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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史無前例的高三零班

經過一個暑假的整修,煥然一新的上臨一中又迎來了新一屆莘莘學子。

在新生報到處,揮汗如雨的父母正帶著孩子排隊報名,長長的隊伍如龍蛇蜿蜒,從擁擠的辦公樓沿著光可鑒人的玄色大理石臺階,一直轉入寬闊的廣場。

驕陽似火,人聲鼎沸。

沿著辦公樓的廣場往右,是一條長卻不寬的走道,原先是長條形的青色方磚鋪成的,現在已經改成了云母大理石。走道兩旁,巴掌大的梧桐樹葉連一點兒要動的跡象都沒有。道路盡頭,玻璃櫥窗鑲嵌的宣傳欄前,一樣人滿為患、擁擠不堪。

何如初用手當扇子,拼命地往臉上扇,她穿著碎花圖案的翻領襯衫,后背已完全濕透,臉上卻只有鼻頭微沁汗珠。而身旁的戴曉早已汗如珠滴,滾豆似的沿著臉頰涔涔而下。兩人狼狽地坐在圖書館前的臺階上。

戴曉指著報到處,說:“你看那些家長,這么熱還站在大太陽底下……”無論貧富貴賤,為人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無論是什么身份、地位,此刻都一樣,擠在人群里,就等著為孩子拿一張上臨一中的報到證。

何如初點了點頭,右手撩開滑下的長發,左手抽出紙巾擦去脖子上黏膩的汗滴,鼻尖聞到紙巾上帶的清香,稍稍緩過一口氣,沒好氣地說:“拆東墻,補西墻,敲敲打打兩個月,沒一天安靜,這破學校總算還沒倒。”

其實不然,上臨一中不但不是破學校,反而是最好的中學。大家都說:“進了上臨一中,一只腳已經跨進重點大學的門檻。”所以家長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孩子送到這里來。據說新生報到時,一邊是學校的財務人員,一邊是銀行的點鈔員,外面還停著荷槍實彈的運鈔車。

正式錄取的學生只要到財務處報到即可,只有那些擴招的學生才會在今天排隊交錢。今年上臨一中增加了不少擴招名額,家長聞風而動,所以交錢的盛況雖不絕后卻是空前。

何如初當然不是新生,她即將步入高三,那可是早有耳聞的煉獄般的高三。

戴曉抓起何如初的發梢抖了抖,說:“這么長的頭發!我看了都嫌熱!你也不剪短!光知道臭美!”

何如初大聲反駁:“誰臭美啊?我這頭發又粗又硬,剪短后就跟刺猬似的,會一根根地像朝天椒一樣豎起來。你以為我愿意留這么長啊,大熱的天,頭上披塊‘黑紗’,要說多晦氣就有多晦氣!”

其實她有一頭又黑又亮的卷發,如海藻般豐茂,既不毛糙也不分叉,加上她天生麗質,誰家大人見了都忍不住要稱贊幾句,但是對于她這樣處在叛逆期的少女來說,自然對大人的稱贊嗤之以鼻,更何況小時候玩弄頭發時曾扎破手指,所以她很不喜歡自己的頭發,到了夏天更是對長發深惡痛絕,一直抱怨自己頭上戴了個會走路的火爐。她喜歡奧黛麗·赫本那樣柔軟如絲的短發,在陽光下呈淺褐色,像被太陽曬得褪了色,而且稍微打理一下就可以乖乖地梳理成想要的發型。

戴曉實在熱得難受,只好有氣無力地靠在柱子上,哪有精力與何如初爭辯,只“切”了一聲,算是表示不屑。當她無意中轉頭看校門口的方向,愣住了,半晌才哭喪著臉對何如初說:“你說學校改建就改建吧,為什么非把門口兩側的小店拆掉?”

以前上臨一中校門兩側是一排破舊低矮的樓房,大多是各式各樣的小吃店,雖然這些小吃店的墻上滿是烏黑的油煙斑,墻角還布滿一溜褐色的青苔,但是一到學生們下了晚自習,這里就很熱鬧。可惜,學校這次大肆整修,將附近影響校容的小店全都拆了,改建成花圃,瞧,朵朵紅花正在夏日里嬌艷綻放。

可是學生們卻不欣賞學校這樣一番大興土木的創舉。何如初也在苦惱,以后要到哪里去吃炸香蕉、涮肉片、烤羊肉串、麻辣燙?聽說周圍都不讓擺小攤了,以后連出來吃早餐的地方都沒了。

正抱怨著,戴曉捅了捅何如初,朝前努了努嘴。何如初抬頭,看見韓張遠遠地走來,忽然拍手說:“我們問他去!”同時利落地跳起來,雙手叉腰,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韓張!你過來!我問你,你爸爸為什么把那些小吃店都拆了?”

