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只妖啊？”那師父會不會是第五百零一只？陳小妖可沒有師父那么樂觀。

“小妖，你幫師父好不好？等師父修成了成果，師父帶你一起上天。”

“這個……”她不想成為第五百零二只啊。

“啊！師父白疼你了。”師父又故技重演，那個“啊”字聽上去就像貓叫。

陳小妖捂住耳朵。

“啊……”

“好吧，好吧。”陳小妖投降。

陳小妖其實不那么愛穿這么露的衣服，但師父說男人們都愛，就算對方是半神，只要是男人都會被她的美色引誘。

美色引誘？師父為什么不自己引誘？

她再次拉了拉快看到乳溝的衣服前襟，唉，雖然她是妖，但也是一只清純的小妖，師父也不能這樣糟蹋她啊。

廟中的西廂房燈還亮著，那個半神還沒睡吧？

她現(xiàn)了形，穿著清涼的衣服進了廂房。

他似乎睡著了，應該是看桌上的佛經(jīng)時睡著的，那只葫蘆還別在他的腰間。

油燈上的火苗閃啊閃的，她看著男人清俊的臉。

真是個漂亮的男人，她的口水又下來了。

她伸手想去摸他的臉，男人輕輕地哼了哼，別過臉去。

哎？沒碰到？

她不死心地想繞過身去再摸，眼角卻瞥見了桌上的一盤桂花糕，雪白的桂花糕散發(fā)著甜香，她的目光馬上被膠住了，去他的漂亮男人，去他的半神，她直接沖著那盤桂花糕去了。

她塞了一塊進嘴里。

唔……好甜。

她又塞了一塊，空出的手也抓起一塊。

似乎有什么不對勁，她邊吃邊想，然后肚子突然痛起來。

越來越痛。

怎么回事？

她不情愿地放下桂花糕捂住肚子，難道吃錯東西了？可她是妖啊，凡人才會肚子痛。

陣陣冷汗冒出來，她蹲在地上，然后看到那男人的腳動了，她抬起頭。

男人已醒了，正看著她。

“小妖兒，膽子好大啊。”男人笑著道，伸手一點那盤桂花糕，那幾塊吃剩的桂花糕成了張張紙片兒，是符紙。

她覺得肚子更痛，卻沒有叫出聲，眼睛瞪著他，看他慢慢地拿下腰間的葫蘆。

原來她才是第五百零一只妖啊。

男人拔開葫蘆的蓋子，放在桌上，然后開始念咒。

陳小妖覺得身體如被撕裂般疼痛，她咬住唇?jīng)]有叫，只是瞪著他。

那男人念了半晌，忽然“咦”了一聲，停了下來，復又蓋上那葫蘆的蓋子。

那撕裂般的疼痛隨即消失。

他看著她的眼，很仔細。

“你可傷過人？”他問。

“沒有。”雖然不明所以，她答。

“你為什么能進這廟來？”

“我也不知道。”這是實話。

“把手伸過來。”

她把手伸過去。

男人柔軟的指抓住她的臂腕，把脈一樣。

“原來如此。”好一會兒，他點點頭，松開她，“你叫什么？”

“陳小妖。”雖然他讓她很痛，但她還是很老實地答。

“陳小妖？”他笑，忽然伸出兩指放在唇間輕輕地念。

又來，陳小妖捂住耳朵，然而哪里擋得住那煩人的聲音。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

男人停下念咒，看著蹲在地上的一只粉色小豬，輕輕抱起來。

“小妖，以后就跟著我吧，我和你該有一段緣。”他邊笑，邊把原本套在自己腕間的七色石取下，套在小豬的頸間。

小豬的鼻子在他掌間拱了幾下，他一笑，將她放下。

魔旦生時，烏云遮月，雷聲陣陣，天地混淆在一起，如同一潭泥沼。

她意外懷孕了，沒有成親就懷孕了，那是要被浸豬籠的，所以她逃了。

她不要這個孩子，從來沒有與男人接觸過的她怎么會懷了孩子？她認為那是只妖怪，就如同夢中時常夢到的那樣，那是只長著銀眸、頭發(fā)血紅的魔。她吃過打胎藥，故意跌倒，但體內(nèi)的孩子仍然平安無事，他長得太快，不過一月便已撐大了她的肚子，似將要出生。

