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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亨德爾的復活

音樂大師喬治·弗里德里希·亨德爾在1737年4月13日大動肝火,他從排練場回到家就滿臉通紅、怒氣沖沖,脖子上的青筋繃得老高,上了二樓就“砰”的一聲關上了屋門,隨后就是腳步踩在地板上“嘎嘎”的聲音。仆人嚇壞了,本來備好的茶葉已經用完,只要到兩條大街外女友的小雜貨鋪絕對就能搞到新鮮茶葉。但仆人此時不敢離開這棟布魯克大街的房子,因為主人正在發脾氣,這時候是萬萬不能馬虎的。

仆人沒有辦法,只得隨便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來打發時間:開始從嘴里噴出藍色小圈的煙霧,隨后就從陶瓷煙斗里吹出圓圓的肥皂泡。為此,仆人特地弄了一罐子肥皂水,隨后一些五彩斑斕的肥皂泡就從窗戶慢慢飄了出來。路上的行人看到美麗的肥皂泡都停下了腳步,高興地拿起手杖戳破了它們,隨后笑一笑揮手離開,一副很正常的樣子。因為布魯克大街上的居民都習慣了,這棟房子里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深更半夜忽然會傳出吵人的羽管鍵琴[7]聲,或是忽然會有女歌唱家大哭或者抽泣的聲音——這是暴躁的德國主人正在為女歌唱家唱錯了音符而大發脾氣。人們都感覺這棟房子有點像瘋人院。

仆人依然在不停地吹著肥皂泡。他的本領也在不斷增強,肥皂泡也越來越大,越來越高,還有一些已經飄到了大街對面的二層樓上。這時,忽然“砰”的一聲把沉浸在玩樂之中的仆人嚇了一大跳,他確定是從樓上傳出的。沉悶的響聲震動了整座房子,玻璃窗顫動了,窗簾也在晃動,肯定是樓上什么東西掉在地上了。仆人馬上放下手里的玩具,飛身上樓,直奔大師的工作室。

可打開工作室的門一看,里面沒有人。他正要走向臥室時,這才看到亨德爾躺倒在地。亨德爾睜著兩只目光呆滯的眼睛一動不動躺在地上。這位壯漢仰面朝天躺著不斷喘著粗氣,嘴里發出的呻吟聲似乎越來越微弱。

仆人驚呆了,直愣愣地聽著亨德爾喉嚨里不斷發出沉悶的喘息聲。他馬上斷定主人是不是要死了,趕忙跪下來抱起半昏迷的主人,盡力想把亨德爾扶起來,然后抱到沙發上。但亨德爾身材高大,仆人根本挪不動他。仆人急中生智,馬上松開了亨德爾脖領的領結,這么一來,亨德爾的呼吸似乎順暢了。

大師的助手克里斯托夫·施密特也從樓下趕了上來,他為了抄錄幾首詠嘆調來到這里,剛才的響聲也驚動了他。現在二人齊心合力將亨德爾抬起來,將頭部墊高。這時候他們才發現,亨德爾的胳膊正在像死人一樣下垂,沒有一點活力。“你脫下他的衣服。”施密特命令仆人,“你給大師噴點冷水,等他蘇醒。我馬上去請醫生。”

施密特沒顧上穿外套就跑了出去,因為時間非常緊迫。他沿著布魯克大街走到邦德大街,邊跑邊向旁邊的馬車揮手。但是,那些馬車只是邁著慢騰騰的步子從他身邊走過,沒有一輛肯為這個只穿了一件襯衣的胖男人停下。終于有馬車停下來了,那是錢多斯公爵的馬車,原因是施密特被他認了出來。此刻,施密特顧不上禮儀,他一把拉開車門,隨后對車里的公爵大喊:“快帶我去找醫生,亨德爾馬上就要不行了。”施密特知道這位公爵平時最喜歡音樂,為此還贊助過音樂大師,也是音樂大師的好朋友。公爵沒有說話,馬上讓施密特上了車,隨后馬車加快了速度。詹金斯醫生正在艦隊街的小屋里化驗病人的小便,施密特和公爵就把他請了出來,隨后上了雙輪雙座馬車往布魯克大街飛奔。路上,施密特絕望地說:“大師肯定是因為過度憂慮才弄垮了身體,很多人都在折磨他。那些該死的歌唱家、歌手、評論家……他們都是害人精。大師為了拯救歌劇院創作了四部歌劇,而其他人都躲到了女人后邊。我們善良的大師為此遭了很大的罪,還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積蓄,整整一萬英鎊!那些人還拿著債券逼他……自古以來沒有人能取得像大師這樣的成就,從來沒人像大師這樣辛苦創作。我們敬愛的大師,他是偉大的天才,是高尚的男人……”詹金斯醫生冷靜地聽著施密特的話語,始終沒吭聲。在進房門之前,他吸了一口煙,隨后將煙斗里的煙灰敲掉,然后問:“多大歲數?”

