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你親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丁零零。”手機鈴聲大作,混蛋,貝清玉嘴角抽了抽,翻了個個兒,抬手摸到手機,看也不看來電,接通就送去一串流利的英文。
“我說小玉兒,一大早罵人可不利于心情哦。”那邊的聲音爽朗無比。
“你也知道一大早?真不容易。”貝清玉有些煩躁地抓了抓及耳短發,瞇著眼左右找衣服,“你最好有要緊事。”
這混蛋雖然一大早打電話來,但她倒也沒時間再感受一遍五年前的難過了。
“唔……lisan讓我們去中國J市洽談一筆單子,算不算大事?那可是你的故鄉哦,高不高興?喂,喂,小玉兒?”
貝清玉掛掉手機,把自己整個人重重摔回床上,柔軟的席夢思彈了彈。太好了……難怪好幾年沒做夢了,昨晚突然做了那個夢。
真是該死的好啊……
睜開眼,眼底是繁復的水晶吊燈,隱隱約約浮現一幕男人親吻女人額頭的畫面,單單看側面,已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這感覺簡直醉了,只希望狗血的命運不會讓她再遇到蕭易桓。
想到那個男人……
貝清玉抬手輕輕地蓋住雙眼,從心口涌上的酸澀讓溫熱的液體落下。也許,現在孩子都可以叫她阿姨了。
翻了個個趴在床上,貝清玉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里,眼淚就滲進枕頭,了無痕跡。
敲門聲震天,貝清玉卻動都沒有動,懶懶地轉了一下腦袋,昏昏沉沉地再次陷入睡夢中。
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已經很晚了。
貝清玉拿過鏡子,看著那雙核桃眼,抿抿唇,抬手輕輕地碰了碰,撇嘴,“這么沒用,要是真遇見了,真丟臉丟到姥姥家。”
是的,當年她一上飛機,不僅關機了,還把手機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那個時候,仿佛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鋪天蓋地的無措幾乎把她整個人吞噬。于是腦子一熱,做出的舉動就是一了百了,從此就天人永隔,啊呸,天南地北吧!
直到下了飛機,才哭得天昏地暗,手機里還有很多很多易桓哥的照片啊。
好在房間里還有一張睡顏照,能讓她心上那顆小火苗搖搖曳曳地沒有斷絕了最后的光芒。果然沖動是魔鬼,但是后悔已經沒有用,于是她就打算振作起來。
沒有手機,不能給蕭阿姨打電話訴苦。
這樣一來,竟然變得堅強了很多。而科室里最喜歡欺負她的人,似乎在某天突然發現了她內心的真善美,主動提出教她英語,但條件是需要她為他惡補中文。
于是披著交流學習的外衣,她和科室小大哥Faker成為一丘之貉、沆瀣一氣,不對,是成為難兄難弟,取長補短、志同道合。
那些像是蝌蚪一樣的英文符號開始眼熟可愛起來,那詭異的腔調也漸漸地耳熟好聽起來。
當然,種種的好處背后都有一個后遺癥——
就是她的那位美國帥哥partner,說已為她墜入愛河無法自拔。當然,這是Faker自己親口說的,說的時候完全不害臊。
為了還能正常地同處一個屋檐下,她只能將其暫且歸為中華詞匯博大精深,他還沒有融會貫通。
即另一個意思:他要么用錯了詞,要么用錯了句子。
以至于表達錯了意思。
“小玉兒,你怎么一直不開心?”
“你在看什么?”
“找了什么人來接我們嗎?”
對于同行中不斷唧唧歪歪、聒噪無比的男人,貝清玉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選擇裝啞巴。廢話,秉持著速戰速決,不讓任何狗血發生的原則——這趟回國,絕對不能正面遇到蕭易桓!
法克!
才想完,貝清玉身子一側摟住邊上的Faker,又低聲讓他別開口,這才小心翼翼地側頭去看——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袖子自上而下扣得嚴嚴實實,皮帶束緊,衣擺扎進西褲,也許是襯衫太小,又或者他身材太有料,精瘦的腰胸肌都展現在薄薄布料下。
啊……她的蕭易桓依舊那么帥,數米之外惹敵將流鼻血。突然,那人往這邊看來,貝清玉連忙收回視線,把腦袋扎進Faker懷里。結果墨鏡硌到了,鼻梁好……痛……
貝清玉無聲地齜牙咧嘴。
Faker看著不遠處向自己看來的中國男人,友好地揮揮手,“嗨!”
蕭易桓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轉身離開。雖然用不著親自來送這次國外融資的合作者,但為了表達誠意,這樣的功夫也不算是白費。
手機響起,蕭易桓看了一眼來電,接起,“喂,媽。”
“易桓,你在哪兒?清清今天要回來,你可別給我掉鏈子啊。”
蕭易桓眼眸一斂,“知道了,沒事我掛了。”
“易桓。”蕭母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易桓,今天必須給我回家,不許在外頭鬼混!”
