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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開門

開門的方式有三種。

第一種,要是事先知道門沒鎖,那就只管走到門前,毫不猶豫地轉(zhuǎn)動把手就可以了。不鎖門表明你充分信任你的鄰居,而且心態(tài)也十分豁達。

第二種,在快到家的時候就把鑰匙準備好,這樣就不用在門口等太久了。而且也不會被別人看到,不然可能還得客套一下,請他來家里喝杯茶。雖然背后的心理活動完全不同,但是兩種方法都很快捷方便。

就在門口所花的時間長短而言,第三種方法的確與前兩種方法大不相同。你可以毫無準備地出現(xiàn)在門前,一臉迷茫地盯著門把手,仿佛眼前的是一個路障。接下來就是地毯式搜索鑰匙,拍拍左右兩個口袋,在錢包里找找,抖一抖手袋,把左手的東西換到右手。這是最常見的方法了,一舉一動都展現(xiàn)了思維的活躍和自信。就像吉卜林故事中的那只貓一樣,經(jīng)常自己遛彎兒,所有地方在它看來都差不多,都合適得剛剛好。

然而,對一些人來說,在門口逗留可能意味著一種深思熟慮,思考著如何從工作模式切換回居家模式。魔鬼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風險。雖然你了解自己的家,也了解自己,但是仍然會存在秘密,一些難以解開的秘密。不管怎樣,人總不可能在門口站一輩子,面對未知是在所難免的。不管在床上賴到什么時候,午夜12點的鐘聲總是預示著第二天的到來。

莉莉今天就是這樣開門的:站在門口,手里握著鑰匙,卻沒有開門。有時候,人背負的包袱會過于沉重,需要足夠努力才能卸下。她還在想她跟愛德華的交戰(zhàn),她反駁得及時、簡潔、有文采,給了愛德華膨脹的自我以致命的一擊,起碼莉莉自我感覺是這樣的。忘記這件事真是太難了。所以她選擇在公寓狹窄但安靜的走廊里站著,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夕陽泛黃,倒映在滿是灰塵的窗戶上,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心情。

電梯到達的微弱聲響從遠處傳來,將她的思緒帶回門前。門口掛著紅紙金字的新年對聯(lián),真是有意思。對聯(lián)上布滿折痕,紙邊微微卷起,金箔和紅紙漸漸褪去了色彩,上面濃縮了春節(jié)過后3個月的光景。現(xiàn)在很難買到的磁帶也失去了其價值,被丟棄在一個角落里。她不止一次想過把對聯(lián)撕下來,門上掛著的節(jié)日裝飾品讓她內(nèi)心略感煎熬。有些人覺得與過去決裂、跟隨時間的腳步往前走很簡單,這些人會在節(jié)日后的一周內(nèi)去掉節(jié)日的裝飾,他們會定時更新證件照,也不奢求自己能年輕一輩子。莉莉則完全相反,寧愿保留磨損的對聯(lián)也不愿意面對時間的流逝。與愛德華的爭論會成為一個轉(zhuǎn)折點,但不是今天。

她的魂不守舍可以理解。從今天開始,莉莉不再思考未來。倒不是說她最終明確了自己的未來,她已經(jīng)42歲了,早就過了追求那個答案的年紀。從今天開始,她第一次對自己的未來產(chǎn)生了懷疑。她的生活不是一幅伴著音樂慢慢展開的畫卷,也沒有那么重大的意義。然而她現(xiàn)在開始懷疑,她的生活與她一直以來的設(shè)想并不相符。40歲,莉莉一直到40歲才有了這種覺悟。與很多年輕人一樣,她想象中的未來猶如黑暗中一道明亮的光,蘊藏著無限潛能和可能性。在人生的某個階段,大多數(shù)人的人生道路漸漸清晰可見,更為具體,這條道路可能崎嶇不平,但是前人的經(jīng)驗總會指引我們不斷前進。我們能做的就只有祈禱,祈禱一切能夠按計劃完成。一生中,我們總會弄混現(xiàn)實與理想、有界和無界。但是人有時候也會對看到的美好春色感到厭煩,更希望好好享受寒冬的清冷和灰茫茫,不同的人產(chǎn)生這種心理的年齡段不同。我們應當銘記故事中的英雄人物,就在今天,大概下午兩點半。