施密特回答:“五十二歲。”

“這個年齡段非常危險,他居然還像牛一樣玩命工作。盡管他的身體壯得像牛,可……我們馬上就能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施密特抬起亨德爾大師的手臂,仆人在旁邊端著碗,醫生隨后對準亨德爾的血管就扎了下去。淡紅色、溫熱的血液噴了出來,病人緊閉的嘴唇終于發出如釋重負的嘆息。亨德爾睜開雙眼,然后深吸一口氣,眼睛依然非常困乏而沒有意識,往日的光輝似乎看不到了。

包扎好手臂,醫生感覺沒有其他事可做了,剛要站起身來,只見亨德爾嘴唇在顫抖。醫生彎腰輕輕地湊上前,就聽見亨德爾吃力地喘著氣說:“我完了……我實在沒有力量了……我不想活了……”醫生的腰彎得更低,仔細地看著病人。亨德爾右眼失去了光輝,但左眼有精神。醫生想提起他的手臂,可一松手手臂就會垂下去,只有左臂能保持新姿勢。詹金斯醫生什么都清楚了。

醫生向外走,施密特馬上跟了出去。來到樓梯口,施密特有些忐忑不安地問:“怎么樣?”

“中風了,右側身體已經癱瘓。”

“這……”施密特吃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能恢復過來嗎?”

詹金斯醫生不喜歡這一類的問題,他捏起一小撮鼻煙慢慢說:“或許。不過,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

“大師不會永遠癱瘓下去吧?”

“有可能。”醫生平靜地說,“如果沒有奇跡出現的話。”

施密特依然不肯善罷甘休,他甘愿為大師做一切事:“大師……將來還能繼續工作吧?大師離開創作是絕對不行的。”

走到樓梯口的詹金斯醫生回過身來:“藝術創作就算了吧!或許,我們通過努力能保全他的性命。但是,音樂家,我們將會永遠失去。大師是腦中風!”

發呆的施密特非常絕望地看著醫生,讓醫生不得不重復一遍方才說的話:“是的,除非出現奇跡。當然,目前這種奇跡我還沒有見到。我剛才已經說過了。”

亨德爾大師非常無力,他非常艱難地生活了四個月:右半身已經沒有知覺,無法行走,無法寫字,右手根本不能按琴鍵,更不用說發出音響了。他不能說話,一條無形的裂痕穿越了他的身體,裂痕一側的嘴唇耷拉下來。大師說出的字音模糊不清。當朋友為大師演奏樂曲時,大師眼神會出現光輝,并且沉重的身體居然還會扭動,有點像病人做夢。大師想隨著音樂節拍做運動,但四肢僵硬根本無法聽從指揮,無能為力。等樂曲終了時,大師眼皮馬上就會垂下去,又恢復成死尸一樣了。醫生表示出了無奈:大師已經無法治愈了。不過醫生提議大師應該到亞琛去,或許,那里的溫泉能夠讓他的身體得以恢復。

正如地下神秘的溫泉一樣,能夠在堅硬的地殼下保存令人類難以捉摸的活力。亨德爾的意志,以及他并沒有被徹底毀滅的原始生命力在瀕臨死亡的身體中依然不愿放棄對藝術的追求。大師還需要創作,他不肯認輸。這種意志就是最終戰勝自然的動力。到了亞琛,醫生叮囑亨德爾:在溫泉中不要超過三個小時,否則心臟將會難以承受,導致喪命。亨德爾為了恢復健康,為了狂野的藝術生命,他決心冒險。亨德爾每天泡在熱騰騰的溫泉里的時間達到了九個小時,這遠遠超出醫生們的預料,但亨德爾的力氣和意識卻明顯增強了。一周后,亨德爾居然能夠移動了;又過了一周,亨德爾的手臂可以活動了。這絕對是意志力和信心的勝利,亨德爾將要擺脫癱瘓的束縛,大病初愈的幸福感洋溢在他的身上,他要再次擁抱幸福的藝術生命。

在離開亞琛的前一天,亨德爾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他來到教堂前停下腳步,盡管不是一個很虔誠的人,可如今他居然能夠意外地恢復健康,能夠再次登上音樂的殿堂,心中感到世事難測。亨德爾開始努力用左手按琴鍵,管風琴的琴聲清亮而明凈,讓此前僵硬的右手也試一下,琴聲居然也像泉水一般流淌開來。亨德爾逐漸進入到了音樂世界,他開始即興演奏起來,音樂將他帶進了奔流不息的江河,帶上了高山峻嶺。他天才的藝術樓閣逐漸升高,升華,音樂的光輝終于灑向他的聽眾。臺下,很多不知名的修女和虔誠的教徒都在靜心聆聽,他們感覺有生以來從來沒有欣賞過這么美妙的樂曲。亨德爾忘我地演奏著,他感覺似乎又尋找到了人生,尋找到向上帝傾訴的語言了。他又能演奏和藝術創作了。亨德爾徹底康復了。

