點提示。小女孩想去那里,而且計劃了很久,這下,算是徹底泡湯了。
鬼門前的廣場已經空了,僅剩下小女孩,迷茫地不知去哪兒。
黑無常看在眼里,搖了搖頭。他走到小女孩的面前,蹲了下來。
“哇,好厲害!”
游樂場里,女孩望著呼嘯而過的過山車,驚喜地揮舞雙臂。
“喂,你不要亂動。”黑無常藏在袍子下面,小聲沖騎在自己脖子上的女孩喊道。
“扛著你很累的。”
【牛頭馬面】
畫師最喜牛也最擅長畫牛,畫技極強,栩栩如生。他的摯友也做畫師,素材卻與他不同,是畫馬的一把好手。
二人自小結識,惺惺相惜,唯一的沖突便是互相都認為自己所喜愛的素材天下第一,對方的一無是處。
又是一場論戰,畫師依舊把摯友所喜愛的馬貶得分文不值。兩人都喝了酒,討論逐漸變為爭吵,激動處甚至差點動了手。終于,摯友憤恨地說出了老死不相往來的話,拂袖離開。
第二日清晨,畫師酒醒,后悔不已。他幾次寫信給摯友道歉,卻始終沒收到回復。二人也就這樣斷了聯系。
二十年過去,畫師蒼老了許多。這二十年里,他日夜煎熬,內心歉疚。終于,他決心畫一幅《馬相圖》作為賠禮贈給老友,以求修好。
畫師變賣了家產,去了草原,終日與馬為伴。他觀察著馬身上的每個細節,練習無數次。他所畫的馬越來越精巧,越來越栩栩如生,甚至超越了當初自己摯友的水準。五年后,最后的畫作終于完成,他帶著畫卷上了路。
那年的冬天超乎尋常地冷。年歲已長的他在途中患了風寒,不等到好友的家中,便在半路病死。
畫師被黑無常領著進了冥殿,準備接受審判。等了半晌,一個戴著牛頭面具的鬼差拿著一卷寫滿了畫師生平的竹簡,推開了冥殿盡頭的門。
原本萎靡不振的畫師看到牛頭鬼差之后猛地站了起來,啞然半天才顫抖著激動地說道:“這是完美的牛相!能看到如此之作品,我便是死也值了!”
黑無常輕咳一聲,示意畫師安靜。接著,牛頭宣讀了審判結果。令畫師驚訝的是,自己竟然被選中做了牛頭的搭檔。
“嘿,牛頭大人倒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殿后,準備上任的畫師拿著一只馬臉面具對自己的搭檔笑道,“我把我的畫作鑄成像您這樣的面具戴在臉上,等到我的摯友來時,就可以用這種方式給他看了。”
“他看了一定會像我一樣——”
話未說完,畫師突然愣住,意識到了什么。他猛地轉身看向身體微微顫抖的牛頭,手中的面具掉在地上,發出“當啷”的聲響。
【騎士】
騎士跟隨了公主許久,他們互相愛慕,但身份的差距,卻是難以跨越的鴻溝。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巨龍將公主擄走了。
對騎士來說,這似乎是天賜的表現機會。騎士收拾行裝,拿起利劍,踏上了征程。
城堡下,他沖向巨龍。巨龍吐息沖過,接連一個甩尾將他打飛出去。
騎士受了重傷,頹廢地拎著斷劍,轉身離開。他忍著痛,挖開泥土,葬下了自己的劍。
劍冢,意味著一名戰士的永別。
巨龍望著遠去的騎士,得意揚揚。
“哪,連你也要阻止我們。”
公主將長裙撕短,拿起利劍,躍上了巨龍的頭顱,狠狠地刺了下去。
一雙長腿出現在騎士的面前。
“挖出你的劍,娶我。”
【靈貓】
小貓躡手躡腳地在金字塔中穿行。
小貓的主人是阿努比斯,埃及的死神。他不止一次警告小貓,不要碰到干尸,否則會使其復活。金字塔是絕對禁止小貓去的地方,但它仍然按耐不住好奇。
這里也沒什么可怕的。小貓想著,越過了一個又一個障礙。
在又一次躍出后,它腳下一滑,笨拙地摔在地上。
干尸突然動了。
皸裂的皮膚從干尸身上掉落,那尸體猛地坐起,望向了小貓的方向。
“嘿嘿,沒想到還能再醒。”嘶啞的聲音從干尸的喉中發出,他抬起腳,向著小貓走去。
小貓嚇得瑟瑟發抖。
一把巨鐮揮過,剛醒的干尸被打回原形。阿努比斯抬腳,將干尸踹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小貓,揉了揉它的頭。
“知道怕了吧。”
【彩虹】
男孩救了一只海雕。
他將其從海邊抱到家中包扎,悉心照顧。
海雕很快恢復過來,只是力量仍未達到受傷前的程度。它整日懶散地靠在木架上,梳理羽毛。
“老鷹老鷹,你說天上的彩虹是不是真的橋呀?”男孩雙手撐著下巴,天真地問道。
“這個問題你問我二十六遍了,不是。”海雕道,“還有,我不是老鷹!”
