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奇奇怪怪的戰役
- 拿破侖不是矮子
- (英)安德里亞·巴勒姆
- 6580字
- 2017-09-22 14:25:38
發生在邦克山的邦克山戰役
邦克山戰役是美國獨立戰爭時發生的第一場大戰。1775年6月,英國軍人占領了馬薩諸塞州的波士頓。美國殖民地的居民中有1600名民兵,他們決定在俯瞰波士頓港的邦克山(Bunker Hill)修筑防御工事。大衛·艾根伯格(David Eggenberger)在《戰爭百科全書》(An Encyclopedia of Battles)中認為殖民地居民“錯誤地”在布里德山(Breed's Hill)修建了工事。布里德山地勢較低,更易于設防,但是根據《大英百科全書》(Encyclopaedia Britannica)的說法,許多歷史學家認為這一說法“站不住腳”,因為布里德山“更容易被攻下”。艾琳·麥基恩(Erin McKean)編纂的《新牛津美語大詞典》(New Oxford American Dictionary)一書證實,“邦克山戰役實際發生在附近的布里德山”。
根據《牛津世界史詞典》(Oxford Dictionary of World History)一書,英國方面共派出2400名士兵去“占領制高點”。交戰雙方均犯下錯誤:美軍次日送出的快信顯示,交戰期間,民兵們誤以為讓疲憊的士兵換班的命令是“沿某方向撤退”的命令,因此“暴露在了敵方的火力之中……導致了主要傷亡”,最后,山頭失守,450名士兵犧牲。艾根伯格說,英軍“本有機會趁美軍撤退之際,一舉殲滅美軍”,但是英軍卻在“其半島上的據點”停止了追擊。這樣看來,是英軍取得了這場戰役的勝利。但是,根據《牛津軍事史》(The Oxford Companion to Military History)一書的記錄,英軍損失慘重,“傷亡1000多人,人數占攻擊部隊的40%”。此戰過后,雙方均有損失。《牛津美國軍事必備詞典》(The Oxford Essential Dictionary of the US Military)一書說道,直到后來殖民地居民才認為進行作戰的決定“更像是被人誤導而進行的冒險”。在看到威武強大的英國軍隊并不是堅不可摧的部隊后,美國人才感到一絲安慰。
這場戰役之所以被稱為邦克山戰役,是因為那封快信上說道,“為掘壕溝,1500名士兵向邦克山行進”。根據《大英百科全書》的記錄,為紀念邦克山戰役,人們修建了邦克山紀念碑,但是容易讓人感到困惑的是,這座紀念碑卻聳立在布里德山上。
從天而降的蒙斯天使
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初期,英法兩國軍隊遭遇德軍強有力的進攻,被迫撤退。幸運的是,大天使米迦勒(Archangel Michael)在現場觀戰,人們看到他帶領天使軍及眾守護天使在比利時小鎮蒙斯附近從天而降。世界著名歷史學家A.J.P.泰勒(A.J.P.Taylor)在其著作《第一次世界大戰》(The First World War)一書中談道,“蒙斯戰役是英軍唯一一次看到超自然現象出現,并對戰事進行干預的戰役,而且這一說法不是空穴來風”。
陸軍準將約翰·查特里斯(John Charteris)在其出版于1931年的回憶錄《在總司令部》(At GHQ)一書中,提到了一封寫于1914年9月5日的家書。他在這封家書中寫道,人人都傳,“耶和華的使者騎著傳說中的白色駿馬,身著白衣,手持燃燒著的利劍從天而降,阻止正在蒙斯朝英軍進攻的德國軍隊。德軍因此一片混亂,潰不成軍,再也無法向英軍發起進攻”。1915年2月11日,他推測“一些虔誠的人在家書中提到,德軍在蒙斯止步不前,就好像耶和華的使者突然從天而降,擋在了他們面前一般”。查特里斯懷疑,“這些家書由前線的其他人送回了家中,其中一封家書被刊登在了一份教區雜志上。刊登在雜志上的家書略去了‘就好像’這幾個字眼,隨后這一說法就被傳遍了”。