莉莉最后還是把鑰匙插進了黃銅般的鎖孔里,開鎖。公寓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走廊上暖如日光的煙霧和汽車尾氣緩緩浮動,莉莉進了屋。其實這只是一間普通公寓,但是莉莉和馬克還是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公寓內(nèi)空氣清新,摻雜著家具漆和晚餐的氣味。跟家差不多,暫且稱之為家吧。

皮質(zhì)的大手袋被扔在門口的地板上,她問了一個問題,宣示自己的歸來:“如果我用愛德華的板球棒打死他,去掉指紋,再把球棒放回他自己手里,你覺得警察會相信他是自殺嗎?只有英國人才打棒球,對吧?板球是英國的國球,沒有英鎊怎么玩?頭上受重傷,手里拿著板球棒,還有英國護照,都暗示他是自殺,對吧?”

雖然描述的那一幕戲劇化十足,她的語氣也還是那么平淡,那么無聊。雖然沒有可靠的證據(jù),她還是早就認定了愛德華是個沒有情感的冷血動物,所以才會想到用板球棒謀殺他這樣一個冷血的計劃。“‘血淋淋’的板球棒,”她強調(diào)道,“那做作的混蛋肯定會這樣說。”

此時她已經(jīng)注意到了坐在扶手椅里的馬克,但還是朝著公寓門口高大的木制鞋柜說了這么一句話。在她脫下平底工作鞋換上拖鞋的空當,她看了一下桌面,上面有一個薄薄的信封,里面可能是賬單,不過是用中文寫的。看了信可能就得對賬單負責,還是不看了吧。馬克肯定也是這樣干的。她順勢倒在了綠色的布面沙發(fā)上,不去想那封信,還優(yōu)雅地拍了拍沙發(fā)上的灰塵,灰塵融入了將客廳一分為二的微弱夕陽中,莉莉注視著在空中盤旋的塵埃,但是好像什么都沒看到。

這就是莉莉,42歲,近一米八七的個子,61.2千克,中長的黑發(fā)。她喜歡穿印著搞笑文字的襯衫,她丈夫說那是一種建筑風格,她則告訴他那只代表一種好品位。她是第五代美國華裔,也就是所謂的ABC,最近作為Pantheon投資項目代表來到北京。北京的Pantheon分公司比較小,只有兩個人。她和丈夫還有兩個孩子住在北京安定路的藍湖園公寓,盡管他們的經(jīng)濟能力有限,但是他們還是保留了曼徹斯特的房子,這既讓莉莉有所慰藉,也讓莉莉覺得非常焦慮。

馬克早就到家了,但是她并沒有認真跟他打招呼,也不期待他做出任何回應。她坐在沙發(fā)上,視線飄出窗外。窗戶正對著北京奧林匹克公園,公園里景色很不錯,但是她今天并沒有什么閑情逸致。

“哎,親愛的,你回來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好像也打板球。在打死愛德華之前,你可能還得調(diào)查一下這里的警察了不了解各個國家的體育愛好。”馬克笑著說。

這就是馬克,43歲,2米多的個子,86千克,短短的淺棕色頭發(fā),總是拿到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莉莉說他就像一個邋遢的肯娃娃。他是一個美國人,卻有不明的歐洲血統(tǒng),現(xiàn)在在北京城市國際學院擔任指導教師一職。他的中文比莉莉好,不過也好不了多少。跟莉莉不一樣,他沒有對日復一日的中文課感到厭煩,但是學習的進度也不快。有時候莉莉會覺得很郁悶,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覺得這是老天在故意諷刺她,畢竟她才是流淌著華人血液的那個人。

莉莉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神情緊張,站姿也有點奇怪,馬克知道,今天不是開她玩笑的好日子。如果中國也有復仇女神的話,大概就是莉莉這樣的吧:凌亂的秀發(fā),嬌小的臉蛋時而優(yōu)雅,時而嚴厲,銳利的眼光中夾雜著一絲絲同情。發(fā)現(xiàn)她身上穿著新買的夾克之后,他又補充了一點,還是個穿著得體的復仇女神。莉莉呈八字形躺在長沙發(fā)上,沐浴在傍晚柔軟的夕陽下,盯著公園發(fā)呆,臉上的失意神色漸漸退去。實際上,他覺得把她比作復仇女神可能有點過分了。忙碌的女神可能更合適莉莉。是希臘哈里斯嗎?那不是鳥身女妖?馬克非常確定不能把莉莉比作一個鳥身女妖,尤其是今天。