“晚上有個飯局,公司的事。”蕭易桓抬手揉揉眉心,上了車后用眼神示意司機開車。
“每次都這樣說。”蕭母的聲音帶上了嘟囔,十分不滿,“可今天清清真的會回來嘛。”
“知道了。”蕭易桓又重復了一遍,掛了電話后對司機道:“去公司。”
媽一定是有了輕微的偏執癥,蕭易桓這樣想,幾乎每年到了這一天,都會打這樣一個電話,說這樣的話。
如果說第一年他毫不在意回家,打算批評一下那小家伙不聯系家人的舉動很危險,再多少表揚一下她的獨立,但回到家中沒有看到那個人影時,有點失落的話。
第二年,回家守在家里,遲遲聽不到樓下有動靜,就是焦躁。
第三年,他竟然像個傻子一樣鬼使神差地跑到機場詢問航班,并且坐在候機室一下午。
他已經受夠了。
那女人也許躲起來了,也許死掉了,總之就是不會再出現在他的世界里就是了。
所以在第四年,母親依然這樣說時,他干脆找了個借口去酒吧喝酒。可喝醉了回家,進的卻是一直給貝清玉留著的房間。
房間里的陳設沒有絲毫改變,因為天天有人打掃,纖塵不染。
但就是少了一樣,就是那個小女人。
那個有點痛就哭,受了委屈也哭,開心也哭,感動也哭的女人。那個但凡事情牽扯到他身上,就仿佛有用不完的干勁,成績糟糕得不行,卻總嘟囔著為了與他并肩而努力的女人。
心煩意亂,又醉意滔天,竟然在她的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門被小心打開的時候,他那聲下意識的呼喚,除了讓他慌神以外,也讓他徹徹底底認清了一個事實。
一個他本來有些感覺,但不愿那么早承認的,事實。
“混蛋,你帶我來這里干嗎!我們是來談事情的,來這里有用嗎!”貝清玉快要抓狂了,本來因為在機場看到蕭易桓而一整天魂不守舍、心神不寧已經夠煩了,她還要倒時差,行么!
洽談正事前,要精神百倍,第一印象好,成功率才高。
現在不在酒店踏踏實實地睡個美容覺,跑到這么嘈雜喧鬧的地方是作死嗎!
“小玉兒,你別這么暴躁,這個世界這么美好,到處都充滿了機遇、緣分和愛情。”Faker穿著件白襯衫,扣子開了兩顆,露出性感的鎖骨,笑著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貝清玉睨了一眼那黃毛都用發膏豎起,干凈得一絲不茍的男人,鄙夷萬分,“你饑渴啊,張嘴閉嘴愛情、緣分。”
“唉。”英俊的外籍男人顯然苦惱又無奈,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小玉兒,你這么看破紅塵不是個事兒啊,還好有我對你死心塌地、一見鐘情、從一而終。”
“別在大爺面前擺弄你那蹩腳的中文,Ok?”貝清玉一把拍開他的爪子,沒好氣地說道。
察覺到小女人眼神中“凌厲”的威脅,Faker聳聳肩,到嘴邊的話打了個圈兒,“你那美式發音顯然已經完美到無可挑剔。”
“哼。”對于油腔滑調的討好,貝清玉不買賬,但臉色總算是好了些。
Faker舒了口氣,帶著她往酒吧里安靜點的沙發走去。
模樣是小心翼翼,但因為歌的聲音稍微有點大,所以彼此交流的話也響了許多,“據我所知,我們要洽談的對象今晚會出現在這里,我們出其不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去搭訕。等到后天再見面的時候,肯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對于這樣單純無腦的外國人,貝清玉翻了個白眼,“你就那么清楚他會出現在這里?”
“那是。”男人得意地勾唇,“我可是買通了他身邊的秘書啊,貼身秘書哦。”
“知道了,知道了,別朝我擠眉弄眼,你那頭發在彩燈下,都快把我晃瞎了好嗎。”
車子開到一半,蕭易桓給好友掛了個電話去,方向盤一轉,往家里趕去。
外面的月色剛起,夕陽的余溫還掛在天邊。
只是最近有點忙,累了所以才回家,并不是為了看誰。他這樣告訴自己,可當車子臨近別墅區的時候,卻沒有和往常一樣放慢車速。
等到穩穩停入車庫,蕭易桓靠在車上,看著在剪裁綠化的老師傅收拾兩腳梯子回家,好半晌才抬步。
大廳里很熱鬧,布置得張燈結彩、十分喜慶。
蕭易桓仿佛毫不在意地看了看桌上沒有動過的豐盛晚餐,空氣中有淡淡的紅酒香。
“易桓,你回來啦。”蕭母看到蕭易桓回來,連忙過來,拉他坐在沙發上。
蕭易桓隨著她,又四下掃了一眼,“你不是說那女人回來了?”
“什么那女人。清清是有點事耽擱了,得明天來。”蕭母的語氣也有點惆悵,但掩蓋不住眉眼間的喜悅,又扯了扯自己兒子的衣袖,“易桓,你明天別去上班了好不好?錯過了可不好。”
“媽,你在開什么玩笑?”蕭易桓皺起了眉。
蕭母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了,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
“媽,要不我給你找個伴。”蕭易桓發覺自己語氣太重,咳了聲別開視線,“你一個人在家,也會無聊的。”
“你在說什么呢。”蕭母的臉色難看起來,隨即轉晴,“你把清清娶回來,我不就有伴了?”
蕭易桓抿抿唇,沉默了好半晌才站起身來,“既然人沒來,還等什么,吃吧。”
“易桓……”蕭母跟著起身。
“知道了,知道了。”蕭易桓狀似不耐。
蕭母欣喜無比,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又想著這好消息還是留著明天當面說吧,于是又把手機給放回去。
“有聯系了?”
