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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親情點燈(3)

  • 華杉散文選
  • 華杉
  • 4820字
  • 2017-08-10 14:54:11

推門而入,家的冷清迎面撲來。父親在時,總會在我進門時,歡喜地相迎,那清瘦的臉上綻放出滿心關切。母親多是在廚房里忙著,或正在擺放碗筷,眼里滿是恬淡和滿足。如今,家的溫馨也隨父親的離去而消失,充盈家中的是傷感和死寂。母親必須走出父親去世的陰影,我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復著這樣的念頭。我將買來的那籃梔子花輕輕地取出,小心地清洗好,然后找來剪刀,細心地剪去多余的枝葉。母親一生最愛梔子花。在我的記憶里,每到梔子飄香的五六月,父親總是能夠不斷地捧著梔子入門,母親每每喜悅地接過,然后清洗剪葉,分插到家里的角角落落。待花枯萎變色,母親將枯花收集起來放在他們的床頭柜里。看到我一臉疑惑的樣子,母親總會含笑解釋:“梔子花謝了,但香魂仍在呀!”仔細一聞,一股幽香就從放殘花的柜里飄然而出。從此,每到有梔子花的日子,母親的容顏總是被幸福的光彩所充盈。長大后我才知道,父母的相識是在五月,父親因不間斷地送梔子給母親而獲得了母親的芳心。

我找出家中所有的花瓶,然后如母親過去那樣,在飯廳的餐桌上,在客廳的茶幾上,在母親臥室的床柜上,在陽臺上,在窗臺上以及家里的邊邊角角都一一放好插有梔子的花瓶,我企盼這潔白的梔子,能喚回母親快樂的記憶,能使母親步出傷痛的心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于等到母親從菜市場里買菜回來,終于聽到了母親沉重的開門聲,我緊張而急切地迎母親而去。母親如往日那般默默地邁入家門,一臉的憔悴,然后輕輕地走向沙發,坐下。母親的眼神落在了面前茶幾上的梔子花上。隱約間,我感到一道亮光在母親多日無神的眼里閃過。我靜靜地等著,等著母親能對我說點什么。可是母親只是長久地望著眼前這束散發著濃香的白花,無聲無息。我的心絕望地掙扎起來:難道一向堅韌的母親就這樣永遠地消沉下去了嗎?

“又到梔子花開時的季節了,”母親抬起頭,輕輕地望著我說,“如果你爸爸還在,他又該天天帶梔子花回家了。”霎時,一股熱熱的淚潮濕了我的雙眼。半年多了,這是母親第一次對我提起父親,而且她的神情是那樣安詳那樣溫柔,仿佛父親正伴在我們身旁。

我含淚點頭,將置于茶幾上花瓶中的梔子集在一起,捧在手里,熱切地對母親說:“媽,爸爸是離開了我們,可他一定高興兒子能替他買花送給您,就像他在的時候一樣,讓我們家年年有梔子。”

母親的手擁住了花也握緊了我的手,一股熱流緩緩地隨著母親的指尖暖暖地朝我涌來,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哽咽地對母親說:“無論何時,爸爸都要您快樂的。如果他知道您現在的情形,他一定會和我一樣很著急很心痛。我們懷念他,不能只沉溺于悲痛之中,對吧?”

母親凄然點頭,一溜細細長長的淚順著她那清瘦的臉頰輕輕滑落,滴在那束生機盎然的梔子花上。在冉冉飄升的梔子花香中,母親終于帶淚笑了起來。

二弟

弟兄五個,我排行老大,自然與二弟生活在一起的時間長些,感情相通的東西似乎也更多些。

那是靠掙工分活命的大集體時代,父母親日夜拼命地在生產隊掙工分。家里兄弟就由我來挑頭了,剛蓋起的明三暗六的土磚瓦房白天空蕩蕩的,晚上我和二弟睡在東里間,一年四季,蓋的都是母親織的藍色里子的粗布被子,到我當兵走時,那被子被父親稱作油布。我在家時寫的日記、筆記和那些不像樣子的自詡為小說、散文、詩歌的東西,二弟是第一個讀者。我們一起到田里勞動,一起到鎮上趕集,一起下水庫抓魚,一起捉知了,一起瘋跑十多里地去看電影。我們兄弟幾個自小從不打架罵人,我和二弟更是從未紅過臉,有事總能商量,達成默契。二弟的長相不像我這樣粗眉闊臉,小時候他臉蛋胖乎乎的,黑里透紅。眼睛大而明亮。嘴不大,嘴唇圓圓的、薄薄的。奶奶總說,這二毛像個姑娘。

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像剛長滿羽毛待飛的鳥兒,對自己的前程想得最多,一會兒想干這個,一會兒想干那個。高中畢業那年,還沒有恢復高考制度,擊碎了我自幼想上大學的夢;還想當一名工人,或廣播站的播音員,但對于一個農村的孩子,實在是可望而不可即。第二年春天,我報名參了軍,離別了家鄉,離別了父母,也離別了我的二弟。

