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晏殊帶著兒子晏幾道回鄉省親,恰巧撫州知府是晏殊在京城任職時相交的摯友,今日回撫州,昔日的好友自是歡喜異常!在知府衙門后的一所花園里,擺下宴席,邀請晏殊前往把酒言歡,共敘舊情。在園內的金柅亭里設宴,實在有情有致,一邊乘陰納涼,一邊賞著園景,眼前擺著一桌可口的下酒菜,舉箸皆美食,怎可無琴歌助興?
于是,知府叫來了自己的女兒小萍,讓其給摯友彈奏一曲。善于撥弦弄樂的小萍在重重閨閣中出現了,只見她十幾歲的年紀,便已經風姿綽約,裊裊婷婷,而席間的晏幾道,也是生得俊秀非凡,兩個孩子互相見面,便已經心中暗自歡喜對方。而站在兩旁的知府和晏殊,作為風月過來人,怎可不知?怎可無洞悉?尤其是小萍在聽從父命,捻起琵琶,彈奏起《雙飛燕》這首曲子的時候,眉眼中向晏幾道流露出的感情已經一瀉千里,深恐人不知!知府和晏殊,聽罷,會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知府也是欣賞晏幾道的,因為他的反應機敏和美少年的英姿。宴席間不時夸贊晏幾道的才智。晏殊借著酒興,在此寫下了一首詩:“臨川樓上柅園中,十五年前此會同。一曲清歌滿尊酒,人生何處不相逢。”
就是這場金柅亭家宴上的相遇,讓小萍和晏幾道陷入了深深的愛戀中。因為兩家在撫州居住的地方并不遠,再加上雙方父母的應允,晏幾道便常常到花園中尋找小萍,與其共玩樂,兩個年輕的男女就像那春日降臨的“雙飛燕”,盡情地在園中嬉戲玩鬧,時而吟詩作對,時而把酒賞花,還在一起斗蟋蟀,猜謎下棋,園內四處都留有他們歡笑過的痕跡。而對感情的渴望與追求,也在兩個少年心中潛滋瘋長起來。
多么希望能夠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啊!就這么瘋玩到老,無憂到老,甜蜜到老!然而一紙令下,晏幾道還是隨了父親晏殊回京繼續他們之前的生活。省親假已經結束,再留在撫州那已經是沒可能的事了。
晏幾道回到京城,常常思念撫州的小萍,而小萍又何嘗不是,剛剛戀上,就得忍受兩相分離的悲戚,這讓人看了,心中忍不住要滋生出許多愛憐。雖然兩家開始時也常書信往來,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加上路途遙遠、山路阻隔,晏幾道與小萍兩情雖篤,但終敵不過時間的漫長沖洗,彼此魚雁漸稀。
好久沒有小萍的消息了,不知道她現在可好?晏幾道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詢問自己的父親,他多么渴望從父親那得到一絲關于小萍的消息,但是晏殊沉默了,父親的表情刺激著他決意要去撫州探望小萍,但是他的決定卻屢次被晏殊強行阻止。小萍是不是已經發生什么意外了?懷著對初戀情人巨大的惦念和相思之情,晏幾道再也支持不住,一病不起,晏殊看了焦急萬分,終于應允他到撫州去“了卻心愿”。
原來,撫州知府在任職期間支持范仲淹的新政,事發后被反對變革的人誣陷報復,不僅丟了官職,還被發配到嶺南充軍。而小萍的父親,這位曾經的撫州知府大人,又是天生的剛直脾性,在發配往嶺南的路上不堪虐待,絕食而死,可憐的小萍無錢無靠,只好賣身葬父,之后便淪為了妓女,在風雨飄搖的社會中,仿佛一顆沉入海底的小沙粒,消失在了晏幾道的世界里。
據說,晏幾道風塵仆仆趕到撫州,終于知曉這件事的時候,心口好似針扎一般地疼痛,他找來新任知府,告知自己想到府衙后花園再走走、看看,新任知府看在晏殊的面子上應允了他。當他在園內踽踽獨行時,當年與小萍初見的情景又不禁浮在眼前,他再也忍受不住了,金柅亭周圍的植被還不曾改變,景物依然是那年的景物,而心愛的人兒卻已散落在天涯,只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晏幾道走遍了園內的所有角落,撮起一捧泥土,遙祭了小萍的父親,也暗祭了自己對小萍的這段初戀情懷。園內微風拂過,心中涌起千千結,時光流逝了,讓初戀凝成浮光掠影里一顆閃亮的點,宛若美人胸前一顆觸目驚心的朱砂痣,薄了紅顏,重了書生。遙想當年金柅亭旁的歡聲笑語,晏幾道的心中涌起千絲萬縷的相思愁緒,舉步吟道:
斗草階前初見,穿針樓上曾逢。羅裙香露玉釵風。靚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流水便隨春遠,行云終與誰同?酒醒長恨錦屏空。相尋夢里路,飛雨落花中。
這首《臨江仙》后來成了千古絕唱,這首詩也道盡了晏幾道心中無限的惆悵,時光流逝了,哪里再尋曾經的美麗?是不是每一場初戀都是不能圓滿的故事?愛過了才知道痛徹心扉,失去了才知道愛的珍貴,如果當初晏幾道早些回到撫州,或者與小萍保持書信往來,他還會失去她嗎?如果小萍在走投無路的境地里,想到的是他,她還會墮入紅塵嗎?如果畢竟是一場美好的假設罷了!