“是啊,早些天就有了,說是要回來辦點公事。”當然不是貝清玉主動聯系,而是蕭母看小兩口別扭已經鬧得夠久,就給已經默默收購的公司下了個通知,讓她回國來J市談一趟生意。
不過隨行的還有個小伙子,和她準兒媳特別親密,想著兩人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關系,讓這個看上去萬事不關心的兒子吃吃醋也好。
不過話說回來,還真是當初貝清玉說在美國受欺負了,她才一時念起收購她所在的公司,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另一邊,貝清玉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一側的Faker見她那小模樣也舍不得叫醒。有點后悔,看來他這次確實是思慮不周。
搜尋著四周極為可能的人選,Faker琢磨著,照片上的男人會是哪一個。
時間一點點流逝,人來人往,但是人多也雜,Faker最后決定放棄,打算先帶已經睡著的貝清玉回去。
誰知道才彎腰去抱,就被一個黑影遮住了。
“喲呵,這位小哥,這姑娘是你的誰?”
Faker轉身一看,面前是背著光影而站的男人,他身材挺拔高大,Faker頓時有點疑惑,“你是……”
“我是小清玉的大哥。”秦峮彥笑著俯下身,不著痕跡地推開Faker,然后抬手戳戳貝清玉的臉,“喂,起來了,不起來,我叫易桓來看看你這沒戒備心的豬樣。”
睡夢中的貝清玉不耐煩地一把拍開他。
Faker卻立刻站起身,十分激動地揪住他的手,“易桓?是蕭氏企業的總裁蕭易桓嗎?”
“你是?”秦峮彥皺眉,輕輕推開沒有禮貌的外國青年。
本來被好友放了鴿子的秦峮彥很不開心,但是沒想到會在酒吧遇到貝清玉,而且看上去像是被灌醉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只是走近了才發現她身上沒有酒味,只是睡著了。
能讓蕭易桓臨時改變主意的,除了眼前這個小女人,他暫時想不出其他理由。
但是匆匆忙忙趕回去,結果人卻在這兒,他該說什么?
嗯,算了,還是先打電話吧。
“我和小玉玉,額,和清玉剛從美國回來,是為了和蕭易桓先生洽談合作的。”Faker說著,咳了咳,十分正式地向秦峮彥介紹。
秦峮彥掃了他一眼,“噢”了一聲后再沒有下文。
“那……”Faker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小伙伴不放,心里有些發毛,雖然這家伙準確地說出了小玉玉的名字,但如果是什么居心叵測的人怎么辦?
而且,如果小玉玉認識蕭易桓的話,為什么不跟他說,還要他這么費盡心思地來這里……
“你先回去吧。”秦峮彥對Faker說,隨即掏出手機給蕭易桓打去電話。
Faker立刻拒絕,皺起眉,“不行,我得帶她回酒店。”
這能由得你行不行?秦峮彥一邊笑他不自量力,一邊叫蕭易桓趕快趕來酒吧。
Faker見他叫人,連忙推醒邊上的女人,喂喂,大難臨頭了還睡得跟豬一樣,真的好嗎!
貝清玉迷糊地轉了個個兒,發覺脖子有點酸痛,睜開眼,合上,又呼吸一滯,連忙睜開眼。這樣群魔亂舞、歌聲震天的場合她都能睡著,真是……
奇恥大辱!
“Faker, Faker……”她轉身看同伴,突然一愣,徐徐轉身,對上笑瞇瞇的某張臉,嚇得整個人摔進沙發,“你,你,你,你……”
“哈嘍,小清玉,好久不見啊。”秦峮彥抬手沖女人打招呼,彎起一雙好看的鳳眸。
“……”貝清玉咽了咽口水,又沖他身后看了一眼,“你該不會是……該不會就是我們這次要洽談合作的對象吧……”
“no, no, no.”秦峮彥搖頭。
貝清玉松了口氣,下一刻就被他的話給驚得三魂七魄走了一半——
“你要拉攏的,是你的易桓哥。”秦峮彥笑瞇瞇地補充,“而且你五年毫無音信,我相信,無論你提出什么,他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把它扼殺在搖籃里,讓你一點希望都,看——不——見!”
“……”貝清玉也顧不得其他了,一把拽起身側人的手,“走,我們走。”
Faker連連點頭跟著站起身,卻被秦峮彥一把攔住。
“秦峮彥!”貝清玉皺眉低喝。
秦峮彥聳聳肩,“你不能這樣走啊,不然我不好交代。”
“交代什么!”貝清玉沒好氣,本來就有起床氣,瞇了一會兒,睜開眼卻看到以前和蕭易桓形影不離的男人,心情自然糟糕透了。
“喏……”秦峮彥沒有明說,而是拿嘴唇努努門口方向。男人穿著黑色的Burberry風衣,帶起一路寒風,神色陰晴不定。
貝清玉嘴角抽了抽……
“啊!小玉玉,這就是我們的合作伙伴啊!”Faker興奮地捏了捏貝清玉的手臂,又覺得哪里不對,乖乖地噤了聲。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要是知道蕭易桓會出現,就不應該來這個破酒吧!還不如乖乖去見蕭阿姨,正好能避開這個男人。
啊啊啊,好煩。
蕭易桓站定,看著那個低著頭,不時左右看的女人,又抬頭掃了眼她邊上的男人,勾唇冷笑,“在酒吧鬼混,是重要到失信一位長輩的事?”