“我是從地獄里回來的。”喬治·弗里德里希·亨德爾挺起胸膛,伸出有力的手臂非常驕傲地對醫生說,醫生對這項醫學奇跡驚訝不已。亨德爾馬上精力充沛地投入到了藝術創作中,他無法抑制自己的工作熱情和大病初愈倍增的藝術欲望。這位五十三歲的音樂大師心中再次激蕩起昔日的創作豪情,他完成一部歌劇之后又寫了兩部,并創作了大型清唱劇《以色列王掃羅》《以色列人在埃及》和《詩人的冥想》。亨德爾的藝術創作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奔涌而出,沒有盡頭。然而,厄運再次降臨:卡洛琳王后的逝世致使演出中斷,隨即西班牙戰爭爆發,廣場上到處是吶喊的人群,沒人到歌劇院里,以致劇院負債累累。冬天來到了,倫敦被嚴寒籠罩,泰晤士河被封凍了。在叮當響的鈴聲中,雪橇在河面上飛馳而過。這樣的季節里,所有的大廳大堂都關門,因為冰冷徹骨的嚴寒絕對能驅散美妙的音樂。歌唱演員病了,演出被迫停止。亨德爾的事業本來就不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評論家冷嘲熱諷,債主橫眉豎眼,觀眾無動于衷,亨德爾逐漸失去了勇氣。一場義演下來讓他償還了不少的債務,但境況依然沒有改觀。他需要依靠乞討度日,對一名音樂大家來說真是莫大的恥辱。他越來越少出門,心境也越來越郁悶,和此前的癱瘓相比,時下的境況更令他痛苦。亨德爾在1740年感覺自己已經被命運征服了,變成了失敗者。這段時光他只能從自己以前的作品中找點小玩意度日。奔流不息的藝術創造似乎已經干枯,體內的藝術生命力也在消失殆盡,這位高大的漢子在人生路上第一次感到了失敗的滋味。完了,真的完了!亨德爾心中比誰都清楚,永遠完了!他有時候自己搞不懂:既然世界要重新置自己于死地,上帝為何又讓重病纏身的自己康復?時下自己在寒冷世界的這種生活,真是不如死了。有時候,亨德爾就效仿耶穌說過的話:“你究竟為何要拋棄我,上帝?”

亨德爾心灰意冷,夜晚時常在倫敦四處游蕩,失望的情緒充滿了他的腦海。白天債主不停地堵在門口要抓他,他被迫選擇在晚間出去。世人冷漠的眼光讓亨德爾有時候忽然想自己是否應該去愛爾蘭,說不定那里的人還相信他的藝術和榮耀。這個念頭瞬間融化了他冰凍的心靈:或許其他地方的人們不知道自己藝術創造力已經筋疲力盡,德國,意大利……南風吹拂下,優美的旋律將會再次活躍在人間的舞臺。謝絕藝術創作是亨德爾無法忍受的。亨德爾被征服,這更讓自己無法接受。他有時站在教堂前,可心里清楚,要得到安慰不能依靠只言片語;他到小酒館,可偉大的藝術家純粹的心靈創作和燒酒是不沾邊的;他有時在泰晤士河邊凝視夜間的河水,想到跳下去一切就會升華,就能失去孤獨,失去被人遺棄的感覺……

不斷在倫敦游蕩的亨德爾熬到了1741年8月21日,那天天氣很熱,倫敦熱氣低垂。夜里,亨德爾終于走出家門來到綠園子里呼吸新鮮空氣,在那誰也看不到、誰也無法折磨他的樹蔭下坐了下來。疲倦困擾著亨德爾,他不愿意說話,不愿意書寫、彈奏、思索、生活……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閉上眼睛睡覺,最好是永遠安息。回到自己家中,人們都進入了夢鄉。亨德爾感覺自己很勞累,當然,都是這些人逼自己這樣勞累的。他慢慢上樓,每一步似乎都震得地板“嘎嘎”響。來到自己房間,點亮寫字臺上的蠟燭,所有這些動作都很機械,根本不用動腦子,這是他多年的習慣。從前,他散步回來總要將腦海中浮現的旋律記下來,擔心睡一覺就忘了。如今,桌子上已經空了,沒有一張紙、一個音符。什么都沒有,沒有什么可以做……

其實旁邊淡顏色的四方盒子里似乎還有紙。亨德爾伸手拿了過來,居然是一件包裹,里面似乎還有書寫類的東西。他打開包裹,里面出現一封信——《以色列王掃羅》和《以色列人在埃及》的詞作者、詩人詹南斯給他寫的信:將一部新的神劇腳本寄過來,希望音樂崇高的守護神能夠垂憐作者的詞匯,讓歌詞搭載音樂的翅膀飛翔。

