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銀河獎征文(特別贊助:微像文化 閱文集團)(5)
- 科幻世界(2017年9月)
- 《科幻世界》雜志社
- 4967字
- 2017-11-06 10:25:30
“百讀,百讀,讀你心意。您好,百讀公司為您服務。根據您最近九十天的生化檢測數據,我們為您推薦了三種素餐,請您選擇。”
“來份易勝軒的烤羊腿。”李憶舟叫出自己一直想吃的食物,同時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根據衛生部制定的健康飲食規則,您本月自主點餐次數已經用盡。您近期的生化指標如下——”
左邊的鏡片上蹦出近期的體檢報告,李憶舟一看就無名火直沖腦門,他強壓怒火,把視線從左邊移到右邊,再從右邊移到左邊,看著熒幕上超重的黑體字,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混蛋,被強制分配了。”
正在怒火中燒之際,李憶舟突然想起早上同事王晨神秘兮兮地湊過來,把一個小插件塞到他手里,低聲告訴他靠這個“小紐扣”就可以繞過系統主腦的強制分配……
李憶舟從上衣口袋里將紐扣大小的插件摸出來捏在右手,又從右手換到左手,將插件扣在脖頸后的接口處,重新呼出訂餐界面。
“系統故障,正在重新啟動,請稍候……”
與王晨的描述一致。
“百讀,百讀,讀你心意。您好,百讀公司為您服務。”
“來一份易勝軒的烤羊腿。”
“根據您最近九十天的生化檢測數據,我們為您推薦了三種素餐,請您選擇。”
“根本沒用啊!”李憶舟直接從腦后將插件摳下,用力丟進了旁邊的草叢。
“沙拉就沙拉吧,二號餐。”
沒有反應。
“百讀?喂……”
又死機了?松開傳送板的扶手,李憶舟伸手去摸智能眼鏡上的重啟按鈕,這時傳送板突然一個卡頓,巨大的慣性竟然將他摔了出去!
一陣頭暈目眩之后,李憶舟吐著泥水抬起頭,發現自己撅著屁股栽到了正澆著水——可能還剛施完肥——的花壇里,一股騷臭味直沖天靈蓋。一旁原本站滿了行人的傳送板也都停止了運行,不少人也剛呻吟著從地上爬起來,茫然看著四周。此時,遠處的路燈一盞盞陸續熄滅,街道陷入了黑暗。
等了十多分鐘,傳送板沒有絲毫再啟動的跡象,李憶舟只好喘著粗氣走了一公里回家。
禍不單行,家里的智能門系統也宕機了,對此李憶舟無可奈何,只能倚著門坐在地上,等待系統恢復。
“難道是剛才的插件,導致周邊智能系統全宕機了?”李憶舟的腦子里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讓他有些不安,但他實在難阻疲勞,不禁合著濕漉漉的衣服睡了過去。
“鈴鈴鈴……”
李憶舟被急促的鈴聲吵醒了,他第一反應是火警,環顧四周,自己仍然坐在門外,燈光已經恢復,遠處也并無著火的跡象。
又過了一分鐘,李憶舟才意識到是植入耳郭的耳機在響。
“接入電話。”
通信智能系統毫無反應,鈴聲不知疲倦地響著。
李憶舟只能將小手指頭艱難地塞進左邊耳洞中,尋找手動觸點接電話。
“李憶舟,你是不是用插件了?”王晨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了過來。
“怎么了?”李憶舟的心臟開始狂跳。
“該死!”
“怎么回事?系統癱瘓是插件引起的?”
“我怎么知道?那玩意兒也是別人給我的。記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承認,不要給我打電話!我得出去躲幾天。”王晨根本不給李憶舟再提問的機會,馬上掛了線。
“歡迎回家!”
這時,智能門系統重新上線了,門一下子打開了,洗澡水也正在燒,但是李憶舟所在的騰尋公司負責的傳送板和通信智能系統還未恢復。他只能自己手動打開電視。
女主播正在播報一則緊急新聞:亞洲人工智能系統大面積癱瘓達五個小時之久,數目龐大的人群無法回家,無餐可吃。因系統癱瘓,間接導致三千多人受傷,受此影響,各大醫院至少有三十八名患者非正常死亡。據專家分析,可繞過主腦強制分配的非法插件大規模濫用,極可能是造成此次大癱瘓的主要原因。安全局已查出不明插件三千余個,正在一一排查。現三大人工智能公司懸賞兩千萬尋找黑客線索。
“不會是昨天用的那個小東西吧?”看到專家分析指出導致系統宕機的始發點在北京西城區,李憶舟突然全身顫抖起來,一種被坐實了的犯罪感籠罩了他全身。
打開微博,網絡上也炸了鍋。
“犯罪者自己站出來吧!”
“智能手術醫生宕機要了我父親的命!殺千刀的黑客出來受死!”
“殺人犯!”
