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識大融通
- (美)愛德華·威爾遜
- 1557字
- 2019-01-04 14:03:50
做夢的生理過程
我們對做夢的分子基礎有部分的了解。當神經細胞內特定的化學傳導物質,例如胺類分子,去甲腎上腺素(norepinephrine)和5-羥色胺(serotonin),濃度下降時,大腦就開始想睡覺。同時,另一種傳導物質乙酰膽堿(acetylcholine)數(shù)量則會增加。這兩種神經傳導物質會同時沖擊對它們特別敏感的神經細胞,并且相互處于平衡狀態(tài)。胺類分子使大腦醒來,促發(fā)它控制感覺系統(tǒng)和隨意??;乙酰膽堿則將這些器官關閉。當乙酰膽堿的濃度上升時,大腦有意識的活動量就下降,身體其他的功能也會下降,除了循環(huán)、呼吸、消化作用,還有值得特別注意的眼球運動。在睡眠中,身體的隨意肌會癱瘓下來,溫度調節(jié)的功能也相對降低(所以身體冷的時候睡著會有危險)。
正常的夜間睡眠周期,剛開始時深而無夢,然后每隔一段時間睡眠就變淺,淺睡眠的總時數(shù)大約占整個睡眠的百分之二十五。在淺睡眠時期,人容易醒,而且眼球會在眼眶里飄忽不定地轉動,這種情形稱為快速眼動(rapid eye movement,REM)。這時,有意識的大腦受到騷擾,開始做夢,但是繼續(xù)與外界刺激保持隔離。做夢是因為乙酰膽堿神經細胞狂亂地活化而引發(fā)我們所謂的PGO波。乙酰膽堿會在神經細胞相接處的細胞膜,引發(fā)電效應;電效應會由腦干頂端球莖狀的神經中心腦橋(pons,PGO的P),向上傳遞到大腦主體中心的下方,再由此進入丘腦(thalamus,或稱視丘)的膝狀體(geniculate body,PGO的G),亦即視覺神經路徑的主要開關所在。隨后,PGO波繼續(xù)前進,通向大腦后端的枕葉皮質區(qū)(occipital cortex,PGO的O),也就是整合視覺信息的部位。
大腦清醒時,腦橋也是控制動作的主要中心,所以當它經由PGO系統(tǒng)傳遞信息時,便同時錯誤地報告給皮質,身體正在移動;然而,身體其實是不動的,它實際上是癱瘓的。于是,具有視覺作用的大腦接著就開始產生幻覺。當大腦接收到腦橋送來的PGO波時,會從記憶庫中抽出儲存的圖像和故事,并加以組合。做夢不受外在世界資訊的限制,又缺乏真正時空中的架構和連續(xù)性,所以大腦快速產生的圖像常常是變幻不定的,而且是關于一些不可能發(fā)生的事件。我們會在空中飛翔,在深海里游泳,在遙遠的外星球上行走,或者和死了很久的父母談話。進進出出的,有人、野獸和無名的幽靈。其中有一些還反映出我們由PGO波中引發(fā)的情緒,一個夢接一個夢,我們的心情由平靜變?yōu)榭謶?、生氣、淫亂、感傷、幽默、沖動,但是大多時候只是焦慮。做夢的大腦組合事物的能力似乎是無止境的。而且,無論我們見到什么,都會深信不疑,至少在睡眠中是如此。對于我們在不自覺中猛然陷入的極其荒謬的事件,我們也很少質疑。有人曾經如此定義“瘋狂”:無法在錯誤的選項中做抉擇。我們在夢中是瘋狂的,像狂人般在漫長無盡的夢境里遨游。
外界強烈的刺激可能突破睡眠中的感官障礙。這些刺激如果沒弄醒我們,就會成為夢中的故事情節(jié)。比如,約1.6公里外發(fā)生閃電,雷聲傳入了我們的臥房。我們可能產生無數(shù)種反應,比如,我們可能夢到銀行搶劫,一支槍開火,我們被擊中。不,是另一個人被擊中倒地,不,又錯了——我們知道受到槍擊的是我們自己,只是被別人的身體取代了。很奇怪,我們感覺不到疼痛。接著,情景又改變了,我們正穿過一條長廊,迷失了,焦急地想要回家。槍聲又一次響起,這回我們醒了過來,緊張僵硬地躺在真實世界中,聆聽真正的雷聲從外面逐漸接近的風暴中傳來。
在夢中,我們很少感受到身體上的不適,比如疼痛、暈眩、口渴或饑餓;少數(shù)人會發(fā)生呼吸暫停(apnea)——在睡眠中暫時停止呼吸。這種現(xiàn)象可能以窒息或淹死的圖像出現(xiàn)在夢中。夢里也沒有味覺或嗅覺,因為在昏睡的大腦中,這些感官的通道在乙酰膽堿的沖擊下都關閉了。除非我們能在做夢后不久就醒來,要不然不會記得任何細節(jié)。百分之九十五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夢會被完全遺忘;少數(shù)人甚至錯以為自己根本不做夢。這種令人震驚的健忘癥,顯然是因為胺類神經傳導物質的低濃度造成的;因為短期記憶轉變成長期記憶時,需要這些分子的存在。