亨德爾感覺自己受了莫大的屈辱,他一下子跳了起來。自己是曾經癱瘓過的人,居然還要接受詹南斯的侮辱嗎?首先把信撕破,接下來再踏上一腳,恨恨地罵了一句:“流氓!”不機靈的世人捅到了亨德爾的最痛處,似乎要撕開亨德爾的傷口,似乎在向他傷口上撒鹽。亨德爾吹滅蠟燭跌跌撞撞地摸到臥室,一頭倒在床上,忍不住熱淚盈眶,滿腔的怒火但無可奈何,被嘲弄,被折磨……這樣的世界太可悲了!心灰意冷,筋疲力盡,這種時候為什么還要呼喚自己的藝術創作?靈魂已經麻木,為何還要讓他再譜寫新作品?此刻最重要的問題是睡覺,是遺忘,別的什么都沒有。

一頭倒在床上,但無法入睡。剛才的憤怒引起了巨大的不安,像波濤洶涌的大海,他輾轉反側,睡意全無。難道應該起來看看歌詞嗎?但是歌詞對自己是沒有用的!上帝已經把自己推進了深淵,讓自己游蕩在生活之外的角落,不會有任何安慰了。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居然起來了,似乎一種好奇心在驅使他站了起來,回到工作室,用激動得發抖的雙手點亮了蠟燭。在奇跡下,他從蹣跚的枷鎖中突圍。或許上帝已經給自己開了醫治靈魂的良方。亨德爾慢慢將燭臺貼近文稿。啊!是一部清唱劇。亨德爾馬上翻過扉頁,開始讀了起來。

第一句:“拿出勇氣來!”歌詞居然這樣開頭,簡直是變戲法。但亨德爾感覺這是上帝給予自己的答案,是上蒼正在呼喚自己垂死的藝術心靈——拿出勇氣來!讀出聲,這句話震撼了膽怯的心靈。這句話在腦海中劃過,亨德爾似乎聽到了歌詞已經化作了美妙的樂曲,像松濤和流水一般,太美妙了,太幸福了。亨德爾忽然感覺,心靈的大門已經打開。

顫抖的雙手慢慢翻開稿子。亨德爾感覺自己在被召喚,每句話都觸動自己的心靈——“上帝就是這么說的!”難道這不是對自己一人說的?難道這不是擊倒自己、同時又把他從地上扶起來的那只手嗎?——“他讓你的心靈更加純凈!”這句話是對的,已經在自己身上應驗。亨德爾感到夜色正在消退,光明正在降臨,音樂藝術的光輝正在腦海閃現。自己的艱難困苦只有自己清楚,只有自己能讓柯伯索爾的三流詩人詹南斯寫出如此氣勢宏偉的詩句——“讓他們向上帝貢獻犧牲品。”在火熱的心中燃起犧牲的火焰直沖云霄,對莊嚴的召喚做出滿意的回答。亨德爾感覺“你矯健的語句在傳達著心靈的呼喚”是針對自己說的,并且只對他一人說——要大聲宣布,用長號來宣讀,加上震耳欲聾的合唱和管風琴雷鳴般的音響效果,讓這句豪邁的語句來喚醒還在黑暗中絕望行走的人們。這些人們還在黑暗中摸索,他們還不知道召喚帶來的巨大幸福,亨德爾已經感覺到了。亨德爾讀完歌詞的時候,他似乎已經感受到“偉大的天主,人類的引路人,是你創造了人間奇跡”的合唱已經變成了美妙的樂曲。他感覺,得到這種贊美的,就應該是創造一切人間奇跡的天主,因為天主了解怎么給人間的苦難者指引道路,而那一刻,天主已經給予了亨德爾讓破碎的心回歸平靜的良機。“天主的使者正在向他們走去”,這絕對錯不了,亨德爾似乎看到了天主派來的使者正在展開美麗的翅膀飛向亨德爾的房間,已經接近他了,他得救了。盡管此刻沒有聽到人們的歡呼聲、“一切歸功于天主”的感恩聲,但亨德爾的想象中已經感受到了。