貝清玉抿唇不答,實際上她發現自己動彈不了了,混蛋,她的易桓哥氣場還是那么強大啊……
但是聽Faker說,這次的目的就是和這個男人洽談,就不能再牽扯之前的情感了。正好可以讓他看看自己這五年來,沒有他參與的進步和變化不是么?
這樣一想,心中釋然了不少,貝清玉抬頭對上蕭易桓,嗆聲,“說起鬼混的話,這里不止我一個人吧?”
Faker正想開口調節一下氣氛,卻被身邊的女人一拉,雖然不至于來個踉蹌,卻也差點摔倒。他皺著眉看貝清玉,她可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
“Faker,我們回去吧,還要準備后天的合作事宜呢。”貝清玉嘴角的弧度都僵硬了,卻依然努力用平穩的嗓音說出來。
“確實,你們回去吧,這次合作沒有必要。”蕭易桓說著轉身離開。
貝清玉看著男人的背影,捏緊了拳頭。
眼看著那人要繞過舞池出門,她突然一把甩開Faker的手,小跑著追上去。
“唉。”秦峮彥一把攔住滿臉擔憂要追上去的外國小伙子,隨即攬上他的脖子,“小兩口的事情你就別摻和了,走,陪我喝兩杯。”
Faker皺著眉,“小兩口?蕭總是小玉玉的男朋友么?”
“噓,以后別在蕭易桓面前這樣叫貝清玉,不然你那小玉玉可是會遭殃的。”秦峮彥故作神秘。
“難不成家暴?”Faker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掙扎著要推開秦峮彥,“不行,我得解救她。”
秦峮彥摟住他,笑著看這個小黃毛做無用功,半晌后打了個響指,“你去,你們這次合作可就真吹了啊。”
Faker一愣,終于放棄抵抗,但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抬頭往酒吧入口看了看。
“蕭易桓!”貝清玉怒喝。
大步離開的背影一頓,隨即繼續,看樣子是要去酒吧邊上的停車場。
貝清玉踩著高跟鞋,一條雪紡黑色長褲絲毫不妨礙她的行動,蹭蹭幾步跟上。
黑色的邁巴赫門才被打開,就被貝清玉一巴掌給拍合了上去。
蕭易桓似乎已經知道會有這樣一幕,也沒有生氣,稍稍后退一步,看著抵在車上雙手大開,沖著自己一臉憤憤不平的女人。
男人平淡的眸下翻涌的是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緒,五年……
整整五年,他沒有刻意去尋找那就算是跑到國外也感覺時時刻刻圍繞在他身邊的氣息,可整整五年,她都沒有出現。
而這一千多個日子,她竟然也就沒有多少變化,除了……
蕭易桓眼底的光一斂——
膽子大了不少。
大晚上的竟然和一個非主流少年在酒吧鬼混?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你……你別這樣看我。”貝清玉本來一路上堆積的怒火都被這淡淡的目光弄得奄奄一息,慌亂地別開眼,卻又想起什么一樣,握著拳頭對上他,“我告訴你,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小瞧的,麻煩你也一視同仁,別搞什么個人歧視!”
“噢?”蕭易桓慢慢地走近一步。
貝清玉連連后退,整個背都抵在車門上,“你,你別過來。”
“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男人的薄唇輕輕地彎起,眼底卻透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光,突然疾步上前。
“啊!”貝清玉尖叫著閉眼。
誰知下一刻,一雙冰涼涼的手就落在了臉上,許久,貝清玉小心地睜開一只眼瞧他——
蕭易桓拿指節抹了抹她的臉,“粉太厚。”隨即又抬手抓她的睫毛。
“哎哎,疼疼疼。”貝清玉低呼。
“睫毛貼歪了。”蕭易桓繼續,把手中硬生生拔下的假睫毛一扔,然后拇指來到她柔軟的唇邊用力蹭了蹭,“還涂這么難看的唇彩。”
自己的打扮被批評得一無是處,貝清玉眼底一熱,“要你管!”正要掙扎,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竟然被他抵在了車和他之間,雙手還被固定在了頭頂。
這樣毫無安全感的姿勢到底是什么時候形成的啊!
蕭易桓捏住她的下頜,直接親了上去。
盡管理智告訴他,不能表現這么多,不然這個女人洋洋得意,哪天尾巴翹到天上去,興致來了就鬧一次離家出走。
可所有的動作、所有的話、所有的情緒和眼神,都仿佛有了它自己的意識,要跟隨著渾身上下每個叫囂的細胞,追隨著最最本能的渴望,展開攻勢。
他想要親她,好像想了很久很久。
也許是五年前,她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說“親一下我”的時候。
或者是七年前,她哭著說為了能與他并肩而戰而選擇出國的時候。
也可能是她住進他家,母親取笑著說這姑娘是他的童養媳的時候。
總之……
不管哪一刻,都沒有現在這樣迫切,像是下一刻,懷中的人就要消失一般。
貝清玉哆嗦著掙扎,但是掐著雙手手腕的大手仿佛是手銬,緊緊地把其束縛。她從來沒有被吻過,但她也想過這樣。
這樣被她的易桓哥溫柔又霸道不容反抗地撬開牙關,她想過那雙有力的臂膀可以摟住她的腰,那從來毫不在意揉她腦袋的手會小心地抵住她的背。
她設想過一萬次,以至于真正到來的時候,她沒有激動沒有欣喜,而是“啊,我又做夢了”的心情。夢總是要醒的,夢中越在意,醒來越失落。
“你在想什么?”