莉莉進門的時候,馬克就起身了,放下手中的書向前門走去,在她對著窗外發(fā)呆的時候默默注視著她。雖然她不算好看,但很耐看,是那種見到之后就會想去深入了解的人。馬克將視線從莉莉身上移開,開始翻阿姨留下的今日菜單,不是為了熟悉家務事,只是為了練習中文。他頓了一下,想了想她最開始說的那句話,然后接著看菜單,心想:愛德華的辦公室里真的有板球棒嗎?

他們談論的對象愛德華,39歲,2米多的個頭,84千克,棕色卷發(fā),愛穿昂貴的休閑服。愛德華總想讓人覺得他上過昂貴的英國公立學校,其實并沒有。他常年留著中分的發(fā)型,這種發(fā)型大概只在BBC(英國廣播公司)20世紀20年代歷史劇中才能看到吧。莉莉討厭他。他的中文很好,但是他還是覺得不滿意。愛德華對很多事情都不滿意。

“什么?”莉莉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憶這段對話,“他太……”她支支吾吾,揮手打斷了馬克的提問。“我確定附近有。”莉莉盯著飛翔在公園廣場上空的一只風箏。一年到頭,公園里總有人放風箏,大部分是退休的老年人,春天來了之后,放風箏的人會更多。

“啊!他今天又做什么了?”馬克問道,并把半懂不懂的菜單扔回了茶幾上,走過去,指了指莉莉的手袋,想知道里面有沒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兒。他不知道為什么板球棒會成為愛德華的一部分,但是如果你每天都跟他共事,可能就會明白了。

“沒什么。”她說,“他只是……”

馬克覺得,在悲觀者對生活的定義中,即使一個人只犯了一項罪行,譴責他也是無可厚非的,不過今天不能聊這個話題。這個時候提起加繆和卡夫卡的文學典故好像也不合適,莉莉似乎沒那個心情。“嗯,也對。但是就憑你的一面之詞是沒法為謀殺罪辯護的。”說這話的時候,馬克正在把玩莉莉新買的USB安全加密器,把它放回去之前,馬克進行了非常仔細的研究。“我聽說,當?shù)氐墓簿挚刹惶矚g外國人搞大屠殺。”

“但是公安局好像一點都不介意我們老外自相殘殺。反正,那只是自殺,不是謀殺。如果他們審問你的話,一定要保證我們說的話能對上。”莉莉說著,在沙發(fā)中陷得更深了。“孩子們呢?”她語氣輕快地追問道,她終于開始意識到她周圍的人和事物了。

“基普和那個秘魯孩子在樓下,阿姨正看著他們呢。艾瑪在自己的房間,你聽。”艾瑪和小馬玩偶之間的對話漸漸傳入客廳。艾瑪扮演了她話劇里的所有角色,每一個都激情滿滿,至少對一個5歲的孩子和一群閃閃發(fā)亮的粉色小馬而言是這樣的。“我去叫阿姨把基普帶上來,然后讓她回家。我來看著這里就好。”

“不,還是我去叫她吧。”莉莉說著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嘆了一口氣,“今天就讓我證明一下自己吧。然后我就去陪艾瑪玩,我又要扮演被拯救的惡魔小馬了。”

“你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角色有點奇怪嗎?你的中文越來越好了,就不想挑戰(zhàn)一下自己嗎?工作上愛德華沒有幫一下你?”馬克問道,然后走向廚房,去加熱阿姨早就準備好的晚餐。愛德華多么多么樂于助人,這種話他聽得多了。

“還是跟之前一樣。我去一家投資公司拿報告,之前跟我打交道的秘書會說英語,但是她那天不在。愛德華聽到我講中文,還主動幫我解了圍。”

“他并沒有做錯,對吧?”

她從包里掏出手機,抬頭瞪了馬克一眼,又細又黑的眉毛皺起,帶著些許不滿地說:“公司馬上要開辟歐洲市場了,所以他要我登他的賬號,不然他就搶我的手機、掛我的電話,但是我肯定不知道他的USB鑰匙在哪兒啊,所以他跟秘書聊完天之前我就只好傻站著。我敢打賭,他只是在重述昨天晚上的新聞,他非要等到說完之后才去登自己的賬號,這樣才有理由發(fā)飆。”

“所以我們就要用板球棒謀殺他?”