男孩“哦”了一聲,耷拉著腦袋。
海雕無奈地嘆了口氣。它抖了抖羽翼,試著飛了一下,飛了起來。
海雕抓著男孩的肩膀,吃力地扇著翅膀,帶他停在彩虹之上。
“你看,我站在上面了!我就說是真的橋!”男孩興奮道,“你還不信!”
海雕翻了個白眼。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仙人掌】
又有一只小蟲被嚇跑,即便仙人掌剛剛救了它的命。仙人掌嘆了口氣,挺著胸膛,孤獨地站在烈日之下。
他的身上長滿尖刺,一不小心就會傷到別人,這使他受到排斥,常常獨自一人。
刺猬從他旁邊經過,看到了仙人掌落寞的身影。
“喂,小子。”一個聲音從仙人掌的身后響起。他回頭,發現是一只刺猬。
“你在叫我?”仙人掌有些驚喜,從出生起,他就沒有過朋友。
“對。”刺猬點點頭,“想不想做點事情?”
“當然想,可是我的刺……”
“別廢話,幫我釀酒。”刺猬打斷了仙人掌的話,從后背拽下一串葡萄,按到仙人掌的身上。
刺猬轉身,臉上掛了一抹微笑。
“可你的心是軟的,心軟的人,都該有朋友。”
【月亮】
小鳥一直向往著天上的月亮,它的夢想,便是能碰觸月身,嗅一嗅月亮的味道。
學會飛行的那個夜晚,小鳥穿過層層積云,振翅向上。
隨著高度的增加,氣流的阻礙愈來愈強。小鳥耗盡了力氣,也沒能接近月亮一絲一毫。
一陣風吹過,倒折了小鳥的羽毛。它搖搖晃晃地墜下,落入一處寺院,砸中了正打坐念經的老和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念經的。”小鳥難過地垂著腦袋,“我只是想知道月亮的味道,卻不小心被風吹了下來。”
老和尚笑著搖頭,一邊安慰,一邊小心翼翼地捧起小鳥,為其包扎。
包扎完后,他轉身離開。再回來時,他提著一瓶香油。
老和尚把香油倒在手心,在頭頂抹勻。他的光頭被涂得锃亮,仿佛一面鏡子。
一輪月影在上面出現。
老和尚蹲下身子,探頭向前。
“你聞,月亮是香的。”
【骨頭】
“你蹲在這里很久了。”將軍望著面前臟兮兮的小狗,無奈地說道。
小狗吐著舌頭,尾巴一甩一甩,眼巴巴地盯著將軍的桌子,口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老子都快吃不起了,還要分給你。”將軍咬牙切齒。他抓起桌上的肉骨頭,扔了出去。
小狗躥出去叼住骨頭,叫了兩聲,轉身跑遠。
又一場戰役結束后,將軍再次來到了餐館。吃到一半時,衣角被什么東西扯動。他抬頭,還是那只小狗。
男人無奈地聳肩,扔出一根肉骨頭。這次小狗沒有離開,而是叼著骨頭跑了回來。
幾次之后,喂食變成了習慣。
那天夜里,敵軍偷襲了營帳,將軍上馬,匆忙應戰。他執著長槍,斬殺一個又一個敵人。
飛箭射倒了戰馬,將軍摔下,長槍打著旋兒飛出。他憑著短刀戰斗,逐漸落了下風。
“汪!”
又一次斬殺敵人后,將軍聽到了熟悉的叫聲,他一愣,猛地回頭。
火光下,小狗搖著尾巴,嘴中叼著一桿長槍。
【金魚】
家里新添了魚缸,小貓蹲在魚缸前,視線緊緊跟著游來游去的金魚。
女孩笑瞇瞇地摸著貓的頭,道:“等魚長大了,就送給你吃。”
小貓回頭,似是答應般地喵地叫了一聲。
時間一天天過去,魚長得越來越大,小貓每天都跑到魚缸前觀察,催促著女孩喂食,仿佛巡視著草場的牧民。
夏夜,女孩被熱醒。睡眼蒙眬地摸著床頭的水杯。
她一伸手,不小心將杯子打翻了。水灑到插線板上,電光閃了幾下,火苗瞬間便點燃了屋子。
女孩驚醒,急忙切斷電源,火勢越來越大,轉眼間已經蔓延到了門口。
一身焦味的少年闖入,他拎起了魚缸,撲滅了門口的火,拖著女孩跑了出去。
二人剛剛站定,女孩的后腦勺兒便挨了一巴掌。她詫異地回頭,少年一臉委屈,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哭腔。
“你賠我的金魚!”