大衛·克拉克(David Clarke)的作品《蒙斯天使》(The Angel of Mons)一書表示,“沒有可以證明天使下凡的第一手的可靠記錄”。在《英國民俗詞典》一書中,編輯杰奎琳·辛普森與史蒂夫·勞德均同意“沒有一個是親眼所見的第一手記錄”。但是查特里斯錯得并不離譜,因為這一傳言的始作俑者是1914年9月29日《晚報》(The Evening News)刊登的一篇以第一人稱寫成的敘事小說。
這一虛構故事的標題為《弓箭手》(The Bowmen),作者是威爾士報界的金牌寫手亞瑟·瑪臣(Arthur Machen),只是當時這篇文字并沒有被標明是小說。1915年,這篇小說被收錄于書中。瑪臣在書序中寫道,這篇小說的靈感是“關于蒙斯大撤退駭人的(紀實)描述”。瑪臣的小說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圣喬治(St George)……召喚出阿金庫爾戰役的弓箭手(Agincourt Bowmen),在蒙斯戰役中幫助英軍作戰”[1]。瑪臣只寫到“一長隊周身發光的天使從天而降”。在這篇小說出版之后,雜志《神秘學評論》(The Occult Review)的編輯致信瑪臣,詢問“這一故事是否有什么事實根據”。瑪臣告訴他“這一故事純屬虛構,無任何事實根據”,之后他就把這件事情拋諸腦后了。
隨后,一位教區雜志的編輯請瑪臣寫一篇簡短的引語,以“證實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瑪臣向他再次強調,這個故事“純屬虛構”。這位雜志編輯再次致信,瑪臣說,“令我驚訝的是,他認為我一定弄錯了,《弓箭手》一文的主要‘事實’一定是真實的,我所做的不過是對真實歷史的詳細闡述和潤色修飾”。瑪臣繼續寫道,看起來他的“消遣小說被這個教區認為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這個故事就這樣在公眾的心中生根發芽:天使取代圣喬治和弓箭手成為了故事的主人公,因為正如瑪臣所說,“大家認為凡是周身發光、慈悲為懷的超自然存在都是天使”。他認為“自己故事中的弓箭手”就是后來的“蒙斯天使”。
目光敏銳的讀者會發現,查特里斯的家書成文日期早于故事的出版日期。大衛·克拉克表示,“查特里斯書信集中并沒有提到蒙斯天使的那封原始信件,因此我認為他所說的關于蒙斯天使的證據的日期不是1914年,而是1931年”。辛普森和勞德也表示,查特里斯“根據自己的回憶對他當時的記錄進行了詳述,所以他給出的日期并不可靠”。
克拉克補充說,“盡管沒有證據表明,新近成立的宣傳部跟蒙斯天使傳說的誕生有著直接聯系,但是軍事情報部門有可能有意不對此進行辟謠”。他還指出,一戰之后關于蒙斯天使的故事“說好聽一點兒就是杜撰,說難聽一點兒就是徹頭徹尾的謊言”。瑪臣認為《弓箭手》一文是“蒙斯天使”故事的開端,在此之前再沒有證明蒙斯天使存在的相關證據。克拉克對此表示十分贊同。雖然如此,瑪臣的異想天開還是成為了一戰神話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還被經常引用為確鑿的事實。
斯巴達300勇士在溫泉關守衛希臘、抵抗波斯
溫泉關(Thermopylae)位于希臘中部的東海岸,是一個易守難攻的狹窄通道。公元前480年,一小支受斯巴達國王領導的希臘部隊于此地連續抵抗3天,阻擋了在數量上超過自己幾十倍的波斯軍隊,300名勇士全部壯烈犧牲。根據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的記錄,這是一場以少勝多、英勇抗敵的著名戰役。喬治·拜倫勛爵是19世紀著名的蘇格蘭詩人。為支援希臘獨立戰爭,拜倫親赴戰場,但不幸死于途中。他曾寫下紀念斯巴達300勇士的詩句:“大地呵!把斯巴達人的遺骨/從你的懷抱里送回來一些!/哪怕給我們三百勇士的三個/讓德魔比利的決死戰復活!”[2]
