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六拎著板凳就沖了出去,村姑上前去攔卻被小六推到一邊:“大白腿,你別添亂,那是我大哥。”
再說馬云那邊,剛才他將將刻完記號,猛然背后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拍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勢大力沉,手指宛如鋼條一般,隨即變成鷹爪狀扣住馬云的肩膀,讓他半個膀子使不出力來。馬云本來就緊張,此刻受到這不善的一拍立刻反應,肩膀向下一沉,另一只手反扣住那人的手腕,然后渾身用力向上一抬,翻身就要像背布袋一樣把那人摔到面前。
拍他的那人是個黑瘦的男人,個子不高而身體也不是那種往橫里長的健壯,不過他目光中透出來的精氣神一看就知道這是個練家子。黑瘦被馬云叼住手腕也不慌張,知道憑借力量估計耐不過人高馬大的馬云,于是左手中指凸出朝著馬云的脊柱就打了過去。
馬云暗道一聲不好,加緊用力,黑瘦一下子翻轉出去,那一拳卻沒收回來,改朝馬云面門打來。馬云當即以拳相擊,隨即大喝一聲,紛紛倒退了五六步之遠。
他們剛站穩腳步,兩人就不約而同的再度沖撞到一起。黑瘦男子以求貼身短打,利用自己的靈活偷襲馬云的薄弱柔軟處,馬云則是大開大合其中故意露出破綻,以求黑瘦男人上當,然后以力大取勝。這倆人本事都不賴,還皆有縝密心思,互相給對方設套,端的是勢均力敵。
孟小六高舉板凳沖了出去,卻被大白腿用腳一勾摔倒在地。小六萬沒想到大白腿會在自己背后偷襲,一時間萬念俱灰。雖然自己就見過大白腿兩面,也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誰,可她總在自己夢中出現魂牽夢繞的。現如今,竟然是她在背后對自己下手,難不成馬大哥所說的盯梢者和他們是一伙的?
小六摔了個狗啃泥,身上疼心中更亂,扭過頭去怒斥道:“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大白腿笑了:“你個小傻瓜,我還會害你?你看跟那個傻大個打在一起的是誰?”
小六定睛觀瞧,頓時認了出來。跟馬云拳來腳往纏斗在一處的不就是當時救了自己和大頭還有麻子的那個人嗎?他把絡腮胡打了個屁滾尿流,只用了三拳兩腳的工夫。或許……或許大白腿他們沒有惡意也說不準呢?于是孟小六忙爬了起來,喊道:“別打了別打了,都是自己人。”
馬云收了手往后退了一步,黑瘦雖有些猶豫,見馬云停了便也閃身一旁只是嚴陣以待。兩人互相對峙著,過了良久他們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好功夫啊,兄弟。”
“這位馬大哥也是好本事!”
“哦,你知道我是姓馬?”馬云瞇著眼睛問道。
黑瘦點點頭抱拳拱手道:“在下付尚云,蜂家的人。馬家門中不皆是姓馬嗎?難不成兄弟我看走眼了?”
“沒有沒有,怪不得這般身手。不對啊,我怎么不認識你,你這樣的身手不位列于九蜂之一,也絕對能混進十八蜂針才是。莫非你是今年新上來的殺人蜂?”馬云問道。
黑瘦搖頭笑道:“這蜂門和馬家門一樣,又不是靠武藝高低來排位的。在下乃是虎蜂座下的一只小蜂,聽老兄您的意思,還和九蜂很熟了?既然您是成名前輩,為啥要難為這位孟小兄弟呢?”
“難為?你們認識?”馬云瞠目結舌道:“我還以為是啥呢?原來是為了這個,你們是不是把我當成騙子了?”
幾人啞口無言,這話還怎么接,馬云說得也沒錯,黑瘦和大白腿就是把馬云當成了坑騙孟小六的騙子。承認吧有些魯莽,不承認可馬家門中全是騙子,所以盡是尷尬。馬云也明白了剛才話里的疏漏,輕咳一聲,還沒說話,小六曾見過的那個大胖子就帶著一男一女走了過來,見到馬云那胖子大叫一聲:“馬云?你怎么在這兒?”
“薛東平,剛才你小子的兄弟差點沒把我打死。”馬云大大咧咧的說道。他不是武人,胡說八道慣了,不在乎誰輸誰贏。
兩方冰釋前嫌,頓時知道剛才不過是場誤會。薛胖子見孟小六在,便要打招呼,卻見小六直勾勾的望著自己。薛胖子笑道:“怎么,孟小兄弟,不認識我了?”
“你叫啥?”小六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薛東平,那伙騙自己的騙子讓父親拿著欠條去劉家屯找薛東平幫他催賬,如今薛東平就站在自己面前,究竟是同名同姓還是果真有關?小六腦中混亂萬分,面部極度扭曲陰晴不定起來。
當時小六只跟馬云說了事情和受騙經過,至于欠條之上讓孟安去找誰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小六并沒有言明。因為他只以為這是個虛構的名字,所以馬云不甚了解。可他了解小六,見小六這般必定知道此事重大,當即向小六靠攏,渾身肌肉再度繃緊起來。
“你認不認識方虹他們?”孟小六冷冷的說道。
薛胖子兩眼環睜:“你認識他們!他們在哪兒!”