突然下頜一痛,漸漸迷茫的大眼聚焦,貝清玉抬頭看說話的男人。
他的英眉微微挑起,那雙好看的眼睛像是盛了萬千星辰,但是薄唇抿起,昭示著主人此時此刻的心情并不愉悅。
“你……你……”貝清玉嘴唇掀了掀,卻發現腦袋里一片空白。
這是怎么了,不符合夢境啊,現在不應該醒來了么……
“我媽很喜歡你。”蕭易桓突然松開對她的束縛,后退了兩三步,看著軟綿綿下滑的女人,眉頭一皺,才退開又上前把她摟住,“你在干嗎?”
“蕭易桓……”貝清玉怔怔的。
蕭易桓不耐煩地撇嘴,“干嗎?”
“蕭易桓。”貝清玉又叫了一聲,沒等男人回答,直接撲進他的懷里,眼淚鼻涕一股腦地擦上去。
蕭易桓連忙推開她,“臟鬼,你哭什么?”
被推了一把,貝清玉的腳一崴,就直接摔到地上了。吃痛的她抬手揉揉眼睛,然后可憐兮兮地手腳并用爬起來,“沒事,我要回去睡覺了。”
“上車。”蕭易桓發覺自己看不懂她,心里煩得很,語氣自然也不好。
貝清玉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一跛一跛地往外頭走去,然后一把被拽過,整個人又一摔,這一次摔在一個結實又不會太硬的胸膛上。
她怔了怔,半晌才喃喃道,“蕭易桓,我要回酒店。”
“回酒店?和那個男人?”蕭易桓冷笑一聲,把女人攔腰抱起,“開門。”
貝清玉原本還不滿他的語氣,但這會兒聽到他的話,眨眨紅通通的大眼,十分好奇,“蕭易桓,這是什么車啊,還能聽你號令?”
“我是叫你開門!”蕭易桓嘴角抽了抽。
“噢……”
被放在副駕駛座上,又被綁上安全帶,貝清玉聽到車門隨著沉悶的一聲過后被關上,大半天才呆呆地開口:“那個……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回家。”蕭易桓睨了她一眼,就不再說話。
回家,回家……
不對啊,她這次回國已經祈禱了不下百遍不要遇到他,為什么還是失敗了?
果然都是那家伙害的!
要是今天在酒店美美地補個安穩覺,誰都不會遇到!
這樣想著,命運還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她回國一趟,竟然就是J市,還偏偏是和他合作。
一路上沉默,貝清玉看著往后倒退的窗景,突然想起男人出現時的第一句話,頓時有點內疚,“我本來只想補個眠,明天再去見蕭阿姨的。”
“嗯,去酒吧補眠。”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啊,這樣先入為主地冷嘲熱諷很有意思嗎!”貝清玉不滿。
“你倒是十分有長進。”蕭易桓輕哼。
貝清玉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他面前雖然一直都是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但其實只要事情一旦和實質牽扯到,她從來都是唯唯諾諾的。
現在一回想,頓時有種農民翻身做地主的心情,遂“哼”了一聲,“當然,人一旦長大,很多不該執著的東西都會放下,祝你和那個什么雪的白頭偕老啊。”
“這點倒是沒變。”
“什么?”貝清玉皺眉。
蕭易桓聳肩,沒有再說話。
貝清玉覺得自己最不喜歡他的一點就是他總喜歡說話說半句賣關子,明知道她不聰明,多解釋幾句會死是嗎?
邁巴赫停在蕭家別墅前,蕭易桓拉著貝清玉下車,把車交由管家停去車庫。
“我,我還沒準備好啊。”貝清玉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型,因為男人的拉扯,她只能勉勉強強跟上步伐。
剛才摔了一跤,也不知道衣服哪里跌臟了,而且她一路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現在才發現接下來看到蕭阿姨該說什么話,毫無頭緒。
大門敞開著,里面的燈光投射,有融融的溫度,混著醇厚的紅酒香味在空中散發。
邊上的男人突然站定,貝清玉狼狽地跟著停下踉蹌的腳步。
“我都說了易桓不在家,你有事明天再找他吧。”蕭母正一臉不悅地看著站在一側的女人。
即使面對著蕭母毫不遮掩的厭惡,鄒雪織也依然保持著風度沒有失禮,抿唇笑著解釋道:“阿姨,這是公司這個季度的財務報表,我是受財務部委托才來的,聽說有個小賬目算錯了,易桓還生了氣。”
貝清玉抬頭瞅了一眼蕭易桓,難怪晚上總感覺他身上的氣息不對,原來是公司里的事情惹他不開心了啊。
但這怒火轉移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報表又不是她做的。不過,究其本質,這一切還是Faker的錯!