在書桌前,亨德爾慢慢地翻閱著歌詞,感覺自己已經進入到了一場猛烈的暴風雨之中,身上的一切疲憊都被猛烈的雨水洗刷干凈了。精力充沛,忘我的藝術創造力,亨德爾似乎找回了從前的信心。有點像融化冰雪的陽光一般的歌詞不斷在亨德爾身上撒播,它們仿佛具有無窮的魅力,居然讓亨德爾開闊了久違的胸懷。當“祝你快樂”出現在亨德爾視野中時,他居然張開了雙臂,向天空慢慢抬起了低著的頭。“真正的救世主來到了。”亨德爾決定向人們證明這一點,他要高舉自己的證明,準備在人世間豎起一座永世的豐碑,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沒人這樣做過。人生就是這樣,了解快樂的人只能是歷經苦難的人們,而得到最后幸福的也是歷經磨難的人。亨德爾經歷了死亡,他已經獲得了新生,這一點必須在人們面前得到證明。一句歌詞進入了亨德爾的視線:“鄙視的目光曾經在他身上劃過。”亨德爾馬上就回憶起往事,低沉而壓抑的音樂開始在他的耳邊響起。失敗時刻那些曾經鄙視過亨德爾的人,他們曾經要埋葬亨德爾鮮活的身體,還發瘋一樣譏笑亨德爾。“他們投來的是譏笑的目光”“沒有表現出對深受苦難人們的絲毫憐憫”這句話太對了!在亨德爾的事業正無路可走時,安慰和幫助從來沒有見到過,但支持他的永遠是一股神秘的力量。“上帝是他唯一的信仰”——是的,亨德爾就是信仰偉大的上帝,從墳墓中將亨德爾拉出來的也正是他信奉的上帝。“不允許在地獄里留下他的靈魂。”——上帝并沒有將亨德爾的靈魂留到地獄里,而將這個心灰意冷的人一次次喚醒,把快樂使者的重任放在亨德爾身上。“昂起你高傲的頭來。”亨德爾感覺這句話說到了自己心靈深處,他感覺似乎是上帝在給自己下命令。亨德爾心潮起伏,精神振奮,他隨后看到了作者的一句話:“這些話是上帝講給你聽的。”

一個平凡的人居然能準確地說出這樣的話,并且還是上帝要給亨德爾說的,亨德爾真的有點想象不到。“這些話是上帝講給你聽的。”——亨德爾感覺這句話非常正確,這難道還有錯嗎?上面的這些話就是上帝給自己說的。亨德爾感覺,自己必須將這些聲音傳達到上帝那里,因為藝術創作的心靈一定會掀起音樂的波瀾訴說給神圣的上帝。作曲家的任務本身就是要稱頌上帝,贊美敬愛的主。必須要扣緊這句話,亨德爾想,一定要將這句話延伸到全世界人們的心中,讓所有的贊美都圍繞這句話,讓這句話像上帝一樣指引世界上的人們,用激情和優美的旋律將它推到永恒的境界。“哈利路亞!哈利路亞——”亨德爾看到了稿紙上的這句話,他感覺應該用最優美的樂曲來演奏,在配上世界上甜美的嗓音來唱誦。柔美的女聲,剛毅的男聲,低沉的,高昂的,都應該在這里表現。亨德爾感覺應該在充滿節奏的合唱中回旋上升才能表現“哈利路亞”這句話,必須還要像天空的白云那樣富于變化,然后沿著音樂的聲調上下起伏,伴隨優美的小提琴婉轉悠揚,加上熱情奔放的長號,還有雷霆一般的管風琴,這樣才能表達出效果。“哈利路亞!哈利路亞!哈利路亞!”這個感恩詞句創造的優美必須要回到上帝那里。

淚水慢慢從亨德爾的眼里浸出,亨德爾眼睛模糊了。亨德爾盡管還沒有讀完這部清唱劇的第三部分,可在這句“哈利路亞!哈利路亞”之后,他實在無法再讀下去了。亨德爾感覺使用元音唱出的贊美音樂像噴出的火焰一樣,不斷向四處蔓延,一直到亨德爾的心中。然后,亨德爾像一艘鼓滿風帆的船只開始乘風破浪,勇往直前。亨德爾再也忍不住了,他馬上拿起筆,飛快地記錄下心里迸出的每一個音符。此刻,萬籟俱寂,倫敦正被黑沉沉的夜色所籠罩。這時候,一片光明照亮了亨德爾的心境,所有美妙的音樂正在他的書桌上譜寫,只是還沒被聽見而已。

直到第二天早上,當亨德爾的仆人走進書房時,亨德爾依然沒有停下手里的筆。亨德爾的助手施密特上前詢問是不是需要幫助,亨德爾嘴里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隨后又低下了頭。就這樣,亨德爾一直在那個房間待了三個星期。即便是仆人送飯進來,亨德爾也只是用左手撕下一點面包。亨德爾的右手不停地將心中的樂曲寫出來,根本不能停下來,他完全沉浸在音樂的藝術海洋里。不過,亨德爾有時候會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睛里是異樣的目光,隨后開始在房間里走動,隨手還打著節拍想要歌唱。亨德爾的仆人受苦了,因為這段時間亨德爾完全沉醉了,似乎又是剛剛睡醒,別人和他說話,他含糊其辭。這樣一來,債主、請求參加節日大合唱的演員們、白金漢宮派來邀請他的使者都要被仆人擋在門外。仆人這時候不能打攪正在埋頭創作的亨德爾,擔心招來不必要的痛罵。亨德爾已經沒有時間觀念,沒有晝夜,沒有禮拜天,他的身心全部被心靈噴出的音樂急流充斥著,越到結尾的時段,音樂就會越發奔放。亨德爾在心靈的指揮下,隨著節奏,腳步踏遍所有的角落。他有時坐在羽管鍵琴旁邊演奏,有時來到書桌旁譜寫曲子,以至于他的手指累得鉆心般疼痛。