到了部隊,經常收到家信,都是二弟寫的,我離家后,他自然成了家中的新聞發言人。特別有趣的是,他給我寫的信是以報紙的形式出現的。一張十六開的紙,對折起來,每期兩版,名曰家鄉新聞。上邊從公社、村里發生的事情,到左鄰右舍婚喪嫁娶,以及家里添置了什么家具,都一一進行報道,且圖文并茂。報紙的末尾還有本報地址:家的新房東里間。那時我第一次遠離家門,又正值新兵生活階段,頗感緊張,經常被思親戀家的情緒所困擾。這家鄉新聞小報的確為我解了不少思念之苦,使我時時覺得仍然生活在溫暖的家庭之中。我們連隊從干部到戰士,都知道我有一份特殊的報紙,一有我的家信,他們都想一睹為快。考慮到二弟正上高中,我寫信給他,囑他要集中精力搞好學業,不要為給我寫信花費太多的時間。但這樣的信件,一直沿襲到他考上省城的大學離開家。

后來幾多年里,我在部隊的成長,一直是二弟關注的一個焦點。我當報道員那會兒,每逢在省報、軍報上用了稿子,都要收到二弟的讀后感;我提升為干部當了排長,二弟頗感自豪,說,我有了一位解放軍軍官的哥哥了!我到了談戀愛的年齡,二弟來信提醒我,此事須處理好,莫牽涉太多的精力;我到云南前線參戰,二弟既感到光榮,又為我的安全牽掛。

二弟高中畢業那年,已經恢復高考了,但由于他偏重文科,理科成績偏低而落榜了,又接著復讀,準備第二年再考。這一年,他是背水一戰。學習很用功,父親來信告訴我二弟經常挑燈夜戰,由于家庭生活條件差,又沒有電燈,我真擔心他累壞了身體。那年的六月,團里讓我到省城出差,我向領導請了假,順便回家看看。這是我當兵后第一次回家,一出車站口,就見二弟來接我了。二弟個子長高了,脖子顯得很長。臉不像小時候那樣胖乎乎的,明顯地瘦了黑了,上面有許多因營養跟不上而長出的白癬。見了我,他的眼睛里閃著驚喜的淚花。

到家吃過飯,我即到新房的東里間去看看,這是我當兵前住過的地方。只見二弟收拾得很利索,我藏的那些圖書,都被他編了號,整整齊齊地放在一個舊木箱里,我的那些日記本、筆記本也都保存得好好的。桌子上是他學習的課本、作業本,一盞煤油燈陪伴著他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啊!

我回部隊不久,便收到了二弟來信,他欣喜地告訴我,已被新成立的警官學院錄取了!我看后真比自己考上大學還高興。那一夜,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想著遠方的二弟,正在田間勞作的二弟,接到錄取通知書,實現了上大學的夙愿,該是多么興奮啊!從此我們弟兄中終于有了一位大學生。

時光過得真快,二十六年前那個黑黑的還帶有幾分靦腆的臭小子,我的二弟,大學畢業分配到縣公安局,后調到市公安局工作,如今成為市公安局的副處級干部了。現在,我們都邁過了不惑之年,經歷了許多的風風雨雨,都有了頗多的人生感悟,偶爾相聚,對國事、家事,社會、官場,那看法都是相同的。多想回到兒時那純真、幼稚的歲月,永遠擁有人世間最可貴的那份真情!

去年,我的工作崗位發生了變動,離開了多年工作的權力機關,到一個被人認為不甚重要的部門工作。二弟怕我有想法,很快給我來信開導說,哥,您這幾年位雖不高但權重,可能對權力的體會很深,不要留戀它,過一過普通人的生活也是很舒服的。我們并不是離了權力什么都不會的人,讀點書,寫點東西,不是挺好嗎?一位作家在評論另一位作家時說過一句話,我最向往這樣的境界:只問耕耘,不問收獲,清湛似水,不動如山,什么疾風驟雨,嬉笑怒罵,桂冠榮名,一概處之泰然。這應是我們兄弟所向往的。

今生有幸,有這么一位知己的二弟,相濡以沫,情同手足的情誼,將永遠珍藏在我的心底。

父親難做

小時候淘氣,沒少挨父親的打罵,看到父親威風凜凜的樣子,心里煞是羨慕。總盼望自己快快長大,將來也弄個父親干干。

說來好笑,那么多的愿望都沒有實現,唯獨想當父親的愿望輕而易舉地變成了現實。然而,待到自己真的做了父親,才知道父親也不是好差事,難怪誰想做就可以做。

我做父親的歷史并不長,可一開始就領受到了做父親的難處。小家伙來到人世后,像有意與我們作對,三天兩頭一病,為此,我們不知跑了多少路,受了多少罪,有時半夜還要抱他看醫生。半歲以后,他漸通人性,長得也有幾分討人喜愛。十天半月不回家,想抱一抱,親一親,他卻硬是不讓你如愿以償。