“明天看不一樣嗎?這可是我兒子的私人時間。”蕭母不悅地站起身,正要“請”這個不請自來的女人出去,卻發覺哪里不對,往門口一看,才發現自家兒子正帶著小媳婦兒站在玄關處。
“哎喲,易桓,你回來啦。”蕭母臉色一變,連忙迎上前,雖然話是對自己兒子說的,但是一雙手卻是捧住了貝清玉的臉蛋,“喲喲,讓媽媽看看,清清瘦了好多啊。”
“……”貝清玉嘻嘻笑著,正想出口打招呼,卻一愣,等等,剛才蕭阿姨在她面前自稱什么?
“蕭,蕭阿姨……”貝清玉的臉色又紅又不自在,只能絞盡腦汁來想,“蕭阿姨,我和易桓哥是偶遇,所以才回來的。”
“咦!”蕭母詫異,看著她身邊沉默的男人,有點疑惑,“易桓不是接了個電話后才出去的嘛,我還以為是你打來電話叫他去接你。”
“呵呵,呵呵,不是啦。”貝清玉干笑著抓頭,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褲子。
這一看渾身都不好了,黑色的長褲沾了灰塵,明顯無比,她使勁地蹬了蹬腳,那灰塵也依然沾著。
她抬頭無辜地眨眨眼,沖蕭母笑,又咽咽口水側過身,就著門邊的盆景瓶子照了照。半晌才輕舒口氣,還好是短頭發,不至于亂糟糟不能見人。
“清清還沒吃飯吧,來,我們正吃一半呢。”說到這份上,某個女人已經徹底被蕭母給無視了。
蕭易桓則松開貝清玉的手,大步走到鄒雪織面前,“怎么晚上還特意跑一趟?”
鄒雪織抬頭沖他落落大方地笑,“這不是因為某人下午發了通脾氣,財務部部長加班加點趕出來,聲淚俱下地托我來幫忙送一下嘛。”
蕭易桓“嘁”了一聲,看著她OL裝束一路風風火火的模樣,“晚飯吃了么?”
鄒雪織搖搖頭,又踮著腳看了一眼另外兩個已經坐到餐桌邊上的女人,撇撇嘴,“沒事呢,時間還早,我回去吃。”
“不嫌棄的話留下來吃吧。”蕭易桓接過文件,放在矮幾上,帶著默認同意的鄒雪織來到飯桌邊上。
貝清玉低著頭坐在蕭母身側的位置,碗筷都是剛才傭人拿來的。
這情景和五年前何其相似,而唯一變化的,恐怕就是她已經不再喜形于色,知道怎樣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了吧。
說起來,也只是一個男人而已。
就算那個男人曾經在她前半生里,像一個信仰般的存在,可是十多年過去,有些東西既然是奢侈,就不應該再自欺欺人,也不能再成為別人前進道路上的妨礙了。
人是會累的,取悅一個永遠不會回頭看的人太累了,不如停下腳步,看看身后。
“阿姨,你也吃。”貝清玉頂著黑眼圈,笑著露出一口白牙給蕭母夾菜,又捏著袖子給蕭易桓和鄒雪織夾菜。
蕭易桓面無表情地看著碗里多出的五花肉,沒有說話,用筷子夾出一小塊吃。
而鄒雪織則伸碗去接,笑得一臉熱情,“謝謝了。”
話說回來……夾菜這行為應該是主人做的吧?
貝清玉搖搖頭,“不客氣。”說完,就低下頭默默地吃東西了,現在能做的就是速戰速決,早點回去,免得被留下就麻煩了。
可怕什么來什么——
“清清的行李在車上嗎?”
“在酒店呢,這趟回來和阿姨也說過啦,只是有點公事。”貝清玉咧著唇,但是眼底卻沒有聚焦,散著光,像是有點魂不守舍。
坐在她和蕭母對面的是蕭易桓和鄒雪織,她看到鄒雪織給蕭易桓夾菜,看到蕭易桓坦然自若、習以為常地吃下去。
他不是有潔癖么?
記得起初她不知情,還被他狠狠吼了一頓,那天晚上他就沒有再吃,還揚言不要和她這個臟孩子同桌進餐。
咬咬筷子低下頭,貝清玉眼底模糊地聚起一道水光,又慢悠悠地消散。她側頭看蕭母,“說起來也是緣分呢,這次回國是和易桓哥的公司合作。”
“啊,這也太巧了。”蕭母一臉詫異,拍案而起,拿手中的筷子指著蕭易桓,“兒子,你可要……”
話沒說完,蕭易桓就語氣無起伏地開口了:“我看到她就知道她背后的公司是什么樣的,蕭氏可不是一個慈善機構,做這樣穩賠不賺的援助。”
“什么嘛,兒子……”蕭母皺眉不悅。
貝清玉連忙拉拉她,讓她坐下,努力用生硬的笑容來活絡氣氛,“蕭阿姨,沒事啦,合作的事情本來就憑我們的本事,我會讓易桓哥對我們公司和合作有興趣的。”
“那就好,那就好。”蕭母笑了,坐回位置又給貝清玉舀了個酒釀丸子放在她的小碗中,“吃這個,特意叫廚房給你做的。”
“易桓,你怎么可以和貝小姐那樣說話呢。”鄒雪織倒是有點不滿,這男人一點都不像在她面前那般清冷而孤傲。
很多事情,他如果不屑的話,連話都懶得說,不會這樣冷言相對。
這讓她不習慣的同時,也莫名地多出了一抹不安。
“有些人不把話明說,是不會理解你要表達的意思的。”蕭易桓勾唇,側頭看鄒雪織,“慢慢吃,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蕭阿姨,我的同事還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食難下咽,貝清玉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飽了。
蕭母聞言眉頭心疼地皺起來,“怎么才這么幾口就飽了。還有,清清都回來了,就睡家里得了,趕來趕去多累啊。”
“沒事,沒事,而且很多資料還在酒店,我睡一覺醒來還得鉚足勁兒背,這樣才能拿下這次合作嘛。”貝清玉擺擺手,毫不在意。
“那讓易桓送你吧。”蕭母無奈。
蕭易桓看到鄒雪織也放下筷子了,看也不看貝清玉,“我先送雪織回去。”
蕭母不開心了,臉當場就拉下來。
貝清玉連忙暖場,“沒事的,沒事的,我可以叫我同事來接。”
“可是外國人怎么會知道城郊的路?”蕭母一臉不認同。
貝清玉拿手機的動作一愣,誒?蕭阿姨怎么知道她的同事是外國人……
蕭母看出她那呆愣模樣后的心思,連忙補充道:“應該是外國人吧,畢竟是外國企業,總得來個那邊的人才合理。”
蕭易桓聞言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此地無銀三百兩么?
