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國的衰落
- (美)弗雷德里克·艾倫
- 2983字
- 2019-01-04 19:39:12
2.炎熱的一天
今天是1929年9月的第一個星期二,天氣格外地炎熱。當然,也不是每個地方都這樣。在西南地區,溫度就比較適中。然而,從緬因州的海岸到內布拉斯加州的麥田卻都被灼熱的陽光烘烤著。
昨天是勞工節,而昨晚是休息長假就快結束的時候。從城郊通往美國各大城市的高速公路擁堵得十分嚴重,夜色中數不清的車輛裝載著被太陽曬黑的、燥熱的度假者和周末旅行者緩緩地向城市前行,每一次移動都顯得很艱難。在新澤西通往紐約的高速公路上擁堵得異常厲害,以至于大批的人們眼看在幾個小時內到達荷蘭隧道無望,就把他們的車停在了紐瓦克或霍伯肯,然后搭乘地鐵完成了他們去紐約的行程。火車站同樣擠滿了人,不僅僅是度假者和周末旅行者,還有露營后一同回城里的男孩女孩們。勞工節的交通從未如此慘不忍睹,而勞工節的旅行也從未令人感到如此不適(當然,那時的車里沒有空調)。
度過了一個讓人透不過氣的夜晚,當你在9月3日星期二早晨醒來的時候,早報上的天氣預報并沒有給人任何安慰,上面寫道:“今天和明天仍然是晴天,氣溫仍然會很高。”你肯定會覺得厭惡,因為紐約的溫度將達到華氏94.2度,芝加哥、底特律和堪薩斯市的溫度將達到90度,圣路易斯是92度,明尼阿波利斯是94度,波士頓更將達到97度。
吃完早飯以后,走到大街上,你會發現你在那兒看到的男人們和十年后的男人們并沒有什么顯著的不同。盡管與隨后的幾年相比,那時候穿古板衣領以及西裝背心的男人要更多些,那時候也沒有那么多的男人開始不戴帽子。不過這十年中,女人們確實是變化不小。明星們的身材都變成了直上直下的類型——沒有胸部,沒有腰身,也沒有屁股。如果說你見過的少部分女人能夠接近于這個理想標準的話,至少她們必然為此做過努力。那時梅·韋斯特的曲線還沒有造成對全國的影響力。如果那個還可以稱之為腰圍的話,也只是緊挨著屁股的。裙子很短,僅僅蓋住膝蓋下2~3英寸的地方。在1939年前,那段時期的裙子是最短的(新式的晚禮服都是無袖露背的,雖然有懸掛的各種布料配飾垂到接近腳踝的地方,但裙子本身仍然很短)。每條裙子都是V字領的,甚至幾乎所有的毛衣也都是。如果這是一個寒冷的天而不是夏天最熱的一天的話,你會發現每個女人都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努力縮進自己的外套中。女人們的帽子就像是一個小頭盔,緊緊地貼合頸背部分,并緊密地環繞在臉蛋周圍。因此,女人的輪廓就僅僅是呈現出眼睛、鼻子、嘴和下巴,還有一兩綹頭發裝點著臉頰——和頭盔。并不是所有女人都留短發,但是主流認可的發型是后面頭發剪短,然后把它從耳朵上方拉到前面。
在大城市,你甚至還能看見一兩個在商店買東西的人穿著露背的裙子,也能看見有些穿裙子的人沒有穿長筒襪——因為那時正處于曬黑熱潮的全盛時期。正如《婦女家庭雜志》中的廣告所寫的那樣:“這個全球掀起太陽崇拜的一年讓曬黑成為了一種流行。”然而那時要見到帶顏色的指甲很不容易,那是未來的一種時尚。
在你身旁急速駛過的車輛都是有棱有角的,在它們之中沒有流線型的設計。水平和垂直的線條,正方形的頂蓋,后上蓋幾乎就沒有圓形的,垂直的或幾乎垂直的擋風玻璃,以及直立的前部散熱器。沒有尖的或者圓形的車頭,沒有傾斜的車尾,也沒有良好的通風設備。

1929年有棱有角的汽車
在任何大城市的市中心,你走不了多遠就能聽見打鉚機連續不斷地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因為雖然佛羅里達的迅速發展在1926年瓦解了,而郊區的發展也從1937年開始有些滯后——也就是在城郊的空地上建設科茨沃爾德梯田、羅斯蒙特樹林以及伍德米爾車道,但在建設公寓住房尤其是辦公樓方面的發展仍然是快速的。并不是在比較貧窮的地區打鉚機的聲音才是最大的,而是在大企業和住宅區聚集的地方。因為有價證券的持有者和操控者才是在柯立芝—胡佛繁榮最后投機階段的最主要受益者。你在大街上看到的架設在高空的密布鋼梁將會成為豪華的公寓建筑物的聯合體。那個人行道加蓋了屋頂,蒸汽挖土機正在挖掘一個大洞的地方將要為經紀公司、投資信托公司以及抵押債券銷售員蓋一幢摩天大樓。