拜倫用詩句使斯巴達300勇士不朽于歷史——但是,這只是史實的一部分。尼克·菲爾茨(Nic Fields)在其著作《公元前480年的溫泉關》(Thermopylae 480 BC)一書中指出,“300名奴隸作為輕裝部隊與斯巴達重裝步兵一道抗敵”。《大英百科全書》也援引說,維奧蒂亞城邦(Boeotia)也派出了1100名勇士。約翰·拉曾比(John Lazenby)在《牛津軍事史》的一個條目中寫道,希臘戰士總數“約6000人”,其中包括斯巴達人、泰斯庇斯人(Thespians)和底比斯人(Thebans)。《牛津古典世界史》(Oxford Dictionary of the Classical World)則認為希臘戰士總數“有6000到7000人”,其中包括斯巴達人、泰斯庇斯人、底比斯人,有可能還有邁錫尼人(Mycenaeans) (這里應該說明的是,若干文獻都認為底比斯人有可能在最后關頭投降了)。波斯軍隊人數在數量上遠超希臘軍隊人數,但是希臘軍隊人數肯定不止傳說中的300人。
俄國革命中,布爾什維克曾猛攻冬宮
1917年俄國共產主義革命風起云涌,位于圣彼得堡的冬宮被認為是俄國貴族奢侈生活的象征。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專制制度,十月革命后,布爾什維克黨開始掌權。但是在政權交替的過程中,布爾什維克的軍隊在冬宮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
布爾什維克黨把十月革命中攻占冬宮一事描述成一次英勇的奮戰,但是史蒂夫·菲利普斯(Steve Phillips)在《列寧與俄國革命》(Lenin and the Russian Revolution)一書中說道,“這是對史實的嚴重夸大”,因為冬宮“并不是被攻克下的”。真實的情況是,冬宮大門敞開,幾乎沒有人受傷。湯姆·馬斯特斯(Tom Masters)在《圣彼得堡》(St Petersburg)一書中寫道,這件事只造成了很小的間接損害,“3枚彈藥擊中了冬宮,廣場一側布滿了彈孔,三樓的一個窗戶被擊碎了”。
菲利普斯解釋說,之所以只需要這么少的武裝力量,是因為“臨時政府掌握的權力極小”。彼時的臨時政府“幾乎不值得被推翻”。而且,歷史學教授彼得·凱內茲(Peter Kenez)在《蘇聯史始末》(A History of the Soviet Union from the Beginning to the End)一書中表示,盡管圍攻者人數較少、無甚組織,但這“并沒有關系”,因為臨時政府直到最后一刻“也沒有得到什么武裝力量的支持”。
英國軍官阿爾佛雷德·W.諾克斯(Alfred W.Knox)在其回憶錄《與俄軍同行:1914—1917年》(With the Russian Army,1914-17)一書中也證實,“因為沒有糧草,臨時政府的人已經餓了兩天,都各自逃走了,實際守衛冬宮的人并不多”,他還說,“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領導人來發號施令和執行紀律。因為饑餓,人們已經沒有心思戰斗了”。諾克斯表示,“冬宮里只剩下哥薩克人,他們表示自己反對流血殺戮!……晚上10點的時候,絕大多數少尉都撤退了,只留下少數守軍、工程學校的少尉和婦女軍守衛冬宮”。
美國記者約翰·里德(John Reed)在其1935年出版的《震撼世界的十天》(Ten Days That Shook the World)一書中回憶道,次日凌晨2點,革命者的隊伍“就像一條黑黝黝的河水,順著街道一直向前奔流著,沒有唱歌,也沒有呼喊口號,當我們穿過紅色拱門的時候……冬宮正門兩旁的便門都敞開著,里面傾瀉出燈光”[3]。里德和他的同志們夾在人群里,“涌進了右首的入口,這入口通向一個巨大而空蕩蕩的拱形房間”[4]。里德說搶劫剛剛開始,就聽到有人大聲喊道:“同志們!不要拿任何東西!這是人民的財產!”