“是呢,但他的方向感還不錯的,應該沒事。”貝清玉擺擺手要她別擔心,又站起身,沖同樣已經站起身的蕭易桓和鄒雪織道,“沒事,易桓哥先送這位……額,這位小姐回去吧。”
叫什么雪來著?雪織?
“沒事的,易桓,你先送貝小姐回酒店吧,我等會兒沒事。”鄒雪織十分善解人意地開口。
留下?等會兒?是不是待會兒想借天色太晚,留下來睡一晚,然后發生點什么勾引戲碼?
不行不行……一升起這個念頭,貝清玉就連連在自己的心里否決,可拒絕的話卻哽在喉間沒有出去。
她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再說些什么了,她甚至以為兩人現在早已經步入結婚殿堂,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呢。
現在雖然沒有到那步,但可能也只是少了個契機吧。
今晚……說不準就會改變些什么。
這樣想著,貝清玉低下頭,撥通手機。
蕭易桓睨了貝清玉一眼,“一起吧,順路。”
“不用。”貝清玉立刻拒絕,說完才發現自己現在就像只刺猬,把防備全開,又干笑了兩聲,“沒事,沒事,你和雪織小姐出去,順便還可以喝杯咖啡什么的。”
簡直心在滴血。
貝清玉心想現在的自己肯定特別美,有種成全別人犧牲自己的豪邁氣概,于是接通電話后,她底氣十足又帶了點發泄意味的怒吼,“來城郊別墅區接我!不認識路就拉個的士師傅!”
蕭易桓看著那囂張的臉,想著一天后的洽談,懶洋洋,“隨你。”
“那……”鄒雪織有些為難。
“我們走吧。”蕭易桓示意鄒雪織先走,還為她拉好椅子,隨即跟著她一起離開。
貝清玉聽著那邊嘰里呱啦解釋自己還被困在酒吧沒法脫身的話,看著兩人登對的背影離開,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蕭易桓親吻鄒雪織發頂的畫面。
她揚著嘴角掛掉電話,然后側頭對蕭母笑,“阿姨,那我先回去等,他就在附近,很快就會來的。”
蕭母皺著眉,半晌才嘆口氣,“清清,易桓的性子你也知道,總是一副萬事不在乎的模樣,其實只是把最放心的人留在最后關心而已。”說完,她頓了頓,“你知道的,對不對?”
“嗯嗯,我知道,好啦,蕭阿姨,外面冷,您穿得不多,我自己去吧,這路我閉著眼都能走。”
她怎么會不知道,易桓哥現在已經有了很重要的人,當然得好好守護。
貝清玉咧嘴,抬手阻止要跟出來送的貴婦,“只是,好像沒有看到蕭叔叔呢,上回回來也沒有看到來著。”
“你蕭叔叔他……他出差了,還有段時間,好不容易回國,要留下來碰個面么?他可想你了。”蕭母的神色一開始還有些不自在,后來說得順了,抬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側,滿眼都是疼惜,“看看,在國外那么多年也不帶個信兒,都這么瘦了。”
“阿姨……”貝清玉咧嘴,“阿姨,你不覺得我現在身材特好嘛!那我到時留下來見見叔叔吧,總有點不自信,畢竟要說服易桓哥。既然失敗的可能性那么大,我也得琢磨下托詞,哈哈。”
從別墅區走出來,寒風蕭瑟,貝清玉拉了拉風衣裹住自己。
這條路她也走了很多次了,以前易桓哥總是走在前面,和她拉開遠遠的距離。后來他有了車,她死乞白賴地也嘗到了福利,坐車同行。
那時候,看到的總是易桓哥的背影,現在想想,卻是背影都看不到了。
“這就是有人接?”
突然,身后響起一個聲音,嚇得貝清玉差點高跟鞋都踩歪了。
抬頭,卻看到蕭易桓站在不遠處,靠在路燈桿上,而她自己的影子則在他的腳下,被燈影拉得老長老長。
不想說話,貝清玉收回目光,狀似沒有看見般,卻無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可就在擦身而過時,蕭易桓卻一把拉住她的手。
“喝——”貝清玉低抽口氣,順著慣性硬生生地撞上男人的胸膛。
蕭易桓稍稍推離了她,另一只手卻隨即攬上她的腰,瞇著眼低頭看她。
貝清玉挺直腰板,“蕭總不也一樣,你的美人呢?怎么不去送?”
