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她猜測就會是這樣,有過再親密的行為過后,顧西涼依然是獨自安眠。阮恩睡不著了,就一個人回想顧西涼吃醋的神情,覺得好可愛。其實一點也不可愛,如果外人看了應該會覺得那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時刻,可在阮恩眼里,那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表情。
他是在乎自己的吧?一定是的。
想到這里,阮恩就大起了膽子,悄悄地往顧西涼身邊靠。一點一點,直到自己與他的背部緊貼,感覺到一陣冰涼的體溫。正好顧西涼一個側身面向阮恩的背部,手一搭就放在她的腰上。阮恩只覺得身體里閃過一陣電流,然后她像怕他又突然收手似的,匆匆往他胸膛靠。兩人就一直維持這個姿勢入睡,直到第二天太陽高照。
這次倒是顧西涼首先醒過來,感覺到懷里有東西,低頭便看見阮恩的睡顏,兩腳還蜷縮成一團,像只乖巧的貓咪,本來想把手抽開,卻又突然不忍心打擾她。而且他驚訝的發現,醒來有人在身邊的感覺,好像不錯。
假期安排是七天,期間二人還去過海龜島,是一座面積為500英畝的私人島嶼。島上的住處是富有異域特色的草屋別墅。阮恩興致勃勃地拿出相機拍風景,最重要的是她想與某人合照。顧西涼卻不喜歡照相,兩人的婚紗照他都是沒什么表情,阮恩也不好勉強。顧西涼還是感覺到她的失落,想著反正就一次,滿足她好了,于是二人每去一個景點都拍照留了念。
可顧西涼幾乎都沉默著臉,唯獨兩張。
一張是阮恩拼死拼活要他笑一個,便笑了,也只是很僵硬的扯起唇角。一張是真正的開懷大笑,因為阮恩拿著相機請求路人拍照后,便興匆匆的朝他奔去,不料卻左腳拌右腳向前撲倒了。顧西涼去扶她起來,罵了句“傻。”本來是忍俊不禁,最后還是忍無可忍的笑出了聲。阮恩從來沒有這么丟臉過,重要的還是在他面前,立馬惱羞成怒一拳打在顧西涼身上,拍照的路人很會抓拍,這一幕就永遠的被封存下來。后來阮恩多洗了一張,把它放大表框,取代了婚紗照掛在臥室墻頭。
短短幾天,韓通的老當家韓再云猝然病逝,江山易主,公司由大兒子韓裔接手。
飛回臺北,顧西涼就接到陸成的電話,說原本與韓通的簽約被擱置了。顧西涼只陪著阮恩回家打了個轉身,洗澡,換了衣服就又出了門。阮恩正在臥室收拾行李,聽見關門聲匆匆跑下樓,人早就不見了蹤影,還是咬著唇小聲地問出了一句“晚上回來吃飯嗎。”
與韓通的總經理約好時間見面,顧西涼卻遲到了,不否認他是故意將董事會議延長。本來與韓通的合作談得好好的,卻說停就停,他覺得對方極其不禮貌,以牙還牙一向是顧西涼做人的原則。如果真有必要的話,他應該會考慮令找下家,雖然韓通的讓利似乎比任何一家都多。
到達餐廳,陸成在車里等,顧西涼被服務員引至包間,卻發現對方來的是個女生。顧西涼認得,那是韓再云的小女兒韓敏。他雙腳門也未踏入,轉身欲走,女生卻發現了他,幾步跟上去。
韓敏毫不掩飾對顧西涼的好感,甚至直接提出如果他愿意和她交往,與顧氏的合約就馬上簽訂。顧西涼聞言嗤笑一聲,“我想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繼續往外走。
韓敏沒想到自己被拒絕得那么徹底,她知道顧西涼已經是有婦之夫,也想過可能會是這種結果,但沒有想過對方只一句話就拂袖而去。她惱了,加上平常習慣大大咧咧,韓敏見顧西涼走出去,也提上小皮包跟著往外追,在餐廳門口就突兀地一把挽住顧西涼。
“一點也能不考慮下?”
顧西涼扯下環在自己臂膀上的手。“韓小姐,請自重。”
餐廳正好有記者,便將韓敏挽著顧西涼手的一幕拍了下來,韓敏依然我行我素,卻一再被拉開。一輛蓮花在餐廳門口急剎下來,韓敏看見來人,立即上前去挽住男人的手,對方滿臉笑容。
“福伯打電話說妳還沒有回家,手機也不接,今天這么好興致約會?”
韓敏不好意思地臉紅,抓住韓裔的胳膊搖,帶些嬌嗔的喊“哥”。顧西涼不再想過多逗留,對韓裔點頭致意后往陸成的方向走,不料卻被叫下。
“顧總不好意思,舍妹硬要我給你們單獨相處的機會,可否再抽些時間?”
然后韓裔拍了韓敏的手,“妳先回家。”韓敏卻不依地嘟嘴。隨即看見韓裔睨她的眼神,還是妥協了。臨走之前對著顧西涼的背影喊“我不會放棄的!”
