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不敗女王出場比賽,觀眾基本都是里三層外三層,這其中既有男學生,也有男老師,甚至還有伙房的男伙計;男學生們一個個毫不掩飾,將目光緊緊鎖定在不敗女王的胸前,而男老師們則較為含蓄,先假裝談天說地,然后再趁人不注意,趕緊窺視幾眼,瞅完還不忘擦擦嘴邊流出的口水,伙房的男伙計們平日就活的壓抑,看完褲兜前明顯翹起。從懵懂時期起,我便常和李雨辰同學一起散步聊天,雖然有時也會找個沒人的地方肩并肩坐著,但幻想中的翻云覆雨卻從未發生,白山有明文規定,男女生不得交往過密,但因為李雨辰學習成績太好,領導對我倆一直置若罔聞。從相識的那天起,我無數次憧憬過在肉體上徹底征服她,但我從不敢想象能在學習上對她發起任何挑戰,我覺得她天生就是為學習而生的,就如林徽因,就如張愛玲,就如蕭紅,她的班主任也曾多次說道:“李雨辰同學從小學開始就犧牲了所有的周末和假期,所以才有今天的成績,你們在座的各位如果學習勁頭能有李雨辰同學的萬分之一,我這輩子真是死都瞑目了。”但現在的情況是,班里倒數第二還比不敗女王高了三十多分。
同學們也問了我的成績,我避重就輕,只說還不到二十,同學們自動假設為不到六百二,因為在他們腦海里,壓根沒五百這個概念。老師講著課,我卻完全走了神,兩天的時間里我知道了兩件事,一件是我們班是年級中最差的班,而另一件是在最差的班里,我還是最差的學生,綜合兩件事,一個無比殘酷的事實擺在了我的面前,我是這個學校里最差的學生。
我沒將這個事實告訴任何人,因為說了也于事無補,而且我也覺得丟人。我在想,也許當年姥爺姥姥不走,或是當初不來青島,再或是幾日前不讓爺爺打那個電話,可能今天的壓抑都不會有,但現在既然躲不掉了,就只能迎難而上。反思完過去的錯誤,我給自己制定了新的學習計劃,我要逼自己成為一架學習機器,我要逼自己時刻牢記與其他人之間的距離,三年的時間打翻身仗應該足夠了,只要珍惜時間,提高效率,我相信我一定能迎頭趕上,成為九十二中的一面旗幟。
硬著頭皮堅持了兩個星期,我感覺多多少少也有了點成效,至少看課本上的內容已經不再費勁,過去在白山時自己也拼過一段時間,從班級中游追到過班級前幾的位置,但因為市府的中考政策,自己徹徹底底泄了氣,現在自己要面對的是高考,通常在山東讀書的學生回甘肅參加考試都是很有優勢的,只要不是太差,上個一本基本都不是問題。老媽之前也說過,工商局楊處長的兒子,在蘭州時成績就是班級中下游,別說蘭大和西北師大,就是考慶陽師專都不是板上釘釘,但回山東老家借讀了兩年后再回來,直接考上了西安交大,把楊處長激動的腦溢血差點復發,直到現在還要每天吃降壓靈才行。
與此同時,我發覺九十二中的管理遠沒有白山那么嚴格,班上不少同學吃完午飯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有的跑去市區逛街,有的溜去網吧上網,很多人直到晚自習結束才回來,但卻沒有任何老師過問,老師則消失得更加徹底,前一秒鈴聲響,下一秒便飛奔離去,等再出現時,常常是兩三天之后。每次吃完晚飯回到宿舍,大家便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討論馬超和呂布到底誰更厲害,班長說:呂布手刃董卓時,隨手一扔,董卓竟然過了三天才掉下來!”胖子接話道:“哇!這樹枝也真是夠結實的呀!竟然董卓都掛得住!”
