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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助于蔣介石政治統治的諸因素

人們對蔣介石的評價,在他漫長的生涯中變化很大。有些中國人尊崇他為完美的民族領袖;另有些中國人辱罵他是封建軍閥。有些外國人稱贊他是基督教徒和民主的捍衛者;另有些外國人痛斥他是老式的儒家和殘忍的獨裁者。然而,不論敵友,都承認蔣介石是個非凡的人。

由蔣介石來繼承孫逸仙的衣缽,比如說,在1925年孫逸仙逝世時,是無從預見的。那時,國民黨領導權似乎注定要給汪精衛、胡漢民或廖仲愷;他們三人都比蔣介石有豐富得多的革命經歷,與孫逸仙的關系也更為親密。然而,蔣介石對于政敵有三大優勢,他之所以能當權多歸因于此。首先,他是軍人,而軍隊當時已成為主要的政治工具。他上臺的最重要的一步,是他在1923年受孫逸仙指派指揮國民黨在黃埔的軍校。作為黃埔軍校校長,蔣介石監督千萬名軍校學生的訓練(在1924—1926年間僅在最初四期就有5000名學生畢業),他與許多學生之間形成了中國師生之間的強有力的聯系。畢業后,這些青年軍官取得黨軍的指揮權,而黨軍一般比軍閥部隊訓練有素,裝備精良。這支軍隊成為效忠蔣介石的有力的工具,他得以在以后的政治生涯中有效地加以運用。例如,蔣介石在1927年8月被迫下野之后,他繼續得到黨軍的效忠,從而有效地控制了黨軍。所以,沒有蔣介石的合作,中央特別委員會實際上無力對華北進行北伐。此外,在1927年12月20日,18個將領由何應欽領銜聯名打電報給特別委員會,要求重新任命蔣介石為最高軍事司令官。羅家倫編:《革命文獻》第18卷,第10—11頁;多梅斯:《推遲的革命》,第295頁;錢端升:《中國的政府與政治》,第96頁。利用軍隊的支持——連同各種政治和金融勢力的支持——蔣介石迫使特別委員會辭職,并在1928年1月恢復了他在黨政軍中的統治地位。

蔣介石又在1928年開始聘用德國軍官,如馬克斯·鮑爾陸軍上校為軍事顧問和教官。鮑爾及其他德國軍官給予蔣介石軍隊的軍事訓練和軍事知識(雖然按照西方標準通常只是初步的),連同軍隊對蔣介石效忠的結合力,使這支軍隊無疑比他的任何政敵的軍隊在軍事上更有戰斗力,在政治上更可信賴。例如,汪精衛1927年夏在武漢主持對立的國民黨政府,他的最有力的軍事支持者是湖南軍閥唐生智。可是,唐生智有他自己的政治目標。結果,汪精衛在1927年9月突然被剝奪權力,被迫謀求同他的主要政敵蔣介石聯盟。同樣,胡漢民在1932年以后把他的命運寄托在廣東軍閥陳濟棠身上。陳濟棠覺得胡漢民有用,因為胡漢民是國民黨主要理論家,能給陳濟棠的純軍閥政府涂上合法的色彩。然而,胡漢民決不能把他的意志強加給陳濟棠,也不能有效地影響廣州的政策。

蔣介石在政治斗爭中享有的第二個優勢,是優越的財政基礎。北伐期間,一些革命領導人向蔣介石建議,繞過重兵據守的上海去占領華北。他們認為到那時上海將會不戰而落入革命軍手中。然而,蔣介石像1913年以后的孫逸仙一樣,把這座長江沿岸的大城市看作主要軍事目標。

蔣介石比國民黨大多數其他領導人更加認識到上海在財政上的重要性,知道控制上海稅款收入勝過指揮許多個師的軍隊。在1912年和1922年間,蔣介石有很多時間在上海。他和那里的金融界領袖人物有密切關系,據說同青幫——這是個控制上海下層社會的秘密團體——頭子也有密切關系。當然,上海的財源必須加以發掘。這點起初不會遇到困難,因為上海的資本家在1927年春被共產主義日益逼近的幽靈弄得驚慌失措,他們聯名上書,要求蔣介石防止過激的革命行為發生。這正合蔣介石之意。雖然蔣介石過去有時唱過左派過激的高調,但是,他也被越來越激進的共產黨人所困擾。或許,甚至更加使他心神不寧的,是由鮑羅廷和中國左派分子在武漢謀劃的對他領導權的政治威脅。

由此可見蔣介石和資本家互相需要。上海資本家在3月末同意向他提供首批預付款300萬元。作為回報,他答應制止上海勞工騷動,并從革命運動中清除共產黨勢力。1927年4月12日黎明前,蔣介石以大舉鎮壓上海共產黨領導的工會,來忠實地履行這宗交易規定的義務。數以百計,或許是數以千計的共產黨人和工人,在這次血腥的清洗中被殺害。可是資本家卻如愿以償;共產黨人不再成為上海的威脅。