“我的天吶,閉嘴吧!當然可以啊。”莉莉邊說邊找阿姨電話號碼,還皺了皺眉頭。她對著馬克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著馬克說:“不要再說了,我需要思考。”撥通電話后,在說出她臨時編造的對話之前,她清了清嗓子:“金阿姨,這是基普的媽媽。請他送家嗎?”莉莉聽著阿姨的回答,眉頭漸漸舒展。“噢,好,謝謝!”莉莉把手機扔在沙發(fā)上,又躺下了,“說得怎么樣?”

“好吧,”馬克在餐廳說道,往桌上放了一個盤子,“你剛剛只是禮貌地要求基普送一件東西到家里來,不過她肯定懂了。”

莉莉翻了翻白眼:“太棒了。那第一句怎么樣,就是我介紹自己的那一句?”

“那句話真是一流。完美!用愛德華的話來說就是‘完全正確’。”

“天啊!你知道嗎,他真的會說那句話的。”莉莉邊回答邊俯身從手袋里掏出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放在大腿上,翻開筆記本。“我覺得愛德華挺好的。”莉莉突然說了一句,電腦正在開機。然后又補充道:“不對,我還是覺得他很可怕。但是我和辦公室的人這樣嫌棄他好像也不好。有時候,他真的讓人很火大。雖然我沒有想過讓他得絕癥,但是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讓他消失吧。”

“你在一臺電腦前郁悶了一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居然還是玩電腦。”馬克從餐廳走過來的時候說,“不對,是好幾臺電腦。我見過你工作的樣子了。你的桌子跟北美防空司令部指揮中心有得一比。不管怎樣,小馬們需要你,還有你腹黑的想象力。”他放下了最后一個水杯。“晚餐快好了。”他說。

“這不一樣,”莉莉頭也不抬地回答道,“我一整天都坐在三臺監(jiān)視器前面,有時候是在監(jiān)測客戶交易,有時候是在寫市場總結(jié)周報。我只有現(xiàn)在才能看我的個人郵件,看看新聞。公司的電腦只能上幾個網(wǎng)站,所以上班的時候根本看不了這些。吃完晚飯,我會去演小馬的。基普也可以帶著他的太空機器人武士跟我們一起玩,每次我們扮演迪士尼公主故事的時候,他們就會搗亂,把我們拉回現(xiàn)實。”

“他們可不是太空機器人武士,”馬克糾正道,一副很是了解的口吻,“是機甲,他們的故事背景很復雜,很好玩。我還是不要對牛彈琴了,簡直是對機甲神話的侮辱。你的郵件里有什么好玩的嗎?”

“嗯,沒……好吧,有一封斯坦利發(fā)的長郵件。上次感恩節(jié)之后,我就沒有聽到他的任何消息了。”

“斯坦利,你叔叔,對吧?”

他們所說的斯坦利,51歲,2米的個子,約75公斤,黑發(fā),鬢角發(fā)灰,一年中有10個月都穿著毛衣,毛衣算是他個人形象不可或缺的元素之一了。另外兩個月里,他就忍著,等到天氣足夠冷的時候,就可以穿上自己最喜歡的衣服了。在他父親這邊,他是第五代ABC,在他母親那邊,他是第二代ABC。考慮到他基本上沒離開過美國,所以他的中文算不錯了。他一直未婚,也從未表露出想結(jié)婚的意向,多半是受他母親婚姻不幸的影響。莉莉覺得他根本不知道女人的存在。

“他是我堂哥,只是看著像叔叔。頭發(fā)灰白,還帶著‘土豪叔叔’的光環(huán),但那都是前幾年他做管理掙到的錢了。他在學校待得太久了,銀行存款估計比我們的還少,也是有意思。不對,應該是沒意思。”莉莉看著郵件,“不過他可能也存了一點錢,因為他說他要開始做基因檢測事業(yè)了,他都提好多次了。我們都是他的小白鼠。”

“基因檢測?”

