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幾天前，我的畫展結束了。開展時出了同名畫冊《歸國十年》，現在編這平裝本，價格低，圖片擴增，文字部分添了近兩萬，讀者或許有興趣看看吧。

那增添的長文，是為老同學楊飛云策劃的群展《回到寫生》與《面對原典》所寫，本月初，兩項展覽同時在中國美術館和油畫院美術館推出了——寫生、臨摹，皆是行內長期不予一顧的事：至少，留歐留蘇兩代畫家在法國、比利時、俄羅斯臨摹經典的作品，八十年來從未展出過。我們煞有介事的美術圈可曾惜護過、清理過這段短暫而被淹沒的歷史嗎？關于寫生、關于臨摹，我是有心得也有話說的。

我久已不愿談論繪畫，也不辦展覽，不出畫冊。如今世面上的名家、畫展、大畫冊，實在太多了，我寧可抵賴自己的身份。但這在國內很麻煩，我總被不時提醒是個畫家：這提醒，多有善意，也有惡意的。其實畫家又怎樣呢，畫圈子早已人滿為患，個個抱緊手里的飯碗；美術學院再這樣辦下去，則大陸畫家怕要比小國的國民人口還要多。每次和學院青年對話，南北各校的提問都一樣：或茫然無措，或詢問怎樣成功。學者專家則是宏論無邊，熱鬧非常，可我不記得十年來隨手翻閱的藝術雜志，有哪一頁居然記得。

現在這本集子既有我的畫，兼有談論繪畫的文字，與我其他集子比，總算比較地像個畫家模樣了，然而下筆議論，還是不安分——1985年，我曾應當時黃山油畫會議的邀請，在紐約寫了一篇長稿寄過去，結果弄得大家不開心。二十五年后再來談寫生，寫完一看，仍舊不肯裝幾句中聽的話，仍舊老脾氣。但我不想說自己講的是真話，因我知道，太多真話不能說：不是怕被和諧，而是怕同行。

弄一場展覽很麻煩的，此刻終于忙過了。開幕后，我幾乎沒再去過展廳：也是老脾氣，不為擺譜，而是難為情。油畫院遠在高碑店，我要謝謝展覽期間據說每天來到的陌生觀眾，也再謝謝二十多位幫我布展和看管的油畫院同學。

2010年1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