在紐約的華爾道夫酒店正在被拆毀,騰出地方讓一幢摩天大樓的終結者——帝國大廈取代一片摩天大樓。小約翰·D.洛克菲勒有幾個建筑師正靜靜地起草這塊巨大的處于市中心開發地的初步設計,他希望這塊地的主要特色是能有一個新的歌劇院(他當時并不知道歌劇院會無法建成而他的巨額投資會成為一座新的無線電城)。克萊斯勒大廈和其他幾幢主要的摩天大樓仍在飛速地建設著。美國其他的多數城市也都在努力追趕紐約的快速發展,鋼鐵和巖石建成的紀念碑更加高聳,更有野心,也更有表現力地展現著充滿自信的投機金融時代。
當你信步前行的時候,一個男人吹著口哨《雨中曲》從你身邊經過,現在與之匹敵的流行歌曲還有《異教徒情歌》和《流浪者情人》。
在這兒,有個電影劇場正為《以歌代說》中的主演艾爾·喬森做宣傳,而馬路對面的一家在宣傳《我們的摩登少女》中的瓊·克勞馥(她此時仍然處于輕率冒失的階段)和羅德·拉羅克奎。再往前走走,你也許就會看見出現在《名媛雙胞案》中的羅納德·考爾曼。這被宣傳為考爾曼先生的“第一部有聲電影”,這一現象說明了有聲電影當時還并沒有完全走向圓滿。即便是在大城市里,也仍然存在著無聲電影與有聲電影之間的競爭。由于電影制片人開始尋找能夠將自己的角色“說”出來的演員,從百老匯舞臺名流到好萊塢巨星的轉變也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但攝影棚仍然在不確定地摸索著這個新媒介,而評論家們也仍然認為“有聲電影”是一種處于尷尬境地的新貴。當在你老家的劇院屈服于時代的潮流,為自己安裝上聲音線路的時候,發出的刺耳聲音有時候也著實令人吃驚。演員們口齒不清的發音和在一串無聲的鏡頭之后突然爆發的歌聲經常會讓人覺得不和諧。吉爾伯特·塞爾德斯在《哈珀斯雜志》中的一片文章中評論道:“玻璃的叮當聲、左輪手槍的射擊聲、硬木地板上的腳步聲以及洗牌的嘩嘩聲,都非常相似。”
然而,這種媒介一直都在穩步改進。確實,在這個工業發展迅速以及公司企業壯大的時代,有許多人都不確定:有聲電影是否會很快輪到被電視所取代的命運。塞爾德斯先生寫道:“在12個月之內,最晚也不過是18個月之內,有聲電影就會面臨與家庭的電影放映機的競爭。……在隨后的一年里,我們也或許能夠有一臺簡單而且相對不貴的機器(現在正在完善),它能夠將中央廣播臺傳出的電影投射在安置在錄音機旁邊的小屏幕上。”
如果你打算今天傍晚在紐約,也許舞臺劇對于電影來說要更合你的口味。《街景》已經上演了很長一段時間,那部關于嚴酷戰爭的回憶《旅途盡頭》也是如此,如果你喜歡當前最暢銷的小說《西線無戰事》的話,那么你也許會更喜歡這部戲。艾迪·坎特出現在了《歡慶》的舞臺上,而你也會在《緊握一切》中看見伯特·拉爾。如果你喜歡首映之夜的熱鬧氛圍,可以去看新推出的名為《可愛的艾德琳》音樂劇的首演,這是對快樂的九十年代懷舊情感的追憶——成為回歸趨勢的典型代表。在如此炎熱的夜晚,如果你寧愿待在家里聽收音機,你可以聽聽法達交響樂團、純油樂隊、懷特曼老年管弦樂隊或者自由管弦樂隊。這時廣播上的各式演出還不是很完善,你也不能收聽全球范圍內的廣播,但那些在魯迪·瓦利帶領下低聲唱歌的人卻在廣播中將自己表現得淋漓盡致。收音機的平均價格仍然高達135美元,因為這時價格低廉的小型機還沒有問世。然而,在這些繁榮的年代,且不論它的價格和大小,購買收音機的還是大有人在,大約已經有一千兩百萬戶美國家庭擁有收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