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有一個實體把世界上的一切都包裹在一起:想象一個圓形,因為圓形就是一切的形狀……現(xiàn)在設想在這個實體圓圈下面有三十六顆旬星,它們處在總圈和黃道帶圈之間的中心地帶,把兩者分開,以支撐總圈和界定黃道帶圈,總圈、黃道帶圈同行星一道沿著黃道帶運行……君王的更替,城市的興衰,災害瘟疫的發(fā)生,海洋的潮汐,地震的肆虐,一切都受旬星的影響。
《赫耳墨斯總集》,斯托拜奧,摘錄六
“那是什么知識呢?”
“你們明白公元二世紀和三世紀之間的時代有多么偉大嗎?不是因為日落西山的羅馬帝國的排場,而是由于在此時期地中海地區(qū)繁榮昌盛的東西。羅馬的禁軍在殘殺他們的皇帝,而在地中海地區(qū)正處于阿普列烏斯的時代,伊希斯的神秘宗教興旺發(fā)達,新柏拉圖主義的靈修大肆回潮、諾斯替教義……基督教徒還未掌握大權,還未將異教徒置于死地,那是多么幸福美好的年代。那是Nous縈回的光輝時代,是心醉神迷、閃耀光芒的年月,充滿了參與、奮發(fā)、魔鬼和天使的團伙。這是一種擴散的不連貫的知識,是如世界一樣古老的知識,可以上溯到畢達哥拉斯,上溯到印度的婆羅門、希伯來人、魔法師、裸仙人,直至極北地的野蠻人、高盧和不列顛群島的德魯伊特們。野蠻人之所以被希臘人視為野蠻人是因為他們不善言辭,他們使用的那種語言在受過太多教育的希臘人耳朵里猶如狗吠。然而現(xiàn)今,人們公認野蠻人懂得的知識遠比希臘人多,正是因為他們的語言是不可捉摸的。你們認為今晚將要跳舞的那些人明白將要誦唱出的全部歌曲與帶魔力的名字的含義嗎?幸好他們不明白,因為未知的名字猶如呼吸訓練,是神秘的發(fā)聲練習。安東尼努斯的時代……世界充滿了神奇的應和,惟妙惟肖的相似,需要通過夢想、神諭、魔法滲透它們和讓它們滲透進來,這樣就能借相似與相似之間的運動作用于自然和它的力量。智慧是難以把握的,是揮發(fā)性的,它超然于任何量度。這就是為什么在那個時代勝利之神是赫耳墨斯,他是所有詭計的發(fā)明者,是十字路口和盜賊之神,也是文字的創(chuàng)造者,這一幻覺、區(qū)別和周旋的藝術引向任何界線的終點,一切都將在那里融入地平線,他還掌管著抬起巨石的起重機,把生變?yōu)樗赖奈淦鳎阎匚锿衅鸬乃茫€有迷惑人的哲學……您知道赫耳墨斯今天在何處嗎?就在這里,我在門口看到它,人們稱它為艾蘇,它是諸神的信使、調(diào)解人、商人,不知善與惡之間的區(qū)別。”
他用一種高興的、不信任的神情看著我們:“你們以為我像赫耳墨斯分銷商品那樣過快地重新分配神祇。請你們看看這本小冊子,我今早在佩羅烏林荷的一家大眾書店買的。關于圣西普里安的魔法和秘術,那是贏得愛情、置敵人于死地,或祈求呼喚天使和圣母的魔法秘訣。是有關黑色妖術的大眾文學。這里指的是安條克的圣西普里安,在白銀時代關于他的文學就已大量存在。他的父母希望他受到全面的教育,讓他認識和了解陸地上、空氣中、海洋中的一切,并把他送到遙遠的異國他鄉(xiāng),去學習一切神秘的東西,讓他了解草木的繁衍生殖和衰退腐敗、植物和動物的靈性與效能,不是學習自然史,而是被深深埋沒在遙遠古代傳統(tǒng)中的隱秘智慧。西普里安十五歲時就登上了奧林匹斯山,在十五個秘儀祭司的引領下出席了召喚‘此世王’的儀式,精通各種謀略;在阿爾戈他洞悉了赫拉的奧秘;在弗里吉亞他學習用占卜術進行肝透視。在孟菲斯的地下宮殿里他知曉了魔鬼如何與塵世的事物溝通,它們憎惡的地方,它們鐘愛的東西,它們?nèi)绾卧诤诎抵猩睿鼈冊谀承╊I域會遭到何種反抗,如何占有靈魂和軀體……唉,然而他改變了信仰,不過他的某些知識還是得以保留并得到傳播,現(xiàn)在,我們在這里,從這些衣衫襤褸的人——你們稱其為偶像崇拜者——口中和頭腦里又重新找回了他。親愛的朋友,不久前你們把我當成一個過時的老朽來看待。誰生活在過去?是你們這樣想把工人和工業(yè)世紀的恐怖贈送給這個國家的人?還是我這樣想使我們可憐的歐洲回歸這些奴隸子孫的純樸和信仰的人?”
“我的耶穌基督,”安帕羅調(diào)皮地吹了一聲口哨,“您也知道,這是使他們聽話老實的一種方式……”
“不是聽話老實的問題。他們還有能力培植期盼,沒有期盼甚至不會有天堂,你們歐洲人不是這樣教育的嗎?”
“我成了歐洲人了嗎?”