顧西涼挑眉,又重新進到餐廳。
韓家素來清白,可獨兒韓裔卻是個例外,對方的身世顧西涼沒有興趣,他是只覺性地不想與韓裔有過多來往,他做正當生意,只做正當生意,起碼在他從商的幾年來,這一直是自己堅持的原則。商業聚會上二人見面,也只是很平常的寒暄,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互相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二人從座位上坐下,對視卻不發一言。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究竟有什么事?”韓裔本不想問,外頭的人稱他笑面,他也確實擔當得起這個稱號,只是顧西涼給他的感覺太平靜了,平靜到幾乎可以讓他自己都忽略掉自己。
“哦?韓兄今天不只是想跟顧某敘舊嗎?那不如開門見山?”
“城西的地皮聽說顧氏有興趣,并在家父生前曾簽訂一份草約,現在準備正式簽約?顧兄請恕我直言,最近已有很多家公司與在下電聯過,出的價格比顧氏多出好幾倍,我沒有道理眼看著到手的肥肉溜走。”
“那只能說明顧某與韓總的緣分不夠,期待下次機會。”顧西涼淡然地點下頭。
韓裔聞言反而又吃驚了一小下,剛正式接手公司那一天他就看過合約,顧西涼出的價錢居然與他最開始對工程的預算差不了多少,果然是人精。當初韓再云在位的時候看中的是顧氏的潛力和領導者的才能,可現在他就真的沒必要放著更好的路不走,去做沒有太大油水的買賣。而此刻看見顧西涼一副了然的表情,他反而笑得開懷。
“你是我見過最鎮定自若的人。”顧西涼有些意外,“過獎。”
那笑容是棋逢對手的驚喜,顧西涼的確值得他深處,出于遠大利益,或是其他。于是韓裔深慮再三,最后才道。
“顧兄,正式的合約我會簽好字,三天內送到顧氏。”
顧西涼不去深究韓裔突然的轉變,只禮貌地回笑握手,“合作愉快。”
多個朋友多條路,尤其是對彼此有利的朋友。你可以稱之為利用,但不能否認世界上真的有這回事,擁有相同磁場的人,在見對方的第一眼總會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雖然告訴過阮恩自己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但她仍然一意孤行地做了。顧西涼看見餐桌上的荷包蛋,不由地皺了眉,他不喜歡吃雞蛋,包括對蛋糕都不太鐘愛,這個習慣和亦舒一樣,莫名就不喜歡那種味道。又陷入回憶中。阮恩卻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同,只一個勁兒的拉他坐下,顧西涼卻開了口。
“你吃吧,我不喜歡雞蛋。”阮恩卻好像一早就清楚。
“我知道啊,可是雞蛋的蛋白質高有營養,你該學著吃才是。你嘗一下,我里面放了蔥花,很香的。”顧西涼看著遞到眼前的叉子,聽她這樣說還是一小口咬上去,唔,味道將就。
門鈴響了,顧西涼上樓換衣服準備去公司,阮恩去開門,每天都有人差不多這個時候固定送報。顧西涼下樓的時候,她正在廚房收拾刀叉碗筷,桌面上的報紙被翻在第二版,上面是大大的標題。“顧氏執行總裁,家花不及野花香。”阮恩從廚房出來,在門口差點碰到顧西涼,嚇了一跳。她說“你怎么還不去上班?”顧西涼卻隨意地說“你怎么不問?”阮恩見他眼神輕描淡寫地瞟了下桌面上的報紙報紙,隨即笑了。
“上面照片的時間是8點20多分,你九點左右就到家了。如果真有什么,我只有佩服你的速度。”
顧西涼不言。
“還有你看,照片上你明明一臉煩躁的樣子,手應該不是去牽那個女生而是要拉開她吧?你討厭人碰你的時候就是這幅表情。”
“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
顧西涼無話可說。
她說什么,相信?還將他的表情揣測得那樣準確,顧西涼這樣擅察的人不可能一點也看不出來她的心思,更何況阮恩從沒想過要隱瞞。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她想對他好,僅此而已。顧西涼不知道阮恩對自己的感情,好還是不好。他娶她的初衷只是想有個人在身邊,緩解對亦舒的思念。
此刻他的腦海里卻有念頭一閃而過,面對這個口口聲聲相信著他的人,顧西涼有預感。總有一天,他會親手摧毀她所有的信任,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天氣已經開始變得膩熱,禾雪端著大大的方塊物體下了車,吩咐司機不用等了,然后才自己拖著那龐然大物按響了門鈴。阮恩打開門還未看見禾雪的臉,就聽見對方的聲音。
“以后這種事兒我是打死也不干了,叫顧西涼付我勞力費!”
