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的話
南懷瑾先生是近年來享譽國內外,特別是華人讀者中的文化大師、國學大家。先生出身于書香世家,自幼飽讀詩書,遍覽經史子集,為其終身學業打下堅實基礎;而其一生從軍、執教、經商、游歷、考察、講學的經歷又是不可復制的特殊經驗,使得先生對國學鉆研精深,體認深刻。先生于中華傳統文化之儒、道、佛皆有造詣,更兼通諸子百家、詩詞曲賦、天文歷法、醫學養生,等等,對西方文化亦有深刻體認,在中西文化界均為人敬重,堪稱“一代宗師”。書劍飄零大半生后,先生終于尋根溯源返歸故里,建立學堂,親自講解傳授,為弘揚、傳承和復興民族文化精華和人文精神不遺余力,其情可感,其心可佩。
《論語》,儒家最重要的經典之一,是孔子弟子及其再傳弟子關于孔子言行的記錄,也是研究孔子思想的主要資料。南懷瑾先生極為推崇孔子學說與《論語》,強調它是我們了解儒家思想乃至整個中國傳統文化的基礎。
1962年秋,南先生應邀講述《論語》,但僅講了前六篇。1974年4月初,他應臺灣“大陸工作會”之請開講《論語》,歷經11個月。此次講述,蔡策進行了速記,并花半年時間整理成文字,隨后以《論語新義》為題在《青年戰士報》上連載(1975年4月1日-1976年3月16日)。1975年9月起,南先生親自進行修正,至1976年5月,取名《論語別裁》,在臺灣正式出版,問世后很快成為臺灣最為暢銷的學術著作之一。
鑒于《論語》在中國歷史及文化上的特殊地位和重要性,自漢代以來,注釋者眾多。其中以朱熹《論語集注》的影響最大,成為明、清兩代科舉取士的標準答案。但南先生認為,歷來的講解,錯誤之處,屢見不鮮,主要問題在于所講的義理不對、內容的講法不合科學——“本來二十篇《論語》,都已經孔門弟子的悉心編排,都是首尾一貫,條理井然,是一篇完整的文章”,但古今圣賢卻多“把《論語》當做一節一節的格言句讀,沒有看出它是實實在在首尾連貫的關系,而且每篇都不可以分割,每節都不可以支解。他們的錯誤,都錯在斷章取義,使整個義理支離破碎了”。他呼吁,“經過兩千多年的陳腐濫敗,許多好東西都被前古那些店員們弄是霉濫不堪”,“我們要把本店里的陳霉濫貨倒掉,添買新米”。
受禪門“方便通經”的啟發,南先生對《論語》的解讀不糾結于訓詁注疏,亦遠離極言性命心性的微言,注重結合自己的人生經驗及歷史典故,旁征博引,拈提古今,活潑靈動,亦頗具禪味。在人文掌故、生活趣聞中融入詞語解釋、原文串講,“主要的是將經史合參,以《論語》與《春秋》的史跡相融會,看到春秋戰國時期政治社會的紊亂面目,以見孔子確立開創教化的歷史文化思想的精神;再來比照現代世界上的國際間文化潮流,對于自己民族、國家和歷史,確定今后應該要走的路線和方向”。
他將講述整理后定名為“別裁”,是因為“自知所講的內容,既非正統的漢、唐、宋儒的學術思想,又非現代新儒家的理路”,“自認為旁門左道之說,大有別于正統儒家或儒家道學們的嚴謹學術著作而已”。他自稱要為孔子伸冤,在講述《論語》時有100余處解釋與前人不同,如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解釋等。他聲明,他之所以敢推翻幾千年來的舊說,正是基于歷代先賢的啟發,加以力學、思辨和體驗。此外,還在于他擅長援引佛、道以解孔、孟,“假如這些見解確是對的,事實上也只是因為我在多年學佛,才悟出其中的道理”。
對于《論語別裁》,將之奉為經典給予無上贊譽者有之,指其為妄談加以指責批判者亦有之。但不管贊譽也好,指責也罷,《論語別裁》發行量巨大,引起社會公眾巨大反響,卻是不爭的事實。因此,我們不妨采取客觀的學術態度,將其視為“一家之言”。
我社與南懷瑾先生結緣于太湖大學堂。出于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共同認識和傳揚中華文明的強烈社會責任感、緊迫感,承蒙南懷瑾先生及其后人的信任和厚愛,獨家授權,我社遵南師遺愿,陸續推出南懷瑾先生作品的簡體字版,其中既包括世有公論的著述,更有令人期待的新說。對已在大陸出版過的簡體字版作品,我們亦進行重新整理和修訂,力求貼近原講原述,還原作品原貌。作為一代國學宗師,南懷瑾先生“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畢生致力于民族振興和改善社會人心。我社深感于南先生的大愛之心,謹遵學術文化“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之原則,牢記出版人的立場和使命,盡力將大師思想和著述如實呈現讀者。其妙法得失,還望讀者自己領會。
東方出版社
二〇一四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