外面在下雨，破屋里一片漆黑，偶爾劃過的閃電，驚現(xiàn)出她無比恐懼的臉。

肚子在動，翻江倒海般地動，那妖怪要鉆出來了嗎？

又是一道閃電，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要在他出生前殺了他。閉閉眼，深吸一口氣，她舉高匕首毫不猶豫地朝著胎動最厲害的一頭猛扎下去，“嗤”的一聲，感覺不到疼痛，匕首似被什么咬住。她一驚，用力往外拔，匕首卻一寸寸地往里面鉆。怎么回事？她驚恐地張大嘴巴卻叫不出聲，閃電劃過時，她看到匕首已全部沒入自己肚腹間，然后是金屬被折斷、摩擦的聲音，似有人在津津有味地咀嚼那把匕首。

四周無端亮起昏黃的光，不似人間的光，帶著無邊的魔性讓人恐懼不已。

她看到自己肚腹間那被劃開的口子竟然有東西往外伸出來，她的血同時跟著涌出，沒有疼痛，她只是驚恐地看著那東西，隨著那東西越來越往外伸，她分辨出那是一只嬰兒的手，然后是手臂，另一只手，手臂。

那道口子被扯寬，頭也同時冒出來，血紅的發(fā)，緊閉的眼。她叫不出聲，喉間發(fā)出“咳咳”的聲音。

忽然，那雙眼張開了，銀色的眸瞪著她。

“啊！”她終于叫出聲，已不似人的聲音。

“烏云翻涌，電閃雷鳴，有魔降生了，”風畔看著天空的烏云，指間來回地掐算著，“只是，好像早出生了一個月啊。”

他自土坡上跳下來，回身看了眼自己的小跟班，問道：“烤好了沒？”

“哪有這么快？”陳小妖恨恨地回道。

“怎么這么慢？”

“要不你來烤。”她扔掉手中的烤肉。

“小妖兒又淘氣。”他懶懶地往回走，手狀似無意地去撥另一只手上纏著的七色石。

陳小妖打了個激靈，忙撿起那塊被扔掉的烤肉：“好嘛好嘛，馬上烤。”

另一只手去摸自己頸間的七色石，不知怎的，只要他一撥弄他手上的七色石，自己頸間的那塊七色石便似有了感應，變得滾燙，她可不想手中的烤肉還沒烤熟，自己先變成烤乳豬了。

“半神，狗屁半神！”她邊烤邊低罵著。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只惡魔，分明是在修行，卻葷腥不忌，尤其愛吃豬肉，明知道她是豬妖，還讓她每天上演手足相殘的戲碼。她恨死他了，恨死他了，為什么頸間里那破石鏈拿不下來，只要能拿下來，她一定把他吃了，一解多日來的心頭之恨。

“小妖兒，在咕噥什么呢？”風畔微笑地坐在她旁邊，即使離開了那座廟，她身上仍有極淡的檀香味。

“沒什么，”陳小妖只顧埋頭烤肉，忽然想起什么，道，“小妖就是小妖，不要加個‘兒’字，我都幾百歲了，你在這一世不過二十幾歲，怎么說我都比你大很多，不要把我叫小了。”

“呵呵……”風畔笑，這小豬妖還真有趣，心思想法已完全如人類，看來這百年混跡在人間已有了人的心性。

“知道了，小妖兒。”他回道。

“你還叫，你還叫！”陳小妖氣得直跺腳。

他仍是笑，伸手從她手中的烤肉上撕下一塊放在嘴里嚼。

“唔……再烤一會兒就可以吃了，”他把手中多出來的肉湊到她嘴邊，“你要不要？”

“我呸呸呸！”陳小妖躲開幾尺遠，那是豬肉好不好！他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她眼淚汪汪。

而那男人惡作劇得逞一般，將肉塞進嘴里，輕輕地笑，眼睛卻是看著天上的烏云，烏云未散，天地處在灰暗中。

“看來世間將有一劫了，不過幸虧他早出生了一個月，魔力應該也削了一半吧？”他邊嚼著肉，邊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