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國的衰落
- (美)弗雷德里克·艾倫
- 2275字
- 2019-01-04 19:39:15
3.私燒錦酒和犯罪浪潮
然而,大蕭條在美國民眾中還尚未深入人心。尤其是在富人當中,極少有人在1930年感到心緒不安。他們之中的許多人在恐慌中心靈遭受了嚴重打擊,但他們已經設法讓自己對那些虧損一笑置之,對于投機商和和經紀人的戲弄也是如此(“你有沒有聽說過有個家伙定了個賓館房間,而店員問他是要用來睡覺還是跳樓?”“沒有,但我聽說有兩個人手拉手一起跳樓的,因為他們擁有一個共同的銀行賬戶!”)。隨著1930年慢慢地過去,他們開始意識到了大蕭條主要是這樣的一種東西:它使得交易滯緩、不穩定,并且對有價證券的價格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對于一個有代表性的中西部小城“中鎮”的商人來說,1932年以前,“大蕭條主要是他們在報紙上讀到的東西”,盡管在1930年的時候,那個城市里有四分之一的產業工人都失去了工作。總體上說,美國幾乎所有管理類崗位的工作都沒有受到影響,事實上,紅利和1929年一樣多。很少有人料想到經濟風暴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許多高收入階層的男人和女人都沒有從他們在報紙上讀到的失業情況中看出明顯的跡象,直到1930年的秋天,國際蘋果托運協會面臨供給過多的蘋果,他們靈機一動,決定將蘋果按批發價格以賒賬的方式賣給失業的人,然后再以每個5美分的價格轉手出售——霎那間美國的街角上到處都是顫抖著賣蘋果的人。
當許多生活富足、消息靈通的國家經濟聯盟(該組織的執行委員會包括有許多名人:約翰·海斯·哈蒙德、詹姆斯·羅蘭德·安吉爾、法蘭克·O.羅登、戴維·斯塔爾·喬丹、愛德華·A.法林、喬治·W.威克沙姆以及尼古拉斯·默里·巴特勒)的會員在1930年1月參與了“什么是美國1930年最大的難題”的民意調查,他們經投票將以下問題置于榜首:1.司法行政;2.禁酒令;3.違犯和不尊重法律;4.犯罪;5.法律的實施;6.世界和平——可他們竟將失業排在了第18位!即使是在一年之后的1931年1月,“失業和經濟穩定”也只是提升到了第4的位置,落后于禁酒令、司法行政以及違法。
這些民意調查表明,美國的“最佳公民”與1930年的經濟困境之間阻隔得是多么深;對于公共事務總是那么傾向于——正如瑟曼·阿諾德后來評論的那樣——用“一套道義上的回應”;公眾對于禁酒令沒能夠成功禁止的擔憂以及對于日漸顯現的非法酒類交易與犯罪之間聯系的關注都已經相當深入和普遍。
毫無疑問,禁酒令的法律正前所未有地、更廣泛、更公開地被藐視,即使是在原來相對清醒、自律的人群里。正如“中鎮”里的商人告訴林德夫婦的:“喝酒的人數在1927年和1928年增加了很多,而在1930年這一情況變得更嚴重并且更公開了。隨著大蕭條的愈演愈烈,公眾的道德標準似乎一下子垮塌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蕭條,但在1929~1930年以及1930~1931年的那個冬天,這里的事態發展變得不可收拾了。許多地方充斥著醉酒——人們舉行私燒錦酒派對。女性喝酒與醉酒的情況也更為多見。”1930年秋天,華盛頓發現了一個酒類走私販公然在參議院辦公大樓內莊嚴的警區買賣他的貨物。到1931年,在紐約,禁酒令的實施成為了一個笑柄,那些想要喝酒的人的選擇不再僅限于去地下酒吧或是給酒販打電話,有“興奮飲料店”公開做著零售生意,他們唯一在表面上作出的妥協就是瓶子并不是一般情況下那樣一行行陳列著,為了不讓正在巡查的警察感到尷尬,櫥窗中只擺上幾排石膏小雕塑。到1930~1931年的冬天,在紐約以外運營的輪船公司為那些嗜酒如命的人引進了一種新花樣——周末把船開到12英里以外的地方巡游,他們之中的有些人根本就沒有想去的目的地,除了“海上的自由”之外。
隨著每一則關于歹徒的新聞——《芝加哥論壇報》上的“鄉巴佬”蘭格爾被殺;在紐約的一次群毆中來格斯·戴爾蒙德接二連三地開槍;在紐約酒類非法勾當中達基·舒爾茲與文森特·科爾的血腥爭斗;“雙槍”羅利(一個一直在模仿歹徒行為的年輕人)在他躲藏的曼哈頓西區的房屋里遭到警察令人心悸的圍攻后被捕;艾爾·卡彭從賓夕法尼亞州的監獄中假釋出來了,他有本事讓他繼續逍遙法外,雖然誰都知道他一直以來就是芝加哥犯罪集團的頭目。每一條這樣的新聞都時刻地提醒人們:歹徒勢力正在膨脹,而正是依靠釀酒販酒為他們提供了可觀的收入。傳教士、畢業典禮的演講人以及宴會發言人都猛烈抨擊了“犯罪浪潮”。紐約的地方檢察官克雷恩稱犯罪分子“把他們的手伸向了任何東西,從搖籃到墳墓——從嬰兒的牛奶到靈車”。胡佛總統說與敲詐勒索作斗爭需要的不是新的法律,而是確保現有法律的實施。
與此同時,對禁酒令的反對意見明顯地增加了:美國《文摘》雜志在1930年早期對500萬人進行了一次民意測驗,只有30.5%的人贊同第十八條修正案和禁酒法案繼續并嚴格地實施,29%的人支持修改,而40.5%的人則希望廢除。北方衛理公會的小詹姆斯·坎農主教曾是最積極禁酒的領導者之一,當他被發現歡快地喝酒以及在紐約投機商號的支持下在股市投資后,公正執法的理由也幫不了他了。
當提及法律的實施這個長久以來混亂的問題時,威克沙姆委員會能為人們撥開云霧嗎?1931年1月19日,該委員會提交了對于禁酒令的報告,而疑惑因此變得更讓人難以理解。這是因為,首先,威克沙姆報告的主體部分中包含有詳細且有說服力的證據,證明禁酒令并沒有獲得成效;其次,該委員會中的11個成員分別持有11種不同的意見,其中兩個在大體上贊成廢除,四個贊成修改,而值得注意的是,另外少于半數的五個人贊成進一步考查禁酒令試行的效果;最后,當委員會作為一個整體,又自相矛盾地贊成進一步的嘗試。
面對這些混亂的分歧和矛盾,疑惑不解的市民只對一件事情確定:這個據稱對收集大量事實的有見識的設計——并且能參照事實作出判斷來推導出必定發生的結論——最后只是一場鬧劇而已。令人頭痛的禁酒令問題仍然是市民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