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人偏愛做夢。

夢見自己穿上了阡裳上神的白薇折袖水裙，揮舞著長長的水袖在若水上起舞，阿虎趴在河灘上看。

悠悠揚揚的，石崖上端端立了一人，傳來了一曲清蕭。

我微微抬頭朝那人道：“你可是知道阡裳上神在此起舞，怎可如此打擾！”

阿虎的虎爪拍拍我，“小笙，你是睡傻了么？”

我“嗯”了一聲，茫然環顧四周，除了暮色四合，若水上并沒有那位翩然起舞的上神，什么都沒有。

石崖那人停了蕭，看向我，“云虎？”

阿虎兄微微點頭，“你可別來無恙？”

“甚好。”那人轉眼看我，又看向阿虎，“她不是阡裳。”

“確是不是。”阿虎頓了頓，“只是，若是是，便又怎樣？”

我聽了稀里糊涂，原是兩人認識，卻隔著那么遠，老友見面不該是坐下來慢慢說嗎？

于是我便喊，“對面仙友，過來仙霖小酌幾杯，表我鬼谷友誼。”

夜色漸漸遮籠了，看不清那人模樣，那人呵呵一笑，不說話。

阿虎也不說話。

我看著不明所以，等著二人開口。

若水此時便起風了，那人在石崖上衣袂飄飄，穿的雖然不是白薇折袖水裙卻也是仙風道骨，好看的緊。

“不是，我便守著三千若水不生不死，若是，我便纏她擾她此生此世。”那人轉眼收了長蕭，消失在水霧中。

“哎，”阿虎長嘆一聲，“又是何苦呢？”

我知道，阡裳上神和那個長蕭公子應是有些關系的。如此說來，這個故事必定蕩氣回腸，引人回味。尋著機會一定要好好聽聽。

阿虎在若水待了四萬年，我在若水河蚌里待了三千年，是否還做過鄰居呢？

“阿虎，你可記得若水河蚌？”

“知道一點，兩千年里，小笙你不斷啼哭，導致若水一直狂風大浪。我游到河蚌邊上，拿著爪子輕輕拍打，后來的一千年里你應是睡熟了。”阿虎寵溺得摸摸我頭。

我大喜，露出一口門牙，“那阿虎你可是知道我為了何事躲在河蚌里三千年？”

“這個，確是不知。”阿虎坐好，瞬間又變回了小花貓。

我拎起阿虎放上肩膀，嘴里念念叨，“阿虎為何不知，不是說上知上古下知未來嗎？”

“罷了，不知誰撰寫的書，全是杜撰。我要是知道那么多為何還鎖在若水里幾萬年不見天日？”阿虎趴在我的肩頭憤憤不平。

我心想也是，不再追問，起身準備回仙霖，若還不回去天將黑的看不清路了。

剛抬起腳，一道白光從上空砸向若水。

“阿虎，快，去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阿虎聽我一說，轉而幻化成本尊奔向若水。一躍，全身鉆進了若水里，濺起的水花幾尺高，打濕了我的頭發和衣衫。

我聽九哥說過，若水是仙物，一般東西靠不進來，整個鬼谷就是因為有了它的保護，所以才會在滅族后還不被其他覬覦的魔獸所侵犯。

那道白光算不上邪派，卻也算不上是正派，白光里透露著一種紫色，就像是隔壁老黃爺爺講的故事里的天降災星那樣夾帶著邪氣。

不一會兒，阿虎從若水里濕漉漉的鉆出來，應該是忘記了仙氣護體，又長又順的毛發此時全緊緊貼在身上。

阿虎搖晃著身子，抖落身上的水，卻濺的我一身水點，我笑著喊道：“阿虎！”

阿虎停了停，傻乎乎的看了我一眼，繼續抖了抖，我后退幾步，一不小心跌落在地。

阿虎丟掉嘴里的東西，輕輕咬著我的手腕把我拉起來，“看，剛剛就是這個東西。”

我低頭一看，地上躺著一塊鵝蛋大小的白紫相間的石頭。

我彎腰拾起，細細端詳。石頭上還有一些小裂痕，一陣風吹來，發出咯咯的笑聲。我嚇得趕緊扔到一旁。

“這是什么怪物，怎么還會笑？”阿虎躲在我的身后。我搖搖頭，“阿虎，你活了幾萬年都不識，我才入世不過三千年，阿虎，你這些年也確是糟蹋了。”

“小笙說的極是，就是糟蹋在若水里了，待我將這若水改道，引至天南，堵了他的南天門，叫那天君再敢禁足你鬼谷子民。”阿虎義憤填膺的仰著頭，不知哪里來的慷慨激昂。

我忙打斷他，“哎哎哎，若水可是寶，怎可把寶還給天宮呢。再說了，你還有讓若水改道的本領？”

“若水生養了阡裳和你娘親若溪上神，自然是寶。小笙你是若溪上神唯一的女兒，又在河蚌里熟睡修煉了三千年，自然也是寶，你的本領只是你自己不知罷了，再修煉個三千年，別說若水改道天南，讓若水凍結在天南又何妨。”

我正想叫阿虎不要夸海口，那邊石崖上響起了長蕭公子的笑聲。

“哈哈，云虎你在若水里呆了幾萬年性情也大不相同啦。”笑畢，變了語氣憤恨的說，“當年若是有沖進南天門的氣勢，也不用守著若水幾萬年！”

我想質問他為何如此張狂，結果阿虎咬住我的袖子不讓我回頭，我扯了扯沒掙脫掉他的利牙，倒是把袖子扯爛了。

“據我所知，這個石頭應該是叫聽風石。源自岐山，至于為什么出現在若水我就不知了。”長蕭公子喬元君傲慢的說。

我并未理會他，轉而向阿虎說，“阿虎，你賠我衣裳。”

阿虎松了口，“這這，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明天讓喜鵲姑娘縫補縫補。”

“云虎，你真是夠了。阡裳看到如今你這模樣怕是要死不瞑目。”長蕭公子的聲音近了許多，多半是站在我們身后。

我感覺到有一雙手伸向我的肩膀，我屏住呼吸不敢動，因為阿虎叫我不要回頭。

“阡裳到底怎么魂飛魄散的你喬元君比誰都清楚！”阿虎猛然轉身一聲怒吼，瞬間火光四射。

阿虎和喬元君在石崖和若水間打斗了起來。若水洶涌澎湃，打擊著石崖，阿虎的怒吼不絕于耳，喬元君以長蕭做兵器，阿虎撕咬著，場面血腥又激蕩。

蹦濺起來的水浪將我打趴在山崖邊，只見云虎周身纏繞的祥云一會變紫一會變紅，后來竟然變成火紅的色彩。云虎和喬元君二人就裹在烈焰祥云中撕咬打斗。

若水水位越漲越高，眼見就要沒過頭頂。

若沒人平復若水會淹死許多人，我慌張的抱起那顆會笑的石頭，朗朗蹌蹌的跑向仙霖。

一個趔趄撞上一面肉墻。

天黑路陡，我以為是九哥，忙說：“九哥，你來的正是時候，快去看阿虎和那個妖孽斗法。”

“妖孽是何人？”聲音妖嬈比起剛才的喬元君有過之無不及，聽著又覺得熟悉。

我一抬頭，一張桃花美人面映入眼簾。

他抓住我的雙手，把我緊緊箍在胸前，道：“在下，長蕭門喬元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