討伐黑客的聲音越來越多。李憶舟關上了所有網絡,整個后半夜,他一直穿著發臭的衣服在家里踱著步,盤算著是否要去自首……
事情總不會往好處發展。早間新聞里報道,警方已經搜查到一些插件,接下來將分析上邊殘留的指紋和DNA信息。已搜集到的證物列表中,在西城區某個花壇中找到的插件赫然在列。
絕望的寒流頓時籠罩了李憶舟。
“我就是那個黑客插件的使用者。”李憶舟坐在公安局的白色木椅上對接待的警員說道。
“嗯。”警察頭都沒抬,遞過來一張登記單,“填個表,做個登記。”
“同志,我是來自首的,系統宕機是我干的。”李憶舟詫異地看著對方,有點兒不敢相信的耳朵。
“知道了。”一臉油光的警察不耐煩地抬起頭,指著旁邊十幾個趴在桌上填表的人說,“跟他們一樣,先填個表。”
帶著重重疑慮,李憶舟拿著登記表走過去和剛才那群人站在一起,等著填表。這時候他聽到前邊幾個男人的交談。
“你咋想的?這可間接殺了三十多個人啊……”
“還能咋想……有兩千萬的懸賞啊,我昨天看到一個十分猥瑣的人可能是罪犯,碰碰運氣,賞金可不少,嘿嘿……”
“喂,你們聽說沒,這次抓住了就是最高刑罰!”
“怕個球啊。又不是故意殺人,最多流放荒島,那兒沒有任何智能系統,吃喝拉撒全靠自己,自生自滅。哈,從小我就喜歡野外探險,可一出生就被三大智能系統管得太緊,連半夜上廁所尿多少都有限制,老子要自由!那荒島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對對,我也討厭智能系統,現在的媳婦都是系統速配。啥時候懷孕,啥時候生,一早就都安排好了,美其名曰系統資源最優化……他娘的,我呸!這跟養豬有什么區別?”
“有這樣的智能系統,人類遲早完蛋。昨天系統癱瘓了不過五個小時,你看看就造成多大損失!聽說日本橫濱那邊,一棟辦公樓就因為這次事故,導致系統錯誤,自動升溫,悶死了一樓人,那個慘啊……還是早點兒出去的好。”
幾個人越聊越投機,頻頻點頭。突然其中一個人回頭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李憶舟,問道:“哥們兒,你是來干嗎的?”
“昨天晚上就是我用了那個插件。”李憶舟苦笑著回答道。
那幾個人撇撇嘴,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又來了一個碰運氣的……”他們嘀咕著。
三天后,李憶舟坐在工位前吃著素沙拉,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新聞報道。
警方宣布,找到了嫌疑犯,是一個滿臉胡須、身形消瘦的年輕人。嫌疑犯舉著一顆紐扣大小的東西,得意洋洋地講著犯罪經過。
“哼……”王晨輕敲著李憶舟桌上的電腦屏幕,冷笑道,“三大智能公司這么有錢,怎么就找來這么一個沒常識又沒演技的蹩腳群演?喂,等等,那叫后門程序啊!”
李憶舟懶得搭理王晨,繼續往嘴里塞著菜葉子,眼睛始終沒離開電腦。
隨后女主持介紹了罪犯即將被流放的那座荒島。
看著風景秀麗的荒島景色,李憶舟愧疚之余,心中竟有一絲失落感。
【責任編輯:劉維佳】
冷凍殺機
文/霜月紅楓
一
“我要和你離婚。”我在心里反復演練著這句話,上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痙攣的疼痛,提示我這段日子所受的煎熬。蔣艷已經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再不跟妻子離婚,她就要帶著肚子里的孩子鬧上我單位,讓我身敗名裂!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情人就成了一顆定時炸彈,讓我的生活變得危機四伏。像我這樣出身貧寒的人,不知吃了多少苦才爬到如今的高位,一旦引爆這顆炸彈,我那看似風光無限的人生就會頃刻崩潰。
不,我絕不能失去好不容易打拼來的地位!
那么,只有選擇相對善良的妻子,請她放我一條生路。
在人生的重大選擇上,弱者總是容易被當作犧牲品。欺軟怕硬是人的本性,在感情上也是一樣。
妻子朱琴在我一文不名的時候就跟了我,一起走過多年風雨,算是患難與共的發妻。遇見蔣艷之前,妻子一直將我照顧得很好,家務事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不用我操半點心。但我卻總覺得乏味,渴望尋找新鮮的刺激,于是在酒吧認識了蔣艷。她和妻子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好吃懶做、愛慕虛榮,但她有艷麗的臉蛋和年輕的身體,讓我找回了久違的激情。
更重要的是,我和朱琴結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蔣艷卻懷上了我的孩子。
雖然理智告訴我,朱琴才是適合做我妻子的那個人,但蔣艷有了孩子做籌碼,在她的一再威逼下,我終于決定今天跟妻子攤牌。
我揉了揉上腹部,這段日子一直吃不下、睡不好,連胃都隱隱作疼起來。我強忍著痛走到廚房門口,里面傳來“啪啪啪”菜刀撞擊案板的聲音,妻子正在準備食材燉湯,她總說我工作繁忙,要多喝點兒湯補補身子。
我很少來廚房,望著正在灶臺前忙活的妻子的身影,突然覺得她似乎跟平時不一樣了。我從不知道她這么會用刀,鋒利的菜刀在她手中就跟兒童玩具似的,一只褪了毛的光溜溜、白生生的母雞躺在案板上,被她揮刀熟練地肢解著。
手持利器的妻子一掃平日柔弱的模樣,緊抿著唇運刀如飛,臉上多了種我從未見過的殺氣。
“有事嗎?”她偏過頭看見我,一邊問,一邊手起刀落,“啪”的一聲,一個光溜溜的雞頭便干凈利落地滾到了一旁。
她的眼神也跟刀鋒一樣銳利,我喉嚨一緊,想要說的話剛冒了個泡就又生生咽了回去。“沒……沒什么事……”胃部的疼痛因緊張而愈發明顯,“我只是來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喲,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啦?”愉悅的笑在妻子臉上蔓延,眼角的皺紋被擠得越發張揚,活像朵風中亂顫的老菊花。
“這兒沒你的事兒,忙你的去吧,待會兒我給你燉鍋大補的雞湯。”妻子語氣輕快地打發了我,然后又揮舞菜刀,一臉殺氣地對付那只倒霉的死雞去了。
我沮喪地走回客廳,一邊罵自己膽小懦弱,一邊盤算著到底該怎么跟妻子開口。
這時手機“叮”的一聲響了,我打開一看,是蔣艷發來的短信:“如果你再不跟老婆說離婚的事兒,我就把咱倆的床照發給她!”
