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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共舞臺的玻璃杯

“我準備改名了。”周錫祥對孟小六說道。

來到上海后,孟小六交了三個好朋友。一個是陳光,他有些愚鈍還十分沖動,但人還算不錯,“舊來俏”也有他的股份,他是拿先前的一百大洋入的股,如今已經翻了幾倍了。

還有便是錢串子,錢振聰這人口碑不咋地,也十分市儈,不過對孟小六還真不賴,拿他當作真兄弟一般,故此孟小六也對錢串子不錯。但最為交心的好友,就是周錫祥了,兩人一見如故十分投機,所以沒事兒就湊到一起。

舊來俏開了一個多月就發了橫財,孟小六借著熱乎勁兒,隨即又開了兩家分店。日子久了,新鮮勁兒過去了些,營業額有所下降,不過依然算是日進斗金。開估衣店能開成這個樣子,已經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周錫祥的路則也十分精彩,他的出身和孟小六差不多,皆是十分貧困。他十三歲就來到了上海,先是給一個葡萄牙人做幫工,后來進了小飯店當侍應生。從此后,他在許多大小飯店都做過侍者服務生,大多是外國人居多的地方,而聰慧的他學了一口流利的英語。

因為有時候需要給人雇車,做了許多年后,他便認識了一些出租車司機和車行主。積攢了一些積蓄后周錫祥就想要做些什么,老天爺也是眷顧他,常言道人不拾外財不富,馬不食夜料不肥,有次回家路上,他碰到了兩個爭執的人。

周錫祥一看是倆車夫,也見過幾面,就過去勸阻。一聽才知道原來兩人撿到一大筆盧布,若是國人丟的或許還能拾金不昧,可是外國人丟的,周錫祥就動了心思。因為周錫祥的知情,本著見者有份的原則,所以分錢的時候就有了他的一份兒。

周錫祥當即拿錢找到了英商中央汽車公司買了一輛日產的黑龍轎車,當然是一輛舊車。不過即便是舊車價格也十分昂貴,周錫祥費盡口舌贏得了汽車公司的信任,以六百大洋首付分期還款的辦法拿到了汽車。

有了汽車但他卻不會開車,于是又找了個司機。周錫祥負責招攬客人,司機則是專心開車。周錫祥十分勤懇而且態度很好,服務也十分到位,于是生意蒸蒸日上。最主要的是他肯動腦子,給一些老客人發放贈券,以抵消一部分車資。

這一手實在高明,拿了贈券這些人就會因為優惠與便宜固定坐周錫祥的車,讓出去一部分利卻獲得了總量更多的利。同時贈券模式還贏得了不少客人的好感,從而由客戶介紹客戶。過了一陣,英商中央汽車公司見他信用不錯,破例在未還清貸款的情況下再售給他一輛汽車,僅三個月的光景他就還清了貨款。隨后,他弟弟見這行賺錢,也湊錢添置了一輛。

如今的周錫祥已經有了三輛汽車,不過生意卻遇到了瓶頸,他一人分身乏術無法顧及三輛車的生意,略有招待不周或者出現問題的次數也漸漸增多了。

“我想改名叫周祥生,周錫祥念起來不夠大氣。”周錫祥或者叫周祥生說道:“小六,我覺得出現問題可能是因為我這邊還不夠正規,規模也不夠大,無法以數量上做到各車互補互相收益。所以我想弄一個車行,一切正規化商業化。”

孟小六點點頭道:“可以啊,不過三輛車太少了,多了我也買不起,我只能給你添一輛。”

“那就太好了。”周祥生十分高興地說道:“我不跟你客氣,但賬目分紅我會計算好的,親兄弟明算賬。”

鴨綠江路的周氏汽車行正式開業了,車行共有四輛車,在華商的車行中算是不大不小的存在了。而共舞臺的重新裝修也完成了,孟小六再度被邀請,這次就不能推辭了,于是他從周氏租了輛車盛裝一番前往赴約。

“六爺。”錢串子看到了孟小六大叫一聲,孟小六一愣,笑道:“大哥你就別拿我開涮了,再說上海都叫孟老板孟先生,哪有叫六爺的。”

“那是他們不夠身份,我兄弟是誰啊,能和他們一樣嗎?”錢串子眨眨眼睛壞笑道。

兩人走入共舞臺,今晚是露蘭春的戲,上海灘的人都知道黃金榮黃老板想要老牛吃嫩草,盯上了露蘭春這顆花咕嘟,故此一般黃金榮請人聽戲便最喜歡找挑露蘭春的戲。

有人說共舞臺就是給露蘭春搭造的,這話說的有點假,不過露蘭春年紀輕輕一來就成了臺柱子,這倒是不假。南北有異,在生活上是這樣,在藝術上尤其是京劇藝術上更是如此。北方講究原汁原味兒,唱京劇門派劃分嚴格,這一句是什么唱腔,走到第幾步再唱一點也不能差。除非你是紅的沒邊的名角兒,你才能開宗立派,自己研究一路唱法。

而南方就不一樣了,南邊的京劇講究創新,不光唱腔多變,而且是時裝連本劇居多。時裝好理解,就是近代甚至當下發生的事情,在舞臺上也穿的是現代的衣服。連本就是故事有連續性,幾天一場或一天一場,有的大戲甚至要連續唱一個多月。

露蘭春能文能武,這就十分難得了,恰文武又很是了得,文戲襲譚派遺風,武戲得黃派精華,恰此時上海正在流行時裝連本劇,故此露蘭春轟動一時成為名角兒。

“誰?!”錢串子今天是恰巧碰到了孟小六,他萬萬沒想到邀請孟小六來的是黃金榮,頓時表情復雜的問道:“兄弟,你到底是啥來頭?”