【幽靈】
“云上面是什么樣子呢?”男孩撐著下巴,好奇地望著天上的云,眼睛一眨一眨。
他正想著,突然間眼前閃過一道黑影。
“啊!!!”幽靈猛地跳出,大叫一聲。
男孩一臉好奇地與他對視。
幽靈在空中飄著,動作僵住,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你這樣是對我鬼格的侮辱。”幽靈說道,“今天的業績如果達不成,全城的鬼都會嘲笑我,你讓我面子往哪兒放?”
“你會飛?”男孩開口問道。
“啊?”幽靈一愣,“會啊……”
男孩騎在幽靈的身上,歡呼著穿過云層,天空中繁星點點,映在他的眸子里。
“說好了啊,”幽靈不放心地提醒道,“一會兒下去裝也要裝出被我嚇一跳的樣子!”
【麋鹿】
麋鹿羨慕地看著大樹,上面有很多鳥窩,一只只小鳥嘰嘰喳喳,飛上飛下。
麋鹿在樹下繞了很久。
“怎么才能吸引到小鳥呢?”它望著樹梢,默默地想,“是因為樹上的鮮花嗎?”
麋鹿撒開蹄子,跑到森林深處。它撿了很多很多葉子和花瓣,把它們歪歪扭扭粘在頭頂。
麋鹿小心翼翼地藏在樹后,伸出一對長角。
一只小鳥落在上面。
“哇,好美的花!”
無數小鳥飛了下來,嘰嘰喳喳。
最初的小鳥啄了啄麋鹿的耳朵。
“你偽裝得好差呢。”
【懷表】
據說只要拿一塊懷表在眼前來回晃動,就會催人入睡。被催眠的人會陷入時間的長河,即便僅僅是度過了幾秒,都仿佛有數小時一般。
男孩小心翼翼地把懷表系在架子上,側向一邊。他深呼吸,輕輕松開了手。
懷表落了下來,左右擺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男孩死死盯著懷表,眼珠左偏一下,右偏一下,直到懷表不動,靜謐的空間里只能聽見嘀嗒的聲音。
“我怎么還沒被催眠?”男孩噘起小嘴,疑惑地抓了抓后腦勺兒。
他重新拿起懷表,松手時,加大了力氣。
懷表快速地擺動,這次,表針慢了下來,甚至開始反向轉動。
“成功了!”男孩差點跳了起來。
“喂,你!”懷表突然出了聲。
“你別晃了,我要吐了……”
【兩軍】
邊塞的綠洲旁,坐落著一家客棧。老板胡子花白,釀的米酒堪稱一絕。從二十年前戰爭開始,跑來店里蹭酒的兵痞便源源不斷。
他倒也不生氣,只是邊關混亂,胡漢兩軍又都饞他釀的酒,在店中相遇,免不了相互叫罵甚至砍殺。
這時,老板就偷偷打開后門,放走失利的一方,又叫勝方一聲兵爺,送上兩壇好酒,安撫賠笑。
如此數年,相安無事,直到一伙新來的馬匪闖進大漠。他們趁著關外戰事嚴峻,洗劫綠洲。
馬匪們沖入客棧,掀桌打砸。老板心疼地上去阻攔,被一腳踹開。
“拿錢來!”馬匪拽著老板的頭發,按在桌面上。
兩軍作戰的擊鼓聲突然停了。
不一會兒,客棧的門被狠狠撞開,身著兩身不同軍裝的士兵擁了進來。
“老頭兒,今天后門就不用開了。”為首的兩位將軍互相啐了一口,異口同聲道。
【魔王】
一對夫妻開了家茶鋪。老板是個歸隱的俠客,也不知是誰多嘴,他年輕時的種種事跡,莫名被傳了出去。
“爺爺,聽說你年輕的時候,是遠近聞名的勇士!”
幾個男孩纏住老人,眼中似要蹦出星星。
“那是!”老人喜上眉梢,顯然是對當初的自己相當自豪。
他把手中的茶碗拍在桌上,說道:“那時群妖遍野,是我一人領兵圍剿。所降妖魔不知凡幾,就連那魔王,也敗在我的手中。”
“世界上真的有大魔王?”幾個男孩驚奇地問道。
小孩子們崇拜的眼神讓老人有種回到二十年前的感覺。他捻了捻胡子,自得道:“當然有。”
“大魔王長什么樣子呀?”
“嘖嘖,那可是了不得。”老人咂了咂嘴,“青面獠牙,喜食魂魄,兇惡狡詐,那……哎喲!”
他的腰被狠狠掐了一把。老人齜牙咧嘴地回頭,正對上妻子玩味的眼神。
“那……那當然都是世人的誤解!我給你們講啊,這個大魔王可是個美人,她明眸皓齒,秀外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