亨德爾有生以來從來沒有這樣投入地進行音樂創作,他的創作欲望也從來沒有如此旺盛。三周后,也就是9月14日那天,亨德爾完成了這部作品。此前枯燥的歌詞已經在亨德爾的樂曲承載下變成了美妙動聽的樂章。奇跡再次出現了,正如亨德爾癱瘓的身體遇到溫泉水一樣獲得了新生,亨德爾的心靈再一次被永恒之光照亮了。譜寫完成了清唱劇的樂曲,亨德爾自己還彈奏過,美妙的音樂也將歌詞裝飾好了,唯一沒有配上音樂的就是最后的一個詞“阿門”。亨德爾此時只要抓住兩個連續的短促音節,“阿門”就能變成動聽的樂聲了。但亨德爾清楚,必須是兩個不同的音符才能配上這兩個音節,還要配上變換的合唱樂曲。亨德爾準備將兩個音節延伸,還要拆開之后再重新組合,這樣才能讓結尾充滿激情。這部清唱劇結尾的歌詞傾注了亨德爾巨大的熱情,宛如上帝的靈氣一般充實了世間人們的思想。亨德爾感覺清唱劇的最后一詞似乎跟自己較上了勁,就算是使上渾身解數也要讓結尾蕩氣回腸。“阿”字洪亮的音節是最初的原聲,可以起到回旋的作用,最終達到最高音,越來越高,直沖云霄,然后忽然降下來,再次升上去。此刻加入管風琴激烈的配音讓聲音的強度再次加大,響徹在全部的和聲里,響徹在整個天空,和天國天使們吟唱的贊美詩一比高下。亨德爾感覺,這樣一來,“阿門!阿門!阿門!”沒有休止的聲音會將人們頭上的房梁震裂。

筋疲力盡的亨德爾終于寫完了樂譜,他從座椅上吃力地站了起來,羽毛筆從手中掉到了地板上。亨德爾此時什么也看不到,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渾身沒有力氣,神智也不清醒,像一個盲人一般扶著墻壁慢慢挪到臥室,隨后一頭栽倒在床上像死人一樣睡著了。

亨德爾的仆人在上午曾經三次打開主人臥室的門,但亨德爾緊閉的嘴唇、緊閉的眼睛和石頭般的身體讓仆人望而卻步。好容易熬到了中午,仆人故意將門敲響,自己不停咳嗽,但這樣依然沒有喚醒沉睡中的亨德爾。為了協助仆人,大師的助手施密特也跑了過來,但亨德爾依然靜靜地沉睡著,像凝固的巖漿一般。有點擔心的施密特俯下身體仔細查看大師。此時的亨德爾好像是一位作戰英雄剛從艱苦的戰場上下來一樣,獲得勝利但因疲憊死去了。仆人和施密特無法理解亨德爾這三個星期,他們被亨德爾的狀態嚇壞了,擔心他一動不動是不是再次中風。晚上,施密特和仆人感覺無法熬下去了,他們就開始使勁搖晃亨德爾,但依然無法讓大師醒過來。已經十七個小時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去請醫生。施密特想盡辦法找到了在這景色宜人的夜晚去泰晤士河邊釣魚的詹金斯醫生。詹金斯因為別人打攪了自己的雅興似乎不太高興,嘴里不停嘟囔著。了解了亨德爾的情況后,詹金斯才收拾起釣魚的興頭,和施密特一起回到診所取回了醫療器械。詹金斯估計亨德爾很可能要動手術,因此耽誤了一些時間,最后在一匹小馬車的幫助下來到了布魯克大街。

此刻,亨德爾的仆人正隔著一條馬路向他們擺手示意,還在大聲向他們喊:“主人起床了,正在吃飯。飯量太大了,幾乎抵得上六名搬運工。主人三下兩下就吞下了半只約克夏豬肘子,四品脫啤酒還沒有填飽他的肚子。”

施密特和詹金斯來到家里,他們果然看到了仆人所說的一幕:亨德爾有點像非常滿意的國王一般坐在堆滿食物的飯桌前,好像一晝夜的熟睡已經彌補了三周不分晝夜的工作,此時此刻他只剩下胡吃海喝,妄圖一下子彌補為了音樂創作而消耗的巨大能量。其實,聽到詹金斯來的消息,亨德爾就開始發笑了,并且笑聲越來越大以至于整個屋子都能聽到。施密特三周來首次聽到大師的笑聲,此前視線里只有亨德爾的緊張和憤怒。此刻,亨德爾天真開懷的大笑像大海的浪花。的確,亨德爾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大笑過,此時的他可能是感覺自己身心已經痊愈,久違的新生活正在向他張開雙臂。這個時候,亨德爾居然看到詹金斯醫生,他高高地舉起啤酒杯并不停地搖晃著向身披黑色披風的詹金斯致意。醫生看到這種情況似乎也非常驚訝:“這是怎么回事?亨德爾大師,究竟是誰請我來看病啊?讓你一下子精神煥發的不會是酒杯里的啤酒吧?”