“你這么放心走夜路,嚇壞別人怎么辦?”
“要你管!”貝清玉氣沖沖地反駁,抬腳就往他的皮鞋上踩。
卻被輕松躲過。
蕭易桓的眼底劃過一抹莫名的光,嘴上繼續得理不饒人,“在國外幾年真長進了不少啊,以為沒人管,就放任自己變成野貓?”
“我本來就是野貓,你不是最清楚嗎?我哪里敢和你們這些高貴的波斯貓比,所以請蕭總放開我好嗎?”貝清玉本來就委屈得窩火,加上暈機,飛機上已經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下一刻就快死了。
下了飛機在機場又受到驚嚇,晚上還被Faker揪出來等什么勞什子合作者。
得知她避之不及的男人是這番要拿下的融資者,她頭暈的同時不得不承認也有一絲欣喜。
可欣喜在那個女人可以登堂入室,和他親密無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是的,她竟然忘了,明明以前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事情,竟然在那一剎那腦袋空白給忘了。
他既然有喜歡的人,為什么要親她?這樣的惡作劇很好玩么?
既然有喜歡的人,又為什么要帶她回家,她早已經過了十八歲,撫養權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她已經和蕭家一點關系都沒有了,不是么?
“蕭總……那我該怎么稱呼你,貝小姐?還是貝經理?Miss貝?”
男人說話,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在面前,在空氣中揚起一層淡淡的白霧。
貝清玉低低笑出聲來,漸漸地越來越大聲,然后用力推開他,抬頭,那雙殷紅的眸子瞪得橢圓,“你可以叫我Fanny,蕭總,現在我要回去了,如果蕭總不想被當作尾行的變態,就請離開!”
“尾行的變態?”蕭易桓勾唇,看著眼前這個渾身陷入警惕的女人,眸中卻一絲笑意都無,“聽起來很不錯,當一回也無妨。”
“隨你!”狠狠地把這兩個字送還給他,貝清玉踩著高跟鞋,一步步用力地恨不得在柏油路上踩出兩個坑。
蕭易桓依然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夜晚的風很涼,蕭易桓只穿了件黑襯衫,但看著那個帶著一身倔強氣息的背影,他卻沒有覺得冷。
仔細想想,他還從來沒有跟在她身后,頓時心口涌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阿嚏!”
貝清玉的腳步一頓,緊接著又聽到身后不緊不慢地打了一聲噴嚏。
感冒了?
身子這么薄弱啊……當她在給衣服不給衣服之間糾結時,手機響了。
“喂?”
“小玉玉,你在哪兒,再說一遍,我偷偷跑出來了,這就去接你。”
如果有人接,蕭易桓就會回去了吧?這樣也不需要受凍了。這個男人就是這樣,明明不喜歡,卻總是莫名其妙地做一些讓人誤會的事。
貝清玉于是故意放大聲音,“我在城郊別墅區,你跟的士師傅說,他就知道了。我在這里等你,二十多分鐘就到了。”
掛了電話,貝清玉就站在路燈下等了,也不走動。
蕭易桓則慢悠悠地走到她身邊,挑眉,“人要來了?”
“是的,你可以走了。”貝清玉繃著個臉,看也不看他。
蕭易桓聳肩,從善如流地轉身離開,“一路順風。”
“……”真的……就這樣……走了。
郊區樹木多,冷風蕭瑟,穿越枝丫響起一些詭異的聲音,往往能讓人毛骨悚然。
她以前就不喜歡晚上,總覺得外面的晚上很可怕。
貝清玉踮著腳看著消失在拐角看不見的身影,跺跺腳,然后蹲下身把自己抱成一團,小嘴兒念念叨叨:才說了紳士,眨眼間就沒良心地走了。
嘟囔著,熱氣從口中噴出,貝清玉瑟縮著打了個寒戰,乖乖地閉上嘴。
樹影婆娑,倒影在腳前搖曳不定,隨著呼嘯的風聲,就像是雷鼓陣陣下張牙舞爪的鬼怪。
咽咽口水,她站起來,往那筆直毫無車影的路盡頭看了一眼,又蹲下,真正地嘗試著度日如年的感覺啊……
混蛋,她多么怕黑怕晚上,蕭易桓不是很清楚么?
她就是礙著面子說了句,他就這樣走了,也太不負責任了。
搓搓胳膊,貝清玉恨不得整個人都縮進風衣里面。
就在她快要凍得毫無知覺時,終于有車子的鳴笛聲,還有熟悉的“小玉玉”呼喚。貝清玉僵硬地抬頭,眼前昏花一片,有人影綽綽地朝自己而來,困意已經讓她幾乎直不起身子。
Faker連忙去扶她,發覺她的雙腿已經用不上力,彎腰一把將她橫抱,放到后座上,“師傅,掉頭吧,去江桓酒店。”
貝清玉蹭蹭那個溫度源源不斷傳來的胸膛,安心地陷入睡眠。
車子開走,某個聽完全程動靜靠在拐角處電線桿上的男人抬腳,腳下微微一頓,似乎在適應麻木,一會兒后,繼續面無表情地往來時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