我用力攥緊手機,胃突然劇烈抽痛起來,痛得我“滋滋”地直吸冷氣,捂著肚子躬著腰去藥箱里翻出一瓶胃藥,連吞了四片,然后才蜷著身子在沙發上躺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疼痛被藥物漸漸抹平,我感覺好些了,開始冷靜地思索眼前這件棘手的事。當務之急自然是要先安撫好蔣艷的情緒,別讓她情急之下真做出什么魚死網破的傻事。
我溜進衛生間,鎖上門,偷偷給蔣艷打了個電話,陪著小心說盡好話,終于讓她同意暫時不去招惹我的妻子,但條件是今天我必須跟妻子攤牌,讓妻子同意離婚。
二
一鍋熱氣騰騰的雞湯擺在面前,我卻食不下咽。
“離婚”兩個字像塊硬邦邦的石頭卡在喉嚨里,令我坐立不安。妻子并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和往常一樣盛了一大碗雞湯給我,笑盈盈地說:“這湯里加了香菇、黃芪和黨參,很補的,快趁熱喝了。”
雞湯散發的藥味令我的胃又難受起來,我勉強抿了一口,就擱下碗,強忍著不適說:“老婆,我想——”
“對了,告訴你一件奇事。今天我們醫院收了個嚴重毀容的病人,你知道她是怎么被毀容的嗎?”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正要吐出那塊石頭,卻被妻子搶了話頭,我心里十分懊惱,又怕破壞了談判的氣氛,只好壓著怒氣說:“不知道。”
“聽說她做小三破壞別人家庭,被男人的妻子潑了硫酸。原本挺漂亮的小姑娘,這下一輩子都完了。男人的妻子也被抓了,這女人也真傻,毀了自己,倒便宜了那個到處拈花惹草的男人,明明他才是最可恨、最該死的!”
妻子咬牙切齒地說完,挾起一塊雞肉往嘴里一丟,鼓著腮幫子用力嚼著。因為這番話的緣故,她此刻的表情在我眼中竟有幾分猙獰,剎那間,“啖皮食肉”四個字突然浮上心頭,我禁不住地打了個寒戰。
“對了,你剛才想說什么?”妻子吞下雞肉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我。
“沒……沒什么。”我慌亂地回答,“只是覺得雞湯淡了點兒,想加些鹽。”
“淡了嗎?”妻子喝了一口湯,皺起眉頭,“味道剛剛好啊……”然后又嚴肅地看著我,開始了喋喋不休的說教,“吃東西不能太咸,每天吃鹽不能超過六克,我做菜時都計算好的,絕不能過量,否則會傷腎,導致水腫,患上骨質疏松、高血壓、心肌梗塞,還會破壞胃黏膜,誘發胃癌——”
“好了,好了,我不加鹽,行了吧?”我一臉不耐煩地打斷她。
這就是妻子作為醫生的職業病,該吃什么,不該吃什么,該吃多少,都像用精密儀器量過一樣,還時不時地給我上堂健康課,簡直把我當病人一樣看待。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見我不滿又敷衍的樣子,妻子嘆了口氣說,“你經常在外應酬,外面餐館的廚師一味追求咸鮮,很容易用鹽過量,你每次又要喝那么多酒,更傷身體。現在難得在家吃頓飯,我當然要在飲食上把好關。”
妻子擺出溫柔賢淑的姿態,倒叫我一時無語,結果原本打算吐出的石頭,直到晚飯結束都還卡在喉嚨里。
洗完碗,整理好廚房后,妻子又跟往常一樣坐在電視機前看起了肥皂劇。現在的國產劇總是喜歡演些家長里短的無聊事,我向來是不屑一顧的,但妻子看得津津有味,為了找個合適的時機跟她提離婚的事兒,我不得不耐著性子陪她一起看起了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