韓張看她這蠻不講理的樣子,苦笑著反駁說:“又不是我爸拆的!”

何如初使勁推他,憤憤地說:“怎么不是啊?難道不是你爸派人拆的?”

韓張被她推得踉蹌了一下,連忙退到臺階下穩住身子,“嘖”了聲,瞪了她一眼,說:“你這人怎么這樣啊,潑婦!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說誰呢?”臉皮薄的女孩子哪經得起這樣的調侃,何如初當即氣得瞪大眼,死死盯著他,仿佛就要對他動手了。

韓張右腳尖點地,說:“誰是就說誰唄!”身子微晃,隨時準備溜走,沒想到,何如初不是動手,而是“動腳”,好在韓張反應快,何如初一腳踢了個空,她不甘心地指著早已溜到樹下的他說:“這筆賬先記著啊!回頭跟你算!到時候不把你的皮扒了才怪!”

韓張哪會將她的威脅放在心上,笑嘻嘻地說:“我是來跟你說正事的。我媽說新開了個高三零班,由‘許魔頭’帶,語文老師是‘王才女’,英語老師是英語組的范主任,物理老師是‘高老頭’,化學老師不用說,當然是楊筱如,生物老師是我媽……”

話還沒說完,戴曉已經叫起來:“干什么啊?集中訓練營呀!什么高三零班?從來都沒聽說過!”這些老師都是上臨一中出類拔萃的名師,竟然集中到一個班,如此一來,真不知道可憐的學生們將會面臨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韓張仍是那樣一副痞子樣,說:“以前當然沒有高三零班,但這次,聽說是這樣的——學校按成績排名,先從兩個重點班分別抽出前八名,再從其他二十八個普通班所有人中抽出前八名,然后還有幾個特例,組成一個全新的高三零班。”說完,聳了聳肩。

一番話說得兩人瞪大眼睛看著韓張。何如初愣愣的,還沒什么反應,戴曉已快速地站起來,急急問:“有沒有我?我有沒有進高三零班?”顯而易見,能進全明星陣容的高三零班,是一件莫大的殊榮。

韓張回答:“那你去看榜單啊,紅紙黑字不都貼在那兒了嘛!”眼睛卻瞅著何如初,臉上笑嘻嘻的樣子。他們三個都是重點班的學生,韓張不用說,成績總是名列三甲,何如初和戴曉也不差,基本上能保持前十之列。

戴曉這時候反倒遲疑不前,擔憂地說:“韓張,你肯定進啦。我就不一定了,懸著呢。對了,如初有沒有進高三零班?”

韓張搖頭,說:“我正準備去看榜單呢,看看到底有哪些新同學。”

于是三人急急地往宣傳欄走去,那里早已是黑壓壓的一片了。何如初邊往里擠邊說:“怪不得人都在這兒扎堆兒呢,這事兒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韓張嘲笑她道:“你能知道什么啊?就等著找涼快的地方吃雪糕呢。”

何如初瞪他:“怪不得別人說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一天到晚,你能不能說句人話啊?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學狗吐什么舌頭?果然是同類。”

韓張作勢要教訓她,她趕緊往人堆里鉆,頭剛往右一偏,就痛得“哎喲”一聲叫起來——原來頭發掛到旁邊一個男生的書包拉鏈上了。

這個男生原本抬著頭在研究榜單,聽到一個女孩說著諷刺挖苦的話,正皺眉呢,忽然又聽見這一叫聲,低頭一看,見剛才那女孩正歪著頭、手忙腳亂地在自己的書包上胡摸瞎扯呢。她那烏黑的發尾宛如黑緞,天女散花一般平鋪在自己身上……他怔了怔,連忙小心翼翼地拿下肩頭的書包,但這個女孩似乎不知道該怎么揪出自己的頭發……他實在是看不下去,止住毫無章法使勁亂揪的她,說:“你先別動,我來。”