亨德爾一邊大笑一邊精神煥發地打量著詹金斯,但大師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的嚴肅。亨德爾慢慢站起身來到羽管鍵琴旁邊,兩只手在琴鍵上停頓了一下,隨后轉身對施密特和詹金斯神秘地笑了一下,開始吟誦起詠嘆調:“我的秘密很快就會告訴你們,你們可要注意了。”這種詼諧的腔調和臺詞是清唱劇《彌賽亞》里邊的。亨德爾的手指搭在了琴鍵上,隨之整個身體融合了進去,周圍的一切已經從他的內心消失。在忘我的音樂世界里,亨德爾沉醉,聚精會神,高聲歌唱,幾首合唱曲在琴鍵下飛出。亨德爾此前只有在夢中聽到過這幾首合唱曲,而現在回到了現實:“毀滅你的痛苦吧!”美妙的生活已經向亨德爾展開臂膀,他的歌聲越來越動聽,宛如走到歡呼的人群中間。身后是合唱隊,四下里到處是歡呼聲:“阿門!阿門!”亨德爾感覺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音樂海洋中,房間里四處是美妙的音樂。

這種迷人的音樂引起了詹金斯的共鳴,他看到亨德爾從羽管鍵琴旁邊站起來時,已經不知所措了:“這是我一生中聽到的最美妙的音樂。伙計,你是否中了什么魔法?”

但亨德爾依然站在那里,似乎他也被美妙的音樂震撼了。過了一會兒,亨德爾才有點難為情地轉過身,用很輕的聲音對詹金斯說了一句:“或許,幫助我的是偉大的上帝。”

這位音樂大師幾個月后在都柏林旅居,住在艾比大街的一棟公寓里。有一天,有兩位穿著講究的人來拜訪他,他們非常恭敬地向這位來自倫敦的尊貴客人提出了請求。幾個月以來,在愛爾蘭首府的人們都在為能聽到如此精妙的音樂興奮無比,他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音樂。如今,亨德爾要在這里舉行清唱劇《彌賽亞》首演的消息已經傳出,并且亨德爾是在都柏林奉獻自己的新作而沒有選擇在倫敦,人們感到萬分的榮幸。他們估計這部非凡的大型聲樂協奏曲肯定會帶來很大的利益,所以他們來請求慷慨的音樂大師將此次首演的收益捐獻出來,讓這里的慈善機構為生活貧困的人們造福。

都柏林曾經給予了亨德爾極大的愛護,讓他打開了音樂的創作心靈,他喜歡都柏林。亨德爾友好地看著兩位使者,笑著說,他很愿意做這件事,不過應該表明將這筆收入捐獻給哪些慈善機構。“是一些生活陷入困境的人們,他們需要幫助。”一位花白頭發、非常和藹的先生回答。另一位先生也補充了一句:“還有就是,那些慈善醫院里的病人。”另外,這兩位慈善使者還重申,只請求亨德爾捐獻首演的收益,亨德爾本人依然還能擁有余下的幾場演出收入。

但是,亨德爾對此表示了拒絕。他說:“你們的想法錯了。這次演出的所有收入我全部捐獻,不會留下一點,因為我不愿意背負別人的債務。這部作品的全部收入我都捐獻給那些病人和生活在困境中的人。我自己此前也是病人,正是這部作品將我從困境中拯救出來。”

亨德爾的話使兩位慈善使者有些迷糊,他們沒有明白過來,只是反復地對亨德爾表示感謝,不停地給亨德爾鞠躬。這個喜訊傳遍了都柏林,人們都奔走相告。

1742年4月7日是排演的最后一天,為了節約,在非施安布爾大街的音樂堂大廳只準備了微弱的照明設備,而且只有一小部分人被批準旁聽,他們是主教堂合唱團成員的親屬。他們一心等待聆聽音樂大師的新作。寬敞的大廳里顯得有點陰暗潮濕,當合唱聲像洪流一般進入低鳴時,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些零散坐在長椅上的旁聽者居然聚到了一起,側耳傾聽的人群開始在排練舞臺聚集成了一大片,因為他們感覺音樂的洪流力量巨大,擔心自己會被沖走。這些聽眾越來越緊密地聚集,好像要將心臟聚集在一起,仿佛是虔誠的宗教團體來禱告;音樂的巨大能量向他們奔來,各種樂聲交織在一起,并且不斷在發生變化。在這種強大的音樂面前,聽眾似乎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但是又心甘情愿被這音樂所俘獲,感受音樂帶來的沖擊。當“哈利路亞”第一次激烈響起時,其中一位聽眾忽然站了起來,而其他聽眾也隨之全部站起。他們已經被音樂的力量所統治,似乎站起來更能近距離接近上帝,然后向上帝奉獻自己的敬畏。排練結束了,這些聽眾將自己的感受說給自己的親友聽,人們都在懷著緊張的心情等待這部驚人的作品問世。

