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當金山下

當金山的臥佛
天一亮,我們上路西行。手機響了,是一條“長”短信,摘要如下:
昨天見面很是高興,多年不見,但精神都很好,心態也好,愿大家都走好今后的路,健康地生活。再過十年后的聚會會更有意義,讓我們共同努力!不去送你們了,祝你們一路順風,多保重。
我愛人剛宣讀完短信,全車人便鼓掌歡呼。短信是老同學李正強發來的。昨夜,我們在敦煌繁星垂落的幕簾下,追尋著四十年來西出陽關的故事……
昨晚相見,令仍在敦煌的李正強非常激動,他特意叫來被他稱之為“咱們的引路人”的唐國瑧。四十年前,就是唐國瑧從北京把我們接到了柴達木,他和“駝背局長”一樣,在柴達木整整堅守了五十年,而李正強又和“咱們的引路人”一樣,整整堅守了四十年。李正強的愛人李素萍對我說:“白天李正強有事不在家,我回去就告訴他,油田對你們如何熱情地接待,局長對你們北京學生怎樣的高度評價,你們北京學生終于用自己的血汗贏得了歷史的認可。”說他聽后特激動。想想,李正強剛來時當修井工,被卡瓦砸成腦震蕩;改行干采油工,又被抽油機皮帶輪碾斷兩根手指。體力活兒干不動了,調到學校當老師,從教師到校長,再到全油田教育培訓中心主任、局勞動模范,幾十年如一日,“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嘔心瀝血一生,今天的歷史,見證著李正強的天下桃李,一撥比一撥年輕,那一撥又一撥年輕的生命,不就是李正強青春不老的生命延續嗎……

當金山,地處甘肅、青海、新疆三省(區)交界處,昔日屬人跡罕至,飛鳥不駐之地。圖為作者第一次在海拔3430米的當金山騎馬
當了大半輩子局調度室主任的唐國瑧養成了粗門大嗓的豪放性格,他哈哈大笑地說:“四十年前我去北京接你們時,一個個還都是‘泡蛋娃’呢,一晃,也‘老驥伏櫪’了。明天你們去盆地吧,變化大啊,比你們剛來時強多啦。要不我說呢,柴達木變得越來越年輕了,和柴達木在一起,我們也越來越年輕嘍……”七十三歲的唐主任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精神好、心態也好,這是柴達木賦予我們的本性。大家公推奚小明起草,由周宏發出,速給老同學李正強回信。奚小明推推眼鏡說:“十年再聚太久,最好年年相聚。是啊,即使人不能來,心也在柴達木相聚!四十年前,我和奚小明從北京同行柴達木,一路都在聽他滔滔不絕地演講。他記憶力超人,而且又有說半天話不喝一口水的駱駝奇能。這次再返柴達木,他自然就是車里的“無線電”,自然就是免費的“高級導游”。他站起身指著當金山說:“看見了嗎?當金山沒變、紅柳沒變、駱駝刺沒變、芨芨草沒變……同學們,我們變了嗎?我奚小明沒變!四十年前我來柴達木干了十年,父親落實了政策,我調到了內地;在內地干了二十年,我又回到了柴達木,這一干,又是十年!一直干到今天!……”
記得前天局里的歡迎晚宴上,宗局長握著他的手說:“你對青海石油的管道建設是有貢獻的。”
小明激動地答道:“謝謝,有這句話就夠了。”已是長輸管道防腐企業家和專家的小明兄,在剛入“知天命”之年便重返柴達木,為油田油氣管道的防腐作貢獻,就像李正強一樣嘔心瀝血、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已過“花甲”仍在擔任格爾木防腐廠的董事長。他的足跡仍不倦地行進在柴達木浩瀚的戈壁大漠中。

圖為作者與油田作家曹建川(左一)、李蕾(右二)在當金山口
奚小明又激動了起來:“快看!當金山臥佛……”他選擇的方位總是視覺的最佳角度:佛首枕在當金山水庫一彎清澈之上,安詳地西望著。佛身各個部位的輪廓逼真清晰,令人嘆為觀止。過去的人們為什么沒有發現他呢?那時的人們都是為衣食溫飽而匆匆奔忙的過客,無暇顧及對大自然的審美,神奇的當金山臥佛,就這樣不知靜臥了多少年多少代。當人們發現了他,他便給予人們神圣美的享受,當和諧自然“天人合一”時,美與世間萬物一起升華,發現美,是人類思想、品味、情操、境界永不停止的進步。
奚小明繼續著他的演講,此時他聲情并茂地朗誦起毛澤東的《念奴嬌·昆侖》,他說:“毛澤東沒來過昆侖,卻寫出如此氣勢磅礴的詩句,幾十年都忘不了。‘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當他讀到“千秋功罪,誰人曾于評說”時,全車的人都和他一起大聲朗讀了起來。車到海拔3648公尺的當金山埡口,我想起古詩《白雀歌》中描寫當金山的一句詩:嵯峨萬丈聳金山,白雪凝霜古圣壇……
過了當金山,就是屬于我們青春圣壇的冷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