這種問題本就沒有答案,所以日日討論到夜深人靜也就不足為奇,大家列舉各種史實,常常爭得臉紅脖子粗,我躺在一旁無可奈何,搞不清他們到底是沒有高考壓力呢,還是高考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算壓力,但無論外界環境怎樣,我自己都要好好努力,至少要趕緊把倒數第一這頂帽子摘掉,不然走在校園內,總是抬不起頭來。
每逢周末,胖子,小貝便會組織班里人去KTV放松消遣。實在拗不過,我也硬著頭皮去了兩次,雖然每次都是胖子小貝搶著買單,但回來后我還是深刻徹底的檢討了自己,并制作了一個高考倒計時牌放在床頭,還有一千一百多天,老媽的臉面,老爸的期望,我能靠的只有自己,我在心中暗暗立誓,接下來的三年絕不再浪費一天的時間,反正櫥里的衣服也還夠穿,襪子底褲鎮上也都有得賣。除了吃飯,我要時刻待在教室學習,同時,每餐我要逼自己盡可能多吃一些,因為書上有介紹,一但腦部糖分供應不足,學習的效果就會大受影響。
回到學校,除了翻書和寫作業,刷飯缸便成了我每日唯一的休閑和放松,但我又不敢把飯缸刷得太干凈,因為太干凈的飯缸總會不翼而飛,再買一個花錢不說,還耽誤學習的時間。雖然每日都是食堂宿舍兩點一線的生活,但我還是在校園里碰到了那位很瘦很高的海洋公主好幾次,她總穿著一件很長很長的大衣,雙手永遠放在大衣的口袋里,她是校園里唯一穿靴子的人,所以即使不看臉,也能感覺到她與其他人之間的不同,她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永遠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除了問打飯阿姨這菜多少錢之外,我沒見過她與任何人說過話,有幾次我故意從她的飯桌前走過,想近距離看看她的樣子,但她永遠低頭看著手機,面無表情。
隨著蕩漾的秋風,九十二中一年一次的校園文化節來了,班里的樂隊基本成型,天賜是主唱,胖子是鼓手,小貝現學現賣背起了吉他,天賜原打算讓我負責貝斯,但一來我不敢分心,二來從小到大我唯一掌握的樂器就是三角鐵,對貝斯根本一竅不通,便婉言謝絕,天賜退而求其次,找了小學時學過倆禮拜二胡的阿健來彈貝斯。
自打樂隊成立后,天賜哥幾個便再也沒在教室出現過,而更出乎我意料的是,自始至終,也沒有一位老師過問過此事,兩個星期后,天賜和胖子小貝阿健一起回了教室,說下午就預賽了,讓大家務必準時去大禮堂給樂隊加油鼓氣。天賜說完,胖子走到了我的身旁,拍著我說道:“這完形填空明天再看也來得及,今天先去看我們演出,三年就一次,錯過了遺憾半生!”
我點點頭說:“好的,我下午一定過去,你們加油!一定要拿第一!”
“必需的!這次不拿第一,咱宿舍接下來三年的大桶水錢我包了!說到做到!”胖子自信,溢于言表。
天賜準備的預賽曲目是郭富城的《芭啦芭啦櫻之花》,至于為什么選這歌,班長說是因為這歌旋律簡單,而且調也不高,比較容易上手,但因為這歌主題模糊,歌詞又很空洞,所以盡管大家唱的十分賣力,但評委給出的分數依然很低,最后僅靠0.01分的優勢,勉勉強強進了決賽。
決賽原本要唱李克勤的《紅日》,但看看預賽的排名,大家發現所有演唱港臺歌曲的參賽者得分都很低,天賜說:“現在看來,如果不另辟蹊徑,留給咱的只能是死路一條。”
胖子說:“沒辦法,這些評委就是老巴子,就知道什么《南泥灣》和三五九旅,那咱就滿足他們!”秘密排練了幾日后,樂隊提交的決賽曲目叫《學三社》,大家以為是原創歌曲,紛紛滿懷期待。
終于等到樂隊上場了,前奏一響,天賜唱到:“學習雷鋒,好榜樣,忠于革命忠于黨,三大紀律不忘記,八項注意得勝利!全國人民大團結,掀起了社會主義建設*!學習雷鋒,好榜樣,毛主席的教導記心上,九十二中學生個個要牢記,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
在全場雷鳴般的掌聲中,樂隊四人鞠躬下場,大家一直聽聞,自打實行黨委領導的校長負責制后,九十二中的書記和校長便一直明爭暗斗,今天書記嫌校長沒積極肯定她的發言,明天校長嫌書記肯定他的發言時講的比他還多,但這歌一唱完,坐在底下的書記和校長卻不約而同的拍手叫好起來。
“前面加幾句《東方紅》就更好了!”書記說
“就是!后面應該再加兩句《春天的故事》,對吧書記。”校長迎合地說道
“是的!聽說您《小白楊》唱得不錯,要不也上去露一手。”書記望著校長說
“我那是業余愛好,跟您比差遠了,您上次那首《走進新時代》,后面的人都以為張也本人來咱青島了!”校長故意謙虛地說
書記聽完心情大悅說:“走走走,咱一塊上去來一首吧,就唱《贊歌》,咱倆人一起合唱。”
“那歌好幾個版本,咱唱哪個?”校長問
“就毛主席萬壽無疆那個吧,讓黃老師給咱們彈個鋼伴。”書記說
書記校長一前一后上了臺,也沒介意哪個麥克風新,哪個麥克風舊,便開始了唱道:“從草原來到天安門廣場,高舉金杯把贊歌唱,感謝偉大的共產黨,祝福毛主席萬壽無疆……”
一首歌將整個活動推向了高潮,天賜的樂隊理所應當獲得了校園文化節的金獎,獲獎后的天賜風頭無二,不但上了校園電視臺的《九十二中之星》,還被不少學校里的女粉絲圍追堵截索要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