然而,上海商人和銀行家還須酬勞蔣介石。4月25日,他們再給蔣介石700萬元。但是,這筆款項僅僅提起了蔣介石的財政胃口,因為他的軍費每月約達2000萬元。他派出專人逐店逐廠要求捐款。例如,命令南洋兄弟煙草公司捐款50萬元;華商電氣公司捐款30萬元;先施公司捐款25萬元。當資本家回避時,蔣介石的代理人就采取恐嚇、敲詐,甚至綁架的手段。歐文·查普曼報道,“富有的中國人會在家中被捕,或神秘地失蹤于街頭……百萬富翁以‘共產黨’的罪名被逮捕。在近代,上海從沒有在以前的任何政權之下,經歷過如此恐怖的統治”H.歐文·查普曼:《中國革命,1926—1927年》,第232頁。。蔣介石的財政部長宋子文甚至在北伐后公開承認,“戰時,我們或許迫不得已采用了非常手段籌款”《中華年鑒,1929—1930年》,第629頁。

雖然國民黨在1928年中期以后已不再采用這種手段籌款,但是,上海及其周圍地區繼續承擔政府歲入的主要來源。在南京的10年時期,政府從全國經濟的貿易和制造部門——大多集中在上海地區——取得政府稅收的近85%。政府在財政上還在很大程度上依賴發行公債來彌補赤字。這樣,又是上海的資本家認購公債的大部分。由于能夠發掘中國這個最大、最現代的城市的財富,蔣介石比他的政敵享有一種值得羨慕的優勢。例如,馮玉祥痛感他所以不能與蔣介石競爭,是因為國民黨軍隊的薪餉、給養和裝備都比他的軍隊優越。他聲稱,蔣介石還非常富有,足以用錢收買對方軍隊歸附以挫敗對手。馮玉祥:《我所認識的蔣介石》,第17—18頁。

第三個為蔣介石在國民黨運動中取得優勢的因素,是他對派系和軍閥政治的權術運用自如。蔣介石很少對一種思想意識的立場或派系政策矢志不渝。只要在政治上有利,他能很容易地適應任何派系,而不成為該派系的一員。例如,在1927年末和1928年初,他與左派國民黨和元老(一批以前的無政府主義者和老政治家,以張人杰、吳稚暉、蔡元培和李石曾為代表)合作;到1928年8月,他又與元老和右派結盟反對左派;而到了1929年3月,他又與右派聯合既反對元老又反對左派了。于是在一年半之內,他聯合過國民黨政治派系的各個集團。他又有使相互敵對的派系都為之效忠的才能。例如,在30年代中期,CC系與藍衣社復興社重要發起人之一的康澤,在《復興社的緣起》一文中說:“復興社自始至終就是復興社,并無其他名稱。后來社會上有藍衣社的傳說,它的由來是這樣的:“南昌行營……主任秘書是劉健群……于1932年3月間到南京來……由我和桂永清兩人介紹他參加復興社。……蔣介石……任命劉為軍委會政訓處長……籌辦了軍委會政訓班……開課以后不久,我發現他個人野心特別突出,有自成一個系統的傾向。他寫了一本小冊子,名叫《我對黨的一點意見》,主要的內容是要把國民黨起死回生,挑選一批優秀黨員組織‘藍衣社’,一律著藍色制服,以區別于普通黨員……對于他這本小冊子,蔣介石和復興社南京總社看過之后,未加可否。他沒有取得蔣介石和南京總社的同意,就擅自印發給學生。(復興社總社)訓育組知道后,報告總社,才制止他發。“1932年10月……蔣介石決定成立華北宣傳總隊,命劉為總隊長,率隊北上。劉到北平后,又大量印發他所寫的那本小冊子。原來華北方面已經風聞有個法西斯組織,但不知究竟,看到這本小冊子之后,就傳說是‘藍衣社’,并有人認為‘藍衣社’的頭子就是劉健群。他也樂得以此作為自我宣傳而出名。不久,先在廣州,后在全國各大城市都傳開了‘藍衣社’。南京總社知道這種情況后,曾下命令給他,要他收回這本小冊子,但已收不回來了。”見臺灣《傳記文學》第59卷第4期。——譯者準備火并——可是兩派都尊他為領袖。而CC系和藍衣社都蔑視政學系——可是蔣介石最親密的顧問和受到信任的官員,有許多是政學系成員。

這種政治操縱技巧,也可在蔣介石同地方軍閥的關系中看出。這些以前的軍閥妒忌和不信任蔣介石,并且幾乎都不時舉起過叛蔣的旗幟。情況總是,反蔣軍閥希望其他地方軍閥與他們聯合,并且可以肯定,如果蔣介石的敵人行動一致,蔣氏是會被打垮的。可是他能把對手們孤立起來逐個消滅。他勝過任何其他軍閥,是使用“銀彈”——用賄賂誘使對方軍隊叛變——的能手;在不使用銀彈時,他以欺騙、許諾和恐嚇來取得地方上的對手支持,或至少保持中立——直到他準備好轉過頭來對付他們。

雖然蔣介石的思想意識靈活多變,但是,他對權力的追求卻堅定不移。不過,他的權力野心并非全由追求個人的滿足促成的,他深以謀求中華民族的幸福為己任。不管怎樣,他深信他的無私和道德純正,認為他的權力利益就是國家的權力利益。所以,什么對蔣介石有利,就是對國家有利。而且,在蔣介石看來,反對他就是反對國家的最高利益。他聲稱,這類人“剛愎自用”、“投機”和缺乏“固有美德”《自述研究革命哲學經過的階段》,《蔣總統言論匯編》第10卷,第50頁。。在蔣介石的世界里,沒有忠誠的反對派的余地;反對他,僅根據這一事實就是不忠于國家。這種自視正直的特點是蔣介石的一大長處,使他面臨批評和逆境時充滿信心。然而,這也是他的性格中的悲劇因素,因為它不可避免地把他推向1949年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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