六天之后的4月13日晚上,首演終于要開始了。音樂廳人山人海,為了使大廳里能容納更多的聽眾,女士沒有穿肥大的鐘式裙,騎士也沒有佩帶寶劍,最終大廳破紀錄地容納了七百人。樂曲開始后,人們幾乎屏住了呼吸,都在側耳傾聽。當具有暴風雨般力量的合唱開始后,人們的心就開始隨之顫抖。站在管風琴旁邊的亨德爾本來準備親自監督、指揮這次演出的,可此時他也沉醉在了自己的作品里,好像自己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美妙的音樂,再一次被音樂的洪流帶走了靈魂。當作品到最后開始演唱“阿門!”時,亨德爾很自然地亮開了嗓音跟著合唱隊齊聲唱了起來。要知道,亨德爾以前從來沒有參與過這樣的演出。音樂結束了,人們的歡呼聲響徹整個大廳,而此時的亨德爾悄悄地離開了那里。他感覺,人們感謝的不應該是他,而是賜予這部作品的神靈。

亨德爾人生心靈的閘門已經被打開,他感到自己無比堅強,生活中什么樣的困難在他眼中都不算什么了。后來,亨德爾在倫敦建設的歌劇院破產了,債權人向他逼債,亨德爾非常堅強地渡過了這次危機。盡管已經年過花甲,可亨德爾照樣跟隨自己作品中倡導的理念生活著。隨著年齡的增長,亨德爾雙臂變得不再靈活,雙腿還患有風濕痙攣,可他依然沒有放下創作的筆。在創作《耶弗塔》時,他雙目失明了,像失聰的貝多芬一樣,亨德爾依然沒有停止創作。

盡管亨德爾不斷創造人生的輝煌,可在偉大的上帝面前他非常謙卑。他是一位非常嚴謹的藝術家,從來不稱贊自己的作品。作品《彌賽亞》成功拯救了正處在人生道路低迷狀態下的亨德爾,因此他很喜歡這部作品,他感覺正是《彌賽亞》讓自己得到了解脫。亨德爾長時間在倫敦演出這部作品,他將每次演出的全部收入——五百英鎊都捐給醫院。亨德爾感覺自己是康復者,應該對陷入困境的人們實施援助。這部作品曾經和他一起下過地獄,因此亨德爾準備用這部作品辭別人間。1759年4月6日,七十四歲的亨德爾已經病入膏肓,可他依然讓人把自己領到了考文特花園的指揮臺上。亨德爾忠誠的朋友、歌唱家、音樂家,都圍著這位盲人。盡管亨德爾什么也看不見,可當樂器聲如澎湃的洪流般涌向他時,他馬上精神倍增。他熟練地揮動手臂打著節拍,非常虔誠地演唱,像一位站在自己棺木前的牧師,和大家一起為人們靈魂的解脫祈禱。當亨德爾喊“長號響起”,所有的銅管樂器一起吹響時,亨德爾渾身顫抖。他抬頭久久凝望著天空,好像是準備去面見上帝去接受審判一般。演出結束了,亨德爾感覺好像完成了上帝交給自己的任務一樣,他抬起頭微笑著。

他的朋友們都很感動,都意識到這是亨德爾的最后告別。亨德爾隨后就非常疲憊地躺倒在床上,嘴唇微微地抖動著,希望到耶穌受難的那天才離開人間。旁邊看護亨德爾的醫生們都很吃驚,可他們不知道,正是耶穌受難的4月13日,亨德爾曾經被命運擊垮;也是在那一天,亨德爾的傳世名作《彌賽亞》公演。亨德爾的心靈是在那天死去的,但也是在那天奇跡般復活的。亨德爾希望自己在復活那天離開人間,以此證明自己將獲得耶穌那樣的永恒。

果然,4月13日那天,亨德爾終于耗盡了精力。他什么也不知道了,魁梧的身軀靜止在了床上,變成了一具軀殼。從此音樂和他化成了永恒,他生前聽到的、創作的偉大的音樂洪流隨他涌向了永恒的殿堂。第二天,在復活節的鐘聲敲響之前,喬治·弗里德里希·亨德爾與世長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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