“沒什么來頭,看,黃老板和金老板過來了。”孟小六還犯愁該如何解釋,正巧黃金榮和金廷蓀的到來替他解了圍。

幾人寒暄一句,就被帶去包間聽戲了,錢串子也沾了個光跟著進去了,他畏首畏尾畢恭畢敬,察言觀色在一旁伺候。孟小六則大大咧咧了許多,他很少看京劇,可謂是個門外漢。以前在北京的時候也就在戲院外面聽到里面雷鳴般的叫好,也是后來到了天津扮作阮五爺的那段時間,跟人去了幾次到底學會了在哪個懇節叫好,也不至于太過露怯。

美艷的女子服務著包廂,他們就是被錢串子賣來的玻璃杯,黃金榮伸手在一個玻璃杯的腿上摸了一把,那女子十分惶恐卻又不敢躲閃,那楚楚可憐的神態直引得黃金榮哈哈大笑起來。孟小六點了一杯檸檬冰茶,外面雖然冷,但劇院包廂里卻暖和的很,喝杯冰茶很是舒適。

伺候小六的玻璃杯繞到他身后輕輕按摩著小六的雙肩,這不由得使小六喉嚨癢癢的。他輕咳一聲掩蓋自己的尷尬低聲問道:“從這兒過得還好吧?”

“還好,孟老板。”女子輕聲答道。孟小六扭過頭去看她,認了出來,她便是那日唯一一個敢于安慰哭泣女孩兒的那個女子。

她大約十八上下的年紀,穿了一身合體的旗袍,看起來正如她所說的那樣,日子過得還好,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尚可。孟小六笑道:“你知道我叫什么?”

“嗯,黃老板特地招待的貴客,我們當然要認識是誰了。今晚,您是不能拒絕的。”女人道。

孟小六似笑非笑的看了黃金榮一眼,所謂上海的流氓大亨可不止黃金榮、杜月笙和張嘯林三人,他們目前勢頭正盛,不過在藏龍臥虎的上海灘依然強敵四環。僅憑三人地頭蛇之力,想要對抗缺門估計都有點困難,更別說還有其他人覬覦了,看來黃金榮是真的很急迫的想讓自己充當說客,解約缺門的憂患。

利益是吃人的,也是拿著鮮血鋪墊出來的,他們把事情想得簡單了,或許是因為關己則亂吧。鴉片生意是一塊兒大肥肉,就連軍閥都種鴉片銷鴉片,以填補連年征戰和過度開支的軍費,只不過有些是肆無忌憚,有的則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但實際上沒有人能脫得開鴉片生意。

顯然面對這么一大塊兒肥肉,人人都想分一杯羹的饕餮大宴,黃金榮他們把自己想的太厲害了。孟小六心里清楚,馬頭別說已經故去,就是師父還活著缺門也不會給自己面子,放棄來勢洶洶的進攻,除非黃金榮他們放棄一部分利益,讓缺門的人看到一定的好處。故此接下來孟小六無論幫不幫黃金榮,都需量力而行,一旦太過托大,這里面的巨額利潤就會成為自己喪命的緣由。

孟小六搖了搖頭問道:“對了,你叫什么?”

“我叫曼麗。”

“我是問本名。”

“素素,林素素。”女人道。

黃金榮側眼看著孟小六與那玻璃杯聊得正歡,不禁暗自感嘆自己的高明。顯然孟小六是個情種,而英雄難過美人關,只要把孟小六的心拴住了,那接下來的事情便好辦多了。

接下來的幾天,黃金榮總是約著孟小六去聽戲泡澡,偶爾杜月笙還請他來家里吃飯喝茶,一幫人表面上打得火熱。而由此,林素素和孟小六也越來越熟了。

林素素她們與其他場子的“玻璃杯”不同,她們是被買來的所以要集中管理,白天就算出去逛街也得成群結隊有專人看著。當然所提供的服務也不同于其他地方,這也是共舞臺生意火爆的一個原因。

孟小六捧著一束花站在樓下,看著林素素下了樓,窗口姐妹們探出頭看著孟小六,交頭接耳滿是羨慕。正如林素素所說的那樣,孟小六是不能被拒絕的。林素素接過了花,上了孟小六租來的汽車,兩人找了一家咖啡廳點完飲品由此坐定,林素素的臉上有些紅暈,她羞答答的看向孟小六。

孟小六則端起咖啡杯輕輕地抿了一口,輕聲問道:“你恨那些人販子嗎?恨的深嗎?幫我解決了他們,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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