何如初越著急就越解不開,聽他這樣說,倒乖乖地把手停了下來。

他先小心地抽出嵌入拉鏈里的幾根長發,然后仔細地一根根理順打結的發絲,在這個過程中,他隱約感覺手似被螞蟻輕咬了一下,輕微的疼痛像風一般若有似無,當下還以為是幻覺。

糾結的長發終于脫離了書包拉鏈,何如初抬起頭,長吁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頭發已被扯得歪在一邊,亂七八糟好似雞窩。于是氣惱地扯下綁頭發的綢帶,順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用手隨便理了幾下頭發。剛想對幫自己解頭發的男生說聲“謝謝”,卻見韓張擠了過來,拍了一下她的后腦勺:“你怎么就這么多事?看個榜還能整出事兒來,何媽媽真沒說錯,你就是一個事兒精!”

何如初又看了一眼這個幫自己解頭發的男生,好像沒在學校見過他,因為陌生,所以自己多少有些矜持,不好在他面前對韓張發作,只得打斷韓張的話,說:“行了,看你的新同學去吧!”自己也跟著韓張往前擠。

走到宣傳欄前面,何如初一眼就看見榜首的名字——“鐘越”。誰啊?何如初歪著頭想了半天,沒聽說過這名字啊,應該不是重點班的,難道是普通班的?這可是咄咄怪事,于是回頭問韓張。

韓張納悶地聳肩搖頭,表示也不知道。

何如初雙手抱胸,笑著說:“這可有意思了,哪里冒出個無名英雄來。這鐘越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竟然高居榜首,連你都不知道。”

韓張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包打聽’,不知道有什么稀奇?”嘴上雖然這樣說,心里卻想著等會兒回去要打聽打聽了。

何如初又拍手笑著說:“哈哈,嫉妒了吧,被人家比下去了!”韓張的名字正好排在鐘越的后面。

韓張一直很優秀,對于名次多少有些在意,聽到這樣讓自己丟面子的話,忍不住“哼”了一聲,用力拍了一下她的頭,說:“擔心你自己吧!還有心思管別人的事呢!”

何如初又是一陣嘰嘰咕咕,說他打痛她了,眼睛卻往榜上掃,一個一個名字掃下去,基本上都是如雷貫耳的優等生的名字,掃到后面,見“何如初”也榜上有名,頗有“中舉”之感。雖然那三個字正委委屈屈地綴在名單的尾巴上,但她還是很高興,于是挑著眉,得意地看著韓張,神情似是挑釁,意思是說——怎么樣?連我都能進哦!

韓張取笑她說:“最后一名還好意思笑呢!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她連忙反駁:“哪里是最后一名啦?我的名字下面不是還有兩個人嘛!”

“你能跟人家丁旭、張炎巖比?人家那是高分落榜,非清華、北大不進的人。”

何如初再看了一遍,如果除去鼎鼎有名的丁旭、張炎巖,自己果然就是倒數第一。看韓張眼含輕蔑、語帶嘲諷的樣子,何如初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說:“你很了不起嗎?那怎么不像鐘越一樣排榜首啊?滾!”她一把推開身邊的人,就從人群里沖了出來。

韓張見她臉色變了,知道氣得不輕,忙跟上來,說:“你又發什么脾氣啊?沒事回家待著去!”

忽然聽到別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議論自己,站在一邊的鐘越饒有興趣地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由得側頭細細打量:男孩站在人群里算是高的,身材修長,皮膚白皙,有點兒瘦,狹長的單眼皮上戴著一副時下流行的深藍色寬邊眼鏡,嘴角似笑非笑,模樣看起來有點兒吊兒郎當的;挨著自己的女孩,大大的眼睛,長長的黑發,倒也眉清目秀,可是脾氣似乎不怎么好,很急躁的樣子,要不怎么連自己的頭發都解不下來?

聽著兩人漸遠的吵鬧聲,他不由得抬頭尋找,恰好看見她正蹦蹦跳跳地往前跑,身后那片秀發如被山風吹過的瀑布,飛揚起來,在陽光下無比醒目。

他低下頭,發現手腕上有一道細長的紅色痕跡,似被紙片劃傷的。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是她的頭發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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