莉莉看著馬克,準備開口回答,卻又搖了搖頭,把視線轉(zhuǎn)回電腦屏幕上。“你真的不記得了?”她一邊看郵件一邊說,“這還是你告訴我的呢。上次感恩節(jié)我們?nèi)タ次野謰專愀牧撕芫谩!?/p>

馬克一邊笑,一邊把阿姨準備的最后一道菜擺上了桌。前兩盤菜對馬克而言就是謎一樣的存在,五顏六色,還有很多小小的顆粒。“我總是選擇性地記住一些東西。你知道的,我要好好保護我的記憶力,免得得老年癡呆。”

“有時候你搞得好像在演習一樣。”

“可能吧,還是讓艾瑪來當裁判吧。第一個得癡呆的可以得艾瑪?shù)囊活w星。我現(xiàn)在想起來了,他當時的確對這個很興奮。但我也只是一個中學的指導老師,拼死拼活考了400分,后來才發(fā)現(xiàn)SAT(類似美國高考)考400分一點都不高,所以我都勸學生不要去MIT(麻省理工學院)或者清華。我記得斯坦利說過,我們可以通過基因更好地認識自己,還有每個人的基因都是不一樣的,還有……我覺得你媽媽做的土豆派太好吃了,好吃得讓我忘了他說的第三點是什么。我吃了那么多中國人做的土豆派,那可能是最好吃的了。好吧,其實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土豆派,上菜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真的有土豆派這種食物,我一直以為只有布魯斯音樂和《波吉與貝絲》《波吉與貝絲》:又譯《乞丐與蕩婦》,歌劇,1935年8月30日,在波斯頓首次公演。 里才有土豆派。”

“我們家在美國生活的時間更長,跟我們一比,你才像是新來的。還有你就不要努力岔開話題了,我肯定會把斯坦利的郵件轉(zhuǎn)發(fā)給你的。”

“費用,是費用。”

“什么?”

“斯坦利說的第三件事,是費用。他說他們最近研發(fā)出了一種新的測序技術(shù),大大減少了DNA的檢測費用,可能會推動新行業(yè)的產(chǎn)生,而且他們還負責解釋檢測結(jié)果。我記得他還講了很多DNA檢測方法,我連細節(jié)都沒弄懂,更別說記住它們了,可能我也不想記住吧。但是他肯定說過這可以區(qū)分DNA的科研價值和商業(yè)價值。”

“太晚了,我都已經(jīng)告訴你了。”

馬克停下了手中擺盤的活兒,遠眺了一會兒,說:“‘小白鼠’?你說過我們當小白鼠的事?”

“郵件是這樣說的,你自己看看吧。”莉莉回答。

基普和小金阿姨進來時發(fā)出一陣聲響,討論到此為止了。7歲的基普手中拿著一個那個年齡段的孩子必備的玩具,穿著一件同款T恤,氣喘吁吁地說著他朋友的故事。阿姨幫基普脫下鞋子和外套,繼續(xù)往客廳走,雖然順序沒變,但是步速卻給馬克一種她急著回家的感覺。

“我現(xiàn)在可以回家嗎?沒有別的事吧?”她問莉莉。

這就是小金阿姨。莉莉忘了她的全名,就像她忘了自己的年齡一樣,估摸著30歲。她的簡歷很詳細,但都是中文的,莉莉從沒認真看過。金阿姨差不多一米八七的個頭,在阿姨里面算是比較高的了。她喜歡看國外的職場情景劇,雖然她平常給莉莉和馬克只做中國菜,但其實她最愛吃的是意式寬面條,這些事情沒人知道,也沒人問過。她有一個女兒在安徽和外公外婆生活。莉莉和馬克從沒見過她的女兒,甚至都不知道她女兒的存在。

莉莉睜大了雙眼,飛快地瞥了一眼馬克。“行,可以。”直到馬克點頭,莉莉才敢答應。小金離開了,她問:“為什么她只跟我說話,她明明知道你的中文比我的好啊?”

“也好不了多少。你看著比我更像中國人。雖然你們家很早就移民美國了,但是在她看來,你才是中國人,我只是個外國人。還有你要求比較多。她知道我不喜歡任何人洗我的內(nèi)衣,但你不是。”

“嗯。”莉莉回答。艾瑪正在房間里努力把她的一匹小馬藏起來,不然基普就會用玩具打它。莉莉保護著艾瑪和她手里的小馬,讓她們免受太空機器人武士的襲擊。“不管了,開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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