阮恩趕忙接過,不重,只是體積有點大,拿著不順手。那是她和顧西涼在斐濟的合照,偶然聽禾雪說認識某某影樓的經理,那家技術制作的效果不錯,阮恩才拜托了禾雪拿去將合照表框放大。
照片上的顧西涼因為她的迷糊而笑得歡快異常,以至于后來阮恩仔細查看,才發現原來顧西涼是有酒窩的,因為他平常都不笑,所以她才從未發覺。
禾雪一進門就癱進了沙發里,端著阮恩遞過來的冰水猛灌,然后去幫著阮恩將墻上的婚紗照換下。兩人東拉西扯半天,禾雪就坐不住了,非要阮恩去逛街。阮恩被纏的沒辦法,叫禾雪在樓下等自己,她上樓去換衣服。
門鈴又叮咚地響起來,禾雪跑去開門,卻看見來人是一個女生,她迅速把腦子翻了個遍,才確定她和阮恩都不認識這號人物。剛準備開口,對方卻搶了先,小潑辣的樣子。
“誒,你就是顧西涼的老婆?”
禾雪一聽這開場白如此直接,立馬就想起了電視劇里小三上門的情景,對阮恩的捍衛欲一下就冒出來了,所以她也語氣帶著不善地答,“你是誰?”
韓敏素來不喜歡文字,對于滿篇密密麻麻的小字更是不喜愛,所以報紙她從來不看,也理所當然不清楚顧西涼的老婆長什么樣子,之前三番五次被顧西涼直接拒絕掉,千打聽萬打聽才得知他家在這里,于是她懷著好奇又妒忌的心態找上門來。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人,能收服那顆不羈的心?可她一聽對方不善的語氣,就更加不滿起來。然后仿佛自己真和顧西涼有什么似的,滿臉耀武揚威地對著禾雪道“可不可以談談?”禾雪聞言望了樓梯一眼,發現阮恩還沒有下來。談談是吧?我看你要翻出個什么天來。
“行,家里不方便,外面找地方吧。”
走出門,從包包里摸出手機給阮恩發消息:臨時有事,你先在家啊,等等聯系。阮恩下樓發現已經人去樓空,很莫名其妙,短信就滴滴地來了。看完內容后,她關掉收件箱,接著打開電視機胡亂地調臺,殊不知一場唇舌大戰正在開幕。
禾雪悠然自得地咬住吸管大大地喝了一口飲料,坐在她對面的韓敏卻要瘋了。這女人,這女人,無論自己說什么,居然一點兒反應都不給她!
“聽說妳是孤兒?”
“對。”
本想用這樣敏感的身世打擊對方的自信,不料只得到個淡然無比地“對。”
“麻雀變鳳凰的戲碼,看來女人都喜歡啊。”
“那是,這真正的鳳凰哪兒那么多啊?最怕的是有人本來是烏鴉,還頂著鳳凰的頭銜到處耀武揚威。”
韓敏再傻,也聽出了禾雪語氣中的烏鴉指的就是她,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保持大家閨秀的風度,鎮定,鎮定。她添油加醋地使出最后一擊。
“你知道我和西涼的關系吧?”豈料禾雪一臉驚奇地問“哦?難道你剛剛說的麻雀就是指你自己?”韓敏被自己的話反將了一軍,再也忍不住地正欲發作,韓裔的聲音卻在她身后響起。
“敏敏。”
韓敏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救星,本來就在顧西涼面前受了氣,沒想到此時在這個女人面前也差點自尊全無,她覺得委屈無比。一手指著禾雪,像小孩子告狀的話就脫口而出。
“哥,她欺負我!”
禾雪最開始很有怒氣的,她以為顧西涼真的對不起阮恩,可聽見來人沒有底氣的問題和心虛的表情,她立馬反應了過來。顧西涼又不傻,真要做了什么,怎會任人有機會找上門來?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只是女孩幼稚的問題和諷刺,她覺得還蠻有趣,才會一直陪著她玩游戲。
跟我玩心理戰術那一套?你姑奶奶我可是始祖!
來人她倒覺得眼熟,隔了半天才想起來顧西涼公司最近好像就是跟他有合作,傳得個滿城風雨,什么強強結合錦上添花什么的,那報道占了滿滿兩個版面。
聽見女生撒嬌又委屈的語氣向來人告狀,禾雪反而一愣,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我什么時候欺負你了?”
她一沒惡語相向,二沒上前動手,甚至對方的問題都是有問必答。只是韓敏怎么玩的過她的文字游戲?對于韓小姐來說,這大概已經算是很大的侮辱了。
“你有,你有!我說什么你都不理,這就是欺負我!”汗顏。
禾雪終于噗地笑出聲,隨即就見男人的目光掃了自己一眼,眼神仿佛刀子般凌遲著她,這才收起笑臉。
“那是我剛剛沒反應過來,要不你重新問?”豈料韓敏還當真問了,禾雪也就當真回答她。
“第一,我不是孤兒。第二,我的確很喜歡麻雀變鳳凰的戲碼,我小時候最喜歡扮這種家家酒了。第三,我不清楚你和顧西涼有什么牽連,可那關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如果真要拉上點關系,他該算我小姐妹的內人?”
韓敏聞言就真有了吐血的沖動,敢情她根本弄錯了對象,還被人像傻子樣玩了一圈。禾雪陳述完畢,悠閑地拿起桌面的手機給阮恩發短信:搞定,百盛樓下等。
然后她站起身就準備往外走,經過韓裔身邊的時候卻被拉住了手,禾雪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