都是聰明人,又不是一點就著的莽夫,故此到底是沒動起手來,兩方坐下來一聊就什么都知道了。原來那伙人的頭兒叫做姜康,正如馬云他們所了解的那樣,他們有五人組成核心,有臨時聘用或者培養的一些幫手,人最多的時候多達三十余人。
他們不光騙別人,無所不用其極,連自己人都騙,比如一旦失手,那些除核心之外的人就是犧牲品,亦或是錢不夠分了他們也會腳底抹油溜走。
他們用的是蜂門騙術,卻根本不講究,盡干一些缺家才會做的事情。最初姜康還只是帶著方虹和劉小利的時候,蜂門曾找他談過,希望他別壞了規矩。姜康答應的倒是痛快,指天發誓口口聲聲說得很響,結果轉頭就進入了缺門尋求庇護。
缺門本來就跟蜂門關系不佳,兩大門雖同為騙子,但缺門與蜂門相比則更不講究,不在乎人命、干盡了損陰德的事兒。就在這個時間,一個被稱作賽金蓮的蕩婦劉二娘以及董翠云加入了姜康的團隊。姜康在上海灘做了一起大的騙保案,當時警察追得緊,為了脫身就把缺門的一位同道給賣了。
缺門骯臟下流為了騙人雖然百無禁忌,可卻非常講義氣,出賣同門的事情得有一百多年沒發生過了。于是乎缺門發布了四大門的追討令,勢要拿姜康的頭祭靈。馬家和燕巢給了缺門面子,也發了追討令,唯獨蜂門沒有。蜂王與馬頭同歲,如今也是年事已高,不說老糊涂了吧但也有點老小孩兒的脾氣秉性。當年缺門收留了姜康,讓蜂門吃了癟,如今蜂門睚眥必報,便把姜康納入門下,并擺下酒宴把事情說開了。
但真的能說開嗎?自然不能。不過蜂門和缺門的矛盾也不差這一個姜康了,結果兩邊互相斗法,反倒是罪魁禍首姜康安然無恙。蜂門和缺門斗法起因在姜康,卻不能以姜康為由,否則互有錯事也顯得太過小家子氣。于是就編造出了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個大的能立得住的緣由。
馬家和燕巢發出追討令也只是給個面子而已,所以追討令上就寫了一個姜康的名字,就連馬云這個掌燈使也不知道他們團伙中都有誰,故此才會苦苦追查他們的身份。
姜康在蜂門庇護下倒是老實了幾年,很嚴格的按照蜂門的規矩辦事,蜂王收留姜康只是為了置氣,實際上也瞧不上他,所以姜康并未被重用。一年多以前,蜂門九蜂中的殺人蜂被殺,據調查此事和姜康有所牽連。介于曾經因為姜康發生的沖突,擔心其他三大門看自己的笑話,故此蜂王召回龍虎犬三蜂,命他們追捕姜康。
“不過為啥他們會用我的名字呢?”薛胖子眉頭緊鎖道。
馬云撇撇嘴道:“估計他們最討厭的就是你吧,你做事講規矩,他們又是最不講規矩,所以用你的名字也算是一種報復。那時孟安和小六找不到人肯定會胡卷亂罵,挨罵的就成了你,姜康真他媽壞啊。”
“很有這種可能,”黑瘦的男人一臉嚴肅的說道。
“早知道是方虹他們是姜康的人,我就早請教蜂家和缺家了,我們可是苦苦追查啊。”馬云道。
孟小六此刻已經恢復了平靜,看著跟著薛胖子來的那個中年男人,他不正是來盛隆典當行賣玉羅漢的那個男人嗎?孟小六認出了他,他也認出了孟小六,兩人相視一笑誰也沒把話說透,只覺得有緣分。
孟小六的情緒在剛才是大起大落了一番,但總體來說還是很開心的。一來是離著罪魁禍首的蹤跡又進了一步,還有就是再度見到了大白腿,而這些人正是王定一所說的守規矩的蜂門中人。
一眾人就此落了腳,把酒言歡一番,直喝的小六都不勝酒力了。大白腿把孟小六扶回了房間,孟小六聞著大白腿身上的香氣,頓時酒勁兒上涌心猿意馬起來,手不由自主的在大白腿身上胡亂摸索著。
大白腿則拍開孟小六的“爪子”嬌嗔道:“你這小子,沒想到喝完酒這么不老實。”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了。對了,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呢?”孟小六醉醺醺的一把抱住了大白腿,吐著酒氣問道。
大白腿臉上一紅,把小六推到床上便要轉身離去,卻被小六拉住了胳膊,一把拽入懷里。大白腿輕輕地捶了小六的胸膛一下,嬌聲道:“我叫葉嵐。”
小六“哦”了一聲便呼呼大睡起來,半夜時分,他口干舌燥,覺得有人在推自己,伸手摸去軟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