“不是靠膚色判斷,而是靠對‘傳統(tǒng)’的信仰。為了給被福利搞得癱瘓了的西方重新灌輸期盼,他們付出了代價,也許他們在遭受痛苦,但他們還熟悉大自然、空氣、水和風諸位神靈的語言……”
“您再一次利用了我們。”
“再一次?”
“是的,伯爵,您應該是在八九年學到這一手的。我們已經(jīng)感到厭煩了!”她帶著天使般的笑容伸出她那極美麗的手托向下巴。我眼中的安帕羅,那一口皓齒也令人神往。
“真富有戲劇性,”阿列埃說,他從口袋里掏出了鼻煙盒,雙手交叉著撫摸它,“這么說,您認出我來了?但在八九年,讓很多人頭落地的并不是奴隸,而是您應當憎惡的那幫資產(chǎn)階級。而且圣日耳曼伯爵在那么多世紀里看到過多少人人頭落地,多少人人頭又回到了脖子上。噢,眾圣之母亞洛里克薩來了。”
同她的會晤是在寧靜、真摯、親切與有教養(yǎng)的氣氛中進行的。她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黑人婦女,面帶笑容,光彩奪目。乍一看,你會把她當成一位家庭婦女,但當我們開始交談時,就明白了為什么這種類型的女人能夠主宰薩爾瓦多的文化生活了。
“這些奧里克薩斯是人還是力量?”我問她。眾圣之母回答說,它們當然是力量,是水、風、葉子、彩虹。但怎么能夠阻止普通人把它們視為武士、女人、天主教會的圣人呢?她說,就連你們不也在崇拜那么多的以貞女形象體現(xiàn)的宇宙力量嗎?重要的是崇敬力量,表象則應當適應每個人的理解程度。
接著,她請我們出來,在儀式開始之前,到后花園參觀一下小禮拜堂。在后花園有奧里克薩斯的住所,一群黑人女孩身著巴伊亞傳統(tǒng)服飾聚在一起歡快地進行著最后的準備工作。
奧里克薩斯的房屋在花園中排列得如同圣山上的小教堂那樣,外面擺放著圣人的畫像。在其內(nèi)部,鮮花、雕像、剛烹調(diào)好的敬神供品強烈對比的色彩很不協(xié)調(diào)。奧里克薩斯是白色的,葉曼賈是天藍色和玫瑰色,“仙戈”是紅白二色,“奧貢”是金黃色的……教徒雙膝跪地,親吻著門檻,觸摸前額和耳后。
“那么,”我問道,“葉曼賈是不是純潔受胎的圣母馬利亞?仙戈是不是圣哲羅姆?”
“不要提令人窘困的問題,”阿列埃提醒我道,“在翁邦達中更為復雜。圣安東、圣科斯馬斯和圣達米安屬于奧薩拉神系。在葉曼賈神系,則有海妖、水神、海與河的‘逝者神靈’、水手和導航星。屬于東方的有印度教教徒、醫(yī)生、科學家、阿拉伯人和摩洛哥人、日本人、中國人、蒙古人、埃及人、阿茲臺克人、印加人、加勒比人和羅馬人。奧索希神系則包括太陽、月亮、瀑布中的印第安裔南美人和黑人中的印第安裔南美人。奧貢神系里有貝拉馬爾的奧貢、隆佩馬托、亞拉、梅杰、納魯切……總之,看是哪種神系。”
“我的耶穌基督。”安帕羅又驚嘆道。
“應該說奧薩拉,”我咬著她的耳朵喃喃私語,“鎮(zhèn)靜點,‘敵人必敗’。”
亞洛里克薩向我們展示了輔祭戴的面具。是一些只露口部的草編半截面具或風帽,當通靈者進入恍惚狀態(tài),為神靈所左右時,逐漸給他們穿戴上。這樣比較端莊,她對我們說,在一些地方通靈者裸露著臉,向在場者展示他們的激動。但是教徒應該受到保護與尊敬,應該擺脫在俗人士、或者不能夠理解這其中的歡欣與恩澤的人的好奇。這是本地習俗,她對我們說,所以不接受外來者。但誰知道,也許某一天會接受,她說。我們只有道別了。
不過,她不愿讓我們在品嘗圣餐之前離開。當然不是品嘗花籃里的圣餐,在儀式完結之前,那要保持原封不動,而是來自她廚房里的圣餐。她把我們引向后院,那簡直是一場豐富多彩的宴會,有木薯、紅辣椒、椰子、花生、生姜、海鮮湯、魚蝦面包、油煎蝦、黑豆外加薄餅,略帶調(diào)味品的芳香——一種甜絲絲的濃烈的熱帶口味。我們有點不好意思地品嘗了一番,因為我們知道我們分享的是古老蘇丹神靈的食物。亞洛里克薩對我們說,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個奧里克薩斯的孩子,雖然我們并不知道,但她常常可以說得出我們是誰的孩子。我冒昧地問,我是誰的兒子。亞洛里克薩一開始回避了問題,她說不能夠完全肯定,然后她應允看我的手相。用指頭在上面抹了一下,注視我的眼睛說:“你是奧薩拉的兒子。”
我感到自豪。安帕羅放松下來,建議看看阿列埃是誰的兒子。但他說他寧愿不知道。
回到家之后,安帕羅對我說:“你看到他的手了嗎?他沒有生命線,只有一系列支離破碎的手紋,像溪水碰撞到了石頭,又在一米之外再次匯聚流淌。那應當是死過很多次的人的手紋。”
“靈魂輪回轉生時間最長的國際冠軍。”
“‘敵人必敗’。”安帕羅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