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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滬上風云(3)

蘇晉說:“我認為你的論點還能夠更加精確,在我看來,大明帝國并不缺銀子,而是朝廷缺銀子。”

“怎么講?”方玉斌來了興趣。

蘇晉說:“中國境內產銀有限,但這并不妨礙明帝國運用貿易手段,把產于美洲大陸的白銀源源不斷進口來。據統計,當時累積白銀最多的兩個國家,一個是海上霸主西班牙,另一個就是明帝國,兩者不相上下。因此,盡管崇禎年間斷了白銀進口通道,可之前累積的家底也夠揮霍一陣子了。但不幸的是,因為特殊的政治結構,進入中國的白銀沒掌握在朝廷手里,卻掌握在官員與商人階層手里。”

“沒錯。”方玉斌點頭說,“當時朝廷剿匪拿不出軍餉,國庫里只有十幾萬兩白銀,可李自成殺進北京,通過嚴刑逼供,居然從官員、富商家中抄出7000萬兩白銀。”

“藏富于民原本是好的,可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事情卻走向了反面。”蘇晉說,“朝廷沒有銀子,無法整軍備戰。更可怕的是,握有大量白銀的官商階層,找不到合適的投資渠道,也就是常說的有錢沒處花。”

蘇晉又說:“歐洲當時處于工業革命的前夜,各國國內市場初具雛形,大量白銀涌入,立刻刺激了各產業的發展。中國卻處在傳統農耕社會,沒有一個生機勃勃的國內市場。官員與富商手里的錢太多,壓根不知道怎么用,唯一的投資渠道,只能是買田買地了。”

蘇晉接著說:“據考證,在明朝后期,京城的房價已被炒上天。當時北京一個手工業者的年收入不過12兩白銀,而一套官員的宅邸價值7000兩白銀。更可怕的是在全國各地,出現了中國歷史上最嚴重的土地兼并現象,地主大戶大量購入土地的同時,一大批失去土地的農民成為流民。而最終,明朝就是亡在家民出身的李自成、張獻忠手里。”

圍繞著感興趣的話題,兩人暢聊開去。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天色暗了下來。蘇晉看了看手表,有些不舍地說:“今晚我還得趕回江州,明早公司有個活動。”

方玉斌說:“蘇老師,我們應該很快又會在江州見面。”

“好啊,不過我提一個請求,別一口一個‘蘇老師’,女人是最怕被人叫老的。你就叫我名字吧。”說這話時,蘇晉的臉微微泛紅。

回到家后,方玉斌想起還有份文件沒處理,就坐到電腦桌前。他一邊敲擊鍵盤,一邊把楚蔓送的高檔香煙拆開一包抽起來。

見方玉斌吞云吐霧,正在沙發上玩手機的戚羽揶揄道:“怎么著,在外面發了財,鳥槍換炮,改抽好煙了?”

“發什么財?”方玉斌說,“這煙是朋友送的。”

平日里,方玉斌都是抽外國煙。用他的話說,這叫強迫成習慣,習慣成自然。香煙大致分兩種,一種是烤煙型,一種是混合型,也叫生煙型。烤煙型香煙的特點是原料單一,幾乎全部使用一種煙草,焦油含量比較高。如今的國產香煙,絕大部分都屬于烤煙型。混合型香煙則是集中不同類型的煙絲按比例混合,一般的外國煙都是混合型香煙。通常說來,抽慣了烤煙的國人對于外國煙的口味難以接受。

方玉斌起初也不喜歡外國煙。但因為工作關系,整日里接觸的都是成功人士,人家往往一出手就是天價煙。想和別人看齊,沒這個實力;身上揣個一二十塊錢的國產煙,又覺得沒面子。最后,只好拿雖然便宜卻貌似有品位的外國煙裝點門面。

戚羽曾嘲笑方玉斌,窮拼車,富拼表,傻×拼手機,逗×拼電腦,你連抽的香煙都要裝點一下,不知道算是哪門子人物!

“你的朋友出手倒挺大方。”戚羽走到方玉斌身旁,“我手機快沒電了,把你的給我用一下。”

戚羽接過手機,一邊在屏幕上劃著,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今天和誰見面,聊了這么久?”

方玉斌說:“昨天不就給你說過嗎,中午是和金盛集團的楚蔓吃飯,下午去見江華集團的副總。”

“這位老總是不是姓蘇啊?”戚羽又問。

方玉斌的手離開鍵盤:“你怎么知道?”

戚羽說:“你的手機上有通話記錄啊。看這名字,是個老男人吧?”

方玉斌的眼睛重新盯回電腦屏幕:“哦,對。”

“方玉斌,”戚羽猛然拉高聲調,“你究竟要騙我到什么時候?”

方玉斌嚇了一跳,接著轉過頭說:“怎么了?我什么時候騙你了?”

戚羽從沙發上站起來:“你在江州幫一個女人擋酒,喝得爛醉如泥的事,公司上上下下都傳開了。我聽了都替你害臊!那個女人,不就是蘇晉嗎?今天又背著我出去約會,不是騙我是什么?”