“記得小萍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相思枉斷腸的悲劇就這么在晏幾道和小萍的身上上演了,吟誦著這首浸滿相思愁緒的《臨江仙》,不知為何傷悲起來,也許只為他們最初的相見,和他們最后的別離。晏幾道和小萍的愛情悲劇告訴了我們——如果彼此相愛,能夠與他一同分享甜蜜,為何就不能讓他分擔你的疾苦呢?他和她是一對初戀情人,在她眼中,他是獨一無二的好男人,不僅對她體貼入微,還會時不時地給她制造驚喜,兩個人的初戀因此充滿了情趣。然而幸福就像席慕蓉所說的那樣,歡樂總是乍起就落,走得最快的是最美的時光。為了給父親籌到心臟移植手術的高額費用,她決定辭掉這份收入微薄的工作,去當坐臺女,這是多么艱難的一個抉擇啊!既然要做這樣的選擇,還是坦白跟他說吧,于是她走到他面前,簡單地陳述了一下她父親的狀況,當她正準備告訴他她的想法時,他卻笑著對她說道:“沒關系!我把我家另一套房子給賣了你先救急用!”她聽罷,感動得眼里盈滿了淚花……
有時候,愛情的早夭并不是出在對方的不夠好,而往往是因為自己跨越不過現實所設下的那道藩籬。既然愛了,不妨讓他一同來分擔未來的所有風雨霜雪,愛情,也只有在最艱苦的環境里,才能檢驗出它的真情指數。如果愛他,就讓他分擔你的痛苦吧!你可知道?當他知道你背著他背負那么多的辛酸淚時,其實,那才是對他最無情的傷害。
《生查子·元夕》——怎能忘卻,心中那份最真的守候
生查子·元夕
朱淑真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去年元宵節的夜晚,街市上的花燈亮如白晝,當一輪明月升到柳樹梢上時,“我”和你在暮色中悄悄相會。今年元宵節的夜晚,月亮與街燈依然如往昔那般明亮、耀眼,卻已是不見去年的你,物是人非,思念的淚水打濕了“我”的衣袖。為何花燈璀璨繁華的元宵夜,卻要黯然神傷?為何如此喧鬧的街市依然融不進你的情懷?獨自跑到那棵柳樹下去尋覓去年的心情,你可曾看到,北歸的大雁已經早早向你發出了“又一年春回”的訊號?!只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只道陰晴圓缺,人難共團圓!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中,終于理解了你“淚濕青衫袖”的哀傷!
沒有人可以忘記初戀時的那份情懷,一剎那相遇后擦出的電石火花在兩個人心間烙下的奇妙印記——釀就了今日在柳樹下長長久久等待的你,只為去年今日第一次在此相約。記住了相約時掠過肌膚的每一寸風,也記住了相見時,你眸中帶笑的臉。不管相戀之后,要經歷何種情感顛簸,愛恨別離,傷感憂心,在時光的洗滌中,依然難以忘懷的,是那份初戀時分如蜜似餞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