那年不知怎的,一首《世上只有媽媽好》的臺灣童謠,竟使人人能哼,個個會唱,直唱得一些做父親的耳熱心跳。一次,他坐在我膝蓋上唱這首歌,我問,兒子,爸爸不好嗎?不好!他竟連想都沒想。我問為什么,他抬起頭,仰著臉說,爸爸不帶東西給我吃。

打這以后,我不管手頭多緊,總忘不了買點水果或餅干什么的帶給他。開始,傻小子吃著我帶的東西,嘴可甜哩,那首童謠也不知不覺變成了世上只有爸爸好。然而好景不長。一次,他正吃著我帶的東西,我問,兒子,爸爸好不好?俗話說,得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軟,我很有信心地等著他的回答。不好!對兒子的這一變化,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硬著頭皮向他討教,兒子,爸爸每次回來都帶東西給你吃,還不好嗎?兒子說,你怎么不帶電子游戲機給我?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子的欲望又升級了。電子游戲機少說也要百兒八十的,我一個月那么幾個錢,怎能滿足得了他呢?再說,即使我今天咬著牙給他買一臺電子游戲機,誰知他明天還要什么?

看看一天天長大的兒子,我感到肩頭的擔子愈來愈重,心里的壓力越來越沉……

爸爸是個好孩子

曾經一段時間,我忽然覺得百無聊賴,心境很糟,便尋酒為友,舉杯澆愁,常常一喝就醉,一醉就睡。于是乎,喝酒、睡覺,成了我生活的主要內容。

“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妻忍不住,勸我。我哈哈一笑:“這樣不是很好嗎?”并端起一杯酒來,“伙計,為了感謝你嫁給我做老婆,我敬你一杯。”妻一揚手,把酒杯摔個粉碎,摟著孩子,一邊抹淚去了。

家,沉沉悶悶的家啊……

這天,我又喝多了。妻一見,臉上頓時就結了霜,氣呼呼地把房門一關,懶得理我。我讓肚子里的貓兒尿攪得難受,在沙發上輾轉反側,似醒非醒的。一扭頭,瞥見濤兒,我的孩子,直直地站在床邊,臉上是一層圣嬰般的天真的光澤,手里端著一杯濃濃的茶水。見我看他,忙說:“爸爸,喝水。”我怔怔地端詳著濤兒,心里是說不上來的滋味,竟忘了去接他手里的茶杯。

“我愛您,爸爸。”濤兒輕輕地說。

這聲音如春雷,在我的耳邊鳴響,我的頭像吹過一陣涼風,一下子清醒了許多。濤兒,好孩子,爸爸這般模樣,還值得你愛嗎?愛,那曾經在爸爸內心燃燒過的圣火,如今都要熄滅了。

“孩子,爸爸不好。”我說這話時,心里酸酸的。

“不,爸爸好。”濤兒說,一臉的執拗。

“爸爸不好。”我不想欺騙一顆才5歲的童心。

“您騙我。媽媽說的:濤兒是個好孩子,爸爸也是個好孩子。好孩子就是好,您別想騙我。”濤兒振振有辭,兩顆大眼睛像黑寶石般一眨一眨的。

“爸爸是個好孩子?”我默默地重復著濤兒的話,重復著妻的話,捫心自問,我是個好孩子嗎?不,我有愧于妻,有愧于兒,有愧于生命和青春的重托,我一點也不好。可是,妻仍愛著我,在濤兒的心目中,我仍是他的好爸爸,爸爸仍是個好孩子。這份珍貴的愛,我消受得起嗎?

“爸爸,您哭啦?”濤兒把茶杯遞到我的嘴邊。

我坐起來,任淚無聲地流,雙手接過那溢香的茶水,一飲而盡。我說:“濤兒啊,你說得對,爸爸是個好孩子。我答應你,爸爸一定會做個好孩子的。”

球迷兒子

足球,如今可是最火的體育項目,全國的球迷多得無法計數,我的兒子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兒子看球的時間并不長,才幾年功夫,可足球已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興奮點。按他的話說,周一周二的足球報紙,周三周四電視臺的足球節目,周五周六電臺里開通的球迷熱線節目,天天都是球迷的節日。要是周日的聯賽中他支持的球隊贏了比賽,那可真是遇上狂歡節了。

兒子愛看球,我們做父母的就得陪著看,這時兒子就成了義務解說員。每次鏡頭里出現一名球員,他馬上能說出名字,并且告訴我們他的身高、體重、年齡,有時還能說上一段關于這個隊員的趣事,連替補隊員也不例外。當我們表示驚嘆時,他就得意地說,中超、中甲所有球隊的隊員的名字他都記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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