方玉斌心里叫苦不迭,看來辦公室戀情不僅于公司不容,于自身也是害莫大焉。在江州喝酒的事情,竟然都傳到戚羽耳朵里了!

“怎么叫騙你!”方玉斌趕緊解釋說,“我說江華集團的副總,這可是大實話,人家蘇晉本來就是副總經理。那天在酒桌上喝酒,也是應酬需要。”

戚羽不依不饒:“我問你蘇晉是不是個老男人,你干嗎說是,在心虛什么?”

方玉斌說:“剛才我在弄電腦,沒聽清楚你說什么,稀里糊涂就點頭了。”

“胡扯,我看你越來越不老實了。”戚羽的口氣咄咄逼人。

“真是誤會。”方玉斌說,“我不是存心騙你,只不過一時精力不集中,打了馬虎眼。我保證,下不為例!”

戚羽又坐回沙發:“反正咱們之間既沒有結婚,也沒有對外公布關系,你愛怎么做就怎么做,本姑娘懶得操這份閑心。”

方玉斌說:“我能怎么做?還不是不改初心,什么事都順著你、聽你的。”

戚羽臉上終于有了笑容,嘴里卻還是不饒人:“要不想過趁早說。有句話說得好,海枯石爛,不如好聚好散。”

見戚羽的態度開始軟化下來,方玉斌趁熱打鐵,到沙發上摟住戚羽:“我可不敢有那心思。”

戚羽一把推開他,說:“這件事先給你記著。還有一件正經事和你說。”

“什么事?”方玉斌問。

戚羽說:“咱倆的關系,公司里是不是有人知道了?”

“不會吧。”方玉斌警覺地說,“你怎么覺察出來的?”

戚羽接著說:“咱們財務部的部長孟薇,最近和我聊天時,總是有意無意提到你。盡管她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我覺得是在試探。還有,孟薇最近又領著一幫人在查袁瑞朗的賬,不過卻不讓我插手,似乎有意把我支開。”

“是不是你太敏感?”方玉斌這話既是勸戚羽,更是寬慰自己。他內心實則充滿疑惑,袁瑞朗已經下課,還去糾纏舊賬做什么?

“但愿吧。”戚羽說。

“就算他們知道也沒什么大不了。”方玉斌大聲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種事說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實在不行咱們就主動公布,到時你提出辭職,換家公司上班。”

“你說得倒輕巧。”戚羽說,“我之前就說過,在榮鼎這些年已經習慣了,不到萬事俱備的時刻,我不想跳槽。”

方玉斌默不作聲,他知道,戚羽所說的萬事俱備,就是指在上海買房買車。結婚證不過一張紙,輕薄如紗;車與房,壓力卻大如山!想起今天剛拒絕掉的20萬現金,方玉斌甚至不知道是否應該后悔。

房間里沉默了好一陣子,方玉斌才重新開口:“你也知道,短期內讓我買房買車,辦不到!”

“辦不到挺光榮是吧?你兇什么?”戚羽大聲吼起來。

方玉斌說:“我哪里兇了?剛才我只不過在說一個事實。”

“你就是兇!”因為一句話的語氣,兩人又陷入漫長的爭吵。

那一晚,兩人依舊睡在同一張床上,卻沒有任何交流。方玉斌的腦子很亂,怎么也睡不著。后來,他索性翻起身,靠著枕頭坐在床上。他瞅了一眼已進入夢鄉的戚羽,對方睡覺的姿勢很奇特,總喜歡趴在床上。

方玉斌在一本書里看過,從睡姿也能窺視女人的性格。喜歡仰著睡的女人,一般溫文爾雅,心胸寬廣,不會小心眼。喜歡蜷縮著睡的女人,往往缺乏安全感,或者曾經被深深傷害過。而喜歡趴著睡的女人,通常性格堅強,不愿屈居人下。睡覺趴著,潛意識里是把能夠掌握的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壓在自己的身下。

3 天上掉下的餡餅,往往在地上砸出一個陷阱

晚上8點多,方玉斌急匆匆地趕回辦公室。剛才在回家的路上接到燕飛的電話,說有重要事情,讓他立刻回公司。

回到公司,只見燕飛辦公室的燈亮著,燕飛的秘書以及總經辦的行政助理們卻已下班離開。方玉斌心中納悶,按照公司的規矩,只要總經理加班,秘書與行政助理都會陪著。今天怎么了,這幫人吃了豹子膽,敢把老板一個人丟在辦公室?

見到方玉斌后,燕飛蹺起二郎腿,表情有些嚴肅:“急著叫你過來,是想和你聊一聊袁瑞朗的事。”

方玉斌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對上海公司來說,袁瑞朗已經是個走入歷史的人物,他還能有什么事?