他繼續寫道,人們沒有對士官生(yunkers)施以任何暴行,盡管“那些士官生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5]。革命者們大聲責問道:“現在,你們還要再拿起武器來與人民為敵嗎?”士官生回答道“不敢了”,在這之后,“就讓他們自由離開了”[6]。
貌似是演藝界演繹出了攻占冬宮的故事。彼得·凱內茲認為后世從謝爾蓋·愛森斯坦(Sergei Eisenstein)導演的《十月:震撼世界的十天》(October)這一電影中熟知了這個故事。但是,“與這位偉大導演執導的作品不一致的是,冬宮并非是被攻克下來的”。迪特里希·肖伊爾曼(Dietrich Scheunemann)撰寫的《戲劇與電影中的蒙太奇》(Montage in Theatre and Film)一文收錄于揚·范·德·恩格(Jan van der Eng)的《CCCP》一書之中。肖伊爾曼在這篇文章中指出,這部影片的主要場景拍攝成本高昂,賦予了影片“原汁原味的紀錄片”的觀感。
人們常說革命不流血是癡人說夢,但是這一不流血的歷史事件卻恰恰發生了。
英國大炮瞄準了錯誤的方向,導致日本占領了新加坡
1942年2月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人稱“馬來之虎(Tiger of Malaya)”的日本陸軍中將山下奉文(Tomoyuki Yamashita)攻下新加坡的要塞,成功占領馬來西亞,而彼時大英帝國在新加坡有10萬大軍。這場失敗讓英軍臉面無光,因為新加坡要塞一直號稱是固若金湯的。彈藥短缺的山下奉文選擇不與英軍正面沖突。在他的指揮下,日軍騎著自行車繞道,來到馬來半島后部。據說這一策略取得成功的原因是,英軍精良的海岸大炮的朝向是固定的(瞄準大海),無法調轉瞄準內陸。理查德·霍姆斯(Richard Holmes)在《牛津軍事史》一書中評價此次失敗時,引用了溫斯頓·丘吉爾的話,說這次失敗是“英國軍事史上最嚴重的災難和最大規模的投降”。如今,“新加坡的炮(the guns of Singapore)”經常被用來比喻方向錯誤的事情,因為人們認為新加坡的大炮在此次戰役中瞄準了錯誤的方向。
卡爾·哈克(Karl Hack)和凱文·布萊克本(Kevin Blackburn)在其著作《新加坡一定要陷落嗎?》(Did Singapore Have to Fall?)一書中認為,這一謠言的始作俑者是“于1942年2月初從新加坡逃跑的老兵和平民”。的確,一位志愿軍說,部署在波那維斯達炮臺(Buona Vista battery)的2門15英寸(約38.1厘米)大炮“從未開過火”。《泰晤士報》(The Times)記者伊恩·莫利森(Ian Morrison)也相信這一說法。在其1942年的作品《馬來亞附筆》(Malayan Post)中,他說大炮“嵌在混凝土里,無法調轉頭來瞄準內陸”。他還補充說“大多數大炮從未開過火”。丘吉爾在1951年寫成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回憶錄》(Memoirs of the Second World War)一書中收錄了一封來自陸軍元帥阿奇博爾德·韋維爾(Archibald Wavell)的電報。該電報承認,“許多(大炮)只能瞄準大海的方向開火”,并且“新加坡要塞就是為了防御海上進攻而修建的”。
盡管這些證據讓人恨恨不已,但是羅伯特·考利(Robert Cowley)與杰弗里·帕克(Geoffrey Parker)編輯的《軍事史》(Military History)一書指出,“事實上,所有主要的海岸大炮都可以360°旋轉”。《太平洋戰爭》(The Pacifc War)一書的作者艾倫· J.萊文(Alan J.Levine)對此表示同意,所有的大炮“都可以360°旋轉。它們所防御的海軍基地是在半島的‘后部’,面朝內陸”。
《牛津第二次世界大戰指南》(The Oxford Companion to World War II)一書指出,“大炮是可以360°旋轉,朝內陸開火的”,但是“大炮沒有輔助設備或進行陸地戰爭的合適彈藥”。《沖突中的世界》(World in Confict)一書的作者戈登·B.格里爾(Gordon B.Greer)對此表示同意。他說“即便大炮朝北開火,并有充分適合的彈藥供給,這些大炮在這場戰役中也不會發揮很大用處”。他繼續解釋說,能夠真正擊退入侵日軍的是“輕型火炮和自動武器”。
所以,新加坡陷落時,英國大炮瞄準了錯誤的方向的說法只不過是人們信口找來的理由。理查德·霍姆斯認為,這場戰役失利的原因大家再熟悉不過了,“戰前防御策略失當,所提供的資源太少,許下的承諾無法履行”。(此外,缺少對抗自行車的武器也可能是失利的一個原因。)
注釋:
[1]阿金庫爾戰役發生于1415年的10月25日,是英法百年戰爭中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役。英軍以由步兵弓箭手為主力的軍隊于此擊潰了法國由大批貴族組成的精銳部隊,這場戰役成為了英國長弓手最輝煌的勝利之一。
[2]這段話節選自拜倫的詩《哀希臘》一詩,穆旦(查良錚)譯。
[3]這句話出自《震撼世界的十天》,約翰·里德著,郭圣銘譯、卞集校,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114頁。
[4]同上,第115頁。
[5]同上,第115頁。
[6]這句話出自《震撼世界的十天》,約翰·里德著,郭圣銘譯、卞集校,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11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