燕飛繼續說:“我上任以后,聽到不少人反映袁瑞朗的問題,在財務審計的過程中也發現一些線索。我有理由懷疑,袁瑞朗利用跟投機制,在金盛集團項目上賺了大錢。這個項目如今成了爛攤子,榮鼎的大筆資金陷在里面,而他自己卻賺得盆滿缽滿。”

方玉斌的腦袋里嗡的一聲,仿佛短路了。過了幾秒鐘,他才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方玉斌意識到,大事找上門了,此時已沒有發愣的時間,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

所謂跟投機制,是投資公司內部的一個術語,就是說公司將錢投到某一個項目時,投資經理以及負責項目的高管也要拿錢出來跟著一起投資。這項制度的本意,是讓項目操盤手更有責任心。畢竟,項目的成敗也和自家荷包相關。不過,只需稍加利用,這項制度又會異化為投資公司內部人員牟利的手段。對于那些風險性較高的項目,內部人員會盡可能控制跟投比例。對于那些穩賺不賠的項目,內部人員不僅自己跟投,還會借用其他人的名義投資入股,等到成功上市后再套現離場。

鉆跟投機制的空子,對于一個投資公司高管是極其嚴厲的指控!如果被坐實,袁瑞朗不僅毫無任何職場前景可言,甚至還會面臨牢獄之災。燕飛手里有多少證據?他又希望方玉斌扮演何種角色?

方玉斌不停搓著手,慢慢吐出一句:“這些事,我不太清楚。”

燕飛直視方玉斌:“什么叫不清楚?是忘記了,還是壓根沒有這些事?”

沉吟了一陣,方玉斌說:“就我所知,應該沒有這些事情。”

燕飛顯得頗為不悅:“你如果是一時記不清楚了,可以慢慢去回憶。如果咬定這些指控都是子虛烏有,將來可得承擔責任。”

方玉斌忽然覺得,眼前的燕飛是那樣陌生。過去幾個月里,燕飛對自己總是和顏悅色,不僅毫無架子,還時常稱兄道弟。然而今天,燕飛卻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一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架勢。

見方玉斌沉默不語,燕飛又從抽屜里取出一疊文件:“看看這個,你總不能再說不清楚吧!”

方玉斌低頭翻閱起來,這些全是過去幾年的報銷單據。燕飛點燃一支煙,緩緩說道:“袁瑞朗從公司借走上百萬,最后以公務接待的名義,把借款全部沖銷了。從這些報銷單據來看,多次的公務接待,你都參與陪同了,其中有很多次,還是袁瑞朗簽字后,由你拿到財務部報銷的。”

“這些事我當然知道,有什么問題嗎?”方玉斌問。

燕飛說:“財務部經過審核,發現里面有很多不符合規定的發票。”

方玉斌感到頭皮發麻,看來燕飛這回已經挑明了是對人不對事。為了整袁瑞朗,幾乎無所不用其極。以袁瑞朗的級別,每年都有幾十萬額度的公務接待費。只要在額度以內,拿發票報銷便是,這隱然成為公司高管的一項福利。袁瑞朗平時用錢大手大腳,遇到手頭緊的時候,難免從外面找些發票去沖抵。沒想到,燕飛連這一點都不放過!

方玉斌更想不通,袁瑞朗已經灰溜溜下臺,燕飛也順利扶正。對一個毫無威脅可言的袁瑞朗,干嗎還要痛下殺手?

燕飛繼續說:“袁瑞朗是總經理,他簽了字,要你去財務部報銷,你自然沒法拒絕。可如今問題被揭發出來,你最好主動說清楚,這樣一來,你也能撇清責任。”

方玉斌把材料放在茶幾上,抬起頭一臉苦笑:“這些單據時間跨度好幾年,涉及上百次消費,一時半會兒我回憶不清楚。”

燕飛坐在老板椅上,微笑著說:“一時想不清楚不要緊。今天是周五,我希望下周周一上班時,你能給我一個明明白白的答案。”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11點多。方玉斌全身無力地坐在沙發上,腦袋里一團亂麻。恰好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榮鼎資本總公司總裁辦主任伍俊桐打來的。

袁瑞朗下課,燕飛扶正的消息,是伍俊桐第一個通報給方玉斌,他還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在新領導面前替方美言。今天,前腳從燕飛辦公室出來,后腳伍俊桐就打來電話,方玉斌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拿起電話,方玉斌十分客氣地說:“伍主任,你好!”

“方老弟,你好!”伍俊桐笑呵呵地說。

方玉斌說:“這么晚了,你還沒休息?”

伍俊桐說:“我陪著老板在大連出差,這會兒剛回房間。剛才跟燕飛通了一個電話,他向我發了一通牢騷。”

預感已然成真,方玉斌索性來了個裝聾作啞:“燕總抱怨什么?”

伍俊桐說:“燕飛說,他對你的能力十分認可,上任之后更一直重用你。可是今天,給你布置一項工作,你卻推三阻四。”停頓一下,伍俊桐說:“我當即告訴燕飛,玉斌不僅是我的好兄弟,更是費總賞識的干才。你可以懷疑我,難道還不信任費總的眼光?”說這段話時,伍俊桐沒有按照之前的談話習慣,稱呼費云鵬“老板”,而是說“費總”,每當提到這兩個字時,還特別加重了語氣。